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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iamEri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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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賤宗首席弟子]大魏宮廷(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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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26 09:53:43 |只看該作者

第60章:玉瓏公主(3)

端陽日連續三個晚上並不執行宵禁,朝廷也不限製大梁百姓徹夜地作樂。

  可即便如此,深夜還是相對於白天要冷清地多。

  於是當晚戌時左右,趙弘潤帶著早已玩累了的玉瓏公主回到了皇宮,在文昭閣換回了自己原本的衣裳後,玉瓏公主在趙弘潤與幾名宗衛的護送下,偷偷摸摸地回到了她的玉瓊閣。

  不可否認玉瓏公主在宮廷內的地位並不怎樣,身邊就唯有一名中年宮女與幾名年輕的宮女伺候。

  這幾名宮女自酉時起就一直在找自家公主的下落,簡直要急瘋了。

  “公主殿下,您可回來了。……您這是去哪了?”

  一名年輕的宮女一直在玉瓊閣殿外等候著玉瓏公主,瞧見她平安回來後急不可耐地詢問著,並且小聲示意著自家公主:“公主小心,徐宮史可氣壞了。”

  “徐宮史……”盡興而歸的玉瓏公主臉上竟露出幾許惴惴不安之色。

  見此,趙弘潤忍不住問道:“皇姐,那徐宮史何許人?”

  玉瓏公主還未來得及開口,那名宮女卻瞧見了趙弘潤等人,方才她因為欣喜於自家失蹤了兩個時辰的公主安然無恙地回來,倒沒有注意到公主身後的趙弘潤等人。

  如今一眼瞅見趙弘潤,她立馬用不客氣的語氣質問起來:“你是何人?何敢與我家公主靠得這般近?……是不是你把我家公主給拐走了?”

  “翠兒。”玉瓏公主生怕趙弘潤生氣,連忙斥道:“這位是我弟,八皇子弘潤。”

  “八、八皇子?”那名換做翠兒的宮女麵色頓時變得蒼白,連忙叩地行禮道:“奴婢眼拙不識皇子殿下,請皇子殿下恕罪。”

  趙弘潤望了一眼玉瓏公主,見她又擔憂又為難地望著那宮女翠兒,繼而又轉頭望向他,他頓時明白過來:這名宮女必定是這位皇姐的貼身宮女,而且還是關係不錯。

  既如此,趙弘潤又豈會怪罪,一揮手說道:“不知者不罪,起來罷。……你還未回答我,那徐宮史究竟何許人呢。”

  “多謝殿下不怪罪。”宮女翠兒這才心有餘悸地站起身來,偷偷拿眼打量眼前的趙弘潤。

  要知道宮廷內兄弟姐妹的情分曆來就淡薄,她在玉瓏公主身邊伺候了那麼多年,還是第一次瞧見有皇子跟他們公主走在一起。

  “那徐宮史……”翠兒眼珠微微一轉,低聲說道:“乃是宮中『尚儀局』派來伺候公主的女官兒,

對公主曆來壞地很呢……”

  “翠兒不許胡說。”玉瓏公主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麼,轉頭對趙弘潤解釋道:“弘潤,你莫聽她胡說,徐宮史隻是對我稍微嚴厲些而已,宮內的公主誰都是這樣過來的……”

  雖然不清楚究竟怎麼回事,但是玉瓏公主已稍稍有些感覺:眼前的這位皇弟,不知為何對她格外的愛護,或有可能偏信了宮女翠兒的話,去找那名徐宮史的麻煩。

  “這樣啊……皇姐不請我喝杯茶麼?”趙弘潤自說自話,便朝玉瓊閣內走去。

  玉瓏公主一聽就感覺要壞,狠狠瞪了一眼多嘴的宮女翠兒,拉住趙弘潤的衣袖低聲說道:“弘潤,時辰不早了,你先回去吧。……你深夜還在皇姐的寢閣逗留,這傳出去不像話。”

  就在這時,玉瓊閣內走出一名有些年紀的宮女,瞧見玉瓏公主,眉頭一皺便走了過來,走到玉瓏公主麵前劈頭蓋臉地斥責道:“公主,您還曉得回來?這都什麼時辰了?這件事我會上報尚儀局的。”

  說罷,這位年長的宮女注意到了被玉瓏公主拉著衣袖的趙弘潤,雙眉緊緊皺起:“你是何人?”

  趙弘潤眼神淡淡一掃這名宮女,心中便已猜到了對方的身份,語氣冷冰地說道:“趙弘潤!”

  “趙……弘……潤……”

  那名宮女聞言麵色頓時一變,慌忙跪倒在地,瞧著她驚慌失措的樣子,宮女翠兒在旁笑得有些幸災樂禍。

  “你就是徐宮史?”

  倘若說方才對宮女翠兒說話時趙弘潤客客氣氣,那麼這會兒他卻擺足了身為皇子的架勢。

  結合宮女翠兒的小報告與玉瓏公主方才惴惴不安的表情,趙弘潤隨便猜猜就能猜到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無非就是眼前這個尚儀局派來的宮中女官見玉瓏公主在宮中無人幫襯,以至於對待的態度惡劣唄。

  當然了,這些隻是趙弘潤的猜測,究竟如何,他還要證實一下。

  忽然,他的目光掃到了在旁對那名徐宮史暗暗冷笑的宮女翠兒,心下微微一動。

  他看得出來,這名叫做翠兒的宮女腦筋很活絡,方才見他與玉瓏公主關係不錯的樣子,就試圖借他的手來懲戒那個徐宮史,雖然年紀輕,但是的確很聰明。

  想到這裏,他開口問道:“翠兒,倘若這次本殿下不在這裏,皇姐會受罰麼?”

  翠兒抬頭望了一眼趙弘潤,仿佛從他的眼神中領悟到了什麼,毫不猶豫地說道:“徐宮史會向尚儀局說公主的壞話,除非……”

  “除非什麼?”

  “除非公主殿下給她些銀子。”

  話音剛落,就見跪在地上的徐宮史慌忙爬了起來,指著宮女翠兒滿臉通紅地怒斥道:“賤婢,你莫要血口噴人!”

  趙弘潤見此眼神一冷:“本殿下允許你起來了麼?!”

  聽著那冰冷的語音,徐宮史渾身一顫。

  雖然她是公主閨閣內的女官,並沒有機會見到過趙弘潤這位劣名聲傳遍宮廷的皇子,但至少也聽說過這位皇子的“豐功偉績”:這可是一位膽敢毀天子的禦花園、膽敢砸陳淑嬡的幽芷宮的皇子。

  噗通一聲,徐宮史再度跪倒在地。

  “弘潤。”玉瓏公主朝著趙弘潤輕輕搖了搖頭,低聲說道:“莫要生事。”

  趙弘潤望了一眼玉瓏公主,輕笑問道:“翠兒說的,是實情麼?”

  玉瓏公主張了張嘴,無言以對,一時間表情有些為難。

  見此,趙弘潤哪裏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他不由地有些生氣,要知道公主的月俸本來就不如皇子寬裕,奈何玉瓏公主有時還不得不因為自己偶爾的失儀之舉賄賂女官,以免對方將“劣跡”上報尚儀局。

  不過看在這位皇姐頻頻向她搖頭示意的份上,趙弘潤還是忍了下來,想了想,開口道:“呂牧,拿銀子來。”

  呂牧會意,從懷中摸出兩個銀錠,一臉冷漠地丟在徐宮史跟前。

  眼瞅著兩錠銀子在眼前翻滾而過,徐宮史的心七上八下,好不戰兢。

  她敢收?

  不,她根本就不敢收!

  “奴婢知罪,奴婢知罪……”徐宮史連連地磕頭。

  這時,趙弘潤蹲下身來,將兩錠銀子整整齊齊地擺在徐宮史麵前,低聲說道:“以往的事,既然我皇姐不欲與你計較,本殿下就既往不咎,可日後若是徐宮史缺銀子了,不妨找本殿下來要……明白麼?”

  他說得很慢,一字一句說得清清楚楚,盡管毫無威脅的口吻,但是內中深意,卻使徐宮史額頭冷汗直冒。

  “不敢,奴婢再也不敢了……”

  “很好,將銀子收起來罷!”

  趙弘潤滿意地點了點頭,緩緩站起身來,朝玉瓏公主拱了拱手,笑著說道:“皇姐,那弘潤先行告辭了,你也早點歇息吧。”

  “喔……”玉瓏公主表情有些怪異,畢竟她還是第一次發現,這位和藹的皇弟一旦認真起來,那氣勢還真是挺嚇人的。

  忽然,她想到了仍舊跪在地上的徐宮史,連忙彎腰將其攙扶起來:“徐宮史,你快起來吧。”

  “不勞公主、不勞公主……”此時的徐宮史哪裏還有方才半點嗬斥公主的威風,低頭捧著那兩錠銀子就跟捧著火炭似的,叫人瞧著都感覺難受。

  “啊,公主還未沐浴吧,奴婢這就去為公主準備洗浴的水……”

  根本不敢與玉瓏公主的目光對視,徐宮史慌慌張張地跑到玉瓊閣裏去了。

  “呼……”

  玉瓏公主長長吐了口氣,神色不禁有些怪異。

  轉頭一瞧,她又發現宮女翠兒仍舊癡癡地望著她八弟趙弘潤離去的方向,心下又好氣又好笑,走上前輕輕一敲翠兒的腦袋:“回魂了!”

  隻見翠兒揉了揉腦門,滿臉憧憬地說道:“八殿下真的好厲害……”

  玉瓏公主微微一愣,不過心中倒也附和翠兒的話。

  她原以為自己這位素來言行肆意的八皇弟會為了給她出氣而狠狠教訓那名徐宮史,可沒想到,趙弘潤用的儼然是上位者的手段,根本不像是一名年僅十四歲的稚童。

  “思春了?”玉瓏公主笑著調侃自己的貼身宮女:“要不要我替你牽牽線呀?”

  翠兒努了努嘴,遺憾地說道:“那可是皇子殿下……”

  玉瓏聞言心中苦笑了一聲,其實她也明白,無論公主也好,皇子也罷,二者在婚姻的事上都是沒有什麼自由可言的。

  “知道就好,回去吧。”

  “嗯。……有了八殿下幫襯,日後就沒有人敢欺負公主了……”

  “本來也沒有人欺負我……”

  “誰說的……話說,方才公主你去哪了?”

  “去了……不告訴你!”

  撇下了睜大眼睛一臉委屈的翠兒,玉瓏公主笑嘻嘻地跑到玉瓊閣內去了。

  或許,撥開了那一層憂鬱,她其實就隻是一位普通的十五歲少女罷了。

  『再次注明:玉瓏公主不是女主,也不會在一起,就不要再糾纏啦。重點描寫此女,隻是因為她是推動劇情事件的重要配角,也是第四場父子戰爭的導火索,僅此而已。……這屬於劇透麼?唔,不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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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26 09:54:21 |只看該作者

第61章:5月終

可能是昨晚太晚睡的關係,翌日趙弘潤直到日上三竿才從榻上醒來。

  醒來後的他,並沒有馬上下榻,而是將手伸到某個隱秘的部位摸了摸。

  “呼……還好。”

  他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

  昨晚上的夢裏,他有一次夢到了那位皇姐,不過這一次,他夢到的隻是昨日離宮後帶著玉瓏公主在宮外瘋玩時的景象,並沒有什麼糟糕的畫麵出現。

  那位皇姐真實的笑容,而非是他自己臆想、幻想出來的笑容,讓他不由地感到滿足。

  這才是理智的感情:在明知這份感情沒有結果時,轉而希望對方過得更好,並盡力地幫助她。

  “噔噔噔——”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寢居外傳來。

  趙弘潤對此也不在意,自顧自地穿起衣物來,畢竟有資格進他寢居的,就隻有他的十名宗衛。

  果然,在趙弘潤穿衣服的時候,宗衛沈彧推門走了進來,瞧見自家殿下正在穿衣,便立即將門給合上了。

  “怎麼了,沈彧?”趙弘潤注意到了沈彧臉上的苦笑,好奇問道。

  沈彧臉上的苦笑之色更濃了:“殿下,六殿下殺過來了。”

  “六皇兄?”趙弘潤穿衣服的動作一頓,臉上亦露出幾許苦惱無奈之色。

  他並不意外,畢竟他昨晚為了帶玉瓏公主悄悄溜出宮外去玩耍,不得已放了他六皇兄弘昭的鴿子。

  “他在哪?”

  “正在前殿坐著,一副不見到殿下誓不罷休的架勢。”

  “啊?……你覺得咱有可能溜走麼?”

  沈彧臉上肌肉抽了抽:“六殿下那十名宗衛,已看死了咱文昭閣的窗,殿後頭也有人看著……殿下要翻窗戶逃走,恐怕……”

  『這是不給活路啊!』

  趙弘潤悲憤欲絕,不過想想也不奇怪,畢竟他六皇兄弘昭被人讚譽為天生麒麟兒,自小聰慧過人,想要他手裏逃走,不現實。

  “得,老老實實認錯去吧。”

  歎了口氣,趙弘潤穿好衣褲走向前殿。

  隻見在文昭閣的前殿,六皇子趙弘昭正在殿內正襟危坐,閉目閉口,臉也繃得緊緊的,一看就曉得不是很高興。

  仔細瞅了瞅四周,趙弘潤果然發現他文昭閣的外頭有這位六皇兄的宗衛守著,顯然是考慮到他有可能會翻窗逃走。

  見此,趙弘潤暗歎了口氣,臉上堆著笑容,

走到這位六皇兄麵前拜了拜。

  “六皇兄來此,弘潤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伸手不打笑臉人……是吧?”趙弘昭一眼便看穿了趙弘潤滿臉堆笑的用意,板著臉慢條斯理地站了起來,振了振衣袖,望著趙弘潤問道:“弘潤,昨晚上去哪了?”

  雖然趙弘潤與這位六皇兄關係不錯,但是亦不好透露實情,畢竟宮廷內的公主可是不允許擅自離宮的,若是此事傳出去,對於趙弘潤那位皇姐極為不利。

  “昨晚……昨晚皇弟迷路了。”他語氣凝重地回道。

  “哈?”六皇子儼然有些傻眼:“在宮內迷路了?”

  “不。”趙弘潤搖了搖頭,仍舊語氣凝重地說道:“迷路的不是我,是我的心。”

  “……”六皇子微張著嘴,呆若木雞地望著趙弘潤。半響後,他咂咂嘴從鼻子裏歎了口氣:“就沒有……更合適的借口嗎?”

  聽著他儼然也是一副凝重的口吻,趙弘潤哪裏還忍得住,頓時就泄了氣勢:“好好,我錯了我錯了,是弘潤不該失信……認打認罰,皇兄您說罷。”

  趙弘昭上下打量著自己這位八弟,按照以往的認知,他並不覺得趙弘潤是輕諾之人,哪怕再是不情願參加他的詩會,也會在事前與他說一聲,斷然不至於失約。

  因此他覺得,昨晚趙弘潤可能是去做了什麼比參加他詩會更重要的事,至少在這位八皇弟心中覺得更重要的事。

  “昨晚……莫非弘潤你出宮了?”趙弘昭猜測道。

  “皇兄何以會這麼認為?”

  “哼,顯而易見的事!”趙弘昭摸了摸下巴:“和誰?”

  “什麼和誰?幹嘛一定要和誰?我一個人不行麼?”

  “嗬嗬。”趙弘昭搖了搖頭,說道:“若僅你一人,你不會失約,換而言之,一定有人跟你一同離宮……是誰?”

  “我幹嘛要告訴你?”趙弘潤的眉梢微微顫了顫。

  “弘宣?不可能!依弘宣的性子,他沒有這個膽子。……不會是宮內的宮女吧?弘潤,你這可是在害她們。……不對,宮女,也沒有這個膽子會跟這個未出閣的皇子出宮私會……”

  “……”趙弘潤越聽越心驚,他還生怕眼前這位心智超群的六皇兄猜到什麼蛛絲馬跡,連忙打斷道:“就不能是宮外的人麼?”

  趙弘昭深深望了一眼趙弘潤,忽然淡淡一笑:“果然是宮內的!”

  『這家夥!』

  趙弘潤咬牙切齒地看著這位六皇兄,沒好氣地說道:“補上,補上行麼?……下次皇兄再有詩會時,我一定前去,行麼?”

  “每回麼?”趙弘昭淡定地問道。

  『趁火打劫?』

  趙弘潤瞪著眼睛,沒好氣地說道:“就一回!”

  趙弘昭望了一眼自己這個弟弟,也不爭論,摸著下巴喃喃說道:“會是誰呢?……其實這並不難猜的……”

  “兩回!”趙弘潤咬牙切齒道。

  趙弘昭又瞧了一眼趙弘潤,繼續自顧自地喃喃自語:“首先是宮內的人,其次,弘潤不惜爽約也要帶其出宮……昨日是端陽……是想去見識一下城內的熱鬧麼?換而言之,此人應該從未出過宮……不是宮女,應該是一個就算被發現與皇弟偷偷溜出宮去,也不至於會有性命之憂的……唔?”

  『瑪德,這廝猜到了!』

  眼瞅著這位六皇兄那一瞬間皺眉,同時表情也變得凝重起來,趙弘潤在心中暗罵不已。

  “三回!……六皇兄可莫要得寸進尺啊!”趙弘潤咬牙切齒地說道。

  趙弘昭思忖了一下,笑著點點頭說道:“好,三回就三回罷!……下回,弘潤可莫要再爽約了。”

  “哼!”

  趙弘昭心滿意足地離去了。

  待等他走出了文昭閣,他若有所思地朝著宮廷內公主們的寢閣方向瞅了一眼。

  “費崴。”

  “卑職在。”

  “你去查查,昨晚……”說了半截,趙弘昭忽然好似意識到了什麼,揮揮手說道:“算了,沒事了。”

  宗衛費崴不解地望著自家殿下。

  『我也真是的……弘潤自有分寸,我管那麼多做什麼?……不過,宮廷中有與弘潤關係不錯的皇姐妹麼?會是誰呢?還真是有些好奇啊……不想不想……』

  不可否認,他對宮廷內的皇姐妹們,心中亦不乏憐憫與同情。畢竟她們比他們這些皇子還要無自主、自由可言。

  『唉,籠中的金雀呐……奈何生於帝王家喲……』

  搖搖頭,趙弘昭自顧自回雅風閣了。

  端陽佳節的後兩日,城中依舊熱鬧非凡。

  因為心中清楚玉瓏公主以往從未有機會出宮,因此趙弘潤不遺餘力地教唆她與他一同喬裝出宮。

  不為別的,隻是為了驅散這位皇姐心中那濃濃的煩悶與寂寞。

  盡管玉瓏公主顰眉的樣子也很美,但趙弘潤仍然希望她每日開開心心的。

  那名徐宮史在趙弘潤的敲打過後再也不敢過問玉瓏公主的事,而宮女翠兒更是玉瓏公主的貼身宮女,素來感情就好,因此玉瓏公主每日黃昏前借著天色的昏暗,混在趙弘潤的宗衛們當中悄悄溜出皇宮去,倒也沒有暴露。

  遺憾的是,端陽佳節一過,趙弘潤便沒有機會再在黃昏後離宮了,畢竟那是天子對他禁令。

  這就使得趙弘潤沒有辦法再將玉瓏公主悄悄帶離皇宮,畢竟在白天帶著她喬裝出宮,暴露在禁衛軍眼中的幾率實在太大,終歸玉瓏公主的體型與宗衛們大相徑庭,晚上還可以借助天色遮掩一下,白天怎麼掩飾?

  而對此趙弘潤也有辦法,他每回出宮的時候都會在市集上買一個形態憨厚可愛的小泥塑,回宮後叫宗衛送給玉瓏公主,或者有時他提早一些時候回宮,親自走一趟玉瓊閣,除了將小泥塑之類的小玩意當做禮物送給那位皇姐,再與她說說話,聊一聊在宮外所見到的種種趣事。

  可能是有了趙弘潤這位可以說知心話的弟弟,玉瓏公主逐漸變得開朗起來,她按照趙弘潤給她講述的有關於宮外的事,結合她在端陽節時所見到的,在紙上畫出了一張又一張的宮外景象。

  她將這些畫著宮外景致、建築的畫掛在閨房裏,每日瞅上幾眼,也會覺得很開心。

  而在這段時期,由禮部所主持的科試重考之事也落下了帷幕,由於這是禮部首次主導科試,因此,禮部上下都非常重視,禮部尚書社宥更是親自作為此次科試的主考核,並邀請天子設立不久的禦史監派禦史大夫蘇耿擔任陪監官,嚴格控製科場舞弊之事。

  而最後公布的上榜士子,卻讓趙弘潤有些意外。

  他原以為那名在科場中提醒他『繼燭舞弊』之事的士子溫崎能夠高中,畢竟當時此人的文章與寫文的速度,都給趙弘潤留下了極深刻的印象。

  可沒想到的是,那名溫崎的士子最終竟落榜了,榜上根本就沒有他的名字。

  另外,今年殿試的狀元,竟被一位叫做寇正的十九歲上黨郡寒門士子奪得,而榜眼則是一位叫做駱瑸的二十歲士子,同樣是寒門子弟。

  中書令何相敘家中年方十八歲的嫡孫,京中素來傳聞文采不下於麒麟兒趙弘昭的何昕賢,這位『雅風詩會』的常客,在這場科試中竟隻能屈居於第三,這著實使許多人都大為吃驚。

  無論是東宮太子還是雍王、襄王,都開始暗中籠絡這些年輕的士子,擇選其中佼佼者充實自己的智囊班底。

  哪怕是形式遠不如前三位的燕王與慶王,也於暗中招攬幕僚。

  畢竟對於其他幾位皇子來說,今年或許就是他們拉落東宮的最後一年機會,一旦明年皇長孫永律長到八歲,進入宮學,逐漸博得天子的喜愛與器重,他們奪得皇位的機會就愈發地渺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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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26 09:55:16 |只看該作者

第62章:6月

轉眼間到了六月,大魏依舊安泰,朝中也並無大事發生。

  東宮太子弘禮也不曉得是否是想通了,這一個月來並沒有來找趙弘潤的麻煩。

  對此趙弘潤也感覺有些意外,畢竟他在端陽日於文德殿內破壞了東宮“立言”的大事,非但沒有讓東宮如願以償地坐穩儲君的位置,反而使他背上了“竊文欺君”之過。

  這還不算,趙弘潤還使東宮的智囊班底瓦解,很難想象東宮肯忍氣吞聲。

  因此,趙弘潤派宗衛在宮內打探了一下,這才得知,東宮在科試後於高中的士子中籠絡了幾位伴臣,新加入到了東宮的智囊班底中,而其中有一名叫做駱瑸的士子說服了東宮。

  “駱瑸?今年殿試的第二名?”

  當聽說這個消息的時候,趙弘潤的確是有些吃驚。

  要知道他曾是這一年科試的陪監皇子,大致清楚這屆士子們的本事水準,排除那位靠舞弊手段搏仕途的士子外,這一屆士子的水準普遍還是挺高的,比如他曾經很看好的士子溫崎。

  可沒想到的是,那名受到趙弘潤期待的溫崎竟名落孫山,甚至於,榜上有名的那些位士子,竟都是趙弘潤幾乎沒有注意到的士子。

  這意味著什麼?

  這意味著今年科試中上榜的士子們水準相對都比較高。

  而堂堂新科榜眼被東宮太子招攬至麾下,說實話趙弘潤稍稍也有些在意,畢竟就目前而言,他是偏向雍王弘譽的。

  提起雍王弘譽,就不得不提一樁事,那就是前一陣子趙弘潤使宗衛沈彧去查這位二皇兄的底子。

  如他所料,雍王弘譽非常配合,根本沒有藏著掖著的意思。

  而查證到的結果讓趙弘潤也十分滿意:這位二皇兄,果然是行事光明磊落,並且在籠絡吏部與戶部官員的同時,亦不乏有所建樹,以自己出色的見解與建議,折服了許多朝中官員,也難怪這位二皇兄在朝中的風評很好,聲望也挺高。

  而與這位有人王帝主氣度的雍王相比,趙弘潤那位三哥、即襄王弘璟的做法,就讓趙弘潤有些看不懂,這位襄王殿下在府中廣納門客,無論望族、寒門,三教九流,但凡是投靠他的,襄王皆接納於府上,奉為食客。

  『看來襄王野心也不小啊……』

  對此趙弘潤不置褒貶,因為在他看來,任何一個人都能在適合時機派上用處的,無論三教九流,

而他那位三哥襄王弘璟,目前無疑就是在“養兵”,以待日後。

  至於四哥燕王弘疆與五哥慶王弘信,趙弘潤亦稍作打探過,隻曉得燕王酷喜武功,除了整日在府上舞弄刀槍,就是跑到京郊的軍營裏與那些將軍們切磋武藝,似乎對於舞文弄墨的文人並無興致,也不曾籠絡新科高中的士子,十足的武夫做派。

  反而是五哥慶王弘信,文人、武人都不時有所接觸,可惜他在文人中的威望與名聲遠不如東宮、雍王與襄王,武藝又不如燕王,以至於門前冷清,很少有人會主動投之。

  至於六皇兄弘昭就不必說了,在趙弘潤眼中這位皇兄隻在意他的『雅風詩會』,凡是作詩添詞優秀的,他都熱衷於網羅,不過因為他還未出閣,並且絲毫沒有爭奪皇位的心思。因此,根本招攬不到有雄心壯誌的士子,恐怕隻有一幫相似性格的人,才能與這位皇子玩到一塊兒。

  再說趙弘潤自己,他這段日子倒還真是挺閑,每日出宮瞧瞧蘇姑娘,再到市集買一樣小禮物回宮送給玉瓏公主,與她講述講述宮外的趣事,儼然眼中仿佛就隻有文昭閣、凝香宮、翠筱軒、玉瓊閣,別說去垂拱殿了,就連弟弟弘宣的聽風閣也甚少去。

  可能是趙弘潤頻頻看望的關係,玉瓏公主比端陽節那日要開朗地說,雖然她目前沒有機會偷偷溜出宮去,但是每日聽弟弟趙弘潤跟她講述宮外所見到的事物,講述一些有趣的事,她的日子比以往充實地多,笑的次數也遠遠超過以往。

  尤其是當今日趙弘潤在玉瓊閣內跟她講述他當初與宗衛們在宮內放風箏,由於天子忽然間在他們背後咳嗽了一聲,險些導致宗衛穆青從天上一頭栽下來,玉瓏公主笑得前俯後仰,一時間竟連淑女態都難以把持了。

  “你們……咯咯……你們就沒一個人瞧見父皇?”

  “那時我們都盯著天上的穆青,誰曉得父皇會突然站在身後嚇唬我們?”趙弘潤撇撇嘴說道。

  “後來呢?”

  “後來啊……”趙弘潤攤了攤手:“後來父皇就將我的逍遙閣給改回來了唄。”

  他有意略去了在垂拱殿與三位中書辯爭的事,因為他覺得沒有必要。

  “什麼逍遙閣?弘潤的寢閣不是文昭閣麼?”

  “因為太難聽了,我就叫工部的人替我刻我一塊逍遙閣的匾額……後來父皇又命令禁衛給改回去了,皇姐不曉得,就為這事,父皇當時還派了五百名禁衛陪同,就怕我跟禁衛打起來似的。”

  玉瓏公主聞言好奇問道:“那倘若當時僅僅隻有幾名禁衛呢?弘潤你會允許他們摘牌匾麼?”

  “當然不!……肯定要叫沈彧他們好好修理那幫人。”

  “所以說父皇的考量是正確的。”玉瓏公主掩著嘴偷笑著。

  趙弘潤一聽無奈說道:“皇姐你是站哪邊的啊?就不能幫我說兩句嘛?”

  玉瓏公主笑著眨了眨眼:“宮內的宮殿閣樓,本來就不許擅自改動呀。……好啦好啦,後來呢?”

  “後來啊,那就是戰爭了!”

  “這個我聽說了。”玉瓏公主聽到這裏眼睛一亮,急不可耐地幫說道:“你把父皇的禦花園與觀魚池攪地一團亂……真是可惜了那些珍貴的竹子與金鱗……”說到最後,她用一種暴殄天物的目光哀怨地望向了趙弘潤。

  趙弘潤尷尬地笑了笑,訕訕說道:“那不是我以為可以反製一手嘛,結果反而叫父皇有了可趁之機,趁機斷了我的月俸……如今想想,當時的確挺失策的……”

  瞧著趙弘潤在那檢討自己曾經的計謀,玉瓏公主又好氣又好笑。

  良久,她好似想到了什麼,微微歎了口氣:“自母妃過逝之後,似乎就未曾如此肆意地笑過了。”

  趙弘潤愣了愣,好似也想起了什麼,訕訕說道:“皇姐,我曾經砸了幽芷宮的前殿,你不生氣吧?”

  他這所以這麼問,是因為玉瓏公主的母妃蕭淑嬡,最初是居住在幽芷宮的主人,在她過世後,天子才使陳淑嬡搬入了幽芷宮。

  玉瓏公主微微搖了搖頭,輕聲說道:“我幾年前曾去過一次幽芷宮,模樣已是大變了,我娘用過的器物,都被那陳淑嬡給丟掉了,也就沒有什麼懷念了……何況陳淑嬡的為人,我素來也有所耳聞……並不怪你。”

  “那就好。”趙弘潤鬆了口氣。

  此時,天色逐漸暗了下來,見此,他便準備告辭。

  “這會兒就走嗎?”玉瓏公主似乎有些不舍,挽留道:“不若等在皇姐這邊用了飯再走?我還想聽聽你如何你在科試陪監的事呢……”

  “今天恐怕不行。”趙弘潤為難地解釋道:“今年我娘叫我們兄弟二人到凝香宮用飯。”

  “沈淑妃嗎?”玉瓏公主愣了愣,神色不禁變得有些失落,喃喃說道:“真羨慕你們兄弟,可以隨時見到自己的母妃,與她說說話……”

  瞧著她落寞的樣子,趙弘潤暗暗責怪自己方才不應該透露實情,連忙補救道:“皇姐若是有什麼想說想聊的,也可以隨時找我啊,皇弟隨時奉陪。”

  玉瓏公主聞言心中一暖,臉上露出甜美的笑容:“弘潤,你真好。”

  “……”趙弘潤愣了愣,瞧著她甜美的笑容,心跳微微有些加快,他連忙告辭:“那……那我先走了。”

  “等等。”好似想到了什麼,玉瓏公主連忙喊住了趙弘潤:“弘潤,你明日會過來嗎?”

  “明日啊……明日是不是六月初六?”

  “對呀。”玉瓏公主不解地點點頭。

  “那就麻煩了……”趙弘潤咂咂嘴,有些為難地說道:“明日是六皇兄一月一回雅風詩會的日子,上回端陽節時我放了他一次鴿子,明日不好再失約了……”

  此時玉瓏公主已經知曉趙弘潤為了偷偷帶她溜出宮去,爽約了六皇子弘昭在端陽節的雅風詩會一事,心中又生起幾分感動。

  感動之餘,她忍不住好奇問道:“雅風詩會?”

  趙弘潤聳了聳肩:“對,就是一幫吃飽了撐著的家夥在那高談闊論,聊一些不著邊際的事,或者寫一些亂七八糟自以為事的詩詞。”

  “哪有你說得那般不堪。……我聽說,被六皇子請至雅風閣的,都是我陳都大梁的年輕俊傑呢。”

  趙弘潤調侃道:“怎麼,皇姐有興趣?”

  玉瓏公主聞言白了一眼趙弘潤,隨即感慨道:“有時候吧,真羨慕你們是男兒身,哪怕被困在宮內,也能邀請些知己到閣中作客……以往我想與宮內的姐妹們聚在一起說說話,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瞧著她臉上的羨慕之色,趙弘潤稍稍一猶豫,做了一個讓他與她日後都非常後悔的決定。

  “要不然,我帶你一起去?”

  “可以嗎?”玉瓏公主一臉猶豫地說道:“這樣不太好吧?”

  “沒事。……明日我來叫你。”

  “那……喔。”

  『PS:剛才出去了一趟,沒能及時發,不好意思。另外感謝“晴空悠悠”書友的金蛋與打賞,謝謝節日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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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赴會

六皇子弘昭的六月雅風詩會,設在初六的這一日。

  據說在這一日,各地的士子們會將家中的藏書都拿出來曬一曬,防止蟲蛀。

  既然是曬收藏的書籍,那麼人自然是不能走開的,畢竟這年頭書籍還是很珍貴的,尤其是罕見的稀有藏書,那更是有價無市,輕易難以收購。

  於是,士子們索性就坐在那些暴曬的書籍中,一邊曬書一邊繼續在陰涼地做學問。

  附近或有也在曬書的士子們,於是這些人聚攏在一起,相互探討學問。

  而久而久之地,這一日便演變成了曬書以及與同伴交流文采的節日。

  其實不止六月初六,比如七月初七,女子們眼中的乞巧(七巧)節,對於士子們而言,同樣也是一個曬書交流學問的日子。

  之所以夏秋季節有曬書的習俗,原因在於夏季多梅雨天氣,氣候潮濕,若不將藏書拿出來多曬曬,很容易就會生蛀蟲。

  不過據趙弘潤所知,大魏一開始是沒有這個習俗的,這個習俗似乎最早起源於齊國,後來才徐徐傳入大魏,變成了大魏士子們普遍推崇的士林習俗之一。

  六月初六這一日,趙弘潤照常在巳時兩三刻才醒來。

  沒辦法,十四歲的身體正處在發育階段,更何況他每日宮內宮外地瘋跑,不嗜睡這才叫奇怪。

  下了榻,穿上一身朱紅色的錦服,趙弘潤在自己的寢閣文昭閣用了飯,隨即未做多少耽擱便帶著宗衛們出了殿門。

  今日的第一站自然是玉瓊閣,因為昨日趙弘潤已與皇姐玉瓏公主約好,帶她赴六皇子趙弘昭的六月雅風詩會,畢竟目前他並沒有辦法帶她溜出宮去遊玩,也就隻能讓她借六皇兄的詩會驅一驅煩悶了。

  不過一炷香的工夫,趙弘潤便到了玉瓏公主的寢閣玉瓊閣,他與宗衛們在前殿等候,托宮內的侍女到內室前往稟告。

  不多時,玉瓏公主便領著貼身宮女翠兒從寢居內走了出來。

  今日的玉瓏公主,似乎是經過一番打扮的,雖然渾身上下並沒有佩戴什麼奢華的飾物,也沒有塗抹胭脂,但不可否認,這種素然的美感,反而使人眼前一亮。

  『天生麗質……』

  趙弘潤忍不住在心底暗暗誇讚了一句。

  “弘潤,你來啦。”玉瓏公主與趙弘潤打了聲招呼。

  畢竟是經過一個月多的相處,她也逐漸摸清了眼前這位皇弟的性子,

神態不再像起初那樣拘束,而是將趙弘潤視為了親近的親人,就跟趙弘潤對待弟弟弘宣一眼。

  也正是因為這樣,趙弘潤也逐漸開起了眼前這位皇姐的玩笑:“皇姐今日特別漂亮。”

  “哪有。”玉瓏公主秀目撇了一眼趙弘潤,不過臉上的表情卻很開心,看得出來,她其實並不是一個善於掩藏自己內心真實感受的少女。

  吩咐貼身宮女翠兒為趙弘潤奉上了一杯茶,玉瓏公主仍有些猶豫地說道:“弘潤,我真的可以跟你去赴六皇子的詩會麼?總覺得這樣不合禮法……”

  的確,按照大魏宮廷內的禮俗,未出閣的皇子不允許任何一名宮女接近他們,而未出閣的公主,更是不允許除宗族成員以外的男性接近,否則,宗府與尚儀局便會做出相應的懲罰。

  “放心,我早有準備。”

  趙弘潤寬慰了一句,伸手從懷中掏出一物,直接戴在玉瓏公主的臉上。

  “去對著銅鏡瞧瞧罷。”

  “喔……”

  玉瓏公主好奇地摸了摸光潔微涼的銀質麵具,噔噔噔跑回寢居,對著銅鏡瞧了瞧鏡中的自己,她這才發現,這塊麵具遮住了自顴骨以上的半張臉。

  原來,趙弘潤早就考慮過此事,於是昨日離開玉瓊閣後,派宗衛到工部趕製了這麼一塊麵具。

  可能是從未收到過如此新奇的小禮物,玉瓏公主對著銅鏡左瞧右瞧,一副小女兒的姿態。

  不得不說,工部的巧匠們相當靠譜,這塊麵具的製作非常精致,玉瓏公主帶上後沒有感到絲毫的不適。

  就是玉瓏公主自己覺得挺怪的,怪中透著幾分新鮮感。

  對照著銅鏡瞧了好一會,玉瓏公主這才回到前殿,此時趙弘潤正慢悠悠地喝著宮女翠兒奉上的茶水,聽到腳步聲轉頭瞧了一眼,笑著說道:“這樣就沒人能瞧得見皇姐你的容貌了,就算尚儀局得知了,也無法責怪。”

  玉瓏公主聽了不禁有些欣喜,畢竟她也挺想跟著趙弘潤去見識見識那在京中、宮中都享受極高聲譽的雅風詩會,隻不過擔心此舉會受到尚儀局的責罰,這才一直顯得猶豫不決。

  如今趙弘潤替她想到了一個還算合適的解決辦法,她自然會心動。

  “那……這會兒就去嗎?”

  眼瞅著一塊麵具就讓玉瓏公主從猶豫不決的心態轉變為興致勃勃,趙弘潤心下也微微有些好笑,喝著茶慢條斯理地說道:“對!……不過在此之前,我還是建議皇姐換上那一日衣物,畢竟宮內人多眼雜,太過於招搖,終歸不好……”

  在他說話時,宗衛沈彧適時地遞上一個布包袱,包袱內放有三套趙弘潤還未穿過的新衣物,其中有一套,正是玉瓏公主上月端陽節在趙弘潤的幫助下悄然溜出宮去時所穿過的。

  “還是弘潤你想得周到。”玉瓏公主吐了吐舌頭,抱過布包袱便又回到了寢居。

  等她再次出現時,她已搖身一變,成了一位風度翩翩的公子,隻可惜,這位風度翩翩的公主舉手投足間還是充斥著一股女兒家姿態,撇開新奇感不談,讓趙弘潤怎麼看都感覺挺別扭的。

  “怎麼樣?像不像弘潤平日裏的樣子?”

  玉瓏公主似乎並沒有注意到趙弘潤身後眾宗衛滿臉古怪的表情,照著那日趙弘潤所教她的動作,在眾人麵前來回走了幾圈,做了幾個動作。

  『這……哪像我家殿下了?』

  眾宗衛們麵麵相覷,又不好直說自己心中的看法,隻好點點頭含糊地稱讚兩句學得像。

  不過在趙弘潤看來,玉瓏公主學得明顯比端陽節那日好多了,也不能強求太多。畢竟十五年的女兒習慣,又豈是一朝一夕可以改變過來的?

  “時辰不早了,那就走了,免得六皇兄又以為我爽約。”喝完了最後一口茶水,趙弘潤起身站了起來。

  見此,玉瓏公主遂與宮女翠兒交代了幾句,便跟著趙弘潤離開了玉瓊閣。

  在一行人前往雅風閣的途中,果然遇到不少宮女、太監。因為趙弘潤的關係,那些宮女們自然會識趣地繞道,即使不能繞道也紛紛暫時藏身於園子,倒也不擔心玉瓏公主會被她們瞧穿身份。

  反倒是那些小太監有點麻煩,不過好在趙弘潤在宮內“凶名”不低,倒也沒有幾個小太監敢抬頭觀瞧。

  於是一路上有驚無險。

  到了雅風閣,遠遠地,趙弘潤便瞧見六皇兄趙弘昭就站在殿外,負背雙手等待著誰。

  等誰?還不就是等趙弘潤唄!

  由於有過一次爽約的前車之鑒,說實話趙弘昭也沒有把握他這位八弟這回會不會前來赴會。

  不誇張地說,他已經做好了隨時殺向文昭閣的準備。

  不過依眼下看來,趙弘潤還是蠻識相的,沒有使這位心智超群的皇兄暴怒。

  “嗬!”

  遠遠瞧見趙弘潤領著一幫宗衛浩浩蕩蕩地向自己的雅風閣走來,趙弘昭微微一笑,正要上前迎一迎,他忽然注意到了趙弘潤身後那女扮男裝的玉瓏公主,臉上當即露出了幾許疑色。

  也難怪,畢竟玉瓏公主身材窈窕,哪怕是女扮男裝混在趙弘潤的宗衛們當中,也格外惹眼,更何況她還帶著一張古怪的麵具。

  『不會吧?弘潤將“她”帶到我這裏來了?』

  弘昭心下嘀咕了一句,雖然他並沒有深究上月端陽日晚上他八弟趙弘潤究竟是帶著哪一位悄然溜出宮去玩耍,但也已然猜到哪一位十有八九就是宮內某位與趙弘潤關係不錯的公主。

  在他嘀咕時,趙弘潤已領著玉瓏公主以及眾宗衛來到了這位六皇兄麵前,拱手與他打了聲招呼:“皇兄。”

  “唔。”六皇子弘昭點了點頭,不由地將目光投向躲躲藏藏的玉瓏公主。

  趙弘潤也曉得這位六皇兄十有八九已經猜到了幾分,倒也不再費心隱瞞,低聲對玉瓏公主說道:“皇姐不必躲藏了,其實六皇兄早就猜到了幾分了……不礙事的,六皇兄是值得信任的人。”

  其實玉瓏公主也不是想隱瞞什麼,她隻是下意識的躲藏而已,如今聽趙弘潤這麼一說,連忙站出來,施禮道:“皇妹玉瓏,見過六皇子。”

  作為一位明明已達出閣年齡要求卻因為深受天子喜愛而延緩出閣之事的皇子,六皇子弘昭今年已十八歲,年長玉瓏公主三歲,因此,玉瓏公主在麵對他時需持皇妹之禮。

  『玉瓏?是已逝的蕭淑嬡的女兒麼?弘潤怎麼會與她有所交情的樣子?』

  弘昭微微皺眉思忖了一下,心中不免有些驚訝。

  畢竟據他所知,玉瓏公主是宮中並不是一位受到他們父皇寵愛的公主,一年到頭宮內幾乎沒有任何有關於她的消息,仿佛她住或不住在宮內都無差別,毫無存在感可言。

  而他的八弟趙弘潤呢?那可是目前宮內風頭最盛的皇子,尤其是在端陽節於文德殿破壞了東宮太子的立言大事後,宮內不曉得有多少人在談論這位皇子。

  一位是從未聽天子提及過的公主,一位是如今越來越受到天子喜愛、捧為明珠一般的皇子,六皇子弘昭實在不能理解,這兩位怎麼會牽扯上瓜葛。

  不過既然是他八弟弘潤邀請來的,哪怕六皇子弘昭感覺玉瓏公主身為女兒家混跡在他們當中並不是很妥當,也不能不給八弟弘潤這個麵子。

  “弘潤、玉瓏,請。”

  “皇兄先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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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雅風詩會

六皇子弘昭的雅風詩會,在近些年來已逐漸成為陳都大梁的一股盛風,但凡大梁士林子弟,無不希望自己能收到“雅風”字樣的請帖。

  可事實上,也並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收到請帖,哪怕你確實是一肚子的學問。

  倒不是因為六皇子看重門第,問題在於宮禁。

  要知道,六皇子趙弘昭並未出閣,他的寢閣雅風閣就在皇宮之內,這就使得一些外來的有才士子無緣參與詩會,因為底細不清不楚的他們連宮門都進不去。

  因此,基本上是陳都大梁的當地子弟,或者是他郡的士子在大梁居住了多時,並且已取得一些名聲的,不至於再被懷疑是可疑分子的人,才能獲得這個殊榮,入宮到雅風閣參與詩會。

  因為有著這種種條件限製,因此六皇兄詩會上的常客,也基本上就是大梁當地的權貴名流子弟,或朝中大臣的子侄,這些子弟出身門第不俗,自然不會受到宮廷禁衛們的懷疑。

  跟在六皇兄趙弘昭的身後,趙弘潤與玉瓏公主邁入了雅風閣的前殿。

  趙弘潤由於早就來過好幾回,因此倒也不感覺驚奇,而玉瓏公主儼然是看呆了,因為雅風閣的前殿,那四周的牆壁上掛滿了這位麒麟兒的書畫,有畫山川的,有畫江流的,有畫建築的,有畫風景的,也有畫仕女的,堪稱琳琅滿目,讓玉瓏公主看得目瞪口呆。

  她簡直難以置信,同一個人,竟然能用不同的畫風畫出不同的風景,用不同的書法寫出不同的字。

  記得上個月,玉瓏公主亦參照趙弘潤對宮外景致的描述結合她在端陽節的所見所聞,畫了許多畫掛在閨房中,可那些她自以為滿意的書畫一比較這位麒麟兒掛在雅風閣前殿的書畫,她羞愧地簡直恨不得立馬衝回玉瓊閣,將那些曾經自得的書畫全部撕碎。

  “六皇兄可是天生麒麟兒!”

  瞧見玉瓏公主駐足在身前,一臉目瞪口呆,趙弘潤哪裏還會猜不到她的心思,低聲在她耳邊寬慰道。

  其實不光是玉瓏公主,曾經趙弘潤亦感慨於這位六皇兄在書畫上的造詣,深感不如。

  此時在殿內,已有大概十幾名年紀與弘昭、弘潤相仿的年少士子坐在席中,用筷子輕輕敲擊著碗盞、茶杯,高聲吟歌。

  還別說,這幫人敲得還滿符合音律,並非胡亂敲擊,一看就曉得是精通音律之人,因此哪怕是用碗盞、茶杯等物,

竟也能奏出不俗的曲子來。

  “諸位,諸位。”六皇子弘昭拍了拍手掌,介紹道:“今日有一位貴客加入我等……”

  在座的年少士子們好奇地抬起頭來,卻瞧見六皇子弘昭將趙弘潤推到跟前,笑著跟他們介紹道:“那便是我的八弟,弘潤!”

  “喔喔——”

  殿內頓時響起一陣驚呼聲,這陣驚呼來源於其中幾名年少士子,而其餘士子則不解地望著他們的同伴,弄不清楚他們的同伴為何露出一臉驚歎之色。

  “原來是『東宮授師不配教』的八殿下!”

  有一名年紀與趙弘昭相仿的年少士子當即站起身來,朝著趙弘潤拱手拜道:“當日於文德殿,殿下真是叫我等大開眼界!”

  『這位是?』

  見對方明明比自己大好幾歲,但主動放低姿態向自己行大禮,趙弘潤微微有些發愣,轉頭用眼神詢問六皇兄。

  見此,六皇子弘昭低聲解釋道:“這位是中書令何老的嫡孫,何昕賢。”

  『中書令何老?……何相敘的孫子?咦?何昕賢……那不就是新科的第三名麼?』

  趙弘潤微微有些吃驚,客客氣氣地拱手還禮道:“哪裏哪裏。……難比何公子,高中新科榜第三位。”

  這原是趙弘潤出於本心的恭賀之詞,不過何昕賢聞言後表情卻稍稍變得尷尬起來。

  見此,六皇子弘昭在旁圓場道:“昕賢,你莫誤會。……弘潤可不是取笑你的意思,他並不知曉去年詩會間的事。”

  “取笑?”趙弘潤一聽臉上露出幾許不解之色。

  於是,六皇子弘昭便向趙弘潤解釋了一番。

  原來,作為中書令何相敘的嫡孫,何昕賢本不用這麼早就參加科試的,隻是在去年的時候,陳都大梁有幾個想參加雅風詩會的權貴豪門之子,由於文采與風評的關係被拒之於門外,心中酸憤,於是就傳出謠言,說雅風詩會不過是六皇子帶著幾個裝模作樣的家夥在那自娛自樂,並沒有什麼真本事。

  因此,作為六皇子弘昭最早接觸的年輕士子、雅風詩會的元老,中書令何相敘之孫何昕賢主動要求參加去年秋季的鄉試,希望能夠在今年的會試中高中榜首狀元,揚一揚雅風詩會的名聲,挫一挫那些不夠格被請至詩會卻還要誣陷雅風詩會的家夥們的銳氣。

  可沒想到,今年的大魏會試出了兩位奇才,一個寇正,一個駱瑸,生生將希望奪得殿試首位狀元的何昕賢給擠到了第三位,如此,也難怪何昕賢心中尷尬。

  『原來是這麼回事。』

  趙弘潤這才恍然大悟,搖搖頭笑著安慰道:“我曾在科試陪監,曉得此次會試的名額,何公子能在超過兩千六百名考生中勇奪第三位,足以證明何公子飽讀詩書,也足以證明雅風詩會,何公子又何必耿耿於懷呢?”

  “我也是這般勸他的。”六皇子弘昭接口說道:“在兩千六百名考生中勇奪第三名,這已是非常值得驕傲的成就,昕賢你就莫要再掛心了。”

  說著,趙弘昭招呼弟弟趙弘潤在空置的席位中坐了下來,他本打算替玉瓏公主也設一席,沒想到後者也跟著趙弘潤在席中坐了下來,見此趙弘昭也不再多事。

  說實話他還真不曉得該如何向他的小夥伴們介紹玉瓏公主,倒不如就這樣算了。

  “何公子如今已有官職在身?”

  在坐下後,趙弘潤好奇地詢問鄰席的何昕賢,畢竟後者方才放低姿態主動向他行禮,讓趙弘潤對他好感頗深。

  “暫時在翰林府擔任抄錄文書的書令史。”何昕賢略有些靦腆地回答道。

  “書令史?”趙弘潤愣了愣,疑惑問道:“堂堂新科第三位,屈居書令史之職?”

  何謂抄錄文書的令史,說白了就是抄書的小吏,幾無權職可言。按理說像何昕賢這樣出色的新科士子,最起碼也是二十四司郎官手下的令史,要是再通一通關係,塞上郎官的職位也不是不可能,誰能想到竟隻是一個書令史。

  要知道翰林府隸下可是有上百名負責抄錄的書令史,雖然在官製體係之內,但不得不說隻是微末的小吏。

  “家祖與家父皆希望我在書令史這個職位上先做兩年。”何昕賢委婉地解釋道。

  趙弘潤恍然大悟,正要說話,卻見六皇兄趙弘昭擠過來,眨眨眼笑道:“其實昕賢就是不服氣,他有意在書令史上先呆著,待三年後的會試再重新考。”

  被六皇子一言戳破心思,何昕賢微微有些臉紅,滿臉訕訕之色。

  在大魏,是允許在仕的官員重新參加會試的,不過一般會這麼做的,都是些心高氣傲的年輕人,畢竟整整三年光陰,就拿何昕賢來說,若是他有心的話,足夠爬到郎官的位置了,又何必多此一舉再重新考呢?哪怕考得狀元,充其量也不過是郎官,有何區別?

  說白了就是榮譽感、自尊心作祟,不惜半仕半學也要奪到一次狀元的殊榮罷了。

  一想到狀元,趙弘潤不由地就想到了那位新科勇奪狀元的寒門士子寇正。

  “那名叫寇正的士子……他也在翰林府麼?”

  何昕賢搖了搖頭,說道:“那位寇正士子是新科狀元,起初就是郎官候補的位置,不過他似乎更傾向於外調,據我所知,他希望朝廷委任他為上黨某地的縣令候補……由此可見,寇大人是一位滿腔抱負的俊傑啊。”

  趙弘潤不由有些啞然,據他所知,天底下大部分的士子都挖空心思想在大魏的陳都大梁仕官,誰願意去當一個地方縣令?畢竟在陳都大梁仕官,升遷的機會要遠比在地方仕官高得多,一旦遇到貴人扶持那就立馬飛黃騰達,而那些新科狀元卻主動要求到地方擔任縣令,正如何昕賢所稱讚的,的確是一位滿腔抱負,由衷希望大魏能日漸強盛的務實之人。

  忽然,趙弘潤心中想到一事,低聲問道:“皇兄,新科的第二名投了東宮,這怎麼回事?”

  六皇子弘昭還沒來得及開口,何昕賢低聲說道:“是那位駱瑸士子?此事我有所耳聞。……其實東宮最開始招攬的是寇正,可惜寇正執意希望外調為縣令,於是東宮轉而招攬駱瑸,於是駱瑸便辭了郎官候補,調至東宮為太子伴臣……我與此人稍有接觸,當真是一位博學多才的士子。”說到這裏,他忽然見趙弘潤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臉上露出幾許不解之色。

  “我說何公子,你不會是因為這兩位都辭了郎官候補,所以你也辭了吧?”趙弘潤調侃道。

  何昕賢一聽頓時就臉紅,看來是被趙弘潤給說中了。

  不過也不難理解,堂堂新科的狀元、榜眼都相繼推掉了郎官候補的高位,一個外調為縣令,一個內調為太子伴臣,既如此,第三名的何昕賢又怎麼好意思領郎官候補呢?索性就當一個書令史,在翰林府老老實實地抄錄,等三年之後再重新考,奪回狀元殊榮。

  說說笑笑間,趙弘潤與何昕賢也逐漸熟絡起來,畢竟何昕賢是中書令何相敘的孫子,而何相敘那可是趙弘潤的“老相識”了,因此趙弘潤對他客氣,這並不意外。

  然而趙弘潤隻顧著與何昕賢交談,卻是冷落了殿內其餘的年少士子。

  或有一名士子帶著幾分不滿開口道:“八殿下莫非是看不起我等麼?”

  『……』

  趙弘潤皺眉瞧了一眼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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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章:怨隙

“八殿下莫非是瞧不起我等麼?”

  一句不滿中略帶指責的話,打斷了趙弘潤與何昕賢正在交流有關於新科會試的對話。

  “為何這麼說?”

  趙弘潤微笑著回道。

  隻見那名士子皺眉說道:“雅風詩會不論家門,隻注重文采與品德,前來與後到。……在下等人敬八殿下乃皇子,方才起身恭迎,而八殿下自進殿之後卻毫無表示,連對我等說一句話都欠奉,這豈非是瞧不起我等麼?”

  趙弘潤皺眉想了想,覺得對方還說得有些道理,畢竟他方才因為好奇新科會試的前三名,的確隻顧著與何昕賢交談,並沒有理會其他人,因此這名士子所說的也沒有錯。

  但是這種興師問罪的口吻,讓趙弘潤十分不喜。

  “你叫什麼?”趙弘潤淡笑著問道。

  六皇子趙弘昭微微皺了皺眉,畢竟『你叫什麼』這可不是一句禮貌的問話,按照常理,趙弘潤應當說『請問足下尊姓大名』這類尊重對方的修辭,而不是『你叫什麼』這種上位者的口吻。

  這不,那名士子眼中亦露出了幾許惱怒之色,憤憤說道:“在下賀崧。”

  何昕賢多半是從他祖父何相敘口中聽說過趙弘潤的“豐功偉績”,連忙低聲提醒道:“此子乃吏部尚書賀枚賀大人之孫,秉性並不壞,八殿下……”

  趙弘潤善意地衝著何昕賢點了點頭,旋即笑著對那賀崧笑著說道:“好的,賀公子。……賀公子是希望我就方才的事向你們道歉麼?”

  那賀崧愣了愣,他就是不滿趙弘潤隻顧著與何昕賢閑聊而冷落了他們,倒也沒想過要趙弘潤向他們道歉,畢竟再怎麼說,趙弘潤那也是皇子。

  “道歉就不必了……”賀崧為之氣勢一泄。

  “既然如此……”趙弘潤點了點頭,竟又頭轉向了何昕賢,笑著說道:“何公子,咱們繼續聊。”

  在何昕賢目瞪口呆之餘,那賀崧簡直氣炸了,指著趙弘潤氣地說不出話來。

  六皇子弘昭苦笑著揉了揉額頭,雖然他就知道他八弟弘潤是一個性情乖僻之人,不過這會兒他還真有些頭疼。

  “八殿下欺人太甚!”賀崧深深吸了口氣,憤慨地說道。

  趙弘潤一聽就樂了,故作不解地說道:“賀公子不是說不準備讓我道歉麼?那不就成了麼?你們聊你們的,我們聊我們的。”說到這裏,他眼神微微一冷,

淡淡說道:“和誰聊,那是本殿下的自由,誰也沒有規定,本殿下就必須和你聊!”

  『不好……』

  六皇子趙弘昭當即皺了皺眉,他已經大致摸透了自己這個八弟的性情,知道一旦趙弘潤用『本殿下』而不是『我』來自稱,就意味著這位八弟已經相當看對方不爽了。

  『早知如此,我應當先代為介紹的。』

  趙弘昭不禁有些後悔,畢竟他方才正是瞧見趙弘潤與何昕賢聊起了新科會試前兩名士子的事,因此出於禮數就沒有打斷,沒想到壞了事。

  “弘潤,弘潤。”

  他連忙用眼神頻頻示意自己的八弟,畢竟他很清楚,他這位八弟一旦厭惡某人,存心報複,絕對會有人遭殃,東宮太子就是前車之鑒。

  『……』

  望了一眼六皇兄,趙弘潤輕哼一聲,不再說話了,權當是賣這位六皇兄一個麵子。

  而那個賀崧似乎是被趙弘潤最後那一記眼神給震懾住了,雖然臉上滿是惱怒之色,卻也沒有發作。

  見此,趙弘昭連忙打著圓場說道:“其實是我考慮不周,諸位莫要在意。……雅風詩會的初衷,本是為交流學術,學樂並舉,莫要壞了興致。”說著,他頻頻向席位中幾位關係不錯的年少士子使眼色。

  其中有一名士子會意,笑著岔開話題道:“六殿下說的是。……說起來,八殿下今日來我雅風詩會,實在讓我等頗感驚訝。方才八殿下與何兄交談,我等插不上嘴,誠為可惜……回想端陽日文德殿時,八殿下的壯舉,實在是令我輩歎為觀止。”

  趙弘潤知道這名士子會這樣圓場,那是看在他六皇兄的麵子上,並不代表他方才那樣冷落對方,對方心底就真的不在意。

  想到這裏,趙弘潤亦拱了拱手,客氣地問道:“兄怎麼稱呼?”

  那名士子愣了愣,連忙回禮道:“可當不起八殿下一聲兄,在下楊裎。”

  “楊兄可莫要怪我方才失禮啊。”趙弘潤笑著說道。

  那士子楊裎見趙弘潤對他這麼禮待,哪怕心中稍有怨隙也早已煙消雲散,擺擺手說道,“哪裏哪裏,要怪就怪昕賢兄,近水樓台先得月。”

  “這怎麼能怪我?”何昕賢故作愕然地張大了嘴,看得眾人哈哈一笑。

  正所謂花花轎子眾人抬,席間眾人你客氣來,我客氣去,方才的少許冷寂早已煙消雲散,他們甚至覺得,這位八殿下其實也挺好相處的。

  要說席中唯一悶悶不樂的,恐怕就隻有賀崧了,這個出頭鳥非但沒有得到他希望的禮遇與重視,似乎就連他的同伴們,也漸漸不再支持他方才的舉動。

  妒從心起的他,忍不住打斷了席間同伴楊裎等人對趙弘潤的追捧,冷笑道:“盞茶工夫背下一本書?哼!可笑!”

  “……”雅風閣內的氣氛頓時又變得尷尬起來。

  這回,不止六皇子趙弘昭有些不渝,就連席間的楊裎、何昕賢等年少士子都不由地用不滿的眼神望了一眼賀崧。

  想想也是,他們好不容易才將詩會的氣氛拉回來,本希望方才的事揭過不提,沒想到被賀崧給破壞了,如何不惱?

  “賀兄,八殿下在文德殿背下東宮一本立言之書,這可是我等眼見之事,豈能有假?”何昕賢不滿地說道。

  “哼,你們方才聊得那麼好,你自然會為他說話。”賀崧不屑一顧地撇撇嘴。

  “那我呢?”楊裎皺眉說道:“我也親眼所見,可以為此事作證!”

  『你……』

  賀崧懊惱地望了一眼平日裏與他關係不錯的楊裎,心中愈發地嫉恨,冷冷說道:“反正我沒瞧見,我不信!……除非八殿下再背一回!”

  『你什麼身份,叫八皇子為你再背一回?』

  席間眾士子表情古怪地望著賀崧,有搖頭者,有冷笑者,不一而足。

  在此刻他們心中看來,雖說八皇子趙弘潤最初進殿時對他們的確有所冷落,可人家在六皇子的提醒後,已經糾正了,與他們也聊得挺投機,這不就好了麼?為什麼還要節外生枝、得理不饒人呢?

  眼瞅著賀崧從身邊拿起一本書擺在案幾上,似挑釁般與趙弘潤對視著,他們心中暗暗搖頭。

  “怎麼樣?”目視著趙弘潤,賀崧挑釁般地說道:“若是八殿下你能背下來,我便承認八殿下博聞強記、天下無雙!”

  『你的認可有什麼價值麼?』

  “嗬嗬。”趙弘潤聞言樂了,他感覺有些好笑。他搖搖頭,淡淡說道:“我從未說過我能背下一本書,從頭到尾,我都說是東宮彙編的新書竊取了先人無名氏所作而已。”

  “看罷。”聽聞此言,賀崧得意地望了一眼席間的夥伴們。

  隻可惜,何昕賢、楊裎等人毫無表示。

  東宮竊文欺君?

  在他們看來,這位八殿下的說辭,也就是騙騙不明究竟的人罷了。堂堂東宮太子,有必要為了立言做出這種一旦泄露就會遭到詬病的事來?

  顯而易見,所謂的東宮竊文,無非就是八殿下為了掩飾自己過目不忘的驚人天賦,並反製東宮太子的說辭罷了。

  尤其是當日坐在六皇子陪席的楊裎、何昕賢等人,那是親眼目睹太子責難八皇子趙弘潤的事的,自然明白這位八殿下為何會丟出這樣的說辭。

  可笑這賀崧還以為抓到了八皇子的把柄,在那沾沾自喜。

  “看來眼見為實也未必是真,不才對六殿下將八殿下邀至雅風詩會一事,頗感詫異。”賀崧得理不饒人地說道。

  他口中所說的『頗感詫異』,言下之意就是指趙弘潤並沒有資格參與雅風詩會。

  “那你想怎麼樣呢?”趙弘潤好笑地問道。

  賀崧聞言說道:“不才鬥膽想試試八殿下的文采!”

  六皇子趙弘昭與楊裎、何昕賢等人本想阻攔,不過一聽賀崧這麼說,他們不禁有些心動了,因為他們也十分好奇,素來藏得嚴嚴實實的八皇子趙弘潤,其實是否是飽腹經綸之才。

  畢竟賀崧雖然為人心傲,但的確是有真才實學的。

  然而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下,趙弘潤卻搖了搖頭,說道:“不好。”

  此言一出,席間眾人不禁有些詫異:八殿下竟認慫了?

  還沒等眾人回過神來,卻隻見趙弘潤繼續說道:“你們問來問去,也無非就是吟詩作答,毫無新意,這樣吧,我問你幾道題,你若是能答出來,就算我輸,怎麼樣?”

  『原來八殿下是要反客為主……』

  席間眾人心中恍然,對趙弘潤所指的『有新意』頓時產生了幾許期待。

  看得出來,賀崧的確是一位對自己的才學頗為自信的士子,聞言冷冷說道:“八殿下但問無妨,倘若不才答錯一題,抱著腦袋從雅風閣滾出去,從此這雅風詩會,再無我賀崧!”

  聽聞此言,趙弘潤的臉上露出了幾許莫名的笑意。

  “話別說得太滿!”

  『PS:是哪位昨天投了那麼多一萬二的催更票啊,弄得我……心怪癢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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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惡劣的題

第六十六章

  “第一題。”

  趙弘潤嘴裏剛說三個字,席間眾人的注意力便頓時提起來了,他們十分好奇,這位八殿下口中的有新意的題目究竟是什麼樣的。

  目視了一眼眾人,趙弘潤開口出題道:“我有一位皇姐,假設有一日,我點了一下宮內我兄弟姐妹的人數,發現我的兄弟比姐妹多一人,那麼,我皇姐的兄弟比她的姐妹多幾人?”

  『誒?』

  席間眾人聞言一愣,顯然他們從未猜過這類題,一時間都有些蒙住了。

  不過其中也有些人,在聽到『皇姐』兩字後就已經愣住了,愕然地瞅著坐在趙弘潤右側的玉瓏公主,臉上滿是意外之色。

  “公……公主?”楊裎眼瞅著玉瓏公主結結巴巴地問道。

  何昕賢亦是瞪大了眼睛。

  雖然他們一開始都覺得玉瓏公主的舉止有些怪異,但還真沒往這方麵猜測,如今聽到了趙弘潤的題目,他們下意識地聯想到了玉瓏公主的身份。

  “諸位這是做什麼?”趙弘潤哭笑不得地提醒道。

  席間眾人一聽連忙正襟危坐,不過眼神卻時不時地撇向玉瓏公主。

  也難怪,畢竟未出閣的公主要比未出閣的皇子更加罕見,天大的機遇才能遠遠地見到一回,哪裏機會像這樣近距離地觀瞧,不過遺憾地是,玉瓏臉上帶著一塊銀質的麵具,遮蓋了自顴骨以上的容顏。

  不過即便如此,單單半張臉也不由自主地讓他們遐想連篇。

  “咳咳!”六皇子趙弘昭儼然是注意到了眾小夥伴的小動作,故作咳嗽了兩聲。

  眾年少士子們這才收起心思,將注意力重新投入到趙弘潤所提出的問題中來,他們尷尬地望向趙弘潤,顯然,他們剛才並沒有聽清題目。

  見此,趙弘潤便又重複了一遍。

  一時間,雅風閣內變得安靜下來,所有人都在板著手指計算趙弘潤的題目。

  說實話這題並不難,但是怪就怪在這題需要一定的邏輯思維,隻要能理清其中的條理,這題的答案無非也就是『1+1-(-1)』,即三人。

  然而那賀崧顯然是無法理順這道題的條理,滿頭大汗地在那板著手指,一臉手足無措的樣子。

  因為是趙弘潤與賀崧二人的比試,因此席間眾士子並麼有貿然插嘴,事實上,恐怕他們也理不清其中的關係,畢竟趙弘潤在題中是設有兩個文字陷阱的。

  “多二人。”足足過了好一會,賀崧咬牙回答道。

  在眾人的關注下,趙弘潤滿臉故作遺憾地搖了搖頭:“錯!是三人!”

  說著,他便將正確的解題思路向眾人解釋了一遍,眾士子這才恍然大悟。

  而從頭聽到尾的賀崧,臉色頓時變得蒼白了,畢竟他方才誇下海口,隻要錯一題就抱著腦袋從雅風閣滾出去,並且日後從雅風詩會除名,而如今,第一道題他就沒有答對。

  『自作自受啊……』

  瞧著賀崧滿臉蒼白的樣子,眾士子暗暗搖頭。

  可沒想到的是,趙弘潤卻並沒有急著要將賀崧逐出去的意思,他瞧著滿頭冷汗的賀崧淡淡說道:“賀公子不必心急,還有幾題呢。”

  他全然沒有將賀崧方才的誇口當回事,仿佛權當是一個笑話。

  這使眾士子心下有些好笑。

  “第二題,假設有四戶排列成一行的人家,如今已知,甲家在乙家的隔壁,再者,甲家與丁家並不相鄰,倘若丁家與丙家也不相鄰,那麼,請問丙家的隔壁是哪一家?”趙弘潤淡定地出了第二題。

  聽得這道題,眾士子簡直感覺腦袋跟漿糊似的,亂糟糟成一團,就連六皇子趙弘昭,亦露出了沉思之色。

  至於那賀崧,他的麵色變得愈加蒼白了。

  不可否認,這道題要比上一題難一些,需要利用到排除法,排除掉一項項不符合條件的推斷,最終得出答案。

  這是相當考驗邏輯思維能力,因為在思考的過程中,一旦思維出現混亂,那思路就徹底斷了,隻能再重新開始。

  似賀崧這等從未接觸過邏輯思維題的士子,他們甚至連題目都無法解析,又談什麼解題?

  更要命的是,賀崧此刻心情極為焦慮,而解析邏輯思維題所需要的,就是冷靜的分析能力,此刻心神大亂的他,又怎麼解答地出來。

  『猜……猜一個罷!』

  賀崧偷偷瞧了一眼趙弘潤,見其麵帶微笑,仿佛純粹是等著看他笑話,他心中又氣又急,胡亂猜測道:“是……是丁家!”

  同樣在計算的士子楊裎聞言一愣,詫異說道:“賀兄,丙家與丁家並不相鄰啊,題中已清楚講明了。”

  賀崧一聽頓時就蒙了。

  原來,心神大亂的他根本就是連題目都忘了,純粹瞎猜了一個,還好死不死猜了一個與題目相違的。

  見此,趙弘潤微微搖了搖頭,淡淡說道:“是甲家。”

  說罷,他拿起案幾上早已準備好的筆,將甲、乙、丙、丁四家的坐落按照『丙、甲、乙、丁』的順序書寫下來,傳遞於眾士子手中。

  眾士子對照著這個順序想了又想,看了又看,旋即心悅誠服地點了點頭,看他們的表情,仿佛跟夏日裏喝了一碗冰水一樣舒暢。

  而連接兩道題都沒答對的賀崧,此刻已有些坐立不安了,額頭的汗水如漿湧一般。

  “第三題,假設『我』的兒子是『某人』的兒子的父親,那麼請問,『某人』與『我』是什麼關係?”

  由於已出過兩題類似的邏輯題,席間士子們逐漸也找到了門路,而才思敏捷的六皇兄甚至於沒過一會就已經想到了答案,隻不過這答案,怎麼瞧都讓他有些哭笑不得。

  唯獨那賀崧板著手指在他冷汗淋漓,滿腦子都是兒子、父親,越想越急,越急越亂,儼然有種眼冒金星般的錯覺。

  過了片刻,趙弘潤怪異地說道:“這題比上題簡單簡單呐,賀公子還是打不出來嗎?……答案很簡單啊,『某人』是『我』兒子,『我』是『某人』他爹啊!”

  眾士子聞言一愣,或有幾人忍俊不禁笑了出來,可是礙於賀崧的顏麵,於是隻好捂著嘴,好不難受。

  然而連番受到打擊的賀崧,似乎唯有察覺,神色木然地喃喃自語什麼。

  “三題皆未答對啊,賀公子!”趙弘潤似笑非笑地望了一眼賀崧。

  賀崧臉上閃過一陣羞紅、一陣青白,咬咬牙粗聲粗氣地說道:“再一題,八殿下再出一題,我定能答上來。”

  “再出一題?憑什麼呢?”趙弘潤淡淡笑道:“三道題,還不能說明問題麼?……方才賀公子所言,什麼來著?若是答錯一題,抱著腦袋從這雅風閣滾出去?還說什麼從此在雅風詩會除名?”

  賀崧張了張嘴,無言以對,臉上又羞又惱。

  他咬了咬牙,強辯道:“恕在下直言,八殿下所出之題皆小道爾!……庸俗至極,不足以登大雅之堂!”

  『還死鴨子嘴硬?』

  趙弘潤眯了眯眼,譏諷道:“這話你起初為何不說?……哦,本殿下忘了,那時賀公子對自己自信滿滿來著。”

  而聽了賀崧的話,六皇子趙弘昭與席間眾年少士子亦不覺皺了皺眉。

  在他們看來,贏就是贏,輸就是輸,哪有輸後還來怪題出得不好的道理?

  這分明就是輸了之後的狡賴之詞!

  於是乎,就連平日裏與賀崧關係還算不錯的諸位年少士子,亦不由地將鄙夷的目光投向了前者。

  賀崧也注意到了曾經的同伴們那鄙夷的眼神,心中叫苦不迭卻又無可奈何。

  誰叫他之前將話說得那麼滿,如今三題全然沒有答上來,你說叫他怎樣?難道真抱著腦袋從雅風閣滾出去?這事要是傳出去,豈不叫人笑掉大牙?

  而相比抱著腦袋從雅風閣滾出去,從此在雅風詩會除名更叫賀崧難以接受,要知道雅風詩會堪稱是大梁年輕士子中最具名望的聚會,不知有多少權貴名門的子侄們托關係都希望能加入進來,而他賀崧好不容易融入其中,卻因為此事不得不被詩會除名,這讓他如何接受得了?

  瞧著他滿頭大汗仍然在那強辯,楊裎好心地提醒道:“賀兄,認賭服輸啊。……我輩士子光明磊落,輸了就是輸了,依我之見,不妨你向八殿下道個歉,我等也求求情,難道八殿下還會真與你計較,當真不顧我等的請求將你趕出去麼?……八殿下那可是智挫東宮的俊才,斷然不會與你一般見識。”

  『這楊裎……』

  趙弘潤略有些驚訝,畢竟這楊裎在一邊勸說賀崧的同時一邊抬高他趙弘潤,用讚美之詞堵他的嘴。

  對於這樣的做法,趙弘潤並不反感,畢竟他與那賀崧也沒什麼深仇大恨,無非就是那賀崧太過於心高氣傲,說白了就是太過於老資格,仗著他與六皇子弘昭以往玩得不錯,冒出頭來挑他趙弘潤的刺,還口口聲聲說什麼雅風詩會的規矩,簡直就是找揍。

  若不是看在六皇兄的麵子上,趙弘潤真想叫這家夥明白明白,什麼叫做他趙弘潤的規矩!

  不過既然這楊裎這麼說了,趙弘潤倒也不是不能賣他一個麵子,畢竟最開始的時候,也是這個楊裎看到了六皇子的眼神示意,主動站出來圓場,也算是變相地替趙弘潤化解了之前的失禮局麵,還他一個人情也沒有什麼。

  想到這裏,趙弘潤也不再催促,自顧自飲著酒,儼然是表明了態度。

  見此,席間眾士子對這位八殿下更是好感頓生,紛紛開口勸說賀崧,可奈何那賀崧死咬著他所謂的道理不放,死活不肯認輸,這讓本來與他關係還不錯的士子們大為失望,索性就任由他去了。

  “再一題,隻要再一題!”

  賀崧眼神死死地看著趙弘潤。

  “弘潤……”六皇子弘昭為難地望著趙弘潤。

  『看來皇兄的麵子上,就放他一馬吧。』

  六皇子向趙弘潤使著眼色。

  趙弘潤見此臉上一樂,搖搖頭歎息道:“罷了罷了,看在六皇兄與諸位的麵子上,我就出一題你熟悉的,若你答上來了,你之前的那些話,我權當沒聽見。”

  賀崧頓時神色一振。

  趙弘潤稍一猶豫,出題道:“一人登高,越高越重。……猜一個字。”

  賀崧沉思了片刻,滿臉欣喜地說道:“是跌!……古雲,登高易跌重。”

  『這麼簡單的題?看來弘潤還是給我麵子的……』

  六皇子弘昭聞題也是一愣,心中著實有些欣慰。

  然而令諸人不解的是,趙弘潤也不知是不是沒有聽清,詫異對賀崧說道:“什麼?你說大聲點。”

  見此,賀崧大聲說道:“跌!”

  “乖!”趙弘潤臉上忽然露出幾許怪異的笑容:“你贏了,坐著吧。”

  “誒?”非但賀崧愣住了,就連席間眾士子也露出了怪異的表情。

  片刻之後,雅風閣內頓時哄堂大笑,而那賀崧旋即也反應過來了,憋地麵色通紅。

  『怪不得父皇那般喜愛弘潤,亦直稱他為劣子,果然是性子惡劣……』

  六皇子趙弘昭苦笑連連。

  他這才意識到,他果然還是太天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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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童憲的忠告

第六十七章

  當日雅風詩會,參與詩會的眾大梁年少士子們總算是對八皇子趙弘潤有了個初步的認識。

  要說他張狂倨傲吧,趙弘潤始終都很謙遜,與六皇子趙弘昭一樣,都不是一個擺皇子架子的人,平易近人也能與詩會上的眾士子聊得很好;可若是說他謙遜、有禮吧,一旦這位八殿下動起怒來,那儼然就是鋒芒畢露,仿佛不狠狠羞辱你一番誓不罷休,在這場詩會中一直很尷尬的士子賀崧就是前車之鑒。

  他們不得不承認,這位八殿下果然傳言的那樣,是一位性情乖僻的頑劣皇子,但不可否認,若是沒有惹到他,這位八殿下還是相當好說話的。

  在意識到了這點後,席間眾士子逐漸也就不再拘束了,照舊像曆來詩會時那樣,飲酒作詩、或奏樂高歌,而讓趙弘潤有些意外的是,這群他印象中隻曉得高談闊論的士子,其實也並非全然是不務實的清客,他們也會評論種種朝政的利弊,隻不過這些人要麼還隻是未踏足仕途的士子,要麼就是像何昕賢這樣在翰林府當書令史的微末小官,人輕言微。

  然而不可否認,這些士子也是胸懷抱負之人。

  『可惜六皇兄對皇位沒有興致,否則……雅風詩會的這些士子日後必將能成為他的膀臂之助!』

  暗暗觀察著雅風詩會成員的趙弘潤心中略有些惋惜,雖然他並不清楚東宮的伴臣、幕僚團體究竟水準如何,不過想想那些東宮曾經的原班底既然能協助太子弘禮彙編出一本新書,想來本事也是不錯的,可即便如此,趙弘潤仍然覺得六皇兄的雅風詩會,這些詩會成員的水準,應該是能與東宮班底持平的,隻不過這些士子的才華目前仍然局限於理論,缺少實踐的經驗。

  可是想想這些士子背後的家門,就不難猜到雅風詩會能體現的能量,隻可惜六皇子趙弘昭全然隻是將雅風詩會當成是有相同愛好的士子們的聚會,絲毫沒有借助這些夥伴們的力量去爭奪皇位的心思。

  這不禁讓趙弘潤有些惋惜,畢竟目前在他心目中,雍王弘譽與這位六皇兄弘昭,儼然是能夠使大魏變得富強的儲君人選。

  說起來,同樣是第一次參加雅風詩會,趙弘潤的關注點在於詩會成員的文學水準以及家世背景,而玉瓏公主,顯然是單純地佩服這些年紀相仿的士子們的文采。

  雖然大魏的公主也被要求必須知書達理,懂得讀書寫字、琴棋書畫,

可是比起雅風詩會這些已然將琴棋書畫當做娛樂的年少士子們來說,玉瓏公主的程度顯然是要遜色一線的。

  畢竟雅風詩會的成員,那可是集陳都大梁眾多權貴名門公子的佼佼者,非文采出色、品德良好不能受到邀請。

  哪怕是被趙弘潤耍了一回的吏部尚書賀枚的孫子賀崧,也在趙弘潤半教訓、半玩笑的打壓下沒有發作,雖然看此子的表情,他儼然還是有些不服氣,對於趙弘潤用一些旁門左道的題目為難他而感到憤懣。

  不過讓趙弘潤感到無語的是,那賀崧雖然對他並不服氣,可是對於針對某些話題鼓起勇氣表達自己看法的玉瓏公主,這廝卻相當的禮待,哪怕玉瓏公主有些話說得有偏差,也沒見這廝跳出來挑刺。

  唔,準確地說,不光隻是賀崧,應該說在場的雅風詩會成員普遍對玉瓏公主相當寬容,哪怕是從玉瓏公主的觀點中聽出了什麼,也隻會很隱晦地提醒她,和顏悅色地糾正,尤其是那個賀崧,簡直與對待趙弘潤時判若兩人。

  這種差別對待讓趙弘潤猛翻白眼,不過看在玉瓏公主似乎很開心的樣子,他也懶得跟這幫人計較。

  同性相斥、異性相吸嘛,顯然這幫人是屬磁鐵的。

  因為雅風詩會要持續到巳時前後,因此,在黃昏時分時,趙弘潤便起身告辭,準備送玉瓏公主回玉瓊閣。

  對於,似何昕賢、楊裎、賀崧那些士子們似乎都有些遺憾,不過他們也都能理解,畢竟大魏公主所受到的管製要比皇子們嚴格地多,似這般偷偷跑來參加他們雅風詩會,已經算是比較出格的事了,倒也不能再強求什麼。

  不過看著這幫人隱晦地邀請玉瓏公主下月再來參加詩會,趙弘潤不禁有些無語,心說這簡直就是赤裸裸的差別待遇。

  宗衛沈彧等人打著酒嗝從偏殿裏出來,很顯然,在趙弘潤與玉瓏公主在前殿參加詩會的時候,這幫人鐵定是在與六皇子弘昭的宗衛們在偏殿飲酒,一個個喝地紅光滿麵,精神抖擻,也不曉得究竟喝到了多少。

  在送玉瓏公主回玉瓊閣的途中,趙弘潤見她似乎很開心的樣子,遂好奇地問道:“感覺如何,皇兄的雅風詩會?”

  “皆是我大魏的年輕俊才呢!”玉瓏公主由衷地稱讚著,或許她在她的姐妹中算是文采出色的,但是比起那些出身書香門第的士子們來說,她顯然還是要遜色一些的。

  而這次的詩會,顯然是讓玉瓏公主明白了她與那些年紀相仿的男兒們的差距。

  “要是我也能辦一個類似的詩會就好了……”玉瓏公主遺憾地說道。

  她不由地感到遺憾,畢竟公主們受到的管束要比皇子們嚴格地多,哪能像六皇子趙弘昭似的,邀請京中那些出身書香門第的大家閨秀?別說宮內的規矩不允許,那些有才學的女子的家門也不會允許。

  不過趙弘潤顯然不會潑她冷水,他故意用誇張的語氣說道:“皇姐的野心很大嘛,怎麼,準備將京中有才識的女子都邀請到玉瓊閣去?……皇姐若是真的辦成了,可別忘記叫上我喲,我也想見識見識我京中那些名門千金呢。”

  雖然明知此事不可能,可是聽趙弘潤這種誇張的語氣,玉瓏公主的心情倒是好了許多,撇撇嘴故意說道:“瞧你這色樣!……好啦,到時候第一個就叫你。”

  “那咱可約好了。”

  “嘻嘻。”

  說說笑笑之間,趙弘潤便將玉瓏公主送回了玉瓊閣。

  他並沒有在玉瓊閣呆多久,便準備去凝香宮,因為這些日子他宮裏宮外跑得勤快,去凝香宮的時日明顯少了許多,因此他母妃沈淑妃勒令他這幾日必須到凝香宮去用飯,他弟弟弘宣亦受這無妄之災。

  然而當趙弘潤從玉瓊閣出來的時候,他倍感意外地碰到一個人,那便是他父皇身邊的大太監,童憲。

  遠遠地瞧見童憲帶著兩名小太監就站在趙弘潤的必經之路上,趙弘潤不覺有些意外,因為按理來說,童憲應該是寸步不離他父皇魏天子的。

  “童公公?”

  趙弘潤主動向童憲行了行禮,畢竟對方是大魏天子身邊的大太監,趙弘潤也不想輕易得罪他。

  不過讓趙弘潤有些詫異的是,此時童憲的臉上滿是凝重之色。

  “怎麼了?”趙弘潤好奇問道。

  “你們二人在這裏候著。”隻見童憲轉頭對身邊的兩名小太監吩咐了一句,抬手對趙弘潤低聲說道:“八殿下,請移步細說。”

  『什麼事這麼神神鬼鬼的?』

  趙弘潤心中不解,於是吩咐宗衛們在原地等候,跟著童憲往最近的園子裏走去。

  走了大概幾十步,童憲這才停下腳步,他朝著四周望了望,見四下無人,這才低聲問道:“殿下,老奴鬥膽問殿下一句,殿下這幾日可是玉瓊閣的玉瓏公主走得很近?”

  趙弘潤聞言皺了皺眉,有些不悅地說道:“童公公這話是什麼意思?”

  童憲顯然是瞧出了趙弘潤臉上的不快,連忙擺擺手解釋道:“老奴沒有別的意思,老奴隻是奉勸殿下,莫要與玉瓏公主走得太近。……這是老奴對殿下的忠告。”

  “什麼意思?”趙弘潤眉頭皺著更緊了。

  見此,童憲歎了口氣,低聲對趙弘潤說道:“殿下乃陛下日益器重的皇子,老奴斷然不會害殿下的。……無論端陽節殿下私下偷偷帶玉瓏出宮一事,還是今日殿下帶玉瓏公主前往雅風閣參加雅風詩會一事,老奴都替殿下遮掩下來了,可紙終歸保不住火,縱使是老奴,也無法一直替殿下遮掩著……”

  說罷,童憲朝著趙弘潤躬身行了一禮,便原路返回了。

  瞧著這位宮內大太監離去的背影,趙弘潤不由地皺了皺眉,他沒想到他安排地明明那麼妥善,可他私下帶玉瓏公主出宮的事還是被這位內侍監的司禮秉筆太監給得知了。

  『這可不太妙……』

  趙弘潤微微吐了口氣。

  平心而論,若單單隻是他,他並不怕事發被他父皇得知,可這件事涉及到玉瓏公主,這就難免會讓他投鼠忌器,他可不希望玉瓏公主因為他而受到處罰。

  次日,趙弘潤又走了一趟玉瓊閣,將此事告訴了玉瓏公主。

  本來玉瓏公主見到趙弘潤是十分開心的,可是待聽說此事後,她頓時嚇得花容失色。

  本來她還在期待趙弘潤能帶她參加下個月的雅風詩會呢,這下她哪也不敢去了,隻能老老實實地呆在玉瓊閣,再也不敢奢望什麼。

  於是乎,待等七月初七的雅風詩會,趙弘潤就隻能獨自一人趕赴雅風閣。

  『PS:補上“靇魻你好”書友的那一更。話說有人說題爛?好吧,其實這些題據說是某國外大學測試題,除了最後一個,你們說爛,我是無所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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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泄露

“今日……那位沒有來嗎?”

  待等七月初七,趙弘潤為了履行他對六皇兄弘昭的承諾,再次前往雅風閣赴詩會時,詩會中的士子們見今日隻有他趙弘潤一人獨自前來赴會,而沒有玉瓏公主的陪同,均感覺有些失望。

  而坐在趙弘潤側席的何昕賢,更是忍不住開口詢問。

  見此,趙弘潤就簡單地解釋了一番,大致就是玉瓏公主上回來赴詩會的事宮內有人知曉了,因此不方便再露麵。

  “也就說,日後都很難再過來了嗎?”何昕賢滿臉遺憾地問道。

  “差不多這個意思吧。”趙弘潤也是微微歎了口氣。忽然,他好似察覺到了什麼,抬頭瞧了一眼何昕賢,取笑道:“怎麼,昕賢兄似乎很失望的樣子?”

  “沒……”何昕賢頓時驚慌失措起來,連連擺手說道:“我隻是……”

  “隻是什麼?”趙弘潤壞笑著問道。

  何昕賢尷尬地笑了笑,低著頭不再言語了,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當日的雅風詩會,也不曉得是不是玉瓏公主沒有赴會的關係,總之詩會內的成員們興致都不是很高,氣氛總顯得有些沉悶。

  對此趙弘潤倒是不難理解,想想也是,他在蘇姑娘一同飲過酒後,不是也沒啥興致再跟沈彧那幫宗衛們一起喝酒了麼?

  一樣的道理。

  不過讓趙弘潤有些意外的是,等到黃昏時候他與宗衛們準備回文昭閣時,那何昕賢竟也匆匆地跟了出來。

  “八殿下。”何昕賢麵紅耳赤地將趙弘潤請到一旁,小聲說道:“殿下能否幫我一個忙?”

  撇了一眼何昕賢臉上的尷尬表情,趙弘潤又低頭望了一眼他手中那捏地死死的一張紙,表情不禁有些怪異:“什麼事?說來聽聽。”

  隻見何昕賢用袖子擦著額頭的汗水,擦了又擦,扭扭捏捏了好一會,這才將手中捏得死死的那張紙遞到趙弘潤麵前,臉上堆著勉強的笑,訕訕說道:“殿下能否幫我將這封信轉呈……轉呈……”

  眼瞅著他糾結於『轉呈』兩字,結結巴巴了好一會也不見下文,趙弘潤有些不耐煩了,接口說道:“轉呈我皇姐?”

  “是是。”何昕賢下意識地點頭,可一瞧趙弘潤那怪異的表情,他又連忙擺手解釋道:“殿下莫要誤會,我隻是聽說玉瓏公主因宮內規矩無法來參加詩會,覺得她或許會感到遺憾,因此就將今日詩會上我等交流的事、作的詩詞,

寫在紙上,希望這能使她稍解遺憾。”說著,他連忙將那幾張疊得方方正正的紙又重新攤開,舉在趙弘潤麵前,仿佛是為了驗證自己的說法。

  趙弘潤掃了兩眼那幾張紙,發現果然如何昕賢所言。

  『怪不得這家夥一直低著頭不知在寫什麼,原來是在寫這個……』

  趙弘潤微微搖了搖頭,忽然問道:“昕賢兄……喜歡上我皇姐了?”

  何昕賢一聽大驚失色,連忙擺擺手準備解釋,可就在這時,趙弘潤卻淡淡說道:“昕賢兄想清楚了再回答。”

  何昕賢愣了愣,他這才注意到趙弘潤的表情。

  咬了咬牙,他隱晦地回道:“我……不敢奢望高攀……”

  『不敢奢望高攀……就是說有這個心思咯?』

  趙弘潤心下有些好笑。

  好笑之餘,說實話他的心情也有些複雜。

  畢竟他對玉瓏公主也是有一份特殊感情的,雖說因為兩者身份的關係,這份感情變得逐漸淡薄,就目前而言遠不如與他有過肌膚之親的蘇姑娘,但即便如此,玉瓏公主在趙弘潤心中的地位仍然比較特殊。

  『何昕賢……中書令何相敘之孫,禮部右侍郎何昱之子……』

  趙弘潤靜靜地思索著。

  若是送書的是賀崧之流,恐怕他早就回絕了,可送書的人是何昕賢,這就讓他不由地沉思起來。

  不可否認,何昕賢的家門背景乃陳都大梁的名門,祖上四代皆是朝中重臣,而到了何相敘這一輩,那更是受到魏天子的器重,提拔為中書令,堂堂垂拱殿內朝大臣。

  因此,這何家的家門背景,是足夠資格使公主下嫁的。

  而何昕賢本人,那也是才學堪比六皇子趙弘昭的大梁俊傑,年輕輕輕便在新科會試高中第三名,難能可貴的是此子並不甘心僅得第三名,因此一邊在翰林府當一介書令史熬著,一邊苦讀詩書準備三年後再考,算得上是一位心智堅韌的年輕人。

  再者,何昕賢為人溫文爾雅、謙遜和善,無論品德、文采還是進取心,俱是上佳,不得不說是一位從小受到嚴格家教的貴公子的典範。

  至少趙弘潤看他還比較順眼。

  考慮了足足半柱香的工夫,趙弘潤這才帶著幾分惆悵說道:“給我罷,我會替你轉呈於皇姐的。”

  何昕賢一聽大為欣喜,連忙拱手拜道:“多謝殿下了。”

  從何昕賢手中接過那幾張紙,藏在懷中,趙弘潤便自顧自往玉瓊閣去了。

  由於上個月趙弘潤將大太監童憲的忠告之事告訴了玉瓏公主,因此這位皇姐這段日子都嚇得連玉瓊閣都不敢輕易邁出,整日裏除了在寢居發呆,就是苦苦等著趙弘潤到她寢閣與她說說話。

  聽趙弘潤說一些新奇有趣的事,這已經是玉瓏公主唯一的樂趣了。

  這不,今日趙弘潤剛到玉瓊閣坐下,玉瓏公主便迫不及待地詢問今日雅風詩會的事,她很想知道,那些與她年紀相仿的年輕士子,今日在雅風詩會又會談論什麼事,或者,又作出了怎樣精美的詩詞。

  見此,趙弘潤便將何昕賢所記錄詩會過程的紙從懷中取了出來,遞給了玉瓏公主:“皇姐自己看吧。”

  “咦?”玉瓏公主愣了愣,好奇地看著紙上的文字,直看得津津有味。

  良久,她有些愣神地望著落款上的名字,詫異地問道:“何昕賢……莫不是上回坐在弘潤你左側席位上的那位士子?”『注:上回雅風詩會,從主位的角度看,趙弘潤的座位在左側首席,何昕賢的座位在他的下手,從趙弘潤與玉瓏的角度看,是左手邊。』

  “對。”

  “難得他有這份心……”玉瓏公主喃喃自語著,似乎有些感動的樣子:“弘潤,你說我應該寫一封回信感謝他麼?”

  “這種事情,皇姐你自己決定吧。”趙弘潤喝著茶,隨口回答道。

  在趙弘潤的偷眼觀瞧下,玉瓏公主猶豫了良久,最終咬了咬嘴唇說道:“那……那我還是寫一封回信吧,弘潤你可以幫我轉交給他嗎?”

  『看來皇姐對那何昕賢的印象不錯……』

  趙弘潤微微有些悵然,徐徐吐了口氣,點點頭說道:“隻要你開口,我會幫你的。”

  “那弘潤你等我片刻哦。”

  玉瓏公主當即便吩咐宮內翠兒取來筆墨,提筆在案幾上開始書寫回信。

  趙弘潤忍住不去偷看,因為以他過目不忘的天賦,他隻要隨便掃一眼,就能清楚記下玉瓏公主所寫回信的全部內容。

  但是此舉不道德,於是趙弘潤索性就站起身在前殿溜達,四下瞧瞧。

  沒過多久,玉瓏公主便將回信寫好了,遞到趙弘潤麵前說道:“弘潤,你瞧這樣寫合適麼?”

  趙弘潤笑了笑,既不看也不評價什麼,隻是將紙疊好。

  畢竟有些事,他心中早已有數。

  當日,趙弘潤便叫宗衛高括出宮將玉瓏公主的回信送到了何府的公子何昕賢手中。

  如他所料,何昕賢又寫了一封信來,托高括帶至皇宮轉交玉瓏公主。

  高括不敢擅自決定,於是就先帶到了趙弘潤這邊。

  “去送吧。”趙弘潤揮揮手打發了高括,畢竟他已經看出何昕賢對玉瓏公主抱有愛慕之心,似何昕賢這般又寫一封信來,他並不意外。

  日子一天天過去了,趙弘潤儼然開始充當著玉瓏公主與何昕賢之間的信使,替他們相互傳遞書信。

  對此他並不在意,反正隻要玉瓏公主高興,他便覺得值得。

  而隨著二人的書信越來越頻繁,趙弘潤漸漸能夠察覺到,玉瓏公主顯然已逐漸對何昕賢報以好感,甚至是好感以上的感情。

  雖然他心中早已有所預料,不過眼瞅著玉瓏公主每日期待何昕賢的書信的模樣,他還是略微感覺有點別扭。

  每當這個時候,他便出宮去找蘇姑娘私會,喝喝酒、閑聊幾句,比起蘇姑娘才是與他有過肌膚之親的女人。

  而在此期間,大太監童憲也不曉得是什麼緣由,的確是替趙弘潤隱瞞著此事。

  直到有一日大魏天子問起。

  “聽沈淑妃說,最近弘潤那劣子去凝香宮總之很急急匆匆的樣子,問他他也不說,童憲,弘潤最近在忙什麼?”

  大太監童憲躬了躬身子:“回稟陛下,八殿下最近出了出宮私會那位一方水榭的蘇姑娘,並無其他事。”

  “哼!那劣子倒是曉得女人了。”大魏天子不置褒貶地哼了一聲,漫不經心地問道:“其他時候呢?總不至於一整天都混跡在一方水榭吧?”

  “其他時候……也沒什麼。”

  “沒什麼?你是說那劣子變得安分了?”大魏天子好笑地回頭瞧了一眼童憲,見他眼神有些閃爍,心中頓時起疑:“童憲,你有事瞞著朕?”

  童憲一聽大驚失色,連忙跪地說道:“老奴萬萬不敢!”

  “……”天子深深地望了一眼童憲,忽然喚來在童憲身後陪同伺候的小太監,問道:“最近八皇子弘潤都做了些什麼?可有闖禍?”

  那名小太監亦是內侍監的太監,聞言叩地稟告道:“回稟陛下,正如童監正所言,八殿下最近比較安分,除了參加六皇子的雅風詩會以外,就是去玉瓊閣比較勤,並無闖禍。”

  “……”童憲跪在地上聽得滿頭冷汗。

  “那劣子竟然沒闖禍?嗬嗬,起來吧,童憲,是朕多疑了。”天子聞言笑了幾聲。

  童憲跪在地上一動不動,因為他明白,天子終歸會反應過來的。

  果不其然,大魏天子提筆正要在章折中寫上幾筆,忽然眉頭一皺:“玉瓊閣?朕哪個兒子住在玉瓊閣?”

  “回陛下,玉瓊閣是玉瓏公主的寢閣。”那名小太監疑惑地瞧了一眼跪在地上不起來的童憲,輕聲地回道。

  “玉瓏?”

  天子喃喃念叨著這個名字,略顯迷茫的眼神中逐漸地染上了幾分慍色。

  “砰——!”

  天子的手狠狠拍在龍案上,嚇得跪在地上童憲渾身顫抖不已。

  “童憲,你好大的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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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26 10:01:03 |只看該作者

第69章:聖意

第六十九章

  『這……這怎麼回事?』

  那名小太監又驚又疑地瞅著忽然大發雷霆的天子,嚇得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他怎麼也不明白,明明八皇子趙弘潤並沒有闖禍,怎麼天子突然間就發怒了呢?

  而在此期間,天子惡狠狠地看著童憲喘了幾口粗氣,這才將情緒壓了下來,他忍著慍怒沉聲對兩名小太監說道:“都退下。”

  兩名不明究竟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小太監,聽聞此言仿佛是得到了赦令,連滾帶爬離開了垂拱殿。

  不由地他們不害怕,因為他們從來沒有見過天子露出那般可怕的表情,哪怕是當初八皇子趙弘潤糟蹋了禦花園內的觀賞物,天子都沒有這般動怒過。

  待等那兩名小太監倉皇地離開了殿內,天子深深吸了口氣,這才慍聲嗬斥道:“童憲,你膽子愈來愈大了!”

  大太監童憲渾身抖了抖,連連磕頭:“老奴有罪,老奴有罪。”

  聽著他腦門叩地時所發出的咚咚聲響,天子低頭瞧了一眼,見童憲額頭滲血,眼中閃過一絲不忍,歎息道:“罷了,起來吧。”

  童憲這才停止了磕頭,惴惴不安地站在原地。

  “為何要瞞著朕?……朕著你領內侍監,替朕監察宮內宮外,可不是叫你欺瞞朕的!”

  童憲聞言又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遲疑了良久,這才低聲說道:“老奴……老奴隻是不想讓陛下再聽到……再聽到『那位』……”

  “你是說那個賤人?”

  此時大魏天子眼神冰冷,儼然已不再是趙弘潤所知的慈父、明君的樣子,簡直就跟一名暴虐的君王似的,眼神中布滿了殺機。

  “……”童憲低了低頭,仿佛沒有聽到。

  天子閉著眼睛吞吐了幾口氣,當他再次睜開眼睛時,方才那恐怖的遍布殺機的眼神已緩和了許多。

  “平身罷。……實話告訴朕,那劣子是什麼時候與玉瓏牽扯上瓜葛的?”

  童憲惴惴不安地站起身來,再不敢有所隱瞞,如實稟告道:“據老奴猜測,應該是端陽佳節的時候……據老奴所知,那日陛下領著諸位娘娘上高台欣賞彩燈的時候,玉瓏公主獨自一人坐在文德殿西側小園子裏的水池旁,正巧那時八皇子受六皇子邀請前往雅風閣參加詩會,以至於途中見到了獨自一人坐在水池旁的玉瓏公主,於是……”

  “於是那劣子就上前搭話了?”魏天子冷笑著問道。

  “是……”童憲低了低頭:“隨後,八皇子便帶著玉瓏公主喬裝打扮,離宮到城內玩耍。”

  “端陽三日皆是如此?”

  “是……”

  魏天子思忖了片刻,哂笑道:“好一個姐弟之情呐!……見玉瓏苦寂一人,那劣子於心不忍,於是就帶著她一同溜出宮去?太放肆!實在是太放肆了!”

  童憲低著頭一言不發,從天子對八皇子趙弘潤的稱呼,他便曉得天子並不會責罰這位愈來愈受寵的皇子,問題在於玉瓏公主。

  這不,天子思忖良久後的一句話,讓童憲心中微微一驚。

  “弘潤乃是朕最出色的幾個兒子之一,朕對他寄以厚望,此子雖年幼頑劣,然日後必定是我大魏頂梁之柱,朕……不希望他與那個玉瓏有何牽扯。”

  說罷,天子又沉思了片刻,開口問道:“玉瓏……今年十五了吧?”

  “是……來年便可出閣了。”

  “來年啊……”魏天子皺眉思忖了一會,說道:“童憲,草擬國書,朕有意要與南楚和親修好。”

  “南楚?”童憲吃了一驚。

  所謂南楚,即處於大魏南方的楚國,疆域遼闊是大魏的四倍,人口眾多、國力強盛,百餘年來與大魏兵戈不斷,是大魏南方最頭疼的鄰邦。

  別看陳都大梁這邊一片祥和安泰的風景,可實際上在魏、楚交界,曆年來兵戈廝殺不斷,近幾十年從未有一年停歇過。

  而大魏雖然國力也不算羸弱,但是由於疆域這個先天條件的限製,使得大魏在麵對楚國的進犯時總是顯得很吃力,勝少敗多。

  不過由於楚國還有一個敵人,即並不與大魏接壤的齊國,因此,楚國兩邊用兵,大魏倒是還能堪堪抵擋下來,不至於被攻占疆土。

  不可否認,若是魏天子能借和親之事促成魏、楚結盟,這對於大魏而言也是一件好事,畢竟大魏也不是隻有楚國這個強勢的鄰邦,北方的韓國向來也是對大魏在河北上黨的疆土虎視眈眈。倘若魏、楚結盟,楚國能抽走潁水郡的兵力,轉而攻打齊國,那麼大魏也可以抽調一部分布防在南方疆域的兵力,將其調到北方,專心對付韓國的進犯。

  可問題是,據童憲所知,八皇子趙弘潤與玉瓏公主關係極好,如何能容忍這位皇姐作為邦交的犧牲呢?

  想到這裏,童憲忍不住勸說道:“陛下三思啊。……據老奴所知,玉瓏公主這些日子與中書令何大人的嫡孫何昕賢有書信往來,或有情愫。何府的門第,倒也陪地上公主,不如陛下順水推舟,使玉瓏公主下嫁了何昕賢,過門之後,玉瓏公主自然不會再與八殿下有何牽扯了……”

  “你是在教朕怎麼做事麼?”魏天子冷冷質問道。

  童憲聞言一驚,連忙叩地告罪道:“老奴萬萬不敢。……隻是據老奴所知,八殿下與玉瓏公主或有些姐弟情分,陛下若將玉瓏公主嫁往楚國,恐怕八殿下……”

  “哼!”魏天子哼了一聲,閉著眼睛靠在龍椅上,良久,他平靜地說道:“若非是玉瓏,嫁至何相敘的嫡孫也無不可,然偏偏是玉瓏……朕不希望弘潤再與她有絲毫的瓜葛!”說罷,他看了一眼童憲,不容反駁地命令道:“去擬國書吧!”

  見天子聖意已決,童憲不敢再勸說什麼,隻好躬身領命:“是,陛下。”

  “等等!……這件事,切記保密,來楚國來使之前,不許泄露,尤其是弘潤。”

  “老奴遵旨。”

  一日後,在沒有多少人知曉的情況下,一份國書送往了楚國。

  然後大概在八月下旬的時候,楚國也派人送來了回遞的國書。

  如魏天子所考慮的那樣,楚王接受了大魏天子所言的和親修好一事,並在隨後不久便組織了一支使臣隊伍,緩緩朝著大魏的都城陳都大梁而來。

  八月二十三日,楚國使節經過楚、魏邊境,自大魏邊疆長城『汾陘塞』入關,徐徐朝大梁而來。

  然而楚使的到來,由於大魏天子刻意封鎖消息,朝中並沒有幾個人知曉此事,畢竟經手過國書的太監們,皆已受到了天子的提前告誡,不許他們透露這個消息。

  但奇怪的是,天子已左防右防,可仍然有人得知了這個消息,並且將這個消息書寫成書信,專門派人送到了趙弘潤的文昭閣。

  那是在八月十九日的巳時前後,當趙弘潤迷迷糊糊地起床下榻,穿好衣服等著點用飯時,宗衛沈彧手捧一隻小木盒走來進來。

  “殿下,有人送了一份書信過來。”

  “誰?”趙弘潤懶洋洋地打著哈欠。

  “來人沒有透露,隻說,此信必須由殿下親自過目。”

  “拿過來吧。”趙弘潤不疑有他,招了招手。

  見此,沈彧便走到趙弘潤身前,打開了那隻小木盒的蓋子。

  趙弘潤抬手從盒子裏取出書信,攤開瞧了兩眼,這一瞧不要緊,他頓時麵色頓變,本來慵懶的坐姿一下子就坐直了。

  “送信的人呢?”趙弘潤沉聲問道。

  “那人是早晨過來送信,早已走了。”沈彧回道。

  “沒有說是何人送來的?”

  “不曾透露。”

  “……”趙弘潤皺眉思忖了片刻,問道:“送信的是什麼人?”

  “是一名禁衛。”沈彧回憶道:“不過那人似乎有意不叫我看清容貌,一直低著頭……殿下,信中所言緊要麼?”

  “緊要麼?”趙弘潤哼哼了兩聲,一副不滿口吻地說道:“信中所言,父皇準備將皇姐玉瓏嫁往楚國,你說緊要不緊要?”

  “這……和親?”沈彧聞言一愣,不解地問道:“怎麼會是玉瓏公主?玉瓏公主還未到出閣及笄之歲啊。”

  也難怪沈彧心中詫異,畢竟據他所知,宮內不是沒有到了足夠歲數的待嫁公主,哪怕是要與楚國和親,按理來說也輪不到玉瓏這位還未出閣的公主。

  “不會是有人故意傳謠言吧?”沈彧皺眉思忖道。

  “傳這種謠言,對於送信的人有什麼好處?”趙弘潤輕哼一聲,皺眉說道:“究竟如何,我去問一問父皇便知真相”

  說著,趙弘潤便要前往垂拱殿,可沒走幾步,他忽然停下了腳步,神色若有所思。

  因為他忽然想起了那一日大太監童憲對他的忠告。

  『難道……』

  趙弘潤皺眉思忖了片刻,忽然吩咐道:“沈彧,你即刻去打探一下,看在宮內、或朝中,是否有人得知此事。”

  沈彧點點頭,立馬前往打探消息。

  大概兩個時辰後,沈彧送回了消息:無論宮內還是朝中,均無人知曉此事。

  聽聞這個消息,趙弘潤心中咯噔一下,他並不覺得有人是在與他開這種惡劣的玩笑。

  相比之下,他更傾向於另外一個猜測。

  那就是,他父皇魏天子不滿於他與玉瓏公主接觸,出於種種原因,準備將玉瓏公主遠嫁楚國。

  而之所以宮內、朝中均無消息,那多半是天子知道他趙弘潤會反對此事,因此有意地封鎖了消息,待等到楚使來到大梁,再將這件事和盤托出。

  到那個時候,就算趙弘潤跳出來持反對之詞,恐怕也無濟於事了。

  『若當真如此……此刻就斷然不能去詢問父皇。』

  趙弘潤心中有種預感,倘若此事屬實,那麼他傻乎乎地前往垂拱殿質問魏天子,他父皇必定會想方設法將他軟禁起來,直至魏、楚和親之事塵埃落定。

  “必須想辦法試探一下……”

  想了想,趙弘潤已有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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