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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小陶 -【倭王獵香(天下姻親之四)】《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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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25 00:27:41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2
小陶 - 倭王獵香【天下姻親之四】

本名小六的椿紫籐,沒人知道她有段不愉快的童年。
為了彌補過去的不幸,她發誓定要捍衛屬於自己的幸福,
包括「他」──這個救了她、又給了她名字的男人。
她以為她是不同的,哪知多年過去,再見面他竟忘了她?!
不、他是她命定的男人,她絕不允許他對她視而不見!
可是……到底要怎麼做,才能讓她抓住他的心呢?
身為清水家長房第六子,清水翼背負的是整個家的榮耀。
沉重的「責任」,讓他本該冷然麻木、
嗜血無情──可是怎麼遇到這個有雙翦水瞳眸的女子,他就變得怪怪的?
而且,她居然敢在那麼多人面前對他大小聲、惹他發飆?!
這不教訓一下怎麼行,他要讓她知道誰才是這裡的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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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25 00:28:0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沿海純樸的小鎮,依從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規律,只要夜晚一來,鎮內的街頭小巷便鮮少人聲、人影,只剩一片寧靜,靜得細針落地皆可聞。

冬季之時,日短夜長,黑夜早早籠罩整個小鎮。

一名身穿粗麻暗藍衣褲,頭髮不長卻草草綁了一條小麻花辮子的小個子身影,背著小包袱,終於完結她那漫長且遙遠的荒野路程,踏入這個小鎮。

四周黑漆漆的,眼看四下無人,偶爾有微風吹來獨特的海水鹹味,從樹葉與樹枝摩擦發出的沙沙聲,讓人心驚膽跳。

可是,女孩只是怔了一下後,便彷彿若無其事地繼續向前走,希望自己在街上亂晃時能找到一處讓她暫時落腳的地點。

她已習慣了這麼孤寂的處境,心頭的無助不安早已漸漸麻痺,流離不定的遷移更使她明白,路過的地方全只能是她的暫時落腳處,對未來,她一點想法都沒有。

現在,她只想盡快躺一下,好讓她有足夠體力應付明天的趕路。只是,她總覺得在這個小鎮有點不明的氣氛在瀰漫著……

女孩手上提著燈籠,愈走愈偏僻,很快就發現這個地方根本沒有能讓外來人投宿的客棧,也沒有晚上打更的人能讓她問一下。

她站在一間小房屋前,正猶疑要不要唐突地上前叩門時,突然一陣狂風揚起,把她燈籠裡的燭火吹熄!

“不會吧?”當下她心頭一亂,深怕沒有照明下會在夜間更難看路,但幸好這時躲在雲層後的月亮悄悄出來,她才不禁鬆了口氣,手伸出來要碰上門板……

  乒乒乓乓!不遠處傳出一陣鏗鏘響亮的撞擊聲。

  有人?

她愈聽愈不對勁,遲疑的想接近看看,但當有“東西”被打飛了出去,重重地落在她前方地上時,她擦了一下眼,清楚地看到那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慘白的唇邊淌著一道血痕,鮮血一滴滴落在地上。

她嚇得將手上的燈籠隨手一扔,誰知卻驚動了裡頭的人。

  “誰?”有人重喝一聲。

她看到四個原來正圍著某人的黑衣人,全向自己的方向走過來,霎時便慌了手腳,身子搖搖欲墜,連逃跑的念頭都來不及冒出來。

“我、我什麼都不知道,饒了我吧!”她本能地求饒,但從小就看過什麼叫江湖廝殺的她,隱約覺得自己這次大概逃不掉了!

只嘆她的命不好,不但要在生活中掙扎求存,連這等血光之災也會讓她遇上。

她的滿人爹爹是個低階侍衛,大多時間都在外頭負責護衛任務,對家沒有責任感;而她的漢人娘親是被爹強搶來的侍妾,家中有大娘在,爹又不管事,所以娘親地位低微、常遭責難,對強搶她的爹一直心懷恨意,連帶不喜歡有如累贅的她。

在她六歲的那年,爹死於一場護衛任務。守喪期滿沒多久,她的娘親馬上遷入別的男人屋簷下,十歲的她也被遺棄,從此成為流浪孤兒。

母親改嫁後的那兩年,她在京城內各個大鋪小店打零工,在街上碰到拋棄她的娘親,她亦對她這女兒毫不留情地羞辱……

  你在妓院替人洗衣服、被褥?真沒出息,早晚被那些爛男人給褻玩去!

你別待在京里丟人現眼,在街上見著我別上前叫我娘,我可不認你這個死男人的種!

種種一切,讓她早已對所謂的親情失望透頂。

被至親這般對待,她弱小的心靈充滿了陰影。這也是為什麼她在稍懂人事後就一直想自力更生的原因,也因此才會在京里到處打雜、幫傭,賺著微薄薪餉。

好不容易儲了一點盤纏,年僅十二歲的她,在同齡孩子還懵懂的玩耍時,便已踏上人生旅途,離開那個令她傷心的家鄉。到一個沒有人認識的地方,靠自己努力生存下去。她相信人生一定能夠走下去的!

只可惜,現在新生活還沒有開始,她就要客死途中了!

“小丫頭,你是不是這人的同黨?”在這個鳥不生蛋的小村內,怎會有一個小丫頭在這時間出現?

“不不不!我路過的!”她驚慌地回答,但不知為何,她本能向後退了幾步,想要遮掩地上受傷的人。

“路過?哼,遇著我們,就當是你倒楣吧!”說完,黑衣人舉刀便向她砍來。

  “不,救命啊——”

就在一眨眼,舉刀者的肚腹間被一把長刀從後穿過,刀鋒一轉、一回抽,他便倒在地上。

另外三個黑衣人向後望去,見到早該受創不起的少年,胸肩上插著斷箭,身上各處都滲著血,但是他竟然就站在他們身後,兩眼充滿堅定、狠勁。

“你——”三人還未來得及反應,頸間便一涼,看著自己的血柱如泉噴出。

  “你們,太大意了。”

女孩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立即瞪得又圓又大,邊尖叫邊推開倒向她的黑衣人,再急急抬頭一看,見到一個拿著滴血長刀的挺拔少年,臉上正漾起與他的傷勢完全不合的淡笑——一抹到死也要爭回勝利的微笑。

那一刻,她迷失在那個充滿光芒的笑容中!

“還不離他們遠一點?”少年側頭看著她,語氣帶著冷然,不知是在嘲弄她的遲鈍,還是在意她的安危。

她赫然回神,連忙跳開幾步,再回頭望向少年。

一切來得太快,她還沒弄懂剛才發生了什麼事,但唯一肯定的是,這個寧靜的小鎮內,除了她,現在還有一個莫名冒出來的少年。

月光灑在少年過分俊美的臉上,單從五官來看,她幾乎分不清他是男是女,但他那剛毅的臉龐、寬闊的肩膀,和那冷然的眼神,都是她從未接觸過的。

  他究竟是誰?

少年的眼神漸漸渙散,走路的速度也越來越慢,他腳步不穩,正要倒下時,一直在打量他的女孩衝上前想扶好他,誰知他實在太重,一個重心不穩,最後兩人一起跌到小屋旁的干草堆上。

“好痛……”她撫著自己的手肘,不知有沒有破皮。

“我更痛吧?”她身下的少年氣若游絲地喃著,連睜開眼的力氣也沒有。 “走開。”

“對不起,我壓到你的傷口了嗎?”她連忙移開身子,小心留意他的情況。

她看了看他一路流的鮮血和渾身的傷,左胸近肩處還插著斷箭,衣裳簡直被血浸透,再看看自己這身沾了血污的衣服,對他既憐憫又內疚。

“都是我笨手笨腳,難怪……”難怪從來都沒有人喜歡她,連她的親生父母都不喜歡她,因為她實在是個累贅!

“廢話少說,你幫我把箭拔出來!”少年沒理會她的喃語,?自交代說。

“什麼?拔、拔出來?”女孩怪叫了一下。 “用我的手?但我從未試過,不知道行不行!”

  “那就試試吧!”

先前他中箭時無暇多顧,跟隨的侍衛只暫時幫他封住穴位,再削斷箭尾。剛剛又經歷一番激戰,箭頭已插得更深,此刻傷勢再不處理,恐怕有失血過多的危險,但他實在沒有力氣再自己動手了。

他不管身旁這個連樣子都還沒看清楚的女娃兒生得是圓是扁,只要她還有一雙有力氣的手,就是能救他的人。

“麻煩你幫幫我吧。”他感覺到她的遲疑,只好緩了口氣,再度開口“拜託”她。

女孩怔了片刻,連忙從自己掉到地上的包袱內找來匕首和酒囊,將酒澆在擦拭乾淨的匕首上。

少年聽見她忙碌的聲音,用力睜眼,看到她熟練的準備著,好像早就學會這種一般女孩不會懂的事情。

“你懂得替人拔箭?”他的目光在她身上打轉。見她一個弱質女娃兒,對著這殺戮後的殘景竟然沒有哭鬧不止,面對他血肉模糊的傷勢也沒有尖叫,不禁在心中暗暗稱奇。

“以前在家裡看過爹替人拔箭而已。”至於親自動手,倒是第一回。

“你爹是大夫?你究竟打哪兒來的?”她竟然不怕血腥場面?少年警惕地打量著她。

在他有限的認知裡,中原女子都一副柔弱的模樣,眼下這情況要是換了別的女孩,怕早嚇昏了吧?再加上她一個女孩三更半夜還在外面晃蕩,實在很有問題。

“我只不過是路過這兒,一時又找不到客棧,正想找戶人家投宿,便撞見你們了。”她苦笑回答。

得到這個合理的回答,又在黑暗裡打量了她幾下,少年原來的戒心鬆了下來。

“別說了,快動手。”他最關心的仍是自己的傷勢。

女孩點頭,正要動手前,思索了一下,然後把酒囊送到他唇邊。 “你先喝一點好嗎?”

少年心領神會,從酒囊吸了一大口——好烈的酒,剛入喉就像燒刀子一般,可是他又接著飲了幾口。

他明白她是怕自己疼痛,才希望他喝醉後會好過一點兒,可是他本來就是千杯不醉,才幾口酒是沒辦法使他完全昏睡的,但無論如何,喝過酒自是快活一些。

“可以動手了。”身為男子漢,他怎能連一點痛楚都受不了?爽快地忍一下就好了!

她從包袱中掏出一件衣服,將它撕裂成碎布條,放在一旁。

“那,我動手了,忍住。”說完,她用匕首慢慢切開他的傷口,將斷箭拔了出來。

少年痛得十指掐緊、指節泛白,卻未哼聲。

整個過程兩人都沉默著,或許是緊張,又或許是專心。

最後,她用布條緊緊按壓他的傷口,待血不再湧出後才細心包紮,然後她才放心的吐了一口氣。

這個少年真是能忍,拔箭過程中真的一點痛苦的聲音都沒有發出來,可是他臉上緊皺的表情,和那額間冒出的冷汗珠兒出賣了他,她看了亦不禁憐憫起這個神秘少年。

“沒事了,你別擔心。”她拿起乾淨的布條,輕輕替他擦去臉上的汗和血跡。

少年在她這充滿柔聲的安慰,以及那似是怕碰壞他的觸感下,心頭震動起來!

  太可笑了!他只不過是受了“一點”傷,怎會變得如此脆弱,活像個娘兒一樣多愁善感?

理智上,他該繼續保持他高高在上的冷淡姿態,可是,最終他還是忍不住,淡淡低聲道:“謝謝。”

女孩淺淺一笑,繼續為他擦拭臉上血跡。 “你感到好些的話,就好了!”她很高興憑自己如此微小的力量,也能救了一個人。

“剛才……你該逃的。”待他好好調息,身體較為舒適後,他幽幽地對身邊的她說。

在他十五年的人生里,沒有遇過誰是不懷目的地在乎另一人的生命,即使是親如父母,他亦相信沒有例外。

而面前這個與他萍水相逢的人,竟然認為他沒死掉是值得高興的事?為什麼?這對她有什麼好處?

“我嚇得腿都走不動,逃不了。”她不好意思地笑。 “如果不是你,我恐怕早已死在他們刀下了吧?”

少年怔了一怔,心裡其實明白,如果不是有她突然闖進來,引開敵人注意,早已成為刀下亡魂的,是他。

“可是……你殺人了呢!你不怕嗎?”只要想到那些黑衣人死時的恐怖樣子,她的心就顫了一下。

“怕?若不是他們死,就是我們死。”他勾起一抹譏諷的笑,眼眸注視著女孩那張稚氣的臉蛋。

她看起來很小,最多才十一、二歲左右吧?難怪思想還如此天真,不懂弱肉強食的道理。

“我不是說你殺他們不對,只是……我不習慣。如果,我和你一樣習過武,大概就會跟你做相同的事吧?”

她知道人們為求自保沒什麼事是做不出來的,嘆就嘆她沒有那份狠勁和本領,一直都強不起來,只能任人欺負。

“假如你習過武,手中又有劍,你會怎麼做?”這個突然出現的女孩,完全不是他對中原女子所認知的類型。他實在很好奇,面對敵人,她會如何反應。

“當然是仗著手中有劍,向敵人殺去!”她伸出手,模仿小時候偷看過爹耍劍的印象,對空舞動幾下。

  “即使對方大舉來襲?”

“當然!有什麼好怕的?我都有劍在手了。”

少年聽了,搖搖頭,嘆道:“愚蠢極了,這種爭斗方式表面上是無比壯烈,事後只是兩敗俱傷。”她果然如他想像的無知,如果放任她照自己的方式做下去,她學武沒多久就會魂歸西天了。

  “那該怎麼做?”她小嘴一噘。

他瞇起漂亮的眼眸,瞧她孩子氣的動作,眼中閃過一抹不忍心。

原本她的生死與他無關,她要找死也不關他的事,但剛才她的出現卻成功讓他乘其不備殺掉對方,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他應該提點她的。

“一時打不過,最好暫時拖延。例如剛才,你的出現替我製造了機會,否則我可能撐不下去。”

“是嗎?那我該……”她興奮得湊近了他一點。

她輕淺的呼吸吹拂在他脖子上,竟帶給他有點癢,卻又不知該如何形容的奇怪感覺。 “反正,你一個姑娘家在外頭,小心點。”甩開那異樣的感覺,他決定言盡於此。

同時,他的體力也不允許他再多說些什麼,他的聲音虛弱了起來。 “唔……”

“對不起,你受傷了,我還問那麼多問題打擾你!”她注意到他的臉色蒼白如紙,隨即讓他靠在自己身上,溫柔的替他拭去冷汗。 “還好嗎?”

“我自己動不了,你幫我……把這個放到天上去,很快就有人會找到我了。”

他流血太多,非得回去療傷不可,然而他不將訊號煙放出去的話,他的人馬大概無法立刻找到這個小鎮來。

“好!”她接過他拿出來的煙火筒和火折子,照著他的話去做。

煙火筒的引子一點燃,便一飛沖天,爆出閃爍的金色光芒,跟著一團深紅的煙霧飄出。

“好美……”她痴痴地望向夜空。

從前她在京城時,只能遠遠地看著紫禁城內華美的煙花,現在卻能如此近地看到,真是美得不得了!

虛弱的少年不再作聲,靜靜地等候援兵來臨,順道享受靠在她身上時那份安心的感覺。

果不其然,沒一會兒,便有幾個同樣作黑衣打扮的人,出現在兩人跟前。

“主上,屬下來遲了!”他們的動作快如閃電,黑衣襟前印有一個小小的花紋圖案,口裡說著女孩完全聽不懂的語言。

當他們看到少年身邊的陌生女孩時,立刻機警的迅速抽出刀劍,架在她身上。 “你是誰?”

少年馬上喝止:“停手!不是她!”

“是!”刀劍馬上收回去,眾人再行下跪。

雖然很好奇這個女的是何方神聖,竟會在這個時候陪在主上身邊,可是不管她是誰,他們只聽從主上說的話,既然主上說不准碰她,他們就不碰,毫無疑慮。

女孩驚惶地目瞪口呆,連話也說不出來。

  他們究竟是誰?想對她做什麼?

“他們是來接我的人。”少年淡淡地交代,卻沒想過要為下人的無禮道歉。

“他們那麼快就來了?”她鬆了一口氣,原本還以為他們也是追殺他的人。

“他們本來就在附近。”說完,少年對黑衣人們同樣用她聽不懂的語言說了幾句話後,就被人扶了起來。

“你……要走了嗎?”女孩跟著起來,緊張地問。

不知為何,雖然才與他第一次見面,但跟他在一起,她就覺得這晚不再是孤零零的——最少,她還感到身邊有另一個人在呼吸、跟她說話。

可惜,他現在要走了,她的夜晚又會變得沉寂……

“是。”他說得乾脆,半瞇的眼卻在打量她的每一個表情和動作。她那暗下來的臉色究竟是因為什麼?

“那就好了,你趕快回家療傷吧!”她扯出一抹微笑,再狼狽地收拾地上攤開的包袱。 “我……也要趕快去投宿了,再晚就沒辦法找到人理我了……”

“主上,請盡快與屬下回行宮療傷吧!”其中一個黑衣人開口提醒道,深怕他們重要的主上會有任何不測。

少年漠視旁人,只管望著女孩轉身向前踽踽而行的身影,頓了一會後,突然開口說:“餵,在這裡,你找不到投宿的地方的。”

“是嗎?但……我還是得找個地方度過這晚啊!”女孩尷尬地瞄他一眼。

她不像他,身邊隨便就能有一群人保護自己,她只有一個人,他不會懂那份只能著眼於目前困境的無奈。

  “跟我回去吧。”

  “咦?”

“我不習慣欠人恩惠。”說真的,在對她感恩之餘,他更看不慣她那孤單離去的淒楚背影。

那一刻,他好像看見兩年前的自己,離開祖國來到中原的畫面。一個外表看似堅強,但內心惶惶不安的孩子,在黑夜的陌生地方內,又能做什麼?

“我救你不是為了要你報答我!”她澄清自己的立場。 “你快走吧,不用在意我!”

她雖然窮,也沒什麼本領,但最基本的人格她還有。施恩莫望報,她從未要貪圖別人的任何東西。

“你不要,不代表我就得欠著,走吧,別鬧原則了。”他的眉頭又皺得更深了一些。

他一旦決定的事,就不許有人反駁,即使那隻是在他一時憐憫下所做的決定。

“我沒有!”他怎麼能這麼霸道?

不知是否話說太多,倦意襲上少年的全身,奪走僅有的力氣,開始咳嗽起來。 “咳咳……”

“你沒事吧?”她的眉微蹙,想湊上前去看看他,卻被黑衣人隔開。

“請你跟我們回去吧。”黑衣人突然說話。 “主上有傷在身,別為難他。”

這次她總算聽懂了他在說什麼話了,但……“我根本不認識你們,這方便嗎?你爹娘會責怪你吧?”

隨便跟來歷不明的人回去,她真是有些害怕。

“我是主人,我說行就行,沒有人能改變。”他丟下這句,就上了為他準備的馬車,不顧她的決定。

  她不領情,他也沒辦法。

女孩猶疑一會後,便提著自己的家當,怯怯地說:“那好吧,麻煩你們了。”

  “這邊請。”

從跟隨了謎一般的少年起,女孩的命運亦由此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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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跟著少年和黑衣人離開小鎮的女孩,幾乎不敢相信自己沿路上所看見的景物,可是她半句話都沒說出口,只是靜靜地跟著他們走進這個詭異的地方。

眾人的目的地與沿海小鎮距離並不遠,約莫半個時辰的路程,不過這個地方隱於一座座山丘之後,背山面海,彷彿自成一國。

雖仍未到破曉時分,但望著眼前層層房檐,女孩仍能清楚地打量眼前壯闊巍峨的“宮殿”。

眼前的每一座建築物,參差相疊,樑柱以大紅色為主,雖然是夜間,但簷下燈火通明,像是等待著這座宮殿的主人回來一樣。

女孩跟在眾人身後,踏進這華麗但又與一般的宮廷建築截然不同的地方。

這裡的每一個地方都是那麼考究,雕刻精美的朱紅欄杆,露在室外的地板光滑如鏡。

在她的認知裡,如此華美的地方,只有高高在上的達官貴人能夠住得起。這個少年究竟是誰?莫非是皇上任命在地方駐守的皇親國戚?

這時,屋內走出幾個打扮怪異的男人,緊張兮兮地扶住少年染血的身驅。

  “快把主上送進去!”

“是!”接著他們就立刻抬起了少年。

“等等,你們要送他去哪裡?”女孩看見自己唯一“熟悉”的人離開了自己視線,馬上不安地想追上去,可惜被人從後頭給拉住了。

“我、我要跟著他!”她顧不得這些一路上沒跟她說過半句話的人到底聽不聽得懂她的話,就嚷了出來。

在這儼如另一個國度的陌生地方,她無法一個人泰然地待著。從前她雖是孑然一身、四處為家,但那並不表示她願意被“困”在自己完全應付不了的地方啊!

  “脫鞋。”

  “什麼?”

“我叫你脫鞋。”拉著她的黑衣人沉聲地道。

女孩驚訝地望著對方,懷疑自己有沒有聽錯,抑或是對方的漢語說錯了。

一個姑娘家怎能在寢房以外的地方,當著眾人面前脫鞋?

“殿室內不許任何人穿鞋進去,以免弄污。”如果不是主上說過不許無禮,他早就動手強逼她脫鞋!

“這是你們的……規矩?”是真的呢,她看見所有人都已經脫鞋進去了,唯獨她仍未有動作。也就是說,他們沒有故意為難她,而且假如不從,她便沒辦法走進這個能讓她休息的地方?

  “是。”

女孩只好聽話脫去腳上的布鞋,正想自行提起時,一個婢女就搶先奪走鞋,對她鞠躬了下後離開。

“等等!她搶了我的鞋!”那是她唯一的鞋!沒了它,她明天怎麼離開這?

“上頭染了我們主上的血,婢女現在替你拿去洗乾淨,明天自會還給你。”主上高貴的血,絕不能染在這種閒雜人等的破鞋子上。

  她頓了一會,便點點頭。

“主上需要療傷休息,姑娘就安心跟隨我進來吧。”黑衣人說完,就率先向前走。

  此時此刻,她還能怎麼做?於是只能照著他的指示進屋裡去。

這間美輪美奐的大屋子內,除了有精巧雕刻,連間隔房間的紙門上都繪有山水畫,只可惜……如此顯貴高雅的地方,居然不見除她和黑衣人外的第三者?影,就好像一副絕美的軀殼缺少了它的靈魂,走在其中,還隱隱有些陰森恐怖。

不但如此,她還覺得這裡似乎有人在註視著她的一舉一動,讓人如芒刺在背,可是,她真的沒看到四周有人啊!

  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如此古怪,如此詭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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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暖的氣息和令人心神安寧的檀香,瀰漫在寬敞的典雅房間裡。

房間兩旁是能推關自如的紙門,貼牆的一面掛了字畫,旁邊有一張矮桌,上面堆滿了文書、折子之類的東西,另一面則是一個掛了長袍鎧甲的大架子,旁邊放著臉盆之類的盥洗用具。

房間的中央,放了柔軟的臥榻被褥,側邊有一張躺椅,上面鋪了厚厚的動物皮毛,看起來極為舒適。

大架子後的簾子一掀,出來一個穿深紫色衣裳的少年。傷勢剛穩定的他,臉色有些蒼白,但絲毫不損他身上散發的尊貴和剛毅。

“主上,這次真是嚇壞奴婢了。”幫少年著裝的一名侍女,跟著從簾子後走出來。

他悠閒地躺到躺椅上,手裡握了一本折子,嘴上泛起不以為然的淡笑,無視對方所表現的緊張。

“桐子,我記得答應過,明年會納你當正式的'更衣',你不必擔心我在之前會出事。”

被稱為桐子的侍女聽了,惶恐地跪下來,頭伏於地,道:“主上,奴婢並不是為名分而憂心,而是為了主上你啊!你是何等高貴的身分,萬一出了什麼事那怎麼辦?”

“那可真要感謝我們德川將軍世家的血,流到我身上來了。”少年自嘲地勾起了笑。

對,這名少年正是來自和這裡有重重深洋之隔的日本國。

日本國長期處於封建專制統治下,住在京都的天皇名義上是全國領袖,實際上沒有權力,而位於江戶的“幕府”才是全國最高統治政權,世代由德川家族出身的大將軍掌握了全國軍政大權。

而他——清水翼,便是德川家的直系親屬,分支禦三卿的清水家長房第六子。

身為子民,他相當佩服德川幕府的統治,雖然並不是名正言順的天皇,但長期安定的政權,帶來長久和平的時代,人民再也不用受戰火連連之苦,能安養生息。

但身為政治舞台上的權貴人士,他從一出生便注定了一生要為幕府而打拚的命運。

能在戰國群雄中脫穎而出的德川幕府,豈是一般販夫走卒,他們早就以國勢強盛的大清為學習榜樣,希望令幕府能更勝一籌;同時也在大清境內,派有日本人潛伏,平日利用經貿商人和地下殺手組織去掩飾其身分,賺取天然資源、刺探大清國情,以便保護自己的閉關政策。

從小就被訓練得精通漢文的清水翼,在他十三歲那年,被第十代將軍德川家治派往大清,繼承境內幕府地下組織的統領。

“主上,你明知道奴婢的心是仰慕著主上本身,並不是為了得到其他的!”桐子惶恐的表述她的心意。

撇開清水翼顯赫的身分,單是他的氣魄和俊朗,就能擄獲萬千女人的芳心了。

她好不容易爭到在他身邊當侍女的機會,使他注意自己、喜愛自己,還得到他的承諾,讓她成為他日後侍寢的“更衣”,她已經很慶幸了。

幸好,這位少年主上並不貪女色,對府內、府外的女人沒多大興趣,否則較他年長的自己,想成為他身邊的紅人又會難上幾分。

“行了,下去吧!”他不想再跟她談些有的沒的,那對他一點意義都沒有,徒費精神。

“是,主上,奴婢告退。”桐子黯然退出房外。

現在這房間內只剩下清水翼,他正想站起來時,不小心微微扯到傷口,痛了一下。

他雖然是御三卿的子嗣,是這座秘密宮殿的主人,但他亦是一名武士,有許多參與行動的經驗,然而上次的行動他太低估對方的人馬,害得自己中箭受傷。

身上的傷是他在大清生活以來,受到最大的恥辱,他絕對不會忘記,同時也要強逼自己在最短時間內復原!

  受傷?倏地,他斂起了眉,因為他想起某件事——

  那個他帶回來的小女孩!

  他怎麼能忘了她?她好歹……是他的救命恩人!

  “三井。”他呼喚著。

“屬下在,主上有何吩咐?”三井行,也就是那天安頓女孩的黑衣人,在門外應聲。

  “我要見那個女孩。”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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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天了,她留在這座充滿異國風情的宅子內,已經五天了,一直到剛才,她才被帶出這個住了五天的小園子。

這些天來,她曾問過婢女們少年的情況如何,她不想打擾人家太久,想先行離開這裡,可是她們都三緘其口,又不讓她離去,害得她進退兩難。

現在好不容易有了動靜,她自然不能放過。

她往指引的地方走去,經過一條幽暗的路,路的兩旁掛著夜明珠。

她揣測著,在這個陌生的領域,凡事小心為上,朝著有夜明珠的地方走,應該對吧?

殊不知,有人正在前方等著她的到來。

“來了?”響起的嗓音低沉醇厚。

“是你嗎?”她看著前方背對的身影,馬上明白這個身影是屬於那個少年。

清水翼緩緩的轉過身,眼中那道本無情緒的眸光,霎時露出一股詫異。

這個女孩有一頭烏黑亮麗的披肩長發,肌膚白皙透亮,晶瑩的臉蛋上閃耀著單純的氣息;還有挺直的瓊鼻、小巧的櫻唇,和那雙水盈盈的眼眸。

眼前的她和先前黑夜中的她,真的是同一個人嗎?

他不期然地上前一步想確定一下。

她看著他俯向自己,心跳驟然加快! “你、你想做什麼?”她退後一步,微微口吃地問:“你的傷都好了嗎?”

奇怪,這個少年怎會如此容易令人心緒不定?害她每次都心跳不穩……他究竟是如何辦到的?

“沒,我只想確認我府中的下人,有沒有對客人不周,不過看來,你被照顧得很好,是嗎?”看著她那怯生生的動作和軟軟的關心嗓音,他完全不懷疑這女孩的身分了。

“你們每天都給我吃五頓飯,讓我愛睡多久就多久,不用做活兒亦不用趕路,自然會長胖一些。”她以為他在揶揄她,努力地為自己辯護。

今天的他顯得更率性,衣服雖然又是她在外面從未看過的款式,但她就是覺得他的骨架子穿什麼都好看。

“那不好嗎?”她有沒有長胖他自然不了解,但單看她的氣息,就滿足了自己的驕傲。 “幾天下來,住得還可以吧?”

“很好。”好得她以為自己在作夢,天知道她有多少年沒能過得這麼飽足了。 “我等了好幾天,都沒見到你,我很想當面感謝你,很謝謝你那天肯收留我。”

“我說過要報恩的。”他言出必行。

  “嗯。”她很明白似的點點頭。 “現在看你都能走路、能講話了,我也放心許多,那麼……”

清水翼原本還認為出自她口中的關心話語很順耳,起碼比桐子說的要讓他愉悅多了,可是她突然地頓住不語,讓他不禁皺眉。

  “什麼?”

“我想我不該再打擾你了。”她和這地方顯得格格不入,相信不會有人真的希望她一直留在這裡。

  “過來。”

她局促不安地扯著衣角,慢慢地走到他身邊。

清水翼沉默地看了她片刻,慵懶地問:“你今年多大了?”

  “十二。”

  “什麼名字?”

“名字……”女孩的表情變得困擾起來,好像這個再簡單不過的問題有多難回答。 “我沒有名字……”

“別跟我說笑了。”他顯然不信。 “假如你有難言之隱,不便告知,那直說就是,無需找藉口敷衍我。”

“是真的,我爹娘從來都沒有給我取名字,大家都管我叫小六。”

“小六?”哪有這麼簡陋的稱呼? “假如你沒有騙我的話,那麼就是你的父母不太重視你。”老實說,清水翼仍半信半疑,隨口就說出這句來。

“我沒有騙你!”她大聲地反駁,眼裡已經含著淚珠。 “我只知道我在爹的孩子裡排行第六,所以別人都叫我小六。”

他驚覺她眼眶泛紅,這才認真起來。莫非……她說的是真的?

“我真的……沒有說謊。”從來沒有人追問過像她這樣微不足道的人叫什麼名字,他是第一個,這讓她措手不及,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一個沒有名字的人的確是很奇怪的,可是她又能如何?他怎麼能說出那種既直接、又傷人的譏諷語句?

“叫小六……因為排行第六是嗎?”真是個不受重視的孩子,他在心裡輕嘆。他跟這女孩又多了一個共同點,都是排行第六,但他比她幸運地有了一個還不錯的名字。

小六聽了,水亮如鏡般的明眸裡閃爍著一層水波蕩漾的霧氣珠光,當她抬頭看他,展露出無辜的神情時,像個楚楚可憐的淚人兒。

“小六,你是怎麼來到這個鎮上的?”他喉頭緊了一下,面對她這樣楚楚可憐的模樣,他也只得萬分不願地把聲音放柔問:“你家在哪?還有些什麼人?”

她頓了頓,在他那雙深邃的眼眸下,傻傻地道出自己坎坷的身

“你是我見過最愚蠢的女孩。”清水翼不留情面地罵道:“你還敢說要告辭,你究竟要去哪?你根本就沒有目的地可言,不是嗎?還要學別人裝瀟灑?”

他莫名其妙地生悶氣,全因她明明這般可憐,還裝出一副堅強的模樣。她到底還是一個弱女孩啊!

小六的淚落得更厲害,哽咽著說:“是,我就是最愚蠢的女孩,還是最會逞強的女孩!我、我又能如何?你這個出身高貴的人,怎會明白我的苦? ”

清水翼忽然抬起她的下巴,強逼她面對他,淡如清風地說:“求我幫你。”

  “嗯?”小六面有難色。

“你該知道我有能力幫你,只要你開口要我幫你,我就能改變你的命運。”

他說的話明明就是在威脅她,但他的聲音低沉而有磁性,給人一種舒服、安全的感覺,使她陷入了迷茫中。

“我……我要告辭了。”她急著想逃走,沒有勇氣再與他談這個遙遠的奢望。

“你準備一輩子流浪街頭嗎?”清水翼再問。

  她頓下腳步,整個人打了個顫!

“機會就在眼前,你為何不爭取?”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對我?”她微抖著聲音問。

“現在是我問你話。”他拒絕回答,不想承認自己被她小小年紀就散發的純真美麗,和那份在絕望中卻仍強裝堅強的沉靜吸引。

  誰說他不明白她的苦?她分明就是另一個他!

他不甘心讓這樣的女孩就此流浪下去,他看得出她並不平凡,她的未來值得變得更好,而他就是注定能改變她一生命運的人。

氣氛似是停止不動,但實則暗濤洶湧,關係著她未來去向的重大抉擇。

撲通一聲,小六跪了下來,眼淚直往下流。

  “那我求你幫我,我求你……”

她真的、真的不想一輩子流浪街頭,那份沒有歸屬的孤獨,她害怕了,也受夠了,她多想有一處能讓她容身的地方!

清水翼居高臨下,定定的審視她,不發一語,目光復雜得讓她心驚。

“真是單純的丫頭。”他嘴角微勾。 “我可以幫你,但一旦你選擇接受,得到的就是一輩子擺脫不了的身分,你可願意?”

“只要你能幫我,哪怕要我為奴為婢,上刀山、下油鍋,我也在所不辭!”她怕他反悔,馬上搶先保證。

“我不會讓你為奴為婢的,只要你能幫我做事,金子、銀子都少不了你,保證生活無憂。”

小六迷茫的雙眼望著他,他接著說:“日本幕府規定每年來自大清的貿易船不得超過限制,大清商人必須憑信牌才能入港貿易、進行買賣,而我們就是代表幕府來大清潛伏的日本人。”

“你是日本人?”見清水翼點頭,她小小柔荑不敢置信地怯怯互握,續道:“我……我雖然聽不懂什麼是信牌貿易,但我會努力學的,請你給我機會!”

當她知道他不是中原人時,不禁詫異,卻也恍然大悟。

難怪這座有如宮殿的宅子如此別具風情,住在這裡的人又說著奇怪的語言、穿著奇怪的衣服,她一直摸不清頭緒,現在才知道原來是因為這樣。

“我們商行不用女人辦事。”清水翼瞄她全身上下一眼。

不是為奴為婢,不是出商行做事……“那我究竟要做什麼?”

忽然,他不知從哪抽出來的小刀,已架在小六頸上。

她差點想高嚷呼叫,但當眸子對上他那專注於她的眼神,她心底明確地認為,他不會傷害她。

“你不怕嗎?”他的雙眼幽幽發光。

  她抬頭,冷靜地望著他。 “怕,但還能站得住。”

“果然是塊好材料。”他放下小刀,繞著她打量。 “你應該能以輕巧的身段靈活地擊倒敵人,現在開始訓練也不算晚。”

“擊倒敵人?我要做……門衛?”

“做一個穿上黑衣,蒐集情報、迎擊敵人,隸屬於德川清水家的門衛。”也就是所謂的殺手。

“我?我行嗎?”小六瞪大雙眼,面有難色、白著臉立即倉皇搖頭。 “我一點武功都不會呢!”

雖然她自小身體筋骨就很柔軟,曾有人說她是練武的好料子,但爹一直不重視她,又怎會教她學武功?

  清水翼始終盯著她的眼眸。 “被我看上的人,不會是窩囊廢,你一定行。”他全身滿滿的逼人傲氣。 “如何,接受嗎?”

  “我……”她猶疑著。

“接受的話,你這輩子就是屬於我了,我自會給你一個名字,再也不許你無名無姓。”

  他吐出這句話,小六馬上呆住!

  名字,他要給她名字!這是她渴望已久的東西啊!

“如何?”他抬起她的下巴細細打量。 “如果你不願意,我不會勉強。”他不想浪費時間。

“好。”她思考片刻,最後下定決心,點了點頭,像被心裡的魔催引。

未來本就是未知數,除了余下的一口氣外,她又何必擔心害怕會失去什麼?

“既然決定便好。”他滿意地點頭。 “那麼你就留下吧,不過記住一入我門下便不得再回頭,你今生都是幕府的人。”

  “好。”

“那我賜你名,就……姓椿,椿紫藤,希望你跟紫藤花一樣。”一樣永遠地賞心悅目,一樣堅忍不屈。

  “謝謝!”椿紫藤!她以後就叫這個名字了! “唔……那我該如何稱呼你才對呢?”

“與他們一樣,稱我為主上吧。”

“謝謝主上!”她歡喜地笑著叫他。 “主上,你是我見過的人當中,最有菩薩心腸的好人!”

清水翼頓了一下,若有所思的走向屋內。

  最有菩薩心腸的好人?

  他是否聽錯了,他也叫好人?一個十五歲便已滿手鮮血的好人?

今天的他很奇怪,真的,他曾幾何時會對一個低下的女孩如此花心思?不,絕無僅有!他把一切的不正常,全都歸納為“報恩”二字。

雖然他也在劍下救了她,但不管如何,是她引開了敵人,讓他反擊,她還替他拔箭頭、包傷口,否則,他已失血過多而死了吧?

對,他今天所做的,全是要報恩!

看著清水翼離去的背影,靜靜佇立的女孩覺得,他有如太陽般,為她的生命發光發熱。小六……不,是椿紫藤,她終於感到人生原來可以如此美好,充滿希望,幸好她之前一直堅持下去!

一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居然如此救她,幫她!忽然間,她感覺自己不再是孤單一個人了,幾年的奔波讓她異常的孤獨,而他,卻讓她感覺莫名的溫暖。

我答應你,我一定會盡力做一切你所交代的事情,替你解決麻煩,因為你才是我的救命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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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闊別四年,還是中原的藍天白雲、微風溪流、高山曠野,最使她懷念、嚮往。

椿紫藤拴了馬,拿起包袱走到水邊。碧綠的河水清澈見底,她伸手撥了撥,感覺到絲絲涼意,接著舉起微濕的手掌,拍了拍臉頰。

仰躺在草地上,看著遠處落日低垂,紅霞滿天,她才真正有了回鄉的感覺。

四年前,她得到清水翼的收留,成為他門下的一員後,隨即被安排送去日本江戶,接受幕府的特殊訓練。

在江戶,他們教她唸書識字,她很快便學會了漢文和日文;除此之外,四年來她一天也不敢懈怠地習武,終於讓她習得一身不錯的武藝,還學會了從前只在酒樓聽聞過的江湖把戲——易容術!

四年多,想不到竟然已經過了四年多了,時光飛逝,快得令人膽顫心驚。回頭想起過去,她覺得十二歲前所受的痛苦,好像只是場惡夢,心裡不勝唏噓。

不過是四年的時間,她已成為一個脫胎換骨的人,再也不是從前被父母丟棄、只能哭泣流浪的小六了。

如今,她過往的一切統統死去,她是被幕府灌注了新生命的椿紫藤,她能夠保護自己、能夠思考,更有了肯定自我的價值觀。

她發現自己原來這麼愛這個世界——至少現在是愛著的!

也許現在的身分沒有絕對的自由,但她不再是無論什麼時候心里永遠感到寒冷的小六;即使是在殺戮的時候,她仍覺得自己是為了某種事情而做。

這全都是拜清水翼所賜,因為他,她才有了名字、人生。對她來說,他就是她心底的太陽。

在受訓的四年來,她絕對不是過得舒舒服服。肌肉天天因密集的練武而酸痛,腦袋瓜子也因為塞了大量的經書語文而漲痛,她多少次想逃離,可是她總是想起清水翼對她的恩惠,想著他如何跟她說話、如何凝望她、如何對她微笑……這些記憶就是支撐她走下去的動力。

當有人問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是誰時,她只能道出清水翼的名字,這不是因為他是她的主上,也不是她要拿他的名字去奉承外人,而是出自內心深處的吶喊!

沒有他,就沒有現在的椿紫藤——一個流著滿漢血液,卻甘心為東洋人賣命的殺手。就算要她這麼一直走下去,她也不會後悔答應清水翼當年的“邀請”。

她望著自己在清澈河水上的倒影,那清麗的樣子已不是當年黃毛丫頭的青澀,十六歲少女曼妙的身段,裹在緊緊的紗布之下,使她的男子裝扮更唯妙唯肖。

倘若清水翼見著她現下的模樣,不知道……他會對她說什麼呢?他會覺得女裝適合她,抑或方便出任務的男裝適合她?

椿紫藤思及此,立即拿起包袱轉身上馬,調整坐姿,雙腿夾緊馬腹,向位於海邊,屬於清水翼的隱密行宮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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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沒有半點月光,整個行宮被靜謐的黑夜籠罩著。

椿紫藤當然不期望這裡有誰會迎接她的學成歸來,她又不是主子,所以當她向守門人亮出名牌後,便獨自進了殿內。

她走在狹長的通道上,那股熟悉的感覺又湧上心頭。這裡的一花一木都沒有不同,依舊夾雜著一絲淡淡哀愁,肅穆之外,還會竄起一陣不安。

她並不急著回到她的房間,而是掉頭去了園子內的小湖旁。湖的一邊有層疊的假山,山洞與湖水相連,洞中有水,宛若水月洞天。

從前還在行宮時,她就一直很喜歡這個偶然發現的小天地,現在回來,最想看的也是這裡,還好這兒一點都沒變!

她坐在湖邊,斜靠在假山的一壁,遠遠看見一個人影在對面的石側。此時天色已暗,看不清來人的面貌,她依輪廓識得那是一名身形高大的男子。

男子渾身有著剛毅狂傲的氣質,還有一股獨特無法形容的高雅氣勢,一雙瞳眸雖然深邃,卻也十分犀利冷漠。

在這個宮殿內,只有一個人擁有如此矛盾的特質——

  清水翼!他怎麼會在這兒?

椿紫藤心頭一顫,轉過身,垂頭一步一步向他走去,每走一步就听到自己的心跳一下,然後立住,單膝跪地,道了聲:“屬下給主上請安!”

她的心為了久違的他而波動不已,可是半晌後,仍得不到他的回應,她便抬起頭看他。

“有什麼事?”清水翼依舊掛著那副冷淡面孔,淡然傳出沉吟。

他的視線落在她身上,一雙眼睛透出鋒利的光芒,滲著寒意,雖然他的眼睛是如此的俊逸,卻讓人不敢接近,感覺那目光可以洞悉人的一切。

她覺得被盯得不大舒服,可仍仰著頭,眼神迷離的看著他,給了他一個燦爛的笑容。

“屬下……從江戶回來了。”她心底懷著一絲希望,或許他會對她露出一抹溫暖的笑容,說一句“你回來了”。

“主上,原來現在一個小小的門衛回來,也要來覲見你嗎?”一把女聲從清水翼身後響起。

  原來,他身後還有個女人!椿紫藤望向那個挑著娥眉的美麗女人,後者冷冷地瞅著她,還故意拉緊了身上原本鬆開的衣袍。

  再蠢的人都明白這代表什麼。

深夜裡,一對衣衫不整的男女躲在洞裡,還會是什麼關係?

“你下去吧。”清水翼向椿紫藤揮手,並沒有直接回答身後多話的桐子,斷了這個無聊的小插曲。

他沒有預料到,桐子會在這種地方誘惑他,更沒想到會有一個不識相的女人,在此時上前請安。

不過這個女人……使他感到一股奇怪的感覺——一種說不清的感覺,尤其是剛才那雙似在期待什麼的眼神,和那抹不該出現的燦爛笑容!

椿紫藤所有的期待,都在這一刻凝結成冰。

  就……這樣嗎?他……不記得她是誰嗎?

“主上叫你下去,沒聽見嗎?”桐子仗著自己是更衣的身分,對她趾高氣揚地命令。

椿紫藤迷濛著一雙霧眸子,看向仍是一臉冷然的男子後,便微顫著紅豔的唇,輕輕地道:“是,屬下告退。”

沒錯,清水翼已經完全忘了她是誰!而且他的身邊還多了個枕邊人!

她等了四年,只想著回來後能與他待在同一個地方,沒想到見著了面,竟會是此等光景!

“我們回去。”清水翼沒等椿紫藤起身,便先行離去。

“主上,等等啊!”桐子沒料到他會先走,瞪了一眼壞她好事的椿紫藤,便急急跟上前去。

望著漸漸遠去的背影,椿紫藤默默嘆氣。面對四周寂靜無人,此刻她已完全失去了一盞茶前的好心情。

這便是她盼了那麼久的相見了嗎,這便是了嗎?

從清水翼用陌生而冷淡的眼神望著她的那刻起,她猛然了悟,自己長年埋在心底,對他的思念和在乎,已醞釀發酵為一種根本不該存在的情感與奢想!

她以為,她對他是特別的,更以為,他是因為在乎她這個“救命恩人”,才想培養她,才會給她一個如此美麗的名字。

就算他對她沒別的想法,最少,她以為他會記得她是誰。

  可是她錯了,他根本忘了她!

  她算什麼?她只不過是一個為幕府辦事的小人物而已,而他,卻是統領大清境內所有幕府勢力、高高在上的主子!

她一雙盈滿水氣的眸子望著天上繁星點點,忽然勾起自嘲的笑。

算了吧,她從來就不是會強求別人的人,她所做的一切只是為了對得起自己的心,早在四年前,她就決定願為他做任何事以答謝他的收留,到現在,她還是會抱著這份感謝為他活下去。

只不過,她那少女芳心,就此封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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議事側廳內,只有三個人——抹著武士長刀的清水翼,倒著熱茶的行宮大總管三井教平,以及拿著信報正在宣讀的清水翼一等近身侍衛三井行。

“二哥他轉投京都天皇旗下?還跑來中原想說服我一起叛變?”清水翼聽完三井行的?告,眼中閃過一絲震驚,但片刻後,他的眼裡只剩下如冰的寒意。

這些年來,京都天皇為了防止他結合海外大國的勢力,推翻天皇政權,也擔心他回江戶後,會壯大幕府勢力,威脅到天皇。因此天皇派系的人早就勾結了大清的殺手組織,一直在等待能暗殺他的機會。因此,即使他人在中原,也不表示他已逃離國家明爭暗鬥的局面。

沒想到現在,清水祿為了要說服他,還親自來大清,簡直就是自投羅網!

“祿主子他……怎會做這麼愚蠢的事?”三井教平一生侍奉清水家,後來才跟隨排行第六的清水翼來到中原。

“愚蠢極了,想必是受了京都公家的什麼好處吧?畢竟他的母親本來就是公家的女人,現在會背叛德川家亦不無可能。”清水翼諷刺地道,嘴角往上勾起一抹噬血的笑容。 “來了也好,讓我處理掉這個叛臣賊子吧,免得事情傳到將軍耳裡,他會死得更難看。”

“主上,他是你的兄長啊!”三井教平難以相信,清水翼對兄長也如此冷漠。

他這副老骨頭還記得,他們兄弟倆小時候在家裡如何一起玩耍、一起唸書!

“父親大人,不可以這麼對主上說話。”三井行對三井教平投來不滿的目光。

他很了解,幕府的人不能將心緒外露,也不能說太多帶有個人情感的話。對這點,父親大人應該比他這當兒子的更清楚才是,為何卻老是改不掉那感情用事的缺點?就算他身為清水家兩代的管事,也不能仗著這身分去教訓主子啊!

而且事實上,這些出身尊貴名門的人,腦袋里大多裝的都是家族、權力、地位和利益,別人又如何能以感情去牽制他們?

“三井,繼續追查二哥下落,一有消息馬上來報。如違抗者,嚴刑處置。”

  “是,主上。”

清水翼把武士刀收入刀套內,刀鋒的銳利劃過刀套發出聲響,彷彿也在附和他那冷卻了的心。

他隨著年歲的增長,心也漸漸變得更為冷然麻木。生為御三卿清水家的男人,從小他便知道自己有一份責任和使命,他的生命,亦不是屬於他自己一個人。

為了家族的名聲,為了幕府的興衰,他可以追殺兄弟,懲罰背叛者,這就是他可悲的命運,也是他無法掙脫的枷鎖!

  人的心值得用多少力量去得到?看慣了殺戮,看慣了離別,情與愛不過是一種易碎的奢侈品,也是很容易改變的東西。他曾經用那雙手毀掉許多人的愛情、親情以及生命。

上天不曾讓清水翼擁有過那些被他毀滅的情感,而他,也不想要這種脆弱的東西,成為他的牽絆!

“主上,請你至少先把祿主子找回來,再聽他有什麼苦衷,別一次機會都不給他。”三井教平希望能讓清水翼稍稍顧念兄弟之情。

“大總管,別說了,是二哥先不義,就怪不得我不仁。”

三井教平頓時語塞了,也黯然地不再說話。但他仍不禁在心中暗忖,清水翼本是個熱情善良的孩子,怎會變得如此無情可怕,高傲的蔑視一切事物?他偶爾眼裡流露的寂寞哀傷,怎會失去……不,被深鎖了?

三井教平面對這樣的清水翼,並不是害怕,而是擔心。再這樣下去,他只會毀了自己的靈魂,成為一個沒有情感的軀殼!

誰,有誰能救救他所關心的主子?

“還有,三井,前晚是誰從江戶回來?”清水翼漫不經心地問正要退出房外的三井行。

身為管理殺手、門衛等事務的三井行,當然對名單一清二楚,馬上回道:“主上,是椿紫藤。”

“椿紫藤……椿紫藤……”他輕喃著這個名字。他應該不會記得下面的人叫什麼名字,可是偏又對這個名字似曾相識。

“她就是四年前在隔壁的小鎮上,幫過主上的女子。”三井行好心提醒。當時他還真沒想到,主上會收留那個戰戰兢兢的小女孩,還賜名給她,這對低下的門人來說,實屬天大的光榮。

幸好這名小女孩不負眾望,四年來勤奮好學,有著不錯的成績,否則主上的名聲定會受損。

“是她?”清水翼心底詫了一會,驚覺自己竟完全認不得她的外表和身形。

難怪他看到她時,有一股說不清的悸動,原來她就是椿紫藤。當年的小女娃長高了不少,也更有女人味了。

唇若朱點、秀挺的鼻、長而翹的睫毛、黑白分明的翦水瞳目,都淡淡地浮現在

“主上,椿紫藤是不是做錯什麼了?如果是,我立即去處罰她。”三井行問。

除了這個原因,他實在想不出主上為何會突然提起這個微不足道的人。

“沒有,她只不過是來向我請安而已。”他語氣平板地略過這個話題。 “圍捕二哥的事,帶她一起去。”

  “是,主上。”

一旁的三井教平越聽越興奮莫名,也從各樣的蛛絲馬跡中肯定了一件事——

  主上在乎這個叫椿紫藤的姑娘!

四年前,他就听說主上替“救命恩人”起了個名字,沒想到就叫“椿紫藤”!

紫藤是日本著名的攀援花木,花形似蝶非蝶,其美麗讓人看過後就深深著迷。

《花經》上也記有一段關於紫藤花的文字:紫藤援木而上,條蔓虯結,與樹連理,瞻彼曲蜿蜒之伏,有若蛟龍出沒於波濤間;仲春著花,披垂搖曳,宛如纓珞坐臥其下,渾可忘世。

他們日本人在日常的家具、器皿,或女子和服上,都常以紫藤花做為圖案;仲夏時分,滿棚垂掛的花串,花香襲人;隆冬時分,花、葉盡退後,別具一番古雅之美。

這個名字,包含的意義不僅是美麗,還有那絲絲的纏綿緊扣之義,更渴望被命名之人散發芬芳之餘,一輩子都離不開所依靠的壯樹!

更重要的是,“椿”是清水翼生母的姓氏!

這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東西,怎會沒有人發現?

再說,每天都有上百人向主上請安,他又為何特地問起那個女孩是誰?他對她肯定有一點點的印象!

三井教平精明的腦筋轉得越來越快,剛才對清水翼的憂心亮起了一絲光明。

他一定要會會這個叫椿紫藤的女孩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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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宮內一株株臘梅開得正烈,意味著隆冬的來臨。

剛從外頭執行小任務回來的椿紫藤,提著盛滿井水的木桶,正要往自己的住處走去。

在此居住的每個門人都有自己的院子,屬於新人的她,自然被安排在一個較偏遠的院落。他們並不是主子,當然沒有專門服侍自己的奴僕,生活所需一切都要自己來,尤其她是女子,更沒辦法像其他男人一樣,去拜託幾個小侍女替他們洗衣服什麼的,於是她必須自己打水回來,作梳洗用。

寒風一吹,椿紫藤整個人往裡縮了縮,吃不消那股寒意。為新人訂製的冬衣還沒來得及做好,現在她的衣裳單薄,也只能先忍耐一下。

自從回來的那天,見過清水翼後,她便再也沒見過他。可見不到他倒好,她怕又見到自己不該看的場面。

在立場上,她要敬他,也要怕他;要依賴身為主子的他,也要防備著他,至於其他不必要的情感,她會都收斂著。

  “哎呀,好痛!”

椿紫藤聽見一聲呼救,循聲望去,見到一個灰髮老翁跌倒在地上!她反射性地丟了手上的木桶,上前扶起老翁。

“老伯,你沒大礙吧?”她擔心地上下打量著一臉痛苦的老翁。 “要不要進屋內休息一下?”

“我沒大礙,人老了就是不靈活,真是麻煩你了。”老翁尷尬地笑,跟著流露出真性情的椿紫藤進到屋裡。

“老伯,我有跌打藥酒,幫你敷一下好嗎?”她跪在地上端看老翁的傷勢。

“不用了。我剛才看見地上有個打翻的水桶,我是不是害你沒水用了?”

“打翻就打翻吧,那不算什麼,我等下再去打水就是了,最要緊是你沒事。”

  這個老翁,其實是三井教平。他笑著點頭,很滿意親身試探的結果。

這個叫椿紫藤的,果然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好姑娘——她清麗卻不張揚,單純的明眸晶亮靈動,善良本性仍未被殺戮掩蓋,是個能輕易讓人動心的姑娘。

看來她並不知道他是誰,那麼所有舉動都是出於她的真心吧?

真心,在這個地方何其珍貴,而他的主上就是需要這份真心啊!

三井教平裝可憐地抱怨道:“這位小姑娘真是好人,不像我們主上那般殘暴不仁,要我這老傢伙在這種天氣下去幹粗活。”就讓他繼續尋得他要的答案吧!

“是主上?”聽見有關清水翼的事,椿紫藤也專注起來。 “他應該不是這種人吧?”她知道他的確冷漠,但他真會如此刻薄府內的老弱一輩嗎?他對一個手無寸鐵的老伯伯也會殘暴不仁?

“你不信我?”三井教平瞇起眼睛。

“不是不信你,我……我只是不清楚主上的為人,不便妄下斷語。”她否認自己內心早已偏向清水翼。

“我見你是生面孔,肯定剛來了不久,不知道主上的事,就讓我告訴你……”

接著,三井教平說了很多很多清水翼不堪入耳的惡行,當然,那些都是捏造出來試探椿紫藤的。

椿紫藤越聽越是聽下不去,表情冰冷了下來,好心情早已不復存在。

“夠了,老伯,請不要再造謠了!我不相信他會做出如此泯滅良知的事來!”她知道他不是壞人,否則當年他怎會為了報恩,救她離開那種流浪的生活?

房內頓時靜了,三井教平暗自觀察椿紫藤那激動的表情,不禁慶幸得意。

“小姑娘,你喜歡主上?”他開門見山地說。

  這句話在她腦中爆炸——

  她喜歡清水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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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25 00:28:38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老伯,請回吧。”

椿紫藤隱約覺得,這個老翁是故意要對她說這些話,而這些話根本是不可以外傳的!

“我有猜錯嗎?”三井教平就是賴著不走,繼續試探椿紫藤。 “你說不清楚主上的為人,卻一再否認我說的事,那你不就是私心維護主上、偏袒了他?那不就是喜歡他嗎?”

  她怔住了,但只有一瞬。很快她就恢復了冷淡自持,說了最保守、最圓滑的話來帶過。

“他是我的主子,我這個低下的門人,自然要私心維護主子。”

“維護?你可知在這座宮殿內,主上最不缺的就是維護他的人,你這個小姑娘又算什麼?”他繼續傷人。

她咬唇而笑道:“是啊,主上是御三卿清水家的人,又是駐清的幕府統領,要什麼樣的人才沒有?我雖然是最低微的下屬,但仍會傾盡自己的所有去為他做事,不奢望其他。”

“告訴我,你能為他做到什麼地步?”

“犧牲生命。”單是這四個字,就足以代表她的心意。 “老伯,我不知道你是誰,但如果你是主上派來試探我對他的忠心,請你轉告他我的話吧。”

她不認為清水翼是突然記得了她,或是想肯定她這個剛學成歸來的殺手有多忠誠,所以才找這個奇怪的老翁來。

椿紫藤淡淡的說出口,語氣仍是堅定,三井教平為了這個可愛又可憐的女孩而不平。

“既然喜歡他喜歡到為他死也可以,那你為何不試著讓自己在他心中佔有一席之地呢?”他長長的嘆一口氣。 “好吧,不瞞你說,我是這裡的大總管,也是主上的內廷官,專門負責主上的日常起居。”

樁紫藤吃驚地抬頭望著他,看她的樣子他知道魚上鉤了,於是接著說道:“別看主上平曰威風凜然,其實他連一個能好好說話的人也沒有。維護他的人一大堆,但用心去服侍他的卻寥寥無幾。”

她低頭緘默,不知對方究竟想說什麼,心中隱約對這個危險的話題感到心慌不已。

“樁姑娘,我相信你能真心對待主上。”

她的身軀不禁一顫,對他說的話噤若寒蟬,不知該如何回复!

“只是默默喜歡、愛慕一個男人是不夠的。”三井教平不贊同地道:“有機會擁有他的話,哪怕只是一瞬間也好,你想爭取嗎?你希望他分一點點關注和憐惜給你嗎?”

“大總管,求你別說了!”椿紫藤搖頭大叫。 “你這麼做是什麼意思?你想我受處分嗎?”僭越上級,亂搞男女關係,全都會受到嚴重的紀律處分!

“不會處分,我保證!如果順利,你甚至能從殺手的身分改為后宮尚侍。”除非他三井教平估計錯誤,清水翼真的變得無情無愛,不似凡人,否則這個女孩一定能牽動他內心隱藏的情感!

“後、后宮尚侍?那不就是要……”椿紫藤被背後的意思給嚇得結巴。

“成為主上的女人。”三井教平直接地說:“地位最高的是女禦,其次的是更衣,又次一等是侍寢尚侍。”

  “不行!我、我想都沒想過!”

“騙人!你喜歡主上的話,就會有這個想法。椿姑娘,你不是不知道,你未來要嫁人的話,只能嫁幕府門內的男人吧?”

“我知道。”而且一般的男人,又豈會接受像她般身世複雜的女子當妻室?

“你能在主上的眼前,心甘情願地嫁給別的男人嗎?不單說這點,我敢肯定,主上對你的婚事也不會不聞不問。”

“不會的,我只是低下的門人,他才不會管……”

  “主上在乎你!”

  不!不要再挑起她已斷絕的奢望!椿紫藤幾乎要掩耳,不聽對方那蝕入人心的話語。天知道她花了多少力氣,才讓自己死心,可是……一句“主上在乎你”,她的防備就完全碎裂了嗎?

“我相信只有你才能令主上不再這樣冷漠下去。主上每旬例行的侍寢禮就在明天,平常服侍的那個更衣今天剛巧染病,不能讓她接近主上,其他女人我絕對信不過,我也不想看你將這個機會白白錯過。椿姑娘,算我這個老人家請求你,你去代替那個更衣,好嗎?”

“為什麼……是我?”她記得四年前,也是這樣被逼著在兩種未知的可能下做決定,現在,她又要抉擇了嗎?

“因為你會真心的對待主上,而主上也不是一個無心的男人。”

三井教平表面上說得很篤定,其實他只是在賭一賭。假如真是事與願違,那隻好犧牲椿紫藤的感情了,日後他會再想法子好好補償她。

“我,其實沒有選擇的餘地吧?”椿紫藤心裡像是打翻了五味瓶,真的是什麼滋味都有。 “大總管是我的上級,我理當聽從;主上更是我的再生父母,我無以為報。”

  她這是在為自己辯解嗎?她心裡到底願不願意呢?她腦子裡亂成一片。

“那就當是願意了吧?椿姑娘,謝謝你給自己和主上一個發展的機會。”看她軟化的樣子,三井教平覺得差不多了,於是拿出金牌。 “收起來,明天去總管處找我,我會安排的。”

她接過金牌,目送老翁離去,久久回不了神。

當晚,她輾轉反側,夜不能眠,腦子裡不斷想著她所接觸過的每一個清水翼。

他……當真有一點點在意過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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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火紅如血,緩緩染著腥紅的晚霞不情不願地退至天邊。

外頭的天氣不單是冷,還下著雪,幸好門房內點了炭爐,才不至於使剛從木桶浸浴出來的椿紫藤著涼。

一個年紀才十一、二歲的小女孩,拿起綢布替椿紫藤吸乾身上的水珠,又請她躺下,打開罐子替她推油。

她往裡挪了挪,還是有些羞澀與彆扭。

  “不用了,我不習慣推油。”

“不,這是必要的步驟,椿姑娘別為難小的。”這個叫初音的小女孩.不顧她的反對,開始純熟地展開她的工作,也不怕生地打開話匣子。 “不用擔心,小的是京都人士,自小服侍無數藝妓小姐們,知道這麼做對椿姑娘最姦,主上一定會喜歡的。”

“他會喜歡啊……”椿紫藤輕輕地低喃。

今夜,她終究拿著金牌,來到此處為侍寢禮作淨身,準備為他獻出自己。

對東洋人來說,女子的貞潔並不如他們中原人看得如此重要,除了天皇貴族之外,大概也沒有人會把女子的貞潔看得尤如生命一般。所以,他們不會懂,她今晚究竟是抱著多凝重的心情而來。

她想了一晚,總算有了一個清晰的定論,也使自己的決心更為堅定。

既然連命都能給清水翼,那她自然也可以把女子的第二生命獻給他——代表忠貞和愛情的清白之軀。

他將會成為她的男人,她一輩子唯一的男人。

或許,沒有人會在乎這件事,可能還會笑她太笨,可是她明白,就算他絕不可能成為她的丈夫,她也會視他為丈夫,為他守身一輩子。

她要徹底地忠於自己的感情和原則。

“椿姑娘比桐子更衣更美、更柔順。”初音邊推著邊聊了起來。 “你真的是門下的忍者殺手嗎?”

“是,我剛從江戶回來而已。”椿紫藤直覺地認為,初音應該是一個能說話的對象,便問:“聽說主上的女人只有桐子更衣,真的嗎?”

“是啊,主上雖然英偉勇猛,但他並不好女色。聽說當年主上也是因為年歲到了,於禮必須找女人填補內房,才會讓原本就是主上的侍女桐子更衣去服侍。”

“那見到我,你不覺得奇怪嗎?”椿紫藤納悶地問。始終都只有一個女人的主上,現在卻有第二個女人要去服侍……

“不會,我還慶幸呢,唯一好奇的是,主上他很喜歡你?”否則怎會召她在今晚侍寢。

“才沒有!他……可能連我是誰都記不起。”她不禁黯然。

“沒關係,那你就從今晚開始,讓主上喜歡你啊。”初音替她抹去身上多餘的油,再替她系上純白的和衣。 “老實說,我覺得你和主上更合襯,希望你能與主上有好的發展。”

椿紫藤沉默垂眸,深深思索初音那些太過理想的話。她一廂情願地奉獻,不見得對方就會同樣高興地接受。她只想再多擁有一段,屬於清水翼和她兩人的回憶。

姦半晌後她回過神,已經被侍女帶到清水翼的內殿前了。

侍女紛紛跪下,淡淡的說:“奴婢就送到這裡,請進吧。”她們隨即推開了那兩扇緊緊閉著的門。

椿紫藤緊張得渾身微微發抖,驚覺接下來要面對的遠比她過去曾面對的敵人要來得可怕千百倍。

兩人真要面對面見面時,她才更覺得手足無措,不知他會用什麼眼光看待她。

清水翼坐在地上柔軟的臥榻被褥,背對著大門低頭看書,似乎並不在意今晚有侍寢禮的這事。今晚的他隨意披了杏色的和衣,率性慵懶的隱隱露出結實的肩臂和弧度性感的鎖骨,空氣中瀰漫著一股純男性的氣味。

樁紫藤的喉頭傳來一陣莫名乾澀,羞澀地側了頭。

“還不進來?”清水翼連頭也沒回,只是輕輕地命令。

她信步向前,身後的門轉瞬關閉,她知道自己再也沒有退路可走,只得一步步的走向他。

不知是否目光太專注於他的背影,她經過時竟不小心踢翻了室內唯一照明的燭台,整個人頓失重心的向前傾去,順勢抱住了就在前方的寬闊肩膀!

她埋在他的肌肉上驚喘著,心臟被那一剎那的意外嚇得狂跳不止,然而她完全沒發現,清水翼已經把注意力從書上移到背後的人兒身上。

“你是故意用這方式誘惑我的嗎?”他失笑。 “原來你想玩摸黑親熱的遊戲,怎麼不早說?挺新鮮的。”

椿紫藤原本臉色蒼白,但聽見他那不正經的話後,立刻感到全身泛熱,體溫漸漸升高。

她正想離開他的背,他卻擒住了她的手,帶著她略微僵硬的手指,拉開他的前襟,把他身上的衣服褪下。

“你怎麼不出聲?”他隨即將她反過來放置在床上,輕輕解開了她的和服,將衫子褪到腰際。

她不禁為這直接的舉動,倒抽一口氣!不單對正事,他連做這種事的節奏……都非要這麼快嗎?幸好現在四周漆黑一片,否則他肯定會發現她早就燒紅了的臉蛋和身軀!

“不說話也行,但等下可別一點聲音都不發。”桐子最愛在床上碎念,他一直覺得很煩擾,現在的乖巧靜默卻很得他的心。

椿紫藤不是不想說話,而是她不敢,也發不出來!

他的手從她的下巴移開,順著脖頸下滑,輕輕撫弄,手掌所到之處都帶起一陣陣的火熱與顫栗。

她滿臉通紅,有些微喘,放棄了那殘存的理智。

“手攀到我身上吧。”他沒好氣地命令。桐子今天好像丟魂了似的,什麼都不對勁……

椿紫藤趕緊依言攀上,細細摩挲,體會著他緊實肌膚下微微隆起的線條。肌肉的流暢起伏,從皮膚、肌肉到骨骼,都在宣告這個男性的軀體有多麼令女人痴迷。

這就是……被他愛護的體驗了嗎?這是男女間肌膚相親的觸感了嗎?

“我喜歡這夜的你。”清水翼喃喃地說。

他隱約覺得身下的女人有點不同,青澀的動作好像他才第一次碰她似的,可是他不想深究,反而挺喜歡這個轉變。

“我……”椿紫藤微弱的聲音夾雜無限的感動在喉間翻滾。她微撐起身,將臉覆上他的,貼近他的溫熱唇辦。

光是為了他的一句“我喜歡這夜的你”,她就可以無憾,可以永不後悔了!最少,他能區別到她跟別人是不同的!

一瞬間,清水翼驚訝的睜大了眼睛,深邃的眸子略微迷惑了片刻,隨即恢復了一貫的淡然。

“終於被你成功吻上我了,該怪我一時意亂情迷,讓你有機可乘嗎?”

他從來不讓人吻他的唇,桐子也不例外,可是,這夜的她,使他打破了慣例。

而最該死的,是他竟覺得這片紅唇很柔軟香甜,他不禁被她的唇所勾引,對它像上癮一般!

椿紫藤聽了,不解地看著他,這個男人她猜不透,無論如何也猜不透。他的意思是,他沒吻過桐子?

她心悸動得無法平靜,也教她更大膽,再度溫柔的吻上去,細細地噬咬他。

清水翼清澈如水的眸子似乎有波紋閃動,頓時野蠻得像懲罰,又像在誇獎她,極力的吮噬糾纏,吞沒她所有氣息。她就像是一隻被蜘蛛網給網住的柔弱小彩蝶,只能任由他處置,連還手的餘地都沒有……

  她被異於平日

他的熱情主動,既憐惜又輕柔,貪婪的吮吸需索,教她重新認識這個清水翼,而她的心,也無止境地為這個男人而陷入萬劫不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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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曦初露,又是新的一天。

有別於飽足熟睡中的清水翼,完全無法入睡的椿紫藤,眼睜睜地看著扇門外透出的光線,她偷偷凝望他熟睡的面容,嘆了口氣。

他們整整纏綿了一個晚上,直到四更天,他才饜足疲累了,放她一馬,自己熟睡去。

想起昨晚他對她的所作所為,她的臉變得好紅。可是一想到天亮後又變成陌路人時,她的淚便奪眶而出。

  他們真是如此親密過嗎?那交頸的纏綿都是真的發生過嗎?就算真的發生過,他也不會知道對方是她。

他一直以為昨晚的人是桐子,在他眼中所愛的、所需要的也只有桐子,她只不過是一個在黑暗中沒有樣貌的女人而已!

好,這樣也好,起碼因為他的誤認,自己沒有被他推出房外,她還能得到一晚承歡。

這時,門一打開,初音和另一個女侍進來了。

“椿姑娘,醒了吧?來,按規矩你要比主上早些退出房外,我們來服侍你。”她們把全身虛軟、衣不蔽體的椿紫藤給扶了起來。

看著椿紫藤身上袒露的部分,都有著斑斑點點、紅痕瘀青,初音便笑了。

“你看你的身上,都是主上留下來的痕跡,想必主上很喜歡你的服侍了。”

她瞥了瞥,也看見頸間、手臂內側、胸前、大腿上都有他殘留的印記,眼圈泛紅了,卻若無其事的擠出比哭還要難看的微笑。

“是吧,主上應該很喜歡我的服侍。”只是不知道他喜不喜歡她這個人罷了。

三人退出房外,留下男人在房內繼續熟睡。

初音又開心地追問:“那你有跟主上說些什麼嗎?”

“我和他……沒有說話。”大多都只有她的嬌喊和他的沉吼。 “可是昨晚他有問我要什麼賞賜。”

“賞賜?主上真是很喜歡椿姑娘呢!那你要了什麼?請他快點納你為更衣嗎?還是要珠寶衣服?”

  “我……只說了鞦韆二字。”

“秋、鞦韆?盪來蕩去的鞦韆?”初音難以置信地驚叫。

她從來沒見過有女人使盡渾身解數,整夜服侍男人後,只要求這種無聊的小孩玩意,這個椿姑娘真不是普通的笨!

椿紫藤不覺得自己有錯,當時她的心裡,真的只想要去盪鞦韆,盪得很高、很高,像蝴蝶一樣飛舞。能夠從他的懷抱中再次振翅高飛,就是她所渴望的。

“我不想去與人爭些什麼,我……只是想陪在他身邊而已。”

對她來說,與清水翼共度的夜晚,是她身為女子最夢幻的時刻,夠她一輩子回味。

  這已經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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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後,一切回歸平靜,沒有人提起她曾經侍寢的事。

三井教平沒有再來找她,初音也不方便與她聊天,於是她的生活一樣在濃濃的血腥味中度過。

這樣也好,證明了大總管先前的預測錯了;她才是對的,清水翼根本沒有在乎過一個叫椿紫藤的女子。

在這個世界上,冥冥之中自有人牽引著,並不是人為刻意去打亂,就能夠把事情反轉過來的。

這一日,椿紫藤無意中又走到了園子裡,來到那個曾撞見清水翼與桐子的水月洞天,沒料到這次在外頭就听見裡面傳來笑聲,她不禁佇足在外。

  “姦漂亮的鞦韆,我好喜歡!”

她震了一下,再探頭定定一看,竟發現那邊多了一座鞦韆!

而坐在上面的,是笑開來的桐子,她身後則是高大英俊的清水翼。

“那天我說過准許你的要求,便要人搭個鞦韆,你喜歡就好。”清水翼淡笑。

“那天?”桐子當然不明所以,她有向他要過鞦韆嗎?不過算了吧,只要是他賞的,她為何不要? “主上,推我!高一點!”

他輕輕一用力,就把載著桐子的鞦韆推上去了。

樁紫藤站在樹蔭裡,默默地看著鞦韆高高揚起,聽著兩人的對話和傳來的歡笑聲,她的眼睛不禁盈滿淚水。

他果然是個守信的人,他還記得那晚她向他要鞦韆。可是,他果然以為那夜的女人,是他所喜愛的桐子……

為什麼這個場面,偏偏要被她碰見?

為什麼坐在鞦韆上面的人,不是她椿紫藤?而是別的女人?

如果他懷疑那晚的人是誰,有多好?

如果她大膽衝上前去表露身分,有多好?

如果他們只是一般的男人和女人,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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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25 00:28:51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今晚是清水翼展開追捕清水家二子清水祿的第一役。

雙方大批人馬刀鋒相向,誰也沒有留情,廝殺之間,無數隨扈殺手都在戰役中傷亡,卻讓來說服不成、反變狙殺目標的清水祿僥倖逃走。

看著屍橫遍野、鮮血四濺的景象,四個還“健在”的黑衣人心裡最擔心的,是如何面對眼前的主子。

椿紫藤站在四人之中,回來中原的第一次行動便宣告失敗,她實在不知接下來會有什麼樣的事發生。可是看清水翼陰沉的表情,她心中也有個大概。

“誰讓他逃走的?”看著滿地的鮮紅,清水翼不滿地緊皺眉峰,厲聲道。

他們失去了不少人,只差一步就能成功,現在竟然讓敵人逃走?這對得起死去的人嗎!

“是屬下辦事不力,求主上責罰。”身為行動首領的三井行率先站出來,承擔所有失誤。其餘三人見狀,也一同跪下來請罪。

清水翼二話不說,便用力地甩了兩下軟鞭,鞭打在三井行的身上。三井行的黑衣應鞭裂開,淌出兩道血痕!

  所有人都呆了。

椿紫藤不忍地看著這個畫面,她的心也在滴血,此刻她才真正明白大總管當日為何為清水翼憂心,為何低下身段去求她試著接近他,希望有人能感化他冰冷無情的心。

起初她以為,大總管太敏感,或者利用這個藉口騙她獻身,可是原來清水翼真是一個心靈失去溫度的男人!

三井行是他的貼身侍衛,他再怎麼犯錯,也不該這般當眾鞭打他!他打下去的那瞬間,有想過後果嗎?

這一點都不像四年前她遇見的好心少年,他為何隨著年紀漸長,反而變得越加地殘忍呢?她不想再見到如此殘暴的眼神,如果沒有人能夠膽的告訴他這樣做是不對的,那就由她挺身而出吧!

“主上,請別這樣對三井首領,行動的失敗,錯不全在他身上,而且我們這方有很多傷亡,大家都盡力了!”女性柔媚而又不失堅韌的聲音,霍然響起。

清水翼怔了一下,沒料到竟有下屬膽敢出言反駁他,這是前所未有的事!

“好大的膽子,給我拉下面罩!”他非要看看是誰!

椿紫藤毫不畏懼地拉下面罩,讓清水翼看清她那張堅定的容顏。既然開了口,她就不會臨陣退縮!

“是你?”清水翼又是一愕,發現自己原來早就把這張清麗的面孔記在心裡。

  他認得她?怎麼會?可是,她沒有再想太多,繼續求情道:“主上,現在懲罰我們也是於事無補,請你再給我們一次機會,我們下次一定會完成任務。”

清水翼陰晴不定的表情,有說不出的詭譎。

他天生的威信和傲氣,不容這個小女子所侵犯,然而最讓他沒辦法釋懷的,是他內心竟為了她的勇敢而鼓掌!一個夠膽與他唱反調的人已經夠少見了,何況是個女兒身,而且還是他當日救回來的那個單純女娃兒!

  他忽然勾起別人看不見的低笑。

  他這是叫作抓老鼠進米缸?還是有選賢舉能的先見之明?

她應該慶幸她就是椿紫藤,慶幸他對她有一份難以解釋的感覺,慶幸他發現到她偷偷喜歡他,否則,她不會有機會再站在這裡。

是的,從她回來那晚向他請安時,他就看出她那殷切盼望的眼神裡所帶著的濃厚情愫。當他把新建的鞦韆送給桐子的那天,他也發現洞口外,她在一旁窺望落淚的身影。之後她總是故意避開他不見面,他早就明白她喜歡他。

有多少女人愛慕他、接近他,他對她們總是不勝其煩,唯獨她,不會使他覺得令人厭惡。

  為什麼?就因為她是他曾經在意的美麗紫藤嗎?

“你這是在命令我做事?你可知這該當何罪?”清水翼逐步逼近跪地的她,想知道她究竟會堅持到什麼地步。

如果視他為主子,她就該順從他;如果喜歡他,她更該臣服、討好他,而不是和他唱反調。

他的口氣應該算得上是微怒,伴君如伴虎,若換了旁人,怕早就心驚膽顫,磕頭如搗蒜了,可椿紫藤的大膽,卻令其他人冒冷汗。

“屬下知罪,可屬下只是實話實說,希望主上聽諫。”只要他聽得進去,就代表他仍有良心。

看著她的目光直視著他,他卻解讀不了當中復雜的含意。該死,又是他所不能掌控的感覺!

“你和三井有私情?”他忽然沉聲哼問,再冷冷的掃了一旁的三井一眼。

這個問題嚇倒了在場所有人,尤其是三井行,眼珠子更是差點掉下來!

這裡最明白清水翼內心的人,莫過於他這個跟隨了他十多年的近侍了。一向對外人漠不關心,尤其是感情之事的清水翼,怎會突然向一個身分低下的女殺手間起這種問題?

除非……除非他極度在意這個女人!

“我沒有!你不能這麼說我,你是最沒有資格去懷疑我的人!”椿紫藤急得馬上否認,連要稱屬下、主上的規矩都忘了。

她早就是屬於他的女人了,就算他不知道事實,他也不該去懷疑她的操守!

“主上,請相信屬下和她沒有那種關係,她只不過是一時衝動,才會對主上不敬,還望原諒。”三井出言維護,也瞪向椿紫藤,警告她不要再出言不遜。

“給我閉嘴,我不是問你!”清水翼怒斥道:“椿紫藤,你眼中還有沒有我這主子?我最沒有資格懷疑?為什麼?”

夠了,如果她試圖想測試他對她的包容,那她要失望了,他不會讓她得逞!

“屬下該死。”話雖這麼說,但她卻不認為自己錯了。

“很好!”他的眼神直直的射向桀驚不馴的椿紫藤,氣憤得揚手就給了她一個結實的耳光。

椿紫藤一個重心不穩,整個人趴倒在地上!

抽氣聲四起,連三井行都說不出話來。

一個椿紫藤,令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清水翼大動肝火,這是天大的震撼!

椿紫藤微顫地撫上紅腫的臉頰,腦子裡一片空白,眼睛頓時蒙上一層霧氣。她不是沒有被上級打過,但那份受委屈和心傷的感覺,比不上現在的十萬分之一。

為何打她的人是清水翼,一個她視為天的男人?多情總被無情傷,只因為她喜歡他,就注定要失敗、要處於下風嗎?

“回去!”清水翼拒絕承認自己莫名而起的妒意,亦拒絕承認自己為了她淒楚的神情抽痛了心,於是他率先拂袖離開。

  她怎能露出這種傷心的表情?

是她不知好歹,是她維護其他男人,是她沒將他放在眼內!

如果她是想用這個方式引起他的注意,那她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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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水翼懷疑一個小小的女下屬和三井行有私情,還為此當眾掌摑她,這檔子事成了行宮內難得的話題。

聽說現在那個女的被軟禁在自己的寢室內,任何閒雜人等都不能接近,因此儘管大家都很好奇那個女的是何方神聖,也只能猜想,沒法一窺其廬山真面目。

三井教平是行宮內最能夠理解此事來龍去脈的人,他對清水翼難得的失控感到安慰,畢竟這代表這個年輕主子對感情仍有一點知覺,他苦心安排樁紫藤待在他身邊果然沒有錯;但另一方面,他很心痛那個善良又沉默的椿紫藤,因為他並未向清水翼道出她侍寢的事,令她受瞭如此委屈,他心裡實在愧疚。

清水翼已經軟禁椿紫藤三天,卻仍絲毫沒有要釋放她的意思,這讓三井教平越來越心急。

清水翼會這么生氣,分明就是非常在意這個女人,偏偏他卻又不肯承認那份感覺,硬要仗著主子的氣勢去掩飾!這兩人絕不能就此結上解不開的怨!不,他一定要一五一十地告知清水翼,否則他這老人家肯定會折壽的!

“主上,屬下要來向你負荊請罪。”三井教平拿著鞭藤,來到清水翼的書房。

清水翼看了三井教平一眼,就放下手上的公文。 “大總管,你兒子應該沒大礙的。”才兩下鞭傷,對三井行來說應該是家常便飯,這個當爹的需要如此誇張地來抗議嗎?

“屬下那個不肖子辦事不力,被主上教訓是天經地義的。”老人家跪坐在他面前。 “屬下是為其他事而來。”

“其他事?”該不會是發生什麼他不曉得的大事吧?

最近最好別有什麼事發生才好,因為他的心很煩躁,害得他這會兒根本沒辦法靜靜地想東西,連昨晚桐子來替他更衣,他也火大地斥退她。

  全是椿紫藤的錯,都是她害的!

是她呆呆地不閃開,他才打到她;她要是怕了的話就求饒,但她也沒有,只是用那令人看得很不舒服的表情望他!

“聽說,主上誤會了椿紫藤與屬下兒子有私情。”三井教平開門見山地說。

“哼,難道不是?一個女人當眾為男人說話。”

三井教平不單是在清水家服侍了兩代的侍官,也是他幼時的啟蒙老師,三井教平的妻子更是他的奶娘,因此三井一家人與他的淵源自是深厚,比他和其他房的兄弟更為親近。

假如此刻前來如此對他說話的人不是三井教平,只怕這人早就被拖出去懲治無禮之罪了!

“與椿紫藤有私情的,該是主上,而不是行。”

“你說什麼?”清水翼愣住了,沉聲道:“大總管,為你兒子說話,也不必扯到我身上來吧!”

“是主上把椿紫藤的事拉到自己身上的,再說,如果依主上的見解,一個女人為男人說話就是男女之情,那主上必定是椿紫藤最愛慕的男人。”他一針見血地指出,也不怕少年主子會惱羞成怒。

只要是事實,清水翼一定能體會的。

“椿紫藤說過維護我的話?”他怎麼不知道?

“是的,還說了好多、好多,屬下這個說你壞話的壞人差點被她給趕走。”接著,三井教平把第一次跟椿紫藤見面的經過,告知清水翼。

清水翼沒想到這個大總管竟會親自跑去試探椿紫藤,而她竟一味的維護他這個沒有認出她的男人。

一時之間,他腦海裡不知不覺回想起多年前,他與仍是小女娃的椿紫藤相遇的一些片段,一些不明的感覺一點一滴湧上心頭。

“主上,那丫頭一直在愛慕你,你知道嗎?”三井教平下結論。

“我……有察覺到。”他的心頭開始波動起來。

“主上,你知道一個多月前的中旬侍寢禮,那個女人是誰嗎?”三井教平試著詢問。他直覺主上肯定不知道是她吧,否則怎會如此對椿紫藤?

  清水翼被震驚得無法說話。那是有生以來,他最無法忘懷的一夜,他甚至從中找到所謂愛憐的感覺……

“那夜的女人,便是椿紫藤。”不等他回答,三井教平?自揭開謎底。

  是椿紫藤? !那個笨拙地親近他、吻他的女人,是她?他怔在原地,久久無法回過神來!

難怪他覺得抱在懷裡的女人如此特別,難怪她一直沒有作聲,難怪她不懂他親熱時不吻唇的規矩,難怪……

“那晚是我叫她去侍寢的,我希望你們之間能夠有所發展,可惜那傻丫頭似乎沒有把握機會,而你也沒有發覺到。”

“她、她該告訴我的。”他皺起眉頭,緊握拳頭。 “還有你,如此重大的事,你竟敢欺瞞我?”

“連主上自己都沒有發現,如何能怪人?”這主子惡霸的性子真是改不掉! “那傻丫頭也真是的,何必委屈自己,最後還落得被主上你懷疑貞潔、怒打耳光的下場,她真是個可憐的孩子!”

“她為什麼要這麼做?”她為什麼不告訴他這件事?他不知道真相,她就什麼好處都拿不到,她為什麼要做這麼笨的事?

“就是啊,連一件小飾物都沒掙回來,執行任務時也沒有比別人舒服些,若是貪財、貪權的話,也太笨了。主上,恕屬下仗著多吃過幾年飯,說一句中肯話,那傻丫頭她不是要其他東西,她所做的全因她愛慕著你啊!”

淡然清俊的面容真正地被牽動了,清水翼不再遲疑,轉身離開內殿,向椿紫藤的住處而去。

三井教平的白眉揚起了笑意,忽然覺得之前所做的一切,並沒有白費,他的賭局也沒有輸。

  他的主上仍是有熱情的啊!

夜涼如水,月色正明,四周卻靜悄悄的,半個人影都沒有,也難怪,這處正是被軟禁中椿紫藤的院子,當然沒人敢過來。

倏地一抹高挺身影,毫無預警地闖進椿紫藤的房間內,著實嚇到了正拿雪水敷臉的女子。

“主、主上?”她訝異地看著他,雖然天色已晚,照明房內的只有一支蠟燭,但她仍能看到他那張來意不明的臉。

哎,她的房間怎會突然變得如此窄小,害她有股透不過氣來的感覺?

“不知主上親自前來,有何事情?”她對上他的目光,有點心慌。清水翼怎會親自到來?莫非……他有其他懲罰?

清水翼眼光閃爍,不同以往,他走到桌前,拿起茶杯喝了兩口。

椿紫藤抬起眼眸瞅向他,眼中盡是不解與迷惑。

他的神色不對,不是當天打她時的憤怒,但也不是他一貫的冷淡……那個欲言又止的複雜神情,教她無法猜度。

她和他對望了許久,誰都沒說話。過了一陣子,他起身向她走來,她看他一步步逼近,直到立在她面前。

清水翼深刻英挺的面容就近在咫尺,他用深邃無邊的黑眸直直盯著她。彷彿已看透了她的靈魂。

“臉……還好嗎?三天了,仍未消腫?”他看到她手上的布和桌上的水盆,不期然地伸手去碰觸她的臉。

“屬下自知冒犯主上,理應受罰。”她顫著聲躲開,不願自己誤會他的溫柔言語是因為良心發現。

  “你當真知錯?”他皺眉。

“禁足三天,自當反省思過。”她垂下頭,藏住眼底的失落不讓他看見。

她不應該仗著自己是他的“恩人”、是他的“女人”,就自告奮勇去挑戰他的權威。對他來說,她什麼都不是,她只不過是一個微不足道的下人而已。

不,她不知道他的想法,一點都不!

清水翼火大地拉起她的手,走了出去。

  “怎麼了?”她揮開他。

“跟我去一處地方。”說完,他不理她的失神,再次拉著她的手走出去,向她喜歡的園子而去。

“主上,主上!”沿途她試圖喚住他,或者掙開他那緊握她的手,但他握得太牢,怎樣都掙不開,最後兩人在拉扯間來到水月洞天內的鞦韆前。

椿紫藤沒料到,他會把她拉到這個地方!

“主上,屬下不懂你的意思。”椿紫藤盡量使語調和平時一樣,不起波瀾,她不想洩露自己的情緒。

幾天前他才賞她一耳光,今天怎又無端地把她帶到這個地方,她真的搞不懂清水翼心裡在想什麼。

“紫藤,你坐過鞦韆嗎?”他緊盯著臉色霎白的她問道。

“沒有。”她冷淡的別過臉,不讓他探測她的內心。 “屬下不喜歡坐鞦韆。”

  奇怪,他怎會問她這個問題?而且,他竟直呼她的名,這是生平以來第一次!

“為什麼?”清水翼的話中含著滿滿的疼惜。 “是不喜歡鞦韆,還是不要這座鞦韆?”

她的眼睛瞞不了他,從她閃爍的渴望神色,他就可以輕易讀出她見到鞦韆時的撼動。

那晚,她向他獻上清白的身子,換的就是這座小小的鞦韆,她怎會不渴望?他以為只要把她帶到這裡,她就會馬上坦承那晚的女人是她,不是別人,可是她為何仍要強裝不懂?

“主上何必追問?這座鞦韆,屬下不該坐、也不配坐,那是桐子更衣的。”她的心中泛起酸楚與不耐。他這是在做什麼?他該不會是想用這座賞給寵妾的鞦韆,暗示她別再痴心妄想吧?

如果是,他該開心,她早就沒有痴心妄想了,就在桐子坐上去的那一刻,她就明白自己永遠是個影子——有太陽的光才會出現,但出現卻仍被人遺忘的影子!

“鞦韆是我的東西,我給誰它就屬於誰。”清水翼一把抓住她的手,要她抓上鞦韆的握繩。 “以後它是你的。”

“我不要!”她驚恐的退了兩步,生硬的拒絕。 “我不要,不是我的東西我不能霸占!”

她不知道他想表達什麼,但她不要別人的同情,不要別人的憐憫,不要不屬於她的關愛!這座鞦韆代表她逝去的貞潔和感情,他把它送給別的女人時,她就篤定不再依戀那個不屬於她的位置了。

  如今他何必又把她扯進來?他想玩弄她到什麼時候?

“是別人霸占原本屬於你的鞦韆。”清水翼快步走過去把她躲閃的身子抱緊。 “鞦韆本該是你的,不是嗎?”

  椿紫藤驚訝地抬頭!

“我也終於明白,為何你說我沒有資格懷疑你和三井有私情。”他意有所指地輕道。

“你……全知道了?我……我們……”她控制不住的顫抖,望向眼前意氣風發的男人。

“是,全知道了,可惜知道得太晚。”他伸出手來輕撫她的額際,指尖順著眉角滑過臉頰在雙唇輾轉滑動,最後抬起她的下巴。

她震驚得無法動彈,很難相信短短幾天,他對她的態度會如此不同。

  “你怎麼知道的?”太突然了。

“大總管為你抱不平,把所有事都告訴我了。”他彎腰低首,吻住讓他思念了個把月的雙唇。

他軟潤的嘴唇貼住她,那種男人特有的氣息湧進她的鼻腔內,使她頭腦有些發漲。這種她一輩子都忘不掉的觸感,竟又重臨她身上……

“真的是你……”清水翼離開她溫熱的唇,彷彿尋回了那令他留戀的味道,連自己的心也漲滿了。

“主上,請你忘掉那一天的事吧!如果主上願意饒恕屬下僭越之罪,屬下定當痛定思痛,從今以後只會做好自己的本分,不再多事、妄想,請主上成全。”

  “不成。”他一口拒絕。 “我不會忘,你也不能忘。”

可惡,她說這些抗拒的話,分明是要惹他生氣,讓他再棄她而去!他才不會掉入這個陷阱。

  “為什麼?”

“我為你搭這座鞦韆,我信守了承諾,你不能再任性。”伴隨著她的驚呼,他將她攔腰抱起,不由分說地放在鞦韆上。 “抓緊了!”

椿紫藤只能被動的用力揪緊握繩,小臉煞白,睜著一雙慌亂的眸子,楚楚可憐的望著他。 “不要,我真的從沒坐過鞦韆——”

“別怕。”他朝她溫柔一笑,緩緩推動鞦韆。

她真的飛起來了,初時的恐慌消散後,她漸漸留意到風吹過她的長發,這種感覺好美,美得就像可以觸摸到那些她渴望已久的夢一般!

她看著不遠處不再推鞦韆的清水翼,發現他也正在看著她,用深邃眼神凝望著她,帶著淺淺的、溫和的笑意。

  笑?她很久沒見過他的笑了,那麼的俊逸、那麼的令人陶醉、那麼的真心。她之前做了那麼多事,為的就是讓他重拾唇邊的那抹笑意。

不知為何,她突然覺得,自己之前所鬧的脾氣,如他所說的都是任性,現在她讓他笑了,才是件了不起的事。

“主上,你高興嗎?”她向他大叫。

“如果你答應進內殿,成為我的更衣,我會高興的。”清水翼順理成章地柔聲誘哄道。

看見紫藤坐鞦韆上,笑得那麼開心,他真的很想擁有她!

雖然他知道她太危險,她的美麗與溫暖,會讓他一向自傲的清醒思緒為了她而不知所措,但不知道為什麼他還是想擁有她。

和桐子不同,她不會讓他覺得煩心,也不會覺得她的陪伴是別有目的,更不覺得她會背叛自己。

這個和他相似的女孩,正能填補他心中的缺口。當年他會收留她,莫非是潛意識內有著這個渴望?

“為什麼?”她對他的要求感到愕然。 “就因為那一夜?”

她其實真的不知道他為什麼看來如此高興。難道只因為他發現了她是當天的女人?或許對他來說,她是個特別的寢伴,但他有必要因為這樣立她為更衣嗎?

“不,我只是……希望你好好待在我身邊。”

  剎那間,她感動不已。即便這只是甜言蜜語,也足夠了,畢竟他是清水翼,那個高高在上的冷面主上啊!

“還有,對不起。”他忽然說——為了他打她,讓她受委屈這麼久,為了……反正他欠她一聲對不起。

她聽後不禁笑了,銀鈴般的笑聲自然而然地從口中溢出的時候,她感動得熱淚盈眶,彷彿有道暖流滲入她心窩。

她已經忘記之前對未來有多灰心,對他的無情冷漠有多失望。

現在的她,只想與他一起走向光明的未來,其他的,對她來說一點都不重要。

她想通了,她心裡有他,只要他是珍惜她的,哪怕是摔得粉身碎骨,她也要勇往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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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25 00:29:06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翼,我是怎樣教你的?”一個盛裝打扮的艷麗女人,嚴厲的目光掃向一個小小年紀就看得出將來必定俊秀非凡的小男孩。

小男孩幼小的心靈為母親這張陌生的表情而惊栗,他從來沒見過她這麼對他。

  母親大人生氣了,可是為什麼?就因為他從外頭帶了一隻小麻雀回府嗎?

“你不可以養牠,不,是任何動物都不能養!”女人一手搶過兒子緊緊護在身後的鳥籠。

“為什麼?我喜歡它,我要天天與它玩!”

他不解,他只是想擁有這只能飛能唱的小東西,想把它養在身邊,為何母親大人就是不准,還如此責罵他?他做錯了什麼?他不過是喜歡這隻小東西而已啊!

“喜歡?你怎麼可以連畜牲都放感情進去?我不讓你養寵物,就是不要你對任何東西培養出感情來!”

“為什麼不可以?”才五歲的清水翼倔強地拉扯母親,要搶回鳥籠。 “我會自己養活它,不關母親大人的事,把它還給我!”

這小麻雀是他懂事以來第一次喜歡、專注的東西。

他從來不知道能動能叫的東西,是這麼的有趣,他趕走它,它卻去而復返,飛到他肩上;他覺得生活沉悶得可怕,它就唱歌給他聽……後來他對它真的沒辦法不去在意,也喜歡上這只能讓他開心的小東西,才大膽地帶回這個冰冷的宮殿來。

每天看著這隻小鳥,他就多一分渴望和愛惜。他的名字有個“翼”字,可是卻沒有翅膀,他也好想和小麻雀一樣,能自由自在地在天空中飛翔……

“翼,你是清水家的男兒,未來還有千百萬件重要的事等待著你去做,你怎能玩物喪志?你的感情不能幫你統領底下的武士,只有權力、知識和武力是你真正要擁有的!”

“只是一隻麻雀,我只是要它在我身邊,我不會顧著玩,不唸書習武的,母親大人,我答應你不會荒廢的,好不好?”

“不行,我是為你好才這樣!如果你再不聽話,別怪我無情。”艷麗女人對兒子毫不心軟。

她辛苦生下來、用心培養的兒子,不能被無謂的感情牽絆,不能成為感情用事的窩囊廢!

“母親大人,求你了——”他哀求著。

女人見他不放棄,唯有走她最後的一步——她拿起擱置一旁作女紅時用的銳利剪刀,一氣呵成地殺死了鳥籠內的小麻雀!

鳥血霎時四濺,清水翼的衣服和小臉蛋,都沾上了紅紅的鮮血!

“是你逼死它的,怨不得我!”說完,女人拋下利器,氣憤地召來下人清理。跟著便轉身離去,頭也沒回。

然而這個殘忍可怕的畫面,教清水翼再也沒辦法動彈、反抗。他嚇壞了,高燒不退,在床上躺了二天,他的心都被震碎了!

他第一次希望能擁有自己心愛的東西,可是卻讓它落得如此下場……對,是他逼死了它!

從那天起,他不再是天真爛漫的小男孩,而是身處於血腥的殺戮世界,只能用冷漠去武裝自己的清水家人。

他真真正正地明白,自己是不應該有感情的。所謂的愛,只會拖累自己、傷害別人。

他連小麻雀都不能愛,怎能愛人呢?可是,他真的好想去愛,去在乎、去記掛他心中真正喜愛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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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椿紫藤睡得酣暢,可從頸子傳來的陣陣搔癢終於把她弄醒,是清水翼長了胡碴的臉龐埋在她的頸子那兒,赤身的他還一手摟著她的腰,一隻腿壓在她左腿上,快把她纏住了。

雖然正式成為他的更衣已快滿兩個月,可是椿紫藤還是不習慣和他如此親密。

在和他的關係裡,她一直都是被動的一個,他才是強勢地給出選擇的人。從他救了她、問她要不要成為他的手下,直到如今成為他的女人,她都是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態去接受。

她是一個從小就看慣人家臉色的人,對未來她不敢抱有希望,只求能默默地奢想,有一天自己能得到想要的東西。

  她習慣了戰戰兢兢。反正,她沒有什麼東西害怕失去,就算是要了她的命,她又有何懼?

她很高興他能接受自己,給她早以為不可能會獲得的寵信,可是,她能夠將他這樣的情感視為“愛”嗎?

這兩個月來,她比從前生命中的任何一天,過得都更美好、更值得回味。

不可否認,她早就愛上了他,沒有特別的原因,他一直就是她生命的支撐點。光是想著他,她就覺得自己的生命還有光明,更何況是現在能天天與他相見同眠?

想著想著,椿紫藤聽見幾不可聞的聲音,從清水翼微微顫抖的雙唇中吐出。

“別拿走……給我……我想要你……我需要你……”他的聲音漸不可聞,彷彿喃喃自語。

  椿紫藤怔住了!她從未聽過他這般脆弱的語氣,還有,他口中需要的是誰?

是她,抑或是其他人……其他女人?

“主上,你醒醒!”她忍不住輕拍他,想喚醒他。

清水翼慢慢從小時候的惡夢中醒來,他看見一張清麗的純美臉孔,為他漾著擔心的神色……

他的確分不清自己對這張臉的主人,究竟是什麼情感,但他明白,她就是能夠把他從惡夢中喚醒的女人。

“你……要不要我找人來?”看他迷離的目光,椿紫藤的心沉了一下。 “你知道我是誰嗎?”

她知道自己這個問題非常可笑,但那瞬間,她突然心慌,害怕他口中的人不是她,他眼中的人也不是她。

但他沒有回答,只是默默地盯著她。

無數次的歡愛後,就只有這次他露出這樣困惑的神情。這代表他已經厭倦了她嗎?已經沒有新鮮感了嗎?他準備要對她說什麼?

“我要起身了……”椿紫藤慌忙地想逃離這種無言的壓迫感,深怕自己的胡思亂想會成為真有其事。

真好笑,面對數以百計的敵人她都沒有害怕過,就只有眼前這男人,總是教她心有餘悸。

她當真犯了殺手最不該犯的毛病,越是在乎某人、某物,就宣讓自己多一個被傷害的弱點!

清水翼忽然一伸手攔腰抱住她,把準備起身的她攔回床內側,翻身壓來,雙眸注視著她,這個姿勢太曖昧了,她趕緊要再起身。

“放開我,我要出去替你張羅飯菜了……”

“不准。”他的呼吸急促,熱氣湧入她的衣領內,帶來一陣陣的顫栗。 “沒有我的允許,你不能離開我。”

失去溫暖的一剎那,他的心頭也跟著變得失落。在夢裡的東西已經不能留在他身邊了,醒來後抱在懷裡的她絕不可以再離他而去!

他一向霸道,她是知道的,只是今天的他似乎有些不同,是因為剛才他所做的那個夢嗎?

她竭力維持著殘存的理智,口氣帶著尷尬。 “主上,我們在內殿已經兩天了,你不出去怎麼行?”她“賢慧”地提醒他,是為了他好,也是為了自己疲累的身子著想。

他不作聲,只更用力的吸吮她的嘴唇,像要懲罰她的失言。

“說過多少次,只有我們兩人在的時候,別叫我主上。”他聲音喑啞低沉地糾正。

“好,主上……不,翼,你是不是做惡夢了?”椿紫藤柔聲地問,還無意識地輕撫他的背肌,好似想藉著這個動作安撫反常的他。

此時的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主子,反而像個被遺棄而沒有安全感的孩子,她對他第一次有了心疼的感覺。

清水翼愕住,內心的激動不可言喻。

  她竟注意得到他心中的不安?她……果然是與他相似的女人。

真正能征服男人心的,永遠不是女人的身體。

紫藤這個女人,有著一雙極美的翦水瞳眸,只要被她深深一望,沒有人會不想好好的呵護她、寵愛她,把她放在手心上好好珍藏一生吧?

“紫藤,我想要你成為我的女禦。”也就是比更衣的身分更高,地位僅次於正妻的姬妾。

  他想要她能一輩子在他身邊!

“不,不行!”她直覺地反對,卻惹來了他不悅的目光。 “我不配擁有那個身分,我只是個滿漢混種,配不起女禦的身分。”

女禦是正妾的地位,聽說要上報江戶德川將軍,在族譜記載,死後的神主牌也會被放在祭祀的鎮魂所內供奉。

這樣隆重的待遇,她不敢有,也不能有!

“不配不配,你就有藉口推卻我!你根本就不想和我有任何關係是不是?你口口聲聲說會將全部的你都獻給我,但你只是騙我的對不對?”他的脾氣在她面前一點都沒法掩飾。

“就在我們這麼多次……同床共枕,你還懷疑我的心?”椿紫藤非常詫異他竟這樣指控她,也首次發現他竟這麼不安!

“你卻連當我的女御也不肯!”他竟然無法主導她的意向,這教他怎麼也無法高興起來! “女禦的身分難道委屈你了?金銀珠寶,奴婢數百,有多少人見到你要向你俯首行禮?”

“不,我要的不是那些!”她急著表達自己的初衷。 “翼,你可知道,要我為你生兒育女也好,犧牲生命也好,我都可以毫無保留地去做,但做女禦的事,沒有你說得那麼簡單!”

  “你想為我生兒育女”清水翼拉住她的手,把她緊緊鉗住。“你有了? ”

“不,我……我只是想想而已……”為心愛的男人生兒育女,是每個女人都會幻想的事,他怎麼這麼緊張?

“那就別再想,因為我不想要有子嗣!”他斬釘截鐵地說:“我的小孩只會得到不幸,我不想這樣。”

“為什麼?”哪有男人會這麼想的?

“生下來做什麼?我不是清水家的長子,日後無論我兒子多出色,也只會淪為痛苦的陪襯,就像我一樣!”

“你別這麼想,你是幕府重要的人物,你已經比很多人擁有了更多、更好的一切啊!”原來他一直認為自己是痛苦的陪襯?難怪他總是心事重重,笑容比任何表情都少。

雖然椿紫藤也明白他和家族的關係矛盾,一方面憤恨自己因出生次序,永遠成為不了禦三卿清水家的龍頭,可另一方面,他的傲氣和自尊又使他願付出生命去維護他的幕府勢力。

“我真正想要的,卻得不到。”他若有所指地盯視她。

“不要孩子就不要,我不會勉強。”她莞爾一笑。 “真好笑,我們怎會扯到這種話題去了……”

“你自己好好想,究竟要不要答應我當女禦的事。”清水翼也冷了起來,不再糾纏她,?自起身穿衣。 “你要知道,你不要當,還有很多人在垂涎著這位子。”

  椿紫藤的心給擰痛了一下。 “我知道。”

他側睨了她一眼,就慍著臉走出去,只留下一臉悵然的椿紫藤。

  “樁紫藤,你給我站住!”

在走廊上的椿紫藤,被一把粗嗓的女聲給叫住,回頭一看,竟是桐子。

“桐子更衣。”她臉色蒼白,不太舒服,但仍招呼著,沒有因為自己的身分與對方一樣而廢了禮數。

“我有話要問你。”桐子在三、四個侍女的簇擁下,氣勢明顯比孤身一人的椿紫藤強,說話也極為傲慢。 “王上說要我倆公平競爭,去得到女禦的地位。”

“我知道,可是我沒有要爭,我跟主上表態過了。如果沒其他特別的事,請讓我先行告退。”

她想快點去醫寮那抓點藥,再好好休息。這三、四天她都不太有精神,不知是否因為與清水翼不歡而散後就一直失眠的關係。

“哼,別故作姿態了,你以為主上這兩個月比較寵幸你,你就能作威作福?我姦歹也跟了主上四年多,主上對我的寵愛不會比你差,更何況,你根本就沒有資格跟我搶這個位子,因為我已經懷有主上的骨肉了!”

樁紫藤一聽,不可置信地睜大眼。

他說謊,他明明說不要小孩,現在卻讓其他女人受孕,還是在她以為自己得到專寵的這段日子內懷上的……那她究竟算什麼東西?

她心亂得一時血氣翻騰,加上身子的不適,霍地,她控制不住的嘔了起來!

這舉動嚇壞了桐子和一干侍女,但心眼一向頗多的桐子,馬上意識到一件令她懼怕的事——莫非,椿紫藤懷有身孕了?

  不!她可不能讓這個卑下的中原女人踏在她頭上,輕易地成為清水翼的女禦側室!她才是跟他四年多的女人啊!

“桐子更衣,我真的不想去爭,請你……讓我離開吧!”椿紫藤幾近哀求,希望這個女人別再為難她。

桐子已經很幸運了,她一定是得到清水翼全心的在乎和肯定,他才會答應她替他懷上孩子,為什麼桐子還不滿足,還要找她麻煩?

是,她是新寵,可是給人嚐鮮、嘗夠了就如同現在這般被拋棄,又何必視她為大敵呢?現在她只想去喝幾帖藥,舒緩身子的不適,其他令人痛心的事,她已無力再去想。

“你自己好自為之!”桐子氣得拂袖而去,心裡卻已開始思忖著該如何除去這個心腹大患!

自從這低下的女人搶去了主上身邊的侍寢更衣的位置,自己就一直在等著有機會能整治、整治她,只是她被專寵了好一陣子,一時沒有機會下手,而現在,刻不容緩!

看樣子,椿紫藤是否懷有身孕的事還尚未確定,主上那邊亦毫不知情,她一定要在塵埃落定前,把握最後的機會,將所有阻礙她得到女御之位的人,一並剷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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椿紫藤這兩天胃口不好,吃下去的東西全吐了出來,整個人愈發萎靡不振,她覺得自己的身體開始造反了,從醫寮那抓了幾帖藥來吃,但情況好像一點緩和的跡像都沒有。

她蜷縮在自己房間的被窩內,突然慶幸自己是在跟清水翼不和後才生病,否則她這副面無血色的醜樣,怕是會使他更倒胃口。

“椿更衣,你在嗎?”三井行的聲音在房外響起。

自從椿紫藤正式升格為更衣後,三井了解清水翼對她不只是一般的寵幸,因此他更是對她恭敬有加。

“在。”椿紫藤連忙穿好衣服出來,見是三井行親自到來,不禁意外起來。 “有事嗎?”

  “請跟我去見主上。”

  她隱約感到事不尋常。 “怎麼了?”清水翼已四天沒召她見面了,而且就算要見她,也無需叫三井行來啊!

“請跟我去見主上。”他說同一句話,語氣仍舊冷硬。

她深知再問下去也不會有答案,便動身跟他走,誰知目的地並不是他的內殿寢室,而是談論事務用的側廳。

進到側廳,清水翼坐在中間,桐子坐在一旁,而大總管三井教平則站在清水翼後方,兩側站了桐子的侍女和幾個侍衛。

桐子臉上滿是怒容,從椿紫藤進來,到她跪下行禮,一雙眼直盯著她,令她感覺如芒刺在背,傳來陣陣寒意。

清水翼的眼望著手裡把玩的鑲花瓷杯,面無表情,彷彿她根本不存在,氣氛很詭異。

“屬下給主上請安,給桐子更衣請安。”她沒有多想,立即以從前殺手門人的身分,向“主子”行禮。

她並不笨,多少知道清水翼對她視而不見,是故意向她施壓,只因她不順從他的意思,拒絕當他的女禦。他要她明白他才是主子,才是最有權力的人。

如果因為這原因,那她能理解他的怒氣。只是桐子又憑什麼以一副受害者的目光怨視她?她得罪了她什麼?上次她都已經表示過不會跟她爭女御之位了,她還有什麼不滿?

“你還真有臉來呀,椿紫藤!”桐子連名帶姓地斥喝她,一點尊重都沒有。

“為什麼沒有臉來?”她理直氣壯地回答。

以往她會處處讓桐子,不是因為怕她,只是不層去惹是生非。可現在這個桐子似乎要在她身上大作文章,那她便不能忍氣吞聲的任她撒潑。

  “你知道我為何召你來嗎?”

“主上,屬下若是犯錯,請主上明示,無需勞煩桐子更衣。”

她不認為他倆的事情,需要這樣不安好心的第三者來監督。他分明是帶一個能代替她位子的女人來向她示威,要她擔心地位不保而屈服於他!

清水翼把玩著瓷杯的手在微微顫動,被椿紫藤看穿了心思只會使他更為煩躁。

  “那你的回答呢?”

“請主上三思。”她真是為他好,才拒絕坐上女御之位,為何他不能好好的去試著理解她的好意?

  那就是再次拒絕了?她以為她是誰?他三番兩次地“請求”她,她卻將他的恩寵視若無睹?在她心目中,他真是一點份量都沒有?還是她以為他會無限地縱容她這份任性?

不,他不會,他就是要看她乖乖屈服的樣子!

“好,其他事先別提。椿紫藤,我以為你是個嫻靜的女子,沒想到你竟然想下毒手,謀害桐子和她肚內的胎兒,你該當何罪!”他強壓住怒火,振振有詞地宣布她的“罪狀”。

“我沒有!”她何時做過這事了?

“你可知陷害主上最重要的繼承人,是五馬分屍之罪?”桐子見清水翼終於開口幫她,得意地馬上附和。

  他注視著椿紫藤,等她開口。

  紫藤,向我求饒吧!只要你肯放下你那無聊的堅持,柔順地接受我的安排,我會毫不在乎你想謀害桐子的事。

椿紫藤錯愕之際,胸口感到被掐緊似的痛,痛到喘不過氣。強烈的被誣賴、被剝奪、被丟棄的感覺狠狠地傷了她未做好防備的心!

“主上,你相信她嗎?”她臉色一片慘白,眼底染上一道失望的灰暗。

她是幕府訓練出來的殺手,若她當真要對付一個不懂武功的女人,又怎會讓她留著這口氣向人告狀?這一點,他不會不清楚,現在何必這樣污蠛她?

“主上,這個賤人想推倒我,害我流產,這件事所有婢女都有目共睹的。”桐子插話。 “你還不替我作主嗎?”

“給我閉嘴!”清水翼斥喝桐子一聲,再轉頭看著椿紫藤。 “紫藤,我要聽你說!”

他當然不相信她要陷害桐子,可這件事正好成為他逼她屈服的武器。桐子在這個時候說出她懷孕的事,剛姦可以試探她對他的感情有多深。

他單純的喜歡著她溫婉的微笑,還有她身邊散發如春風般和煦舒適的氣息,可是當她要架起圍板防備他時,他就只好用尖銳的利矛去刺穿它!

如果她真的愛他,就一定會吃醋、生氣,而且事情不是她做的,她一定會向他求援,求他相信她。到時候,他會讓她明白他對她是多麼的專寵與偏袒,然後她就會心悅誠服地接受當他的正妾!

“原來你竟是如此在意你的子嗣,為何不早說?為何要對我說謊、裝瀟灑?”椿紫藤淒然地笑,但眼神卻寫滿了指控。之前他說不要孩子,如今卻為了桐子的孩子審問她,他不認為這樣太矛盾嗎?

“啊,不對,是我太粗心大意,才會弄不懂你的意思。”椿紫藤自嘲的一笑。 “怪就怪我那天沒有問清楚,你究竟是不要我生的孩子,還是連其他女人的孩子也不要。現在我不用問也能明白了,你不要我替你生孩子,是因為你早就有了最重要的繼承人,一個血統很純正的繼承人!很好,我真是恭喜你了!”

“別避開話題,你明知道我不是在說要誰生子嗣的問題!”清水翼突然爆出一聲怒吼,眼神凌厲,寒光畢露的瞪視她。

“不是嗎?我從頭到尾都以為,你是要罰我害了桐子更衣和你的子嗣呢!”

“你非要我提你謀害桐子的事,那我就提!如果你不認錯,我就下令執刑!”

為了桐子,他居然威脅她,用著冰冷無情的眼神,去維護一個令她痛苦不已的女人?

椿紫藤怒瞠著瞳眸,瀲濫的美眸襯出淒厲卻又怨怒的眸光,狠狠地說:“既然你說過不要孩子,那你就該一視同仁,她肚裡不該有孩子!如果你只要她的孩子,就該坦白說,你怕什麼,我這個小小的下人又不能做什麼!”

真正讓她痛苦的,是他不要她生的孩子,他對她說了這麼大的謊!難道在他心裡,她真的比不上桐子嗎?如果比不上,那她抗辯又有何意義?

“你別太過分了!”清水翼聲音之冷鷙,氣焰之強猛,令人畏怯。 “你明知道我心中真正想的是什麼!”

她身子發顫,就快抑制不住的痛哭起來,然而想到他的無情,她不由得狠下心腸!

“你把我想得太聰明了,我一點也不明白你想做什麼,我不過是個普通女子,會妒會恨!”一個明明睡在自己身邊的男人,卻使其他女人懷上他的孩子,這個怨憤,所有女人都受不了!

“你給我住口!”她的話無疑是火上澆油,盛怒的清水翼站起來走向她,雙手忽然用力掐住她纖細的頸!只不過是要她當他的女禦,陪他一輩子,為何她就是不肯,非要拿其他藉口來推辭?

椿紫藤睜開眼,感覺胸口撕裂般的痛。頸項上的手越來越緊,她無法呼吸,意識越來越混沌,耳邊憤怒的咆哮也漸漸聽不太清楚……

“主上,不要衝動!”三井教平驚慌地大喊,上前扶著椿紫藤。

“主上,別動怒啊!”三井行也上前拉住了清水翼,怕他做出令自己後悔莫及的事。

清水翼從狂亂中被喚醒過來,他突地鬆手,但見掌下的她蒼白著臉,虛弱的倒在地上,不停的嗆咳。

他差點掐死了她,他差點失手掐死她!

他從未失態至此,為她又破例了!

椿紫藤用手護著頸子,雖然疼痛非常,但她的內心更痛,心似乎快被活生生捏碎!

“沒事了嗎,主上?屬下能告退了嗎?”罵過了,打過了,他還要她怎麼樣才滿足?

“你要走嗎,好,給我走,走得越遠越好!”亂了心神的清水翼怎知她的萬般滋味?眼見她平淡如常,更為震怒。

她果然不在乎,她從不會在乎他!他清水翼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這樣冥頑不靈的女人,他為什麼還要留住?

她愕然地直視他,只見他的目光殘忍無情,她想說的話又全都吞回肚裡。

他終於不要她了,連這個地方也容不下她了!

“屬下遵命,拜別主上大恩。”椿紫藤苦澀的點頭,聲音因太過感傷而顫抖,強忍著欲奪眶而出的淚水,向他深深一鞠躬,就調頭離開。

除了走,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才好,對於一個心死的人來說,此刻做什麼都已經是無所謂了!

目送她那瀟灑的背影,清水翼感到一陣呼吸困難,想喊住她,可下一刻,喊出口的只有他的怒吼,摻著摔破東西的聲音。

  她真的夠膽離開!好,她不要他給的東西,那他也不希罕給她!

儘管走吧,看她能走多遠,有誰能夠收留她,最後她還是會回來求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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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25 00:29:19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溫柔的夜幕取代了夕陽的餘暉,清爽的微風送來夜的滋味,繁星點點,月色撩人。

拉住韁繩,夾著馬肚的椿紫藤,什麼行李也沒拿,只是騎上她的愛馬,就這麼離開屬於清水翼的行宮。

策馬急馳了一陣後,剛剛爭吵時點燃的滿腔怒火,已被凜冽的寒風吹滅。

此刻,她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或許她心中所淌的血,已讓她失去了溫度。

太冷了,她跑出來的時候因為激動,連外袍也沒來得及穿上,只穿了一件室內長衫,此刻風呼呼地由衣袖吹入,渾身像被刀子一痕痕的割過般,肚腹間也因飢餓而發出聲響。

她拖著本來就不舒服的身體,茫然地走在昏暗的街,究竟她該何去何從?

她這種連父母都不愛的人,哪配得到憐愛、哪配擁有幸福呢?可是如果她的世界不曾有過那男人,她現在又會在哪裡,或許早在當年就死了……

唉,她是掛念他,還是掛念那個讓她得以棲身的處所?

  不!不能再想了,她應該忘記他。從走出行宮大門的那一刻起,她就決定放棄與他糾纏下去。

雖然她的外表依然柔弱纖細,但她已不是當年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十二歲小女娃,她已經擁有保護自己的能力,就算單獨一人生活、沒人陪伴,她照樣能怡然自得的活著吧?

既然他如此無情無義,那她也沒什麼好留戀的。

樁紫藤走著走著,發現在樹林深處,竟有一條幽靜小道。這時一陣狂風刮起,突然樹後飛竄出兩個男人,向她強攻過來。

她身下的馬兒驚得馬蹄亂踢,她頓感胸口一緊,抽起了馬鞍側刀套內的刀,腦中只閃出一個宇:殺!

雖然搞不清楚是什麼事,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她的馬兒此時近於狂躁,她索性翻身下馬,直接應戰。

“納命來!”前來殺她的男人用日文喊著,暴露了他們的身分。

“我跟你們素不相識,為何殺我?”

“你這幕府禦三家的走狗,沒資格留在世上!”此時男人一躍而起,刀鋒用力一掃,向她打來。

“是清水祿派你們來殺我?”會叫幕府禦三家為走狗的人,應該是京都天皇派的人吧?據她所知,現在於大清境內並沒有能與清水翼對抗的天皇派系,除非……是清水家的叛徒——清水祿。

不知該說她大意,還是被情傷得太深,她竟沒留意有仇家跟在身後準備伺機報復!

椿紫藤急忙一躍,退後幾步,避過一刀,接著隨手將自己手上的刀斜射出去,雖然其中一個殺手被她的刀刺中胸口,但另一個殺手已避過刀子殺了上來,她頓覺肩上火辣辣的,半條胳膊被血染成殷紅一片!

  好痛!再這樣失血的話,她一定撐不了多久,必須速戰速決,於是那個男人再度撲過來時,她不再遲疑,抱著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決心,執起地上的刀,奮力橫掃過去,對方被砍倒在地。

“該死的女人!”胸口中刀的男人擠出最後一口氣,卑劣的從後方重擊一掌偷襲樁紫藤!

頭部被重擊的她,整個人飛跌在地,後腦痛得不住喘著粗氣,連站起身來都有困難,虛弱的身子更受不住這樣的損耗,意識一陣模糊,便昏倒在地!而那偷襲的男子在用盡力氣後也終於倒下。

這才是她該得的下場,才是她的命運吧?死了也好,死了就能了結在她生命裡所有不快的事,包括她和清水翼的糾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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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騎著馬,正準備穿過這片樹林,卻在林中聞到夾雜些許血腥的氣味,出於本能,他的心中已暗覺有異。

這名男子就是以買賣人命當做生意的絕命谷頂尖殺手之一——莫一。

這趟完成任務,他本打算在今夜趕回絕命谷交差,沒想到會在林裡發現廝殺後的他們。其中兩個男人已死,他目光一掃,發現另一個女的仍有氣息,便下馬上前察看她的傷勢。

“姑娘,振作一點!”她美麗卻蒼白的臉孔引起了他的注意。

好一個美人兒,可惜身受重傷,現在僅存一息,遇見身為殺手的他,也不知算好還是不好。殺人是他的拿手活兒,救人卻不是他的本領。當他正猶豫著要不要放下椿紫藤,任她邁向死亡時,他瞄見她的手中竟拿著一把帶血的刀子,當他細細一看後,臉色瞬間一變。

那印在刀上的徽紋,是屬於倭寇的? !

他知道近來有一群以清水祿為首的倭寇,他們是絕命谷的新顧客,出手闊綽、做事爽快,他們要殺的都是一些地方官吏,不易成事,絕命谷為完成任務,派出不少好手去處理,就像他,剛剛完成的任務就是替他們殺去某個地方的小官。

他看著她手上的刀——莫非她是倭寇的人馬?

說到底,那票倭寇也算是絕命谷的半個顧客,他這個受僱的殺手,理當舉手之勞,順便救救這名女子。

思及此,莫一將椿紫藤攔腰抱起,翻身上馬,環抱著重傷昏迷的她在黑夜中急馳著,加快速度趕回絕命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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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睡的椿紫藤耳旁傳來一陣嘈雜聲,人們說什麼,她聽不清楚,只能勉強睜開雙眼,眼前卻是一片陌生的影像。

  這裡是客棧的房間嗎?她應該是在南下的路上吧?可是背上和頭上傳來的痛又是怎麼回事?

正當她腦中還一片混沌時,有人走了進來。她微微側頭,看見一個男人,他的黑眸滿是不確定。

“請問……”仍很虛弱的椿紫藤,向男人扯出一抹笑容。 “是你收留我嗎?”

她沒多餘的錢住客棧,或許是這個好心人在路上見到孤身上路的她,便收留了她。

可是奇怪,她怎麼一點印像也沒有?她只記得她好似在夜裡走到一個臨近海岸的小鎮而已……

看著如此柔弱的受傷女子,露出如同小孩般的單純表情,還對他這個陌生人嫣然一笑,莫一心中更加迷惑,不過可以肯定的是,自己絕對沒辦法把這個嬌弱的女子丟到荒野去。

  “你醒了?”他走近她。

“這是什麼地方?我為何受傷了?”牽動傷口,她臉色又霎時更蒼白了些。

“大夫已經處理過你背上的傷口,不必擔心。但你頭部所受的重擊,大夫說還有血塊壓在腦內,不知有沒有大礙。”莫一定定地望著她,謹慎地問:“你叫什麼名字?是你殺了清水祿的手下?”

莫一回到絕命谷後多方打探,才發現椿紫藤並不是清水祿的人馬——因為清水祿從不收女人當部下。

如果不是部下,那就是被追殺的目標了。她真厲害,一個女人還能同時應付兩個殺手,真是了不起!

“我叫小六……什麼,我殺人了?”她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麼. “我看這位大哥你一定弄錯了,我不懂武功,又怎能殺人?再說,我素來與人無怨嫵仇,怎會殺人呢?”

莫一頓了一下,審視著眼前的女子,想看穿她到底在玩什麼把戲,為何不肯道出事情的來龍去脈?

“如果你是為了腹中胎兒才想隱瞞身分,我也無可厚非,但大夫已診斷出你體內有一股紊亂的內力氣息,那絕對是習武之人才會有的,而且我找到你的時候,的確看到清水祿的手下死在你的身邊,這點你不用否認了。”

他不知道清水祿的手下,為何會花心思去殺一個有孕在身的女人?或許是她不小心知道了一些重要的情報,又或者她的身分非比尋常?不過無論如何,她殺了清水祿的手下,就這樣放她出去的話,她一定會再遇上殺手的。

  “腹中胎兒?”她大驚。 “我……怎會有……不,我才十二歲,也沒有……那個……”

“十二歲?”莫一聽出不對勁,如果她真要隱瞞,也無需說這種一听就知道的謊話。 “你怎麼看也有十五、十六歲了吧?”

  十六歲?椿紫藤連忙抓來床邊小櫃上的銅鏡一看。天啊!這不是她,她昨天明明不是長這個樣子的!

這五官是她沒錯,但……那充滿女人味的眉眼、那嫵媚的輪廓,都該是好幾年後的自己吧;:為什麼她一覺醒來,卻長大了這麼多?

“啊,不會,不是這樣的……”她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也不理解在她腹中怎會有一個小生命!她的記憶裡完全沒有關於這些事的影像啊!

“你不知道?”莫一同樣被她的反應嚇了一跳。 “莫非你不記得之前發生的事了?”

“我只記得我剛到達一個近海的小鎮……”就到此為止。

“不,我碰見你的時候,你是在一個深山樹林裡,身邊有兩具死屍。”他幾乎能肯定,如果她不是故意演戲的話,就是失憶了。 “你等一下,我請大夫再來替你看看。”說完,莫一便轉身出去。

還沉浸在震驚裡的樁紫藤,對自己的境遇有說不出的失落。

她撫著仍平坦的腹部,這裡真是有了一個小生命嗎?究竟有誰能告訴她,之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她的記憶殘缺了一部分,而這段記憶對她來說,肯定非常重要。可為何她偏偏忘了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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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年後

這是一個靜謐美好的夜晚,但清水翼完全無法被這樣的夜色吸引,他就著內殿半拉開的門板所透出的昏黃燭光,斜靠著廊柱,手中懶懶地端著精緻的細瓷酒碟,間或湊到唇邊淺酌一口。但碟中早已空空如也,他卻沒有發現,明顯的心不在焉。

無論夜色多美、喉間的酒有多醇厚,實際上清水翼根本無暇注意到這些,他的心早就被掏空了,一雙又黑又亮的黑眸,顯得無比空洞。

六年了,他還在對一個女人念念不忘。他不能肯定這是否表示她是他此生最愛的女人,但可以肯定的是她絕對是最能霸占他內心的女人。

六年前的今日,她就這麼離開了他,一切就像憑空蒸發般,那麼的快、那麼的不留痕跡。

他不斷後悔自己當日為何要幼稚地逼紫藤成為他的女禦,甚至為逼她就範還利用桐子去激怒她,他忘了她一直都是外柔內剛的性子,只要他開口要她滾,她真的會順從他的指令,毫不回頭的走出他的生命。

假如他沒有做過那些事,他現在或許仍能擁著她,而不是讓她遭到埋伏,死在清水祿手下。

  該死的清水祿!他不但背叛幕府,勾結天皇派,還帶了人到中原作亂,為了製造他與大清朝廷的誤會,清水祿四處暗殺與身為日本商貿大使的他素有來往的地方官吏,而最令他痛恨的,是他們殺了紫藤!

  同樣流著清水家的血又如何?曾經是兒時的玩伴又如何?殺了他心愛的女人,他就不可能再饒恕他!

沒有人知道在她離府後,他一直睡不好,更沒有人知道,當下人通知他,在樹林發現她的佩劍和馬沐浴在血泊之中時,他跌跌撞撞地衝出房間的心情。

那種震驚和傷痛,是他一輩子都忘不了的!

“主上,事情已過去六年了,節哀順變的話屬下也都說盡了,為何你未能聽進耳內呢?”大總管三井教平在清水翼身後出現,替他倒酒。

清水翼微微瞇起眼,這幾年他穩重的臉龐愈加俊美無儔,但總帶著一種悵然若失的神情。

“那就別說了,我不想听。”他雙唇微勾,看似平淡、不在乎。

但在他身邊侍候多年的三井父子,又怎麼可能不了解主上真正的心情。

  三井行跪坐在他身邊。 “主上,在那事之後你已追封她為女禦大人,相信這應該可以安慰她在天之靈,你又何必……”沒辦法釋懷椿紫藤的逝去?

椿紫藤在陰錯陽差下被仇家殺掉後,曾引起不少風波,那些紛亂的種種他到現在都還歷歷在目。

當時清水翼堅持要追封死去的椿紫藤為女禦,震驚了行宮上下,甚至連遠在江戶的德川將軍都派人來了解情況。

讓一個死去、並且未生育任何子嗣的外族女子當女禦正妾,是一件史無前例的事,可是清水翼不理會任何人的意見,堅持要求德川將軍允許他的決定,幸好德川將軍亦恩准他的請求,在族譜記載椿紫藤的名字,把她的神主牌放在祭把的鎮魂所內供奉。

桐子極力反對也沒能阻止清水翼的決定,大肆爭吵只換來不幸小產,但清水翼卻理都沒理,一心專注於打理椿紫藤的身後事,那時候他這個一直隨侍在他身邊的護衛,就明白清水翼的心已經開始長繭,打算封鎖所有的情感。

能得到清水翼這樣慎重的對待,怕是再也沒有第二人了吧?

聽了三井行的話,清水翼身子微僵,一雙不悅、佈滿陰霾的眼眸瞪著他。

“我自己的事自會處理,不必你多事。”

“今天在鎮魂所內祭祀女禦大人的事,辛苦主上了,請主上早點休息吧。”三井教平關心著,也對清水翼刻意裝出的不在乎與冷漠,翻了翻白眼。

主子明明這般地想念椿紫藤,偏偏就是不願顯露出來,真是夠了。

“明天主上出門跟大清官員會面的事,屬下已安排妥當,主上安心休息吧。”說完,三井父子便退出房去,不再打擾。

清水翼走向床榻,整個身軀猛然往床鋪倒下,將頭埋在枕上,卻無睡意。不知怎地,他略抬起頭,直盯著軟枕,下意識的伸出手輕撫著溫軟的枕。

紫藤的發香早就散了,但他卻仍想像著,他的腦海裡全是她嬌慵倚枕的模樣,無數個曾經在這發生過的溫馨畫面,一幕幕劃過他的心頭。

他意識到自己的舉止,不住苦笑一聲,又將臉埋進枕頭里。他還要為她傷心多久?他親手栽種的紫藤已死了,他不是也已放下她了嗎?

但為何每次想到她那天離他而去的背影,心頭卻湧起漫天的怒氣和後來無邊的絕望,他不知道那種被掏空的感覺是什麼?

清水翼,別再自欺欺人了,你放不下,對紫藤你從未放下過!一切都太遲了,現在的她,只能是他的回憶,兩人已是永遠沒有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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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當空,一男一女動作俐落地翻上紅瓦綠簷,兩人無聲地互望一眼,其中較嬌小的女人,身穿白衣,用白紗巾覆住面容,只露出一對盈盈水眸,蹙起眉頭望著同伴。

“這東洋鬼子真不是普通的難纏。”女人看著下面打鬥的情況,美麗的眸子閃過一絲不確定的神色。 “莫大哥,這次我們的人馬損傷很大,酬金當真很好嗎?”

莫一看向身邊的小六,小心翼翼地問:“你認清楚,真的沒見過這個男人?”

他這次故意把小六帶來執行任務,就是想確認她是否真的不認得清水家的人。

六年前他救起失憶又懷有身孕的小六後,曾帶她回到那個樹林內,撿起當時散落在一旁的刀,上面印有清水翼行宮的家徽。

他猜測著小六與清水翼家的人有何淵源,甚至想過把小六的事通知他們,但每當見到小六在睡夢中總是會猛然驚醒,淚流滿面。那一臉依賴他的可憐模樣,讓他不忍心把她交給其他人。

因此六年前,他把武功不錯,且懂得易容術的她,拉進絕命谷當殺手,用他的方式照顧這個猶如他妹妹的女子。

幸好,由於他是絕命谷谷主的私生子,大家雖然表面上絕口不提,但仍對他非常尊敬,認定他是下任谷主,他要做的事,沒有多少人敢干涉反對,否則,小六這樣身分未明哪能安心地在絕命谷中生活?

“沒見過。”小六遠遠地望向衣衫明顯比其他隨從光鮮的男人。    “我應該認識他嗎?”

她明白自己有一段日子的記憶是空白的,可是自從把孩子生下後,她就沒有再強逼自己去想那段時間的事。

忘了就忘了吧,為了孩子,為了照顧她的人,她必須努力面對未來,而不是漫無目的地去追尋過去的記憶。

“不,我問問而已。”莫一恢復公事公辦的語氣。 “這次的金主是清水祿以及與他連成一線的反清黨,他們要破壞這季日本國與朝廷的信牌貿易,所以僱用我們來殺清水翼,酬金絕對可觀。”

“那事不宜遲,莫大哥,我去對付那男人身邊的護衛,你去殺清水翼。”話剛說完,小六便用輕功往下一蹬。

刀光劍影下,一個白影向三井行攻來,三井行馬上閃開,退到清水翼身邊。

拿劍的清水翼敏捷地反手刺向小六的腰間,小六轉身,冷不防地對上一雙炯炯發亮的眸子。

  這個就是清水翼?

他那對灼亮的眸緊緊地註視著她,眸中流轉著令人心懾的幽魅光芒,害她一時間閃神。

  這雙水眸,這陣香氣……

清水翼心生一念,一手奪走系在她臉上的白紗巾!

那瞬間,他以為自己在作夢——是紫藤!

小六見了對方俊美又略帶憂鬱的容貌,心頭忽地一緊,一絲從未有過的淡淡異樣情緒,倏地滑過心房。

  他為什麼這樣看她?一副她比獵物更要吸引他的可怕眼神!

她出任務這麼多年,從未有過此種心怯的感覺,她忽然棄守原來糾纏的目標,改為逃離他們。

太危險了,他果然是個難以對付的人物!

清水翼怔了一下,沒發現三井行和莫一正交手,而其他殺手亦向他一擁而上。他沒空理會這些人,一下突出重圍,直向那道白影追過去!

這張他再熟悉不過的容顏,就是他心中一直忘不了的人啊!六年了,他渴望著重遇的女人,不再是存在於夢裡,而是活生生地出現在他眼前,無論如何,他都不願放過!

另一邊,小六跑進一間小廟喘著氣,努力想著如何通知莫一來援助她,這時,一個黑影突然籠罩在她的身上。

她覺得奇怪,抬頭一看,已被清水翼快速拉到了神像背後,並摀住她的嘴。

緊接著廟里傳出有人闖入的腳步聲。

“這裡有沒有發現?”來人是絕命谷的殺手。

  “這裡沒人。”

  “他逃不了多遠的,追!”

聲音漸漸消失了,小六想咬他的手再放聲大喊,卻被他拉著後退,倒在一旁的草堆上。

“別跟我玩花樣,你乾脆殺了我吧!”她雖然痛,但仍剛烈地瞪向眼前的人。

這男人舉手投足間總會不經意流露出咄咄逼人的氣勢,讓人無法不打從心底泛起一陣寒意,她不難想像,一旦落入他這種東洋鬼子的手,會如何被折磨至死!

“六年後也不願原諒我嗎,紫藤?”

聽見男人口中幾近吶喊的低吼,她愣了一會,尚未有所反駁,他已一把將她納入懷中!

  他、他想怎麼樣?難道他對她的折磨,是要凌辱她嗎?

清水翼激動地緊緊抱著她,為她停滯了這麼多年的心,現在,又開始跳躍了!

“放開我,我寧願咬舌自盡,也不會讓你得逞!”她虛張聲勢地高聲警告。

奇怪,當她偎在他的懷裡時,為什麼覺得這麼的……契合?單純以男人和女人的角度,她甚至還不討厭這個軀體? !

  不!小六,他是敵人,就算長得多英俊,也不可以有一絲動搖和心軟!

“是我,我是翼,你知道嗎?紫藤……”他仍然纏住她。 “你沒死,沒死!為什麼不通知我?我一直希望你平安無事,但在鎮魂所內祭祀你的時間越久,我就越絕望。現在,終於讓我再見到你……”

“不,我不是紫藤,我不是你說的那個人!不要碰我!”她大力推開他,趕緊起身再跑,但身後的清水翼已經抓住她,她只能不停地掙扎。    “放開我!”

“你不承認自己是紫藤?為什麼要這樣,難道還在恨我當初對你的傷害?”他肯定自己沒有認錯人,六年來她的身形樣貌並沒有多大改變啊!

“不,我不知道你說什麼!”傷害?他們可是敵對的,他就算殺了她,她也只能認命,還跟她說什麼廢話! “清水翼,我警告你快放開我,否則我要對你不客氣了!”

“好啊,我就等你不客氣,反正你別想再離開我,我不會再放過你的,就算要下地獄,我也會把你捉回來,你永遠都是我的!”她是恨是愛,都只能在他的視線內,不能再詐死逃跑!

“不,放開我!求求你,我真的不是你說的那個人,放開我!”小六使力地想要掙脫他的束縛。 “要殺就快殺,別再廢話了,否則等我的人找到我,你就算名字裡有個翼字也是插翅難飛!”

“我要不要飛由我來決定!”他冷冷地鉗住毫不溫馴的女人。 “紫藤,我已經失去你六年了,你別想再從我身邊逃走!你忘了我說過,只要你一天是我清水翼的人,你就永遠無法逃離我!”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她被眼前這個霸道的男人給嚇慌了。 “我不是什麼紫藤,我不是!”

她明明沒見過這男人,可為何他的話卻似曾相識?而且他說的六年前,正是她剛失憶的時候。莫非他真的和她是舊識,他知道她失去的記憶究竟是什麼嗎?

她的直覺告訴她,自己和他不是全然無關的,而且他們之間必定有無法解開的糾葛!但是她怕,她不想去知道以前的事,她只想保有現在的生活,如此而已,為何不可以?

清水翼緩緩地欺上她的身子,黑眸中迸射出的怒火要將她吞噬。

“你可以不承認,自欺欺人,但我不想跟你一起裝傻!”

“放開她!”伴隨男人暍聲的,是一支利箭,它狠狠插入了清水翼多年前曾受過傷的肩膀!

這幕教小六目瞪口呆,抬頭一望,放箭的人正是莫一。

為什麼莫大哥射中了這個東洋鬼子,她卻沒有興奮或者如釋重負的感覺,看著他的血蜿蜒成溪的順著身子落下,反而心頭被重擊了一下?

“真是的,為什麼每次跟你在一起,我都會被箭射中?”清水翼苦笑,臉也痛得扭曲了。

  每次?什麼叫每次?他和她曾這麼在一起過?小六看著他的眼晴,很多難以解釋的情緒都湧上了心頭。

“小六,我們走!”莫一走來,推開摟著她的清水翼,然後就把她帶走。

“小六?哈哈,紫藤,你連我給你的名字都不要了嗎?小六,小六,這個名字你不是討厭得很嗎?”躺在地上的清水翼大笑,笑聲既諷刺又憤怒。胸腹間一陣陣的翻湧,幾乎壓不住要從口中溢出的血。

小六頻頻向後望著地上的他,無言離去。

區區一支箭就想打斷他清水翼的決心?門都沒有,不可能!

若放手讓她走,他們可能就永遠不會再有交集了,他做不到、做不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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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無邊際的漆黑夜幕下,受傷的清水翼坐在行宮內,等著他的部下回來向他回報。

如果不是他受傷了,他一定親自去追查她的去向,才不用坐在這里幹等消息!

一旁伺候的人,多少感受到他壓抑煩躁的心情,戰戰兢兢之中只好祈求主上想找的人能快點被找到。

“怎麼樣,找到紫藤沒有?”清水翼焦急的詢問剛走進來的三井行。

“回主上,還沒找到,屬下等會再去調查。”這些年來,有多少殺手組織曾刺殺過主上,但幾乎沒有人成功過,只有今次,因為椿紫藤的出現,絕命谷的人終於成功讓主上負傷回來。

  那真是椿紫藤嗎?還是一個貌似她的女人?絕命谷會不會是故意找一個貌似椿紫藤的殺手來擾亂主上的心?

看到清水翼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三井教平安慰道:“主上,你別擔心,女禦大人吉人天相,上天又安排你們兩人再次相遇,我們這麼多人在找她,一定很快就能找到的。”

“那個女人不想認我!”清水翼兩道濃眉幾乎糾成一條線。

她回來了,卻居然把他往門外推,他連自尊和驕傲都放下了,她卻不認他!如果再不趕快找到她,真不敢想像後果會變怎樣!

“主上,她可能只是一時意氣用事,不是認真的,你別放在心上,最重要的是女禦大人尚在人間,不是嗎?”看到他這麼擔心椿紫藤,三井教平就更加確定自己的想法。

  最無情的人,往往最專情。

“我一定要找到她。”他低喃著。 “我一定要接她回來!”

為了得到這個讓他無法忘懷的女人,他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不惜付出任何代價也要得到她。就算她真是成了要殺他的人,他也甘願,只要她重回他身邊!

他看了一眼從前送給她的琉璃髮簪,把它收入懷中,眉宇之間少了一絲灑脫,多了幾分深深的愁緒和難化的思念。以為再也見不到她,可偏偏被他遇上了,他再也承受不起這種失去她的痛苦、折磨!

這夜,他未能成眠,直至天方白,才稍稍入睡。

  紫藤,你究竟在哪裡?

無論找到天涯海角,我都要把你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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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25 00:29:32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紫藤,我是翼,你沒死? !為什麼不通知我?我一直希望你平安無事,但在鎮魂所內祭祀你的時間越久,我就越絕望。現在,終於讓我再見到你……

紫藤,我已經失去你六年了,你別想再從我身邊逃走!你忘了我說過,只要你一天是我清水翼的人,你就永遠無法逃離我!

不知為何,那些話在小六的腦海裡彷彿鐘響般不斷迴盪,而且每在她腦海裡迴響一次,她的心跳就加劇一分,也更痛一分,使她幾乎不能呼吸了!

她和清水翼……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她明明不知道他是誰,卻隱約覺得熟悉,特別是他的眼神、他的語氣,讓她的心被他的聲音緊緊地揪住了。

那天莫一從清水翼手上救她回絕命谷後,她沒有一晚能安睡,每晚都夢到他。

每晚的情景都不一樣,其中令她最為驚慌的夢,是夢見他的背彷彿一大塊被菜刀切爛的豆腐,縱橫交織佈滿見骨的刀痕,一道道血痕仍在溢出汩汩的鮮血,一整片血肉模糊,找不出半寸平整的地方來。

而最令她羞怯萬分的,則是夢見自己與他在地席上纏綿的春夢……

太可怕了,他就像夢魘一樣,出現在她從未“經歷”過的場景內。她越來越懷疑這個男人與她的關係。

  他們是什麼關係?為什麼她感覺他似乎一直在等她?這個令她不安的人,他的身上好像掩藏著什麼秘密?

今年的初冬來得特別早,雪花如柳絮飄飄地飛揚在絕命谷的上空。陽光帶著暖意的光輝,映在潔白新雪上,反射出耀眼的白光。絕命谷雖然有個令人毛骨悚然的名字,但四周那植滿蒼松翠柏的山巒,粗獷原始,反教人感到寧靜。

立冬近午時分,莫一來到小六居住的院子前,跟她一起在小涼亭內用午膳。

“看來清水翼真的認識你,而且還關係匪淺。”飯後,莫一開始跟小六談起一直放在他心裡的疑問。

他思前想後,總覺得清水翼對小六的態度非比尋常。

清水翼一看到小六時的震驚模樣,與傳聞的冷傲完全不同;他不顧一切孤身追在小六身後,一點都不怕遇上埋伏;他拉扯著一個身為敵人的女人,用的卻是既訝異又狂喜的語氣和眼神;還有最後他中箭的那抹苦笑與毫不退縮,簡直就像一個癡情漢子。

再說,有一個人的五官跟清水翼極為神似,但小六自己好像還沒有發覺。

他帶小六去參加上次的行動,真是對極了。

“別說了,莫大哥,我不想再理會清水翼這個個男人。”她刻意迴避所有與他有關的話題。

“難道你不想找回你失去的記憶嗎?”莫一定定地看著身邊美得讓人眩目的白衣女子,她衣裙飄飄,恍若仙女下凡,雖已是人母,但看上去跟雙十年華的少女沒兩樣。 “連你身上為什麼會有一個寫了'椿'字名牌,都不想知道?”

這六年來,小六從來沒有去追溯過她的過去,可是她卻以“椿”為姓氏,讓其他不熟的人稱她為椿姑娘,也讓兒子姓椿。

他真是不明白,她內心在想些什麼。也或者因為這樣,他才走不進她的心,六年來只能用兄長的身分去照顧他們母子倆。

“我是個不能用父姓,也不想從母姓的人,對想重新過活的我來說,姓什麼都沒有分別,更何況,我的融兒需要一個姓氏。”

“難道融兒不需要爹嗎?”一個連娘親都不知道他爹是誰的孩子,會有多麼可憐?

“融兒有我就夠了。”一想起從自己身體分離出來的另一個生命,她就沒辦法想像失去他的可能。

融兒是個沒有爹的孩子,娘又是一個失憶、以奪人性命為業的殺手,已經夠可憐了,她會盡力付出所有的情感去令兒子快樂成長,補償他的不足。

融兒是她的生命,也是支持她生存的動力,為了賺錢養活他,她當殺手也沒關係,可她就是怕有人會搶走他!

那個叫清水翼的男人,才相處片刻她就知道,他充滿了侵略性和占有欲。假如他說的是真的,那……融兒很可能是他的骨肉,他知道後一定會搶走融兒!

“娘,我回來了!”一個小男孩不疾不徐地向他們走來。

在陽光下,小男孩綻放著微笑,黑亮的瞳眸睜得又圓又大,樣子雖稚氣,但卻比同齡孩子多了一分早熟,是個體貼的好孩子。

看著兒子從外頭回來,正準備送走莫一的小六,馬上迎上前去,可是一雙美目在他身上不經意地一掃,竟微微一愣。

剎那間,她竟覺得兒子和某人越來越相似……

“娘,你怎麼了?”才五歲多的椿融被娘親纖細而冰冷的手緊緊地握住下巴,不禁疑惑地問。

她沒有放開他,沉默片刻,頗含深意地看了莫一一眼,對椿融道:“融兒,你想要爹嗎?”

“不想,我只要娘一個就夠了。”自小跟娘親相依為命,椿融對爹這個角色完全沒有概念。 “娘,你怎麼突然問我?”

“娘怕……有人會搶走你,怕娘以後都見不到你。”她上前抱住兒子,又親了親他的小額頭。

“不會的,我一定會逃走,而且我還要保護娘。”

椿融知道娘雖然武功高強,但其實很需要別人好好呵護,身邊的叔叔、哥哥都教導他,一定要好好鍛煉身手,將來孝順娘親,他一定會聽話的。

“融兒,答應我,若有陌生人找到你,問起娘的事,死也別承認跟我有關係,就算有人打你、罵你、教你受了委屈,你也不得說我和你是母子的事。”

連親生兒子也不能承認,她心里當然很酸很澀,但這是為他好,她很怕自己的猜測成真,那男人會找到他們母子倆,破壞他們平靜的生活。

“為什麼?”他實在不能理解,只是想到莫一叔叔常常“恐嚇”他的話。 “是不是我不乖,就會有人要對娘不利?”

“是,因此你一定要聽話,明白嗎?”她叮囑。

“好。”只要是娘的說,他一定會聽從,任何傷害娘的人,他絕對不會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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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任務一派下來,小六馬上整裝待發,這次她要跟其他另有任務的殺手,一起到邊關地區。而她的任務,是要去刺殺與吏部侍郎有勾結的奸商。

比起其他人,她所接下的是一椿沒有可觀收入的生意,可是她自願接受了。一來,她想出遠門一趙,別讓自己有時間去胡思亂想有關清水翼的事;二來,金主們雖然只是一群被壓榨的老百姓,但她也看不過那種只會欺壓百姓的奸商,能親手解決這種敗類,她樂意之至。

在任務完成後,小六回到客棧,梳洗完便早早上床睡覺。然而她並沒料到,幕府的勢力早就大到連邊關地區都有探子在。

她的行?早在出發前來邊關時,就已被幕府的探子所得知。

他們知道主上在找這個女人,但並不知道他們之間的淵源,只單純以為主上要報復這個曾暗殺他不成的可惡女殺手,於是很快就上報有關她的消息。

清水翼和三井行收到消息後,也以極快的速度趕到她所下榻的地方。

漆黑的深夜裡,兩名男子望著二樓的一間房,身後跟了兩個通報她行?的幕府探子。

俊美又冷洌的清水翼,幽幽輕嘆一聲,眼底有著憂鬱。

“主上,這是向她突襲的好時機,屬下願為主上殺掉這個可惡的女人。”其中一個探子自告奮勇。

清水翼狂怒的猛拍了一下樓梯把手,砰一聲把手的木都震得裂開了,手一抬,抄起腳邊的長凳,一把砸向多事的探子,那長凳頓時命中探子的額角,在上面砸出一個不大不小的窟窿。

另一個探子嚇得呆立原處,連要躲避都還反應不過來。這這這……真是清水翼嗎?

“沒有人能說她是可惡的女人,除了我!”清水翼發脾氣的低吼。 “她麻煩也好,可惡也好,誰也不准插手管她的事,也不許碰她,否則,我絕不寬待!”

沒有人能再傷害她一分一毫,就連他自己,也不容許再衝動地傷害她!

唉,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要邀功也不是這個情況吧? “沒你們的事,快退下去。”三井行命令完兩個貪功的蠢探子,便想分散清水翼的怒氣。 “主上,你不打算進去?”

“她在休息。”他不想打擾了她。

“看一眼也好,不是嗎?”主上尋她尋了那麼久,為的就是這刻吧!他還猶疑什麼? “我會在這裡守著的。”

清水翼也受不了隔著門卻不能相見的折磨,終於推門進去。

“紫藤……”他坐到床沿輕喚,細細的凝視她的嬌容,黑暗中,她的小臉是唯一他能注意到的。

她瘦了,也憔悴了,連熟睡時,她的黛眉還是深鎖,她在不安什麼?在煩惱什麼?

當初在他身邊,再苦他也不會讓她弄到這般地步。現在的她,就跟初遇時那個受盡風霜的十二歲小女娃一樣狼狽可憐。

這六年來的分離,她究竟過著什麼樣的日子?絕命谷苛待她了嗎?

是他的錯,明明愛戀她,卻又為了逼她低頭,推開了她的手。他下定決心,他要奪回她,攜著她的手回去共度一生。只要她願意回到他的懷抱,他什麼都願意去做,無怨無悔。

他的眼炯然有神,凝視著她,思索該怎麼奪回她的心?

“紫藤,你有沒有像我一樣思念你?你這折磨人的小東西,不想我,最少也不能裝作不認得我呀!”

“嗯……”睡不穩的小六覺得彷彿有人在耳際對她低語,也總覺得有股熟悉的味道在她附近……她慢慢睜大眼,見到不該出現的清水翼,就坐在她的床沿,嚇得叫出聲來!

“你醒了?”清水翼忽然抬起頭來,直勾勾的望著她,灼灼的目光逼視著她的小臉。

“你怎麼會在這裡?”清水翼的眼神,原本應該銳利威嚴,讓人不由自主地害怕與顫栗才對,怎麼會如此柔和,眼角還帶著笑與寵溺?

“我來接你回去。”他伸手給她,眸子裡充滿對她的憐惜,可惜她毫不領情地撇開臉,還急急下床去。

“清水翼,如果你為了上次的事來報復,那我無話可說,但除此之外,希望我們別再有交集。”小六平日慧黠的雙眼,流露出一絲不安,脆弱的神情牽動清水翼的心。

  “我不是來報復。”

“不是來報復?那好,我清楚的告訴你,我不過是個收錢辦事的殺手,只要金主沒指派我去殺你,我自然也不會去招惹你。從今以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咱們兩不相干。”

清水翼見她如此戒備的神色,嘆了口氣。 “我並沒有要報復任何人,甚至還謝謝絕命谷和僱你來殺我的人,是他們讓我能與你重逢。”

“重逢?我根本不認識你!”他和她,只在夢中交會過!

她的話重重敲在他心頭,他急道:“你不認識我?我是翼,我是你的男人,你怎能說不認識我?別這樣對待我,紫藤,上次說過一次就夠了,現在只剩你我兩個人,不要再這樣對我!”

“我沒騙你,我……我曾經失憶!”在他的逼視下,她硬著頭皮和盤托出自己的事,除了她生了個兒子以外。

“總之就是這樣,我有好多東西都忘記了,這下你相信了吧?”

“失憶?”他驚訝得如遭雷擊,踉蹌的退了幾步,深邃目光落在她的嬌靨上凝視片刻,啞聲說:“是嗎,你記得自己叫小六,卻只忘了我嗎?”

  為什麼?為什麼就只有他的事被忘記?為什麼?她是騙他的,還是她真的恨他至此?

  “我……”

他壓下她,綿密地吻著她的唇,像是要吻到她的靈魂深處,要她徹底知道他就是唯一能這樣對她的男人。

“如何,還是不記得我嗎?”看著她愕然卻沒有半點演戲的表情,清水翼忽然笑出來,笑得很自嘲、很無奈。 “看我做出什麼好事來,你失憶了,難怪沒回來找我,難怪六年來音訊全無!”

不知為何,看見這樣的他,小六的眼眶不禁紅了。先不談傳聞中他是一個怎樣的男人,光是他這份思念的凝重神情,天下的女人無不為此動容吧?

他吻她的觸感,熟悉又陌生,詭異的是她竟然也不覺得排斥……難道,在她失去記憶之前,她真的曾經擁有過這個男人?如果是,那她的夢都是真的嗎?就連融兒……也真的是清水翼的兒子?

“紫藤,對不起——這句,是我欠你的,可是我也要告訴你,就算失憶了,我還是要把你接回我的身邊,我會用我的方法使你記起我,”

曾經,他以為再也找不回令他心動的女子,但上天還是將紫藤還給了他,他發誓絕不再放手!

“為什麼是我?你……要什麼女人就有什麼女人,不是嗎?我已經老了,不適合你。”她微顫地問。

  她不懂,他何必這樣招惹她?

“老了?才廿三歲就說老,我們的路還長呢!”他輕笑,再認真地說:“從來沒有女人真心為我想過,除了你。你總是在為我著想,從不為你自己。我不知道該怎樣回應,也不了解被人關心是什麼滋味,但我就是無法自拔,不能不要你。”

兩人超過十年的糾纏,並不是一句失憶,就能隨隨便便將其抹得一干二淨。再說,他看得出來,她顫抖的睫毛洩露了她的心思,在她的心中,對他不是全無感覺的!

“夠了,別說了,我什麼都不知道,就算我曾經是你愛過的那個女人,現在也已經不是了!清水翼,你走吧,別再來找我了!”他多留一刻,她就越心慌意亂一刻!

“我會走,但我一定會再來的,紫藤。”

對她,他第一次感到如此沒有把握,但他不想再逼她就範。他不要跟當年一樣與她正面起衝突,他已經學乖,跟她來硬的絕無好結果,上回就是一個再明確不過的例子。

看著清水翼離去的背影,小六跌坐回床沿。

他真是陰魂不散的傢伙,連邊關也跟來了。這代表他說的是真的嗎?她真是他的女人,和他有過深刻的感情?那接下來,她該怎麼辦才好?

  正當她沉思時,門外有人叩門。

  “誰?”

“椿姑娘,沒想到你和那個東洋鬼子,原來是舊識!”一個同是絕命谷殺手的女人,在門外輕諷道。

“你一直在竊聽?”椿紫藤慍怒。她實在太大意,竟忘記另外有同門的人住在這間客棧。

“哪敢,你們還有那個三井行當守門人嘛,我只能遠遠見到清水翼進出你的房間啊!”女人笑得詭異。 “椿姑娘,難怪你上回刺殺他會失敗,原來根本是你捨不得啊!”

“你胡說什麼?”她的眼裡有了一絲波動。

“我也只是實話實說罷了,你別以為有莫一替你撐腰,便能隻手遮天,連刺殺對像都可以隨意放過,絕命谷底下人人都知道的,聽說莫一那日已經射了清水翼一箭,沒道理殺不死他,肯定是你從中作梗吧?你敢發誓,你沒有故意放他走?”

  “我沒有!”

  “那最好。”女人又笑了一陣。 “別說我多事,站在女人家的立場,一個守著兒子過活的寡婦,半夜三更跟男人私會,小心名聲受損啊!”

言下之意,還是指責她跟清水翼有染!

“你說話小心點。”她的聲音轉冷。 “我要休息了,你請回吧!”

片刻,門外沉默,小六打開房門,已空無一人。

她忽然覺得好累,雙手遮臉,這個狀況,真是令她感到非常無助不安。

果然,清水翼就是打亂她生活的元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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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清水翼發現,原來紫藤不認他是因為失憶的關係,馬上帶著三井行等人,趕往絕命谷。

  她無緣無故又怎麼會失憶?是不是那日離去後,途中發生什麼意外?探子明明回報,是清水祿的人馬狙殺了她,她又怎會保住性命,還成了絕命谷的殺手?

相信事情的來龍去脈,問絕命谷的人最清楚,再說,他要親自去絕命谷把紫藤給討回來。

絕命谷是取人性命、賺錢圖利的殺手組織,旗下殺手一定有賣身契約的束縛,那麼他得把紫藤的賣身契買回來,再名正言順地將紫藤接回他的行宮。

只有這個方法,她才會乖乖跟他回去。至於失憶的問題,等日後再靠時間慢慢解決吧!

一行人來到了絕命谷附近的村莊,幾個小孩不知在吵鬧什麼,一旁幾個大人也紛紛走來。

“是椿融他打我!”一個八歲左右的男孩,哭著向大漢告狀。 “他還推我!”

他們討厭椿融明明是個小不點,卻老是頂撞他們這些年紀較大的,因此連成一氣打算給他點顏色瞧瞧。

“我沒有!”才五歲多的椿融,身高雖然比不上對方,但嗓門可不小。 “他在說謊!”

“你敢打我兒子?找死嗎?”大漢扯起椿融的手,不由分說就把他推倒在地,一點都不顧他只是個小孩。 “你那來歷不明的娘只會生你這個野種,要不懂教的話早該打掉你算了!”

“我不許你說我娘壞話!”一聽他們開口詆毀娘親,椿融的火氣也更盛了,連忙爬起來撲往大漢身上。 “道歉,我要你道歉!”

大漢想拉開椿融,樁融卻死不放手,大漢便一直往他身上捶打!

就在椿融以為再也支撐不住的時候,忽然發現大漢停止了對自己的捶打。他費勁地睜開眼睛,只見那大漢高舉著手,目露凶光地瞪著他。

他看來是還沒打夠,可不知為什麼,他的拳頭高高舉起,卻遲遲沒有再落下。

“誰敢拉著老子?”大漢齜牙咧嘴拚命要掙開,可是他的手卻只是在空中微微晃動了兩下,顯然有個更強的力量拉住他的手,讓他無法動彈。

“你是大人,有必要跟一個才幾歲的毛孩子計較嗎?你不嫌難看、我卻覺得礙眼。”一個沉厚的聲音響起。

“我教訓別人的野種,誰他媽敢多事?”那大漢原本是怒火沖天,可是一對上身後男人那冷冽的眸光,立刻變得有些畏懼,張開的大嘴竟也忘了合上。

這英氣逼人的男人,不是他們絕命谷的人!

“我是清水翼,你們頭子想殺卻殺不死的人。”他淡淡地報上名來,也不怕有什麼後果。

倏地,大漢立刻就變了臉,高漲的氣焰一下子跑得無影無?。 “你你你……”還結巴起來。

他雖然只是絕命谷的一般侍從,但也聽說過這個幕府首領的名號。他的命可值千金,能殺了他的話,下半輩子就無憂無慮了!但自己的能耐到哪他清楚得很,要碰眼前這男人,他連想都不敢想!

清水翼滿意地微笑:“看來你已經知道我是什麼人了,算你有些見識,還不快滾!”

大漢如蒙大赦一般,二話不說立刻連滾帶爬,拉著自家小孩消失在他們的視線中。

“你就是清水翼?”椿融垂手站到了一邊,幼小的身體竟似在瑟瑟發抖。 “那個連我莫叔叔和娘都殺不死的人?”

別看他年紀小,他也知道大人們在做些什麼。就是自從殺不成這個叫清水翼的傢伙後,娘才一直精神恍惚的不知在想什麼,他還偷聽過莫叔叔問娘有關這男人的事呢!

“你娘?”清水翼看著這個明明氣勢不足,卻倔著脾氣逞強的小男孩,不禁莞爾。 “她叫什麼名子?”

“我偏不告訴你!”樁融不但沒對這“救命恩人”友善,還自然地排斥著。

“才幾歲大的小不點,口氣這麼大?”清水翼沒有生氣,反而想起這小男孩剛才被打的情況。 “三井,拿點藥來,這小子被人打成這樣,不破皮也會瘀青。”

  “是。”

“清水翼,你來絕命谷幹什麼,要來受死嗎?”椿融斜瞄著這個“叔叔”,仍然虛張聲勢地道。

“動不動就說死字,你煩不煩?”他沒耐性跟這小子討論他的來意,?自拉起椿融的衣袖,替他塗藥。

來到絕命谷後,他倒不急著進去找人了,尤其見到這個人小鬼大的小男孩,他心裡更是升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情感。

“為什麼你要幫我?”椿融不懂,一個她娘要殺的人怎會幫他,還替他上藥?

  “不為什麼。”他難得微笑。

椿融看著他良久,戒心慢慢鬆懈下來。這個好看的叔叔,看來也不像壞人啊?等娘親回來,他要問問她,為什麼要殺這個不像壞人的叔叔……

一旁的三井行,越看這孩子的模樣,越是覺得眼熟……“主上,你覺不覺得這孩子有些奇怪?”

聽了三井行的話,清水翼仔細凝視著椿融,在椿融的臉上看到的竟是孩提時的自己? !他的心中有個想法漸漸成形,忽地捉住椿融,將他身子一轉拉起了衣服,看向他的腰背位置。

“放開我,你想做什麼,快放開我!”椿融嚇得急忙反抗。

“天啊,是清水家人的胎記!”三井行倒抽一口氣地驚叫。 “主上,他……”

清水翼圓睜著眼,眼珠子幾乎要掉了出來,嘴張開,卻過好一會兒後才擠得出聲音。 “你叫什麼名字?”

“不告訴你!”他要收回之前的想法,這叔叔不是好人!

  “你娘是不是小六?”

“你怎會知道?”仍是童言心性的椿融,講出口後才記起自己答應過娘不能隨便告訴陌生人有關他們母子倆的事。 “不、不,我不知道你說什麼!快放開我!”

“你娘一定是小六!”他咧著嘴,似笑非笑。 “她真是太夠意思了,先是失憶加失?,現在卻又悄悄地給我生了個兒子!”

“主上,這事非同小可,那麼快下定論的話似是不妥!”三並行提醒他。

“還快嗎?兒子都長那麼大了,還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相認?”清水翼百感交集,自嘲的笑充滿怨憤。 “樣子、胎記,還有他的娘親,全都證明了他的身分。”

這些日子以來,實在有太多突如其來的消息刺激他,現在又多一件,還是這麼大的事!他竟然當爹了!

該死的椿紫藤,竟敢不告訴他她生了他的兒子?如果他不來一趟絕命谷,他是不是一輩子都要被蒙在鼓裡?

“放開我!”椿融聽不懂這兩人在說什麼,他只知這個男人不是普通的好惹!

“走!”清水翼“挾持”著椿融小小的身子,直向反方向走去。 “你這小子聽好,你不是野種,我也不會再讓人這麼欺負你。”

  “你究竟在說什麼?”

“你有爹,那就是我,我是你爹!”他露出得意又驕傲的笑容,對追回紫藤的事更胸有成竹。

原來他早就有一張王牌,就是他們兩人的兒子!

這個孩子是他們共同產生的生命,將他們這輩子緊緊的牽扯在一起,斬不斷、也化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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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25 00:29:44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從邊關回絕命谷的路上,椿紫藤就覺得無比心慌意亂,彷彿有天大的壞事就要發生,不!她的直覺告訴她,壞事怕是已經發生了。

果不其然,她一回去,就听說椿融不見了的事。

“莫大哥,你說什麼?”她吃驚地問。

“融兒他幾天沒回來了,我派人四處找過都找不到,只好等你回來想辦法。”莫一視椿融為子侄,椿融從出生起就從沒離開過絕命谷,忽然間音訊全無,實在使人憂心不已。

小六咬緊下唇,臉色慘白,心底比任何人都急。她的兒子是她生命的支柱啊,她絕不能失去他!

“是我的仇家找上門嗎?”她推斷。 “但他們怎會知道我有一個兒子,拿他威脅我?”除了谷內的人,沒有外人知曉她生了個兒子的事。

“小六,你有交代過融兒,對外人不能承認跟你的關係吧?”莫一凝重地問。

“有,我有提過,他也會聽話的……莫大哥,莫非你的意思……”是清水翼所為?

“最近對你窮追不捨的人,似乎只有他一個。”

太巧合了,過去的六年一切都風平浪靜,偏偏當小六遇上清水翼後,她平凡的生活卻連番起了風波,實在讓人無法不把方向扯到那男人身上。

“椿姑娘,谷主要召見你。莫大人就免了。”門外有人叩門。

房內交談的兩人均意外不已,因為谷主從未單獨召見過她,每次覲見莫一都會陪同。

“莫大哥,你先回去吧。”經驗告訴她,谷主會親自召見,要講的話肯定非同小可。這六年來從未有過的不安,亦在此刻席捲了她的思緒。

  “可是……”莫一擔心著。

“我應付得了,不用擔心。”說完,小六便跟著離開,前去見絕命谷谷主——這個殺手組織內最高的主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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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六見過谷王。”

“這次去邊關,還順利嗎?”年逾六十的白髮老人,居高臨下地望著堂下身著淡淡青衣的女人。

他是殺手,也是商人,沒有利用價值的他絕不會留下。

當年會留下小六這個有孕在身的女人,全因為兒子莫一力荐她的能力,畢竟一個女流之輩能從清水祿的殺手手下逃過一命,還能殺死對方,一定有其過入之處,而時間亦證明,他和莫一的判斷都沒有錯,她的確是個優秀的殺手,替絕命谷賺了不少錢。

女殺手的殺手生涯往往比男殺手短許多,但女人自有其他能利用的本錢,就是美色。小六長得漂亮是眾所皆知,然而,武功高強和擅於易容術的她,從來都不需要利用美色去獵殺目標。

可是他沒想到,上回與小六同樣前往邊關出任務的殺手回報,小六和清水翼竟有不可告人的親密關係。

究竟是冰山般的小六受清水翼吸引,還是清水翼不怕死地要勾引這個未婚生子的女人?

  還是……小六根本沒有失憶? !她和清水翼本來就是老相好?

這層關係,他本管不著,但念頭一轉,有個計劃便在心中浮現!只要她願意,再略施小計,殺掉清水翼這頭肥羊的酬金很快就能得手了。

  “一切順利。”小六匯報。

這次不單順利完成任務,在途中她更湊巧救了一個嬌滴滴的滿清格格,對她來說可算是有點意思的一次。

“那代表你的能力足以應付谷裡指派的任務,很好,沒讓我失望。”谷主看著她面無表情的容貌。 “小六,我要你再去刺殺一次清水翼,這次只許成功,不許失敗,希望你趕快完成任務。”

上回明刀明槍的殺他不成,這次就來個銷魂的美人計,讓他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又要殺他?誰,出價多少?”她愕然。

絕命谷通常不會連續接下狙殺同一個人的生意,因為失敗第一次,就代表第二次會比上次更難。除非那些金主再度一擲千金,非要取對方性命不可,那自然另當別論。

“誰?還不是他的兄弟清水祿。這個大金主出手闊綽,也不介意我們曾失敗過一次。怎麼,你不想接?還是上次失手了,害怕會再失手?”谷主沉下面色,非要她給出個交代。

假如小六不願出手動清水翼,就代表她對絕命穀不夠忠心,這樣的殺手留她不得!

“我不是害怕,而是……”她其實有數個理由能反駁谷主的一意孤行,可是話到嘴邊,她說不出來,心中更加忐忑。

私心上,她很不願意再對清水翼出手,因為他極有可能是她兒子的親生父親;公事上,她也沒有把握能傷害他,他本身的武功底子極好,加上又有龐大的後援,要再行刺他實在難上加難。

“你兒子失?了,對嗎?”谷主的眼神有著奸詐和不善。 “你要找到他的話,最好聽從我的命令。你有權利拒絕這次交易,但你一定要想一想後果。你忘了嗎?我最喜歡聽話的人了,可是相對的,不順從的人,我絕對不會放過。”

唯一能威脅她的籌碼,就是她的寶貝兒子。碰巧,那小子不見了,正好可以藉此逼她接下任務。

“谷主,你是什麼意思?”她暗暗吸了一口氣,努力的不讓自己太過緊張。 “融兒失?,該不是跟谷主你有關吧?”

“小六,你儘管放心去殺清水翼,不用怕他會拿你兒子威脅你,因為我會好好看管你兒子,絕對沒有人能打他主意的。”他的臉上一派輕鬆自在,彷彿現在聊的事根本無關痛癢。

“是你抓了我兒子?!為什麼要這麼做!”她的心像被砍過一刀,第一次在谷主面前露出了自己的脆弱和痛苦!

“你以為我是什麼樣的人?我承認我是唯利是圖的商人,做生意沒十成把握,也要有八分保險,這麼做都是為了雙方著想,你也不想我賠了夫人又折兵吧?”

“你不信我?那又何必派我去殺他?”

“小六,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跟清水翼有不可告人的關係,光是這點,我就有懷疑你忠誠的理由。但是經過我的研究,你也同樣是最能接近他,伺機向他出手的最佳人選,因為他在意你,不會防著你,不是嗎?”

“我跟他沒有任何關係!他不會中計的!”她幾近狂吼。

  為什麼要這麼對她?她連他是誰,他們究竟有什麼過去都記不得啊!

“那就殺了他。”簡單的一句,就決定了她非去不可。 “成功後,我自會讓你兒子回到你的身邊。”

她的眼裡冒出憤怒,卻只能服從命令。

“好,我答應你殺他,但你不要傷害我兒子!”說完,她就轉過身去,飛也似的逃離這個地方。

這算什麼,六年來她在絕命谷內所做的一切,她的忠心,她的付出,完全被抹殺得一干二淨,換來的竟是這種身不由己的“選擇”嗎?她已經無法再繼續待在這裡,不然她會崩潰的!

  她緊閉泛紅的眼。失望讓她的心沉得不能再沉,再也沒有東西值得她留下,等融兒回到她身邊,她就要離開這個地方!

為了融兒的安全,她得趕快去找清水翼,把所有恩怨解決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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充滿東洋風貌的白色拉門大開,四周傳來陣陣飯菜香味,證明里面的人仍未把飯菜掃進肚腹中。

“為什麼不吃飯?”清水翼一身便裝,皺眉走進房內,打量坐在角落看書的小男孩。

“我不餓。”椿融頭也不抬,輕輕地說。

一個五歲多的小不點竟學人說不餓?清水翼眼裡沒有笑意,繃著臉道:“不吃飯就沒有力氣,你娘她也不會高興的。”

椿融長得就跟他小時候一樣,但卻沒對他有過好臉色,他常常有種錯覺,跟他的對抗其實就像跟孩提時的自己對抗一樣。

這小子……真不知是像他多一些,還是他娘親多一些?

想到椿紫藤,他一直期待著她發現他們父子早就重逢後的驚訝模樣,可是她怎會到現在仍未找到他的行宮來?她應該早就從邊關回來了才對啊!

“你把我擄到這裡,我娘親一定會好好教訓你的!”

“教訓我?好啊,我就是在等她過來找我。”

“娘親不會想見到你的,你別妄想!”提起他那個仙女般的娘親,椿融小小的臉又憤慨起來。

“你怎麼知道?她跟你說過有關我的事?”

  “沒有!”從來沒有。

“那你不希望我們一家團聚嗎?有爹娘一起疼你,不好嗎?”他實在很好奇小孩的心理。

“你不是我爹,我沒有爹,我只有我娘親,她回來見不到我一定會很擔心的,你快放了我吧!”

清水翼僵硬的移開原本想撫上兒子的手,嚴肅地道:“你是我兒子,我們也滴血認親了,你那天又不是沒看清楚。還有,你娘親不可能會不想見我,我是她最愛的人,她的一切都屬於我。”

他不知道小小的男孩懂不懂這些道理,但他就是非要對他說清楚不可。

“你說謊,娘親如果愛你,怎會從沒告訴過我?她說過最愛的只有我而已!”

“那是因為她失憶了!你應該也想見到她過得開心,那我勸你不要管我們大人的事,只管好好吃飯,平安長大!”

他不想對兒子發脾氣,可是那張尖銳過頭的小嘴,就跟他娘一樣,非常懂得如何惹怒他,再加上他實在沒有跟小孩相處過,也還沒調適自己當了爹的心情,於是他每次跟兒子“對壘”,都有屈居下風之感。

  椿融反駁

這個自稱是他爹的傢伙,說話怎麼跟娘親一樣?娘親也常常告訴他,什麼也不要在乎,只管好好吃飯,平安長大,她便會高興、安慰了。

小小年紀的他,想著想著,忽然淚水早巳蓄滿眼眶,假如不是從小知道自己要成為強壯的男生去保護娘親,見不到娘親的這些日子,他早就跟其他小孩一樣,放聲大哭了。

清水翼怔然地望著他,心中暗忖自己的不對。對方只是個五歲多的男孩,他怎能用對下屬的語調跟他說話?而且……他第一次見到他哭,哭得倔強啞聲,就跟他娘親一樣惹人憐惜!

“男兒有淚不輕彈,你別哭了。”清水翼挪動一手,生硬地把椿融擁入懷中,讓他的臉埋入他胸膛。

這個小小的身體接觸,竟使清水翼內心顫動了起來。這就是骨肉相連、血肉至親的感覺嗎?懷中那小小的身子,就是他生命的延續啊!

“是你欺負我和娘親,是你不好,是你……”椿融捶向他,可是他的力道對大人而言根本小得可以。

“是我不好,對不起。”對他們母子倆,他真的有太多的愧疚與虧欠。 “融兒不哭,我的融兒……”

“嗚……你真是我爹嗎……”感到那麼實在又寬大的胸膛,多年來的失落彷彿有了依靠。

  這就是有爹疼的感覺嗎?他真的很迷惑,從小就被罵為野種的他,可以有一個爹嗎?而這個爹,真的可以成為除了娘親以外,他的另一個依靠嗎?

“是,我是你爹,我也知道過去讓你們母子倆過了太久的苦日子。”清水翼動容的緊緊摟著他。 “放心,你以後都會有爹娘疼的。”

“爹,我要娘親……”椿融低泣著。

“我會去接她回家的,我們三個人的家。”他承諾著。

他與紫藤的命運,早就分不開了,更何況現在他們之間還有他們共同的愛,他不可能對她置之不理!

現在他要做的,就是盡快把紫藤納回自己的羽翼下,好好保護、疼愛他們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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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迢迢來到行宮外的椿紫藤,鼻息間有著鹹鹹的海水味,放眼望去,目標是隱於一座座山丘之後的建築物。四周黑漆漆的一片,就只有遠方建築物內亮著點點燈火,幸好天空還有一彎破曉前的新月,才使她看清這壯闊巍峨的幕府行宮是什麼模樣。

  這裡就是清水翼的勢力範圍嗎?

她的心裡打了個哆嗦,在離行宮還有一段距離的樹林間翻身下馬,輕輕的撫了馬兒兩下,卻意外的發現馬鞍上的酒囊,居然還有酒。

殺手的馬一般都有酒囊,隨時用來消毒傷口,而這時,她摘了酒囊,靠著一棵大樹坐了下來,竟有了想一喝便醉的衝動。

她抱著膝蓋,身體蜷在一起,一口一口地往嘴里送酒。每喝一口,渾身便會熱個幾分,可不出一會兒就會更加的冷,如此惡性循環,不一會兒,酒便沒了。

她心裡浮上一股絕望,此番前去根本就是自動送上門去給人羞辱,她完全不覺得自己會是殺人的那個,倒像是被殺的那個。

勢孤力弱,要成功行刺清水翼幾乎是奢望,他要是不想放過她,恐怕眨個眼她就被他或者他的手下給殺了。

現在,她唯有的籌碼,就是睹看看他對她究竟有多少情,藉由感情使他放鬆戒備,讓她有機可乘;絕命谷谷主應該也是在賭這一點吧,否則如此大的生意,怎會派她一人前往?

可是,最使她為難的是,她並不想殺他,最少她不希望是由她親手去取他的性命!

她不記得他們是否真的有過一段情,可是她不能騙自己對他沒有特殊的感覺,還有一連串似真似假的夢境,這些情感都使她不再是個稱職的殺手。

不知過了多久,身邊忽然嘈雜起來。她站起來,看見有輛載了新鮮蔬果的馬車要進行宮,她便飛快地混在其中,順利隨車進入行宮裡。

從廚房出來的椿紫藤,走進這個似曾相識,卻讓人內心冰冷不已的地方。左繞右轉,她無暇去思索自己為何沒有迷路,就能輕易走到內苑,更沒有閒情逸致去欣賞這宮殿的假山假水如何精緻華美,她的心中只感到隱隱不安,總覺得一切都太簡單了,簡單得令她感到不可思議。

“是、是女禦大人嗎?”一把詫異不已的聲音,從她背後響起,她連忙轉身。

  發現她的是大總管三井教平。

“什麼?她、她是女禦大人?她不是已經死了嗎?”跟在三井教平身後的守夜小廝們聽了,嚇得連手上的燈籠都掉落在地上。

“女禦大人?那是什麼?”她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也不認得他們,?自大膽地問:“清水翼呢?”

“快,趕快叫主上來!”三井教平一刻也不敢耽擱,命令道:“你們還在這里幹嘛,快啊!”

小廝連滾帶爬的離開,而三井教平則繞著椿紫藤看個不停。

“真是長大了不少,美是美矣,但女禦大人,你憔悴了好多。你真的沒死嗎?這麼多年來,你去哪了?我們都很掛念你,尤其是主上。”

“我真的……在這裡住過?”看來清水翼真的沒有騙她,她失去記憶前,確實在這地方住過。

“當然啊!”三井教平不知她失憶的事,匪夷所思地望著一臉漠然的椿紫藤。

走道的另一頭,飛奔而來的清水翼已從那裡出現。

“你終於來了!”他露出好久不見的笑容。她可知道他等她回來,等得快要發狂。

面前這個男人焦急又興奮地盯著她,椿紫藤的心一下子停了半拍,蹙緊的眉頭微微鬆開。 “我……想單獨跟你談談。”

“好。”他一拍手,身邊所有閒人均自動退下。

“主上,有什麼需要,你再叫小的。”三井教平趕緊退了下去。

“如你所願,這裡只有我們兩人了,就讓我們好好把事談清楚吧。”

“我不該出現在這裡的,你為何一點都不驚訝?”椿紫藤冷冷的看著清水翼,一步步的向他走來。

“為什麼不該,你本就該回來,這裡才是屬於你的地方,是你的家。”他也向她走近。

“請你不要再糾纏我了,我有一個兒子。”

“我當然知道,因為他也是我的兒子!”煩鬱積壓在胸口,讓他受不了地咆怒出聲。

“不,你亂說!”有那麼一瞬間,她懷疑自己聽錯了,強自鎮定的說著:“你憑什麼這麼篤定?”

“我滴血證實過了,加上他身上有清水家人的胎記,年齡也跟我和你當年在一起時的時間吻合。”他低頭握著她的雙肩。 “紫藤,他是我們的兒子,我們該給他一個家,我們該生活在一起的.”

“好,就算他是你的骨肉又如何,我不在乎!我只知道自己十月懷胎的兒子不見了,我只希望他快點回到我的身邊!”她倉皇失措地摔開他的手,慢慢的後退。 “其他事,我不想再提!”

“看,才一丁點事,你就慌了,你一個女人在外頭,如何守住我們的兒子?六年了,你還不夠辛苦嗎?”清水翼冷哼了一聲,一點也不給她面子。 “我不想潑你冷水,可是你要清楚,你連照顧好自己都有問題了,根本沒有本事守護孩子。”

“你犯不著為我擔心,即使必須賠上我的性命,我也會救他出來。”她身上散發著一股令人窒息的殺氣。

  頓了一下,他認輸的笑了。 “我明白了,那麼我可以……唔!”

剎那間,椿紫藤出手就往清水翼的胸口穴位擊去,沒有防到她這奇襲,當下他動彈不得。 “清水翼,我必須殺了你,谷主才會放了融兒,我也是逼不得已!”她退後幾步離他遠一些。

“紫藤,你——”清水翼瞠著黑瞳,痛得跪跌在地。

“是我對不起你,你不該對失憶的我心軟。”她的眼淚不明所以地湧亡心頭。

“你還是不記得愛過我嗎?你還是只記得要恨我?”他大大的吸了幾口氣,發出一聲哽咽低吼。

她忘了他,他卻忘不了兩人一起的時光!或許有人會說他對她的執著很愚蠢,認為沒有必要掛念一個女人到這個地步,但又有誰明白,心湖一旦因某人而波動,那份漣漪是永無休止的。

“大膽,你對主上做了什麼?”知道椿紫藤找上門,不放心的三井行,急忙過來看看,誰知就遇上這個情況,馬上直衝過來。

她見事蹟敗露,只得施展輕功蹬出了內苑,身影隱沒在黑夜中。

“不要追!”他一聲威冷斥喝,震住欲追的三井行。

“主上,她怎麼敢如此造次?”三井行扶起清水翼,點住他的穴道止痛。

“我要自己去追她!”他一凜,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他撥開三井行,?自向她離開的方向走。

  “主上,可能是陷阱!”

“我管它是不是陷阱,她似乎誤會了什麼!”

  笨蛋,融兒在我這裡啊!

你要找他的話怎麼問都不問我一下?你還要走去哪裡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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