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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夏娃 -【俏妞裝可憐(化裝舞會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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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27 00:04:49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夏娃 - 俏妞裝可憐【化裝舞會之二】

呿!那群死傢夥在搞什麼鬼?
把個失憶又患了怪病的女人硬塞給他當老婆
可惡!要不是她掌握了他亟欲解開的謎底
他才懶得管她死活,更不想攬上她這個大麻煩
哼!最好這女人是真的失憶不是在演戲
要是她膽敢設局耍著他玩,他非整死她不可……
是怎樣?她失憶連帶腦子也跟著「啪帶」了嗎?
什麼老爺性無能、夫人性冷感
他倆的「閨房秘事」她鬧到人盡皆知的地步
就算她臉皮厚不怕丟人,他可還要面子與尊嚴咧!
他用一籮筐謊言騙她,偽裝溫柔斯文樣誆她
將她哄得服服帖帖,對他丈夫的角色深信不疑
只是這場「恩愛夫妻」的戲究竟還要演多久?
他最初的目的,早已不知不覺偏離了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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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27 00:05:31 |只看該作者
楔子

    我親愛的繼承人:首先要恭喜你,在看到這封信的時候,已經成為這個家族的統領者,並擁有隨之而來的一切利益與負擔。由於種種混亂的因素,很遺憾的,即使已來到人生的最後一刻,我仍無法確定你的姓名與來歷,更無從做出符合你心意的安排, 我們最終皆只能服從命運在多年前埋下的伏筆。

  儘管你我之間的關係,百分之百和世代傳承沾不上邊,最多算是兩個素未謀面的人因血緣的召喚,而在這一紙書信上短暫的交會,但我依舊希望以過來人的身份給予你些許建議!或者也可稱之為考驗,只要你能夠在自己第一次以領導者身份參與的新年化裝舞會上,找尋到那個與你未來命運有著密切關聯的「使者」,自然而然就可以發掘出我精心隱藏的訊息,徹底明白潛伏在這個家族背後最大的秘密,以及我出自於肺腑、最懇切的交代。

  祝幸運H.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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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27 00:05:4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大家,新年快樂!」

  皇天不負苦心人,找到了!總算找到了!

  太好了,財產總算保住了!

  真的是太好了,雖然是個怪人……「現在,我向各位介紹,這位就是我們未來的領
導人——」

  這是位於歐洲的一座私人小島,島上坐落著許多不同風格的建築,四周坐擁絕佳景
色。

  二十多年前,這座島由「白鳳家族」前任的領導人以私人名義買下,這二十多年來
還是首次開放。

  去年,這位讓白鳳家族的事業登上高峰,幫白鳳家族的每一位成員迅速累積了十輩
子享用不盡的財富的領導人過世了。

  他臨終之前指定他的總管江京鴻暫時代理白鳳集團負責人一職。

  一直到他嚥下最後一口氣為止,礙於他孤僻和嚴厲的性格,沒有家族成員敢詢問他
有關繼任領導人選一事。

  宣讀遺囑的那一刻,大夥緊張地張著嘴巴,流著口水等待,一顆顆貪婪的心抱著期
待,卻只等到一張來年的新年化裝舞會的邀請函,和一副半張人形臉的白色面具。剩下
的,什麼也沒有。

  這也就算了,真正令他們陷入前所未有的恐慌的其實在後頭。

  等到律師讀完遺囑,一顆顆貪婪的心,全換來一張慘白的臉色——遺囑裡提到,能
夠繼承領導者一位元,獲得他全部財產的人,將是一個擁有一封他親筆信函所指定的人。

  這個人,將會戴上這張白色面具出席新任領導人的化裝舞會,繼承他的位置,同時
繼續提供家族裡每一位成員一如過去不虞匱乏的優渥生活。

  前提是,他的總管必須要在這場重要的化裝舞會上找到他所任命的繼承者。否則,
白鳳家族的成員從此將失去白鳳集團的庇護,他所擁有的白鳳集團股票和名下動產與不
動產會全數捐出,成立白鳳基金會做公益。

  為此,江京鴻過去一年來成為家族成員們疲勞轟炸的對象。

  皇天不負苦心人啊!他終於在這一年的新年化裝舞會上,找到白鳳家族的新主子—
—「白……先生。」激昂的聲音,輕輕的收尾,江京鴻垂下頭,當真沒臉見人。

  「名字呢?」

  「對啊,叫什麼名字?」

  「名字,就隨便你們叫好了。」本人昂著下巴,低沉的聲音相當好聽,威嚴中帶出
天生的高傲,讓議論的聲音頓時沒了。

  這位「白先生」,戴著白色面具,看不出他的臉容,名字也不肯公開。但他卻能讓
眾人服氣,因為他手持那封經過律師驗證過的親筆信。

  總之,太好了,管他叫什麼名字,白鳳集團的股票和大筆財富因為有人繼承而保留
了下來,從此又可以過著吃喝玩樂、混吃等死的好日子,真是太好了!

  雖然,繼承的人非白鳳家族成員,這一點其實很不甘心,但總算是安心了。

  其他的……再說吧。

  今夜,先狂歡個過癮!

  島上最大的建築物,是包圍在高牆內,屬於維多利亞式的建築。

  今晚這裡燈火通明,佔地千坪的廣大庭院裡有樂團、有舞者,還有精心打扮的家族
成員們。

  今晚這場新年化裝舞會,有烤肉、煙火秀,聽說還有許多見不得人的越夜越美麗的
節目……噓!

  「主子,一切依照吩咐,徹底隱瞞您的身份了,恭喜您。」江京鴻扮成吸血鬼站在
一旁,疲勞的聲音裡難掩卸下任務的雀躍。

  「別叫我主子。」低著嗓音,斥著不悅。

  「是,主子。」兩人年紀差不多,江京鴻卻有一副年輕頑皮的個性。

  「走開!」不耐煩於這一切的聲音表露無遺。

  江京鴻笑咧了嘴,套在牙齒上那兩顆尖牙搶盡了風頭。

  「是,請慢慢找吧,等您好消息。」吸血鬼先填飽肚子去。

  他瞪他一眼,目光移回到人群中。

  夜色深沉,就像舞會上所有戴著面具的人的心思難測。

  在場,舉杯同歡的「族人」裡,有幾人真心視他為領導人?

  他自然無所謂,本來對這「領導」之位就不感興趣,他的目的只是藉著這場舞會要
找一個人。

  只有這個人能解開多年來他所尋找的謎題……如果,真有書信上所提到的秘密。

  一場化裝舞會,閻王、鬼魅魍魎、歷代皇帝、古代美人,狼人、小紅帽、灰姑娘、
糖果、蛋糕、吸血鬼、白馬主子、白雪公主。

  夜空下這群人,哪一個才是他要找的人?書信上如果屬實,在這群人當中就會有一
個「使者」,而這名使者應該很清楚他在找「他」。

  白色面具下,一雙冰冷的眼神冷靜地睨視著每一個人。

  他就是白無辰,戴著白色面具,一身正式的黑色西服,一頭長髮幾乎快碰觸到肩膀
,散落地隨風飄逸,和他過去如貴公子般的形象差別極大。

  他剛離開人群,往一張椅子坐下來。

  那副白色面具服帖著他上半張臉,只露出堅毅的下巴、微揚的嘴角。但他的氣定神
閒,在眾人審視的目光下從容自若,那彷彿與生俱來的貴氣和王者氣勢,輕易懾服不少
人。

  他,頤長的身材,修長的雙腿,慵懶的氣質,行止之間,有著令人屏息讚歎的優雅
,即使面具遮去他半張俊朗的臉龐,他也依然是那個器宇軒昂、才氣洋溢的白無辰。

  即使,他打從三年前就不再碰鋼琴,不再出現公眾場合了,至今他也依然是人人仰
慕崇拜的天才鋼琴家。

  在他觀察著人群,找著使者的同時,她也正看著他……不同於家族裡的人,她清楚
他的身份和一切。

  她選了角落一張椅子,始終坐在那兒,等他找來。

  不過,先別說她戴著有鏡片的面具,遮去了整張臉和一雙眼睛,就算她沒有「化裝
」站在他面前,他也不認識她。

  她真懷疑,他要怎麼「找到她」?她更不懂,為什麼要玩這種遊戲?為什麼是她要
來當這個「使者」……因為她猜拳輸了。

  反正她猜拳從來就沒有贏過。

  ……她是怎麼了,一整晚心臟跳個不停.尤其是這麼近距離看著他時,她怎麼也無
法冷靜……難道,她真的被說中了,在不知不覺中已被白無辰吸引?

  他憑哪一點?

  他的琴聲,還是他對一個女人的專情?抑或是他冷峻的「美貌」,出眾的氣質?

  不管是哪一點,她只知道她必須保持心如止水的狀態……她是不允許被誰給吸引的
,誰都不行,不然可麻煩了。

  真的會很麻煩——她……可以說是一個超能力者吧。

  她的眼神有一股魔力,只要她願意,她能令所有的人瘋狂著迷於她,甚至失去心性
,成為傀儡。

  她能夠控制自己不去迷惑人,但還是有她無法控制的時候,那就是她「心的意念」


  如果她無法控制自己去愛上對方,那種魔力不能帶給兩人幸福,反而會把對方逼到
瘋狂的絕境。

  多年前她曾經因此差點毀了一個人。

  所以後來,她找到一個能力很強的人給自己下了咒語。

  萬一有一天,她的「真心」戀上一個男人,那麼她寧願選擇失明,也不讓自己的眼
神奪去這個男人的心魂!

  所以,她絕不能被白無辰……被任何人給吸引。

  再說,她不知道自己何時會離開這個世界……愛情,一輩子與她無緣。

  不過話說回來,他的個性強勢又傲慢,正是她最難以接受的類型,她不相信自己可
能——「能請你跳支舞嗎?」熟悉的低沉嗓音忽然近在耳畔,嚇得她全身僵硬,猛然抬
頭——那張白色面具近在眼前!他是何時移動的?

  迷人的冰眸穿透面具,犀利地凝視著她,即使是她面具之下不安,訝異的呼吸都逃
不過他的眼睛。

  「……為什麼是我?」細緻甜美的聲音卻叫出訝異和不幸的語氣。太快了啊,舞會
才開始,他這麼精明,不顯示她太愚蠢了,這麼快就被他給「逮到」。

  瞧,他是新任領導人,是場中所有人的焦點,那麼多美麗女孩把目光放在他身上,
對他搔首弄姿,等著他青睞。而她,她只是靜靜坐在角落,她什麼也沒做,她是這裡面
最不起眼的一個啊。

  他,為什麼找上她?或者說,為什麼能找到她?

  「因為你最醒目。」他沉著語氣,有著他獨特的傲慢。

  她哪裡醒目了?白雪公主的造型,手上抱著一隻小鹿,一張畫著兩圈大紅顏色的腮
紅的面具遮住整張臉。說起來,造型不突出,樣子怪異,想邀她跳舞的人,還得考慮她
那隻鹿該擱放在哪兒,想想就掉頭去找別人了。

  他到底怎麼看出她的「醒目」?先說說,她下回改進。

  「你叫什麼?」他扯起嘴角,彷彿看穿她在想什麼,不過他也沒有浪費口舌多解釋
!她的醒目就是「她什麼也沒做」。

  他低頭瞅著她手裡那隻鹿,仔細一看,原來不是布偶,而是標本,尤其是那雙栩栩
如生的眼睛,看起來就像是一隻活的小鹿。

  她順著他的視線發現,原來醒目的不是她,而是她懷抱裡的小鹿?

  「鳳梅破。」她站起來,一百六十公分的身高,尤其又只穿平底鞋,和他差了一截
,但起碼比坐著時得高高仰視他舒服多了。

  「鳳……梅破?」

  「梅破知春近。」

  「梅花含苞欲放,春天的腳步接近?」白無辰接近她,嗅出她身上清淡的梅香,和
信紙上的香味一樣。他扯起嘴角,「很喜氣的名字。那麼,我可以直接問,你是我的『
梅破』嗎?」

  你,是我要找的使者嗎?

  她明明聽懂他的意思,卻還是一陣怔忡,雙靨莫名地滾燙!你是我的梅破嗎?

  他只是一句話而已,卻在一瞬間讓她陷入莫名的恐慌之中,深深感到害怕了起來!
她可不想失明啊!她緊緊抱著小鹿,彷彿那才有安全感,才能穩下她一顆心。

  「你,接下這個位置,有想過接下來的責任嗎?或者,你只是想要挖掘……你所想
要的,其餘都不管?」

  她看穿了他,這一點引起他不悅。一封信,讓他繼承了富可敵國的龐大資產。世人
眼光,通常只看得到他奇跡似的「幸運」,沒有人能看透他內心真正尋求的東西——應
該是沒有的。

  他深深地看著她,卻除了她的聲音,他什麼也看不到。他手伸向她的面具——「不
用揭,我會給你任何你想要的答案,就算你對領袖之位絲毫不感興趣,得到你所想要的
以後就撒手不管,我也不會刁難你,不過——啊!」她話說到一半,小鹿突然從她懷抱
裡跳走了!

  白無辰原以為那是標本,萬萬想不到居然是只活生生的小鹿!

  親眼看見小鹿在她懷裡動也不動,卻在頃刻間跳了開去,相信任何人都會反應不過
來,一時之間以為自己看見了魔術或者神跡之類。

  在他怔愣的當口,鳳梅破突然推了他一把——「有槍!」

  瞅——砰!

  一道煙火騰空綻放,她的聲音被蓋過去了。

  當所有的人抬頭看向燦亮的夜空,他被她推倒在地,完全不知道發生什麼事。

  巨大的爆竹聲不停的響徹雲霄,一群人往煙火施放的方向跑過去,在角落的兩人被
忽略了。

  他躺在草地上,瞪著煙花升空,綻放一瞬間的絢麗光芒,他半晌才回過神來,轉頭
……「鳳梅破?」

  她倒在身旁,面具在跌倒時撞到了園中石椅子,裂開了。

  白無辰扶起她,扯掉她臉上的面具,在綻放的閃閃火光中,看見一張絕色清麗的臉
容,顫動著眼簾,半瞇著雙眸,臉上痛苦而不安!

  「不……我的……」她緊緊抓住他伸來的手,僅僅吐出幾個字,就昏了過去!

  我的?她想說什麼?

  來不及弄清楚這一切,他扶著她的那隻手忽然摸到一股黏稠的濕熱——她中彈了!

  他整顆心往下沉,冷冷的目光搜尋四周人群和環境——這是來殺誰的?她,還是他
?多年來他所想要知道的答案,原以為在今夜就能解開,他是那麼迫不及待!

  有人嗅到了彈藥味,忽忙跑過來。

  「主子,發生什麼事了?」吸血鬼齜牙咧嘴的模樣煞是嚇人。

  「別叫我主子!」白無辰瞪他一眼,才不悅地說:「她中彈了。」

  「咦!……哇啊,哪來的大美人兒!不過,她是誰?」

  他好奇的疑問,引來白無辰的側目!他不是才說過,他身為總管,熟悉在場的每一
張面孔。他卻不識她?

  ※※※

  她是誰?

  在化裝舞會的宴客名單裡沒有「鳳梅破」這個名字,她究竟是怎麼混進來的,顯然
這一點,身為負責新任主子的安全主管「老米」相當介意。

  在這座私人小島上,他已經布下了天羅地網,陸、海、空,沒有一個地方能飛進一
隻蒼蠅逃過他眼中。

  要進入這場化裝舞會,必須經過重重嚴密關卡的檢查,不可能有人能夠假冒身份偷
渡進來。他更無法置信於滴水不漏的防衛裡,竟然還出現「暗殺」這種事!

  對子老米的狐疑和自責,白無辰一點興趣也沒有。他根本懶得說明鳳梅破是他前任
主子所安排的「使者」,自然有本事在這座前任主子擁有的島上來去自如。

  他丟下了為他這個新上任的領導人舉辦的慶賀舞會,搭上私人專機,把鳳梅破送去
醫院。

  當所有人以為他是緊張賓客的傷勢,感動他比前任領導人更有感情和愛心時!他,
也不過是藉機離開已經不需要再留下來應酬的場合。

  而托他的福,鳳梅破的名字和身份以及和他的關係立刻引起熱烈討論和猜測,甚至
更多是女性嫉妒的眼光。

  但這一切,對白無辰而言根本無關緊要,這個「領導人」之位已經沒有利用價值,
他現在只等鳳梅破醒過來解開他想知道的疑問。

  話雖這麼說,此刻他還踩在白鳳領導人的事業版圖裡。

  這所醫院,也是屬於白鳳集團的。

  在這裡,他交給江京鴻去指揮一切。

  他,始終就像個局外人似的。

  ※※※

  特等個人病房裡,寬闊的空間,除了一張病床,還有一套沙發和小型會議室。

  護士離開後,留下的只有白鳳醫院的院長克裡斯,他同時是江京鴻的好友,一頭金
色短髮,白皙的皮膚,湛藍眼睛,年輕英挺、滿腔熱血的英國人。

  「子彈擦過背部表皮長五公分,幸好傷口不太深,傷勢不是很嚴重。她頭部受到的
撞擊,檢查結果沒有大礙。倒是鳳小姐右腿膝蓋有動過手術的痕跡,顯見曾經受過重創
,身上還有多處舊疤,看起來像人為因素造成。」克裡斯正和江京鴻說明鳳梅破的情況
,他忽然看向那個始終坐在沙發裡不出聲的男人,露出質疑的眼神,彷彿想進一步瞭解
他和傷患之間的關係。

  瞧他,快碰觸到肩膀的頭髮散亂的垂落著,在夜間居然還戴著一副大墨鏡,臉上那
表情就是一副漠不關心的冷淡。如果是與傷患無關的人,不可能會坐在那裡,所以他那
副事不關己的態度,看起來就挺刺目。

  江京鴻順著他的視線撇了白無辰一眼。克裡斯那雙衛生眼,就像直接判定白無辰就
是在鳳梅破身上留下那些舊疤的施暴者,看得他冷汗直冒。

  江京鴻搭著克裡斯的肩膀拐了個彎,把他的焦點轉回到床上的傷患身上。

  「克裡斯,她醒來就可以出院嗎?」

  「基本上是,不過——」

  「她多久會醒?」白無辰終於出聲。鳳梅破的「過去」怎樣都無所謂,即使她可能
遭受過淩虐,他少得可憐的同情心和正義感也不會因此冒出來。

  「你是她什麼人?」既然他開口了,克裡斯就決定弄清楚。一個如此絕麗標緻的東
方美人兒,包在華麗的外衣底下竟是一副傷痕纍纍的身軀,身為醫生他就不能置之不理


  「克裡斯,其實他是——」我們的主子。江京鴻話還沒說出口,就被打斷了。

  「我是她丈夫。怎樣?」白無辰嘴邊扯起一抹不屑的嘲弄。

  江京鴻瞪大了雙眸,眼皮跳動,忘了開口。

  「你!她身上的傷果然是你造成的,你怎麼這麼狠心?」克裡斯馬上就怒指他。

  「那又怎樣?」他倒想看看這個不分青紅皂白就含血噴人的「正義醫師」,等到鳳
梅破醒來自己解釋以後,會給他什麼臉色。

  江京鴻半晌才回神,他差點就信了白無辰的話哩!嚇他一跳。真沒想到犯人還沒抓
到,還不知道誰才是殺手的目標,這種時候他還有心情開玩笑。

  「主——」江京鴻一開口,就被白無辰給瞪了。他趕緊指著床上的人兒,「她醒了
!」

  一句話,打住了克裡斯的叫罵。

  白無辰才起身,克裡斯已經衝到床沿,「鳳小姐,你覺得怎麼樣?」

  白無辰走過來,若有所思地多看了他一眼,才轉向甦醒的鳳梅破。

  躺在床上的人兒臉色蒼白,微微喘著氣,眼簾緩緩掀起……克裡斯一見到她張開眼
睛,立刻就屏住氣息,瞪大了眼,一時間整張臉都漲紅了。

  她昏迷時,一張白皙清麗的臉蛋已屬絕色,張開了那雙靈動的大眼睛,簡直驚為天
人。

  白無辰站在一旁,見他舌頭打結,口水都快流下來,只是一聲冷嗤。

  她好不容易才掙脫黑暗爬出光明,張開眼睛……從剛才就一直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
,忽遠忽近。

  「光。」

  「光?鳳小姐,你說什麼?」克裡斯從驚艷的怔忡裡回過神來,連忙關心地問。好
歹,他是個醫生。不過美人兒果然美,連聲音都屬絕色。

  「光,好刺眼。」她的頭為什麼像要裂開了似的?身子,好痛。

  「光?」克裡斯一陣錯愕,轉身抬頭看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燈……不過光線被他龐大
的身軀擋住了,照理說,她應該是先看到他英俊的臉龐才對。他狐疑地觀察著她,發現
她的焦距不太對。

  她茫然地環顧四周,彷彿分辨不清她在什麼地方。

  「鳳小姐,這裡是醫院,你受了槍傷,所以……」克裡斯紅著臉話說到一半,發現
她變了臉色。

  「誰?……你在哪裡?」她一雙眼忽然瞪大了,伸長脖子四處張望。

  「咦!我、我在你面前啊。」克裡斯錯愕地張大嘴巴,連忙伸出五指在她眼睛前晃
了晃。

  她雙眼依然困惑地尋找著聲源,焦距就是不曾對準他。

  「鳳小姐,你看不見我嗎?」

  白無辰瞇起了眼。

  江京鴻在身後一愣,緊張地湊了過來。

  病床上的人兒忍著疼痛緩緩爬起來,克裡斯想扶她,卻又怕驚嚇了她,不敢碰觸她


  她喘著氣左顧右盼,明明房內有他們三個大男人在,但她焦距始終不曾落在他們身
上。

  江京鴻俯身近看著她那雙眼睛,「你真的看不見我們?」

  他一出聲,似乎把她嚇了一大跳,她倒抽了一口氣,背脊都拉直了,眼球四處流轉
,尋找。

  「我在做夢,我在做夢……」她喃喃自語。

  江京鴻呆了一呆,隨即一臉訝異低喊:「老天!她看不見我們嗎?克裡斯,這是怎
麼回事?」

  白無辰瞇眼瞅著她緊緊抓著床單,一副已經打算對所有的聲音充耳下聞的態度.

  「我需要為她做更詳細的檢查才能回答你的問題。」他至今還未碰過這樣的病例。
「她似乎看得見週遭的一切,但是看不見『人』。」

  要對「人」視而未見,這向來是他的本事,她也敢在他面前班門弄斧!白無辰推開
擋在床前的兩人。

  「鳳梅破,你再裝瘋賣傻試試!」他一把抓痛她手臂。他要有心情會陪她玩玩,前
提是她先解開他的謎!

  「呀啊啊!」

  白無辰瞪著她被扯住的一瞬間,嚇得臉青唇白,神色大變,像被鬼抓了似的,彷彿
吃痛才讓她驚覺這不是夢。

  除非她演技精湛到連臉色變化都能隨心所欲的控制……但誰又知道她不是呢?

  「放手,你的莽撞會嚇到她的!」克裡斯扯開他,連忙出聲向她說明,「鳳小姐,
這裡是醫院,我是醫生,我叫克裡斯,請你別緊張。」

  「我、我不是在做夢?」溫柔的聲音似乎安撫了她,她慢慢聽進了他的話,臉色才
好轉,眼球依然四處流轉,懷疑,不安。

  「是的,你已經醒了。」

  「……但是……我看不見你們啊!」她充滿疑慮的聲音開始有些著急。

  「這……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現在能看到什麼?」

  她一聽,才緩緩抬頭,望著天花板上的水晶燈,「光。」

  她轉頭,摸著床,看著牆壁和沙發,「床,牆壁,沙發……」

  她忽然怔仲地愣住,臉色又轉白。

  「怎麼了?」克裡斯馬上緊張問。

  「我……我看到的東西都沒有顏色,只有框架!」

  腦袋逐漸清醒的同時,她驚恐的發現了這一點,也終於真正體認到這一切的不對勁
,的確全出在她身上!

  她的眼睛當真出了毛病?白無辰冷淡地瞅著她。無妨,這不影響他需要的真相。

  「鳳梅破,等我們單獨談過以後,再由這位熱心的醫生來為你治療。」白無辰瞥一
眼江京鴻,要他先把克裡斯帶出去。

  「你說什麼?這種時候你還要跟她談什麼?讓我先為她檢查!」克裡斯義憤填膺的
斥聲。

  「鳳……」

  「克裡斯,你就別讓我難做人,我們先……」江京鴻說到一半,聽到她出聲音,先
轉過頭,「你說什麼?」

  「梅……破?」床上的人兒沒有表情地重複著這個名字,臉色愈來愈白,抓著床單
的手顫抖。

  克裡斯忽然察覺不對勁,他立刻問:「鳳小姐,你看不見我們,難道認不出你丈夫
的聲音嗎?」還是,這丈夫根本就是假的——「丈夫……我有丈夫?」

  她的茫然和不安,把克裡斯看傻了。她該不會……「鳳小姐,你還記得你是誰嗎?


  「……我……我……不知道。」豆大的眼淚落了下來,她忘了自己是誰。

  所以,她認不出她丈夫的聲音,並不是丈夫是假,而是……克裡斯遺憾地歎了口氣
,宣佈道:「她失憶了。」

  失憶——那聲音,彷彿巨大的雷響刺穿白無辰的耳膜!

  直到此刻,白無辰那張事不關己的臉皮才終於丕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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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經過幾天的觀察,她的視力已經沒有問題。

  這兩天,她已經能夠看到顏色了,週遭的事物都能看得到,但依然就是看不到「人
」,而且只要是被人拿在手上的東西,或是穿戴的飾物,週遭就像布了結界,她也都看
不見。

  不過既然能有所恢復,就表示將來「看見人」的機會很高,也許明天,或後天?

  總之,目前只能把她的失憶和眼睛發生的「怪病」歸咎於心理因素!槍傷,膝蓋曾
動過的手術,身上多處像是被鞭打留下的傷疤,這些看在克裡斯的眼裡,就彷彿親眼目
睹她淒慘可憐的過去,令人同情。

  他推測她可能是承受不了某種痛苦,心理創傷導致生理發生毛病,記憶一片空白,
不願「見人」。

  而這一切,他猜測全是她狼心狗肺的丈夫造成的!

  現在既然病人在他手中,他就絕對不會坐視不管,放任這麼一位可憐的女子讓她丈
夫帶回去!

  這種時候,光憑江京鴻的「交情」已經不管用了。

  只要克裡斯堅持一切照醫院程式來,既然她受了槍傷,又「顯見」是一名「受虐婦
女」,那麼他要把她呈報給政府機關,由相關單位派人來接手調查、保護這可憐的女子
,即便江京鴻目前還是白鳳醫院的代理董事長也拿他沒轍。

  江京鴻歎了口氣,也因為克裡斯是這種人,前任主子才這麼放心把白鳳醫院交給他


  現在情況變得相當棘手,無論他怎麼查,就是查不到一個叫「鳳梅破」的年輕女子
,也看不到有人出面找她的跡象,要查出她的真實身份,看樣子暗地裡是查不出來了。

  若說要公開尋親,眼前卡著一個難題,那一顆子彈究竟是要暗殺白無辰或是她?在
還沒有找到答案之前,如果輕易公開尋找她的親人,很可能把她推入險境。

  誰能保證上門的,真的是她的親人?

  更何況,她身上的傷也說明,她不可能會有一個太美好的過去吧?

  那麼,就更不能讓她曝光了。

  他,雖然沒有克裡斯那片熱心腸,卻也不至於像他現任的主子一樣冷漠啊……更何
況,「丈夫」這玩笑可是他起的頭,現在克裡斯認真的槓上他了,那個楚楚可憐的美人
兒現在也認定了他,他如今才想要置之不理,也太說不過去吧?

  遺憾得很,他家主子就是不吃這一套,他光丟一個白眼,就準備走人,把爛攤子丟
給他收拾!

  老天有眼啊,幸虧他還有個「把柄」掐在美人兒手上……當然這說詞立刻就被他家
主子給嚴詞否認啦。不過主子的確是需要恢復記憶後的她,因為她是前任主子指派的「
使者」,有項訊息要傳達給現任主子,這一點是沒錯的。

  所以,在她還沒恢復記憶之前,為了能夠保護她生命安全無虞,自然得有名正言順
的身份把她帶回去,這一點,他主子也不能否認。

  但是人在克裡斯負責的醫院裡;若沒有個合情合理的解釋,克裡斯是肯定不會放人
的。

  所以,關到院長室裡,江京鴻準備把整件事情發生的始末對克裡斯全盤托出。

  不意外,克裡斯一見到他家主子拿下墨鏡的那一刻,一雙眼睛都瞪凸了。

  「白……白無辰!你、你是……那個世界知名的鋼琴家……」他過去聽過他的演奏
會,還為了訂位買票花了很大的工夫,沒想到這個人近在眼前——「現在是我們的主子
。」江京鴻拍拍克裡斯的肩膀,很能體會他的感受。想當初他知道白無辰居然就是他要
找的主子時,也曾經感動到痛哭流涕。他的琴聲到現在都還每天陪著他人眠啊……哪裡
知道,能彈奏出撫慰人心靈的絕妙樂音的人,竟是一個性情冷傲的人。

  唉,即使如此,他還是崇拜他,為了能喊他一聲「主子」,每天遭受白眼他也甘之
如飴。

  白無辰瞪著他濕潤的眼眶,拿他橡皮似的臉皮完全沒轍,連罵他的力氣都沒了。

  「這……怎麼可能……」克裡斯望著他,驚訝又崇拜的眼裡寫滿複雜情緒,喃喃道
:「我景仰的鋼琴大師,竟然……竟然是一個會拿鞭子抽打妻子的殘暴丈夫!」

  白無辰瞪住他。

  江京鴻噗哧一聲,捧腹大笑。

  「不是這樣的,克裡斯,鳳小姐只是化裝舞會的客人,要說她跟主子有什麼關係…
…」他話說到一半,拐著克裡斯的脖子拉到旁邊去說,但聲音就是不大不小,剛好入了
白無辰的耳,「如果那天那一槍是對準主子的話,那麼她就是主子的救命恩人。」

  「江京鴻,你看她那身傷,還不認為我才是被連累的人嗎?」白無辰冷冷一哼。

  「是、是,主子說得都對。」江京鴻趕緊回過頭來。反正已經把他拖下水,讓他負
起做「丈夫」的責任了,現在他說什麼都依他。

  「那麼,鳳小姐那身傷是怎麼回事?」克裡斯狐疑地望著他們。

  「克裡斯,老實跟你說,我們連她的真實身份都不曉得,失蹤人口裡也查不到她的
資料。」

  「你剛才說她是化裝舞會上的客人。」

  「她是,但不是舞會名單上的客人,而是偷偷闖進來的客人,所以身份無從查起。
克裡斯,有些事情我沒有辦法詳細說明,不過她在舞會上遭到槍擊這是事實。雖然那一
槍,也有可能是針對咱們主子而來……」他瞥一眼白無辰,立刻遭到白眼,趕緊回頭接
著說:「在情況未明之前,不能排除她未來還有生命危險的可能性,所以現在對她最好
的方式,就是維持她目前的身份,這麼一來,就能由『白鳳家族』提供最嚴密的保護。


  克裡斯望著白無辰一張冷面孔,微微扯眉。

  「但是……也不見得要說成夫妻,做兄妹也可以。」

  白無辰瞅著他,嘴角扯起戲謔的笑意。

  「我可無所謂,不然你來當她丈夫好了,反正她也看不見『人』。」他倒樂得清閒


  克裡斯馬上就漲紅了臉,彷彿被看穿了心事。

  「但是她認得聲音。」江京鴻急忙打斷克裡斯的妄想,「話都說出口了,現在哪能
改來改去。克裡斯,這件事情的責任還都在你,要不是你斬釘截鐵說主於是她的丈夫,
她會深信不疑嗎?你想現在告訴她,他們不是夫妻,是兄妹,她會接受嗎?她都已經失
憶了,如果我們不能獲得她的信任,你想她會安心留下來嗎?萬一她逃走出了事,這責
任該歸誰?」

  一口氣罵了兩個人。白無辰嗤之以鼻。這傢夥指桑罵槐,以為他聽不出來嗎?

  他扯起嘴角,冷冷撂下話來,「那麼,萬一我跟她在床上鬧出『人命』來,江京鴻
,這責任就你來扛!」

  挑明瞭講,他從來沒當自己是君子。

  克裡斯當場掉了下巴——這是他敬仰的天才鋼琴家?

  江京鴻一聽,臉色有些白,「呃……其實……你們可以做一對感情不是很和睦的夫
妻,目前分房睡……」

  「我何必要如此委屈自己?」

  「主子……日行一善……」

  「笑話!」他轉身走出院長室。

  「主、主子……」

  「都是你的主意!你要給我看緊點,萬一鳳小姐出了事,我宰了你!」克裡斯氣得
磨牙切齒。

  ※※※

  夫妻……他曾經有個想娶的女人,幾年前已經嫁人了。

  自從紫姬嫁給了黑霄明,他就茫然了。

  一直以來,他的天分和才能為他創造了名利雙收、眾人擁戴的地位,不管他走到哪
裡都享有禮遇和特權。

  他不否認,他所得到的一切太快,也太輕易,造就了他的高傲和自負。

  他以為天下沒有他得不到的女人,但他卻失去了紫姬——那個第一個反抗他的女人


  她愛上的對象,竟然只是一名「特助」,也許他還擁有非凡的身手,但還是擾亂了
他的價值觀。

  忽然之間,他對自己所擁有的一切都失去興趣了。他離開了他所在的音樂世界,選
擇一個人四處遊走,直到接到那封信,他才想起當初努力讓自己成名初衷,是為了找一
個人……白無辰手托著下巴,懶洋洋地坐在沙發裡,看她在面前走來走去。

  他沒打算再碰他的音樂,反正目前也無所事事,索性在她記憶未恢復之前,他就繼
續擔任白鳳家族的領導人,順便藉助白鳳家的力量看好她。

  發生槍擊事件,他的「夫人」因此而受傷,他下令封鎖私人小島,一切名正言順。

  表面上看起來是如此,實際上……江京鴻這傢夥似乎以為他很好騙,不可能懷疑到
他和鳳梅破之間早已認識!

  既然如此,他索性順著他,看看這究竟是一場高明抑或無聊的騙局。

  白無辰思索的目光落在茶几上擱下的托盤。

  她端進來的托盤上放了一壺花茶,一隻白色瓷杯,一盤精緻的小西餅。

  托盤擱在他面前的茶几上以後,她又離開起居室,走進書房去挑了兩本書出來,又
走向音響櫃去挑唱片。

  她,掌握了他多年解不開的謎題。

  這麼巧,她卻失憶了。

  不只失憶,還患了怪病……不久,音響裡傳出鋼琴演奏曲。

  他扯起眉頭。她怎麼會有他過去錄製的唱片?

  她走過來,貼著他身邊的位置落座。

  他瞪著她,往旁邊移了一點。

  她拿起書,倒了一杯花茶放涼,拿一塊餅乾放進嘴裡,便靠著沙發一臉滿足地享受
起午後溫暖的陽光,專注地看起書來。

  他瞅著她微微低垂的側顏,卷長的眼睫毛,高挺的鼻樑,飽滿的唇,細緻的輪廓。

  他在這裡坐半天了,他沒出聲,她始終以為房裡只有她一個人在。

  他端起她倒好的那杯花茶,幾口就喝乾了,杯子擱了回去。

  她一面翻著書,一面伸長手去拿那杯花茶,貼到唇邊,恰巧是他喝過的位置。

  「耶……我的茶呢?」那雙著迷於書字裡的目光因為喝不到茶,才終於移到杯子裡
,疑惑地望著空杯。

  白無辰揚起嘴角,拿起一塊餅乾來吃。

  她聽見啃餅乾的聲音,馬上四處張望,「誰?……誰在?」

  「我。」

  「啊……你回來了啊。」認出他的聲音,她卻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他。

  「看來你在生活上都已經習慣了?」這一個月,他忙著熟悉白鳳集團的事務,幾乎
都待在總部裡。就算他對這一切都不感興趣,既然已經待在這個位置上了,某些責任就
無法逃避……起碼表面上他得做做樣子。

  「嗯,已經習慣了。」

  天氣雖然寒冷,她還是習慣開一點縫,緩和室內悶熱的暖氣。

  窗口的風吹來,知道他存在以後,她彷彿嗅到他獨特的氣息,然後低垂的目光掃到
她坐著的位置旁邊跟著下陷了一塊,立刻就嚇了一跳!

  沒想到他距離她這麼近。她不由自主地往長沙發的邊緣慢慢挪去,還好這張沙發坐
四、五個人都沒問題,空間還很大。

  白無辰手肘靠著沙發椅把,撐著下巴,慵懶地半斜著身軀坐在另一頭看她像個被欺
負的小媳婦似的離他愈來愈遠。

  「你對過去有點記憶了嗎?」他不在時,她倒是挺悠閒安逸的。他心底忍不住微微
冒火。

  「沒有。」和他拉開了距離,她倒是很爽快的搖頭,連裝出一絲絲的不安都省了。

  「是嗎?」哼,他想也不可能有。

  她彷彿想起什麼,語氣有些急促地說:「我、我聽艾柏管家說,你是最近才成為他
們的主子,我跟你是最近才搬進來住,所以他們也不知道我的過去。你……可以告訴我
嗎?」

  「當然可以。你想知道什麼?」她那表情就很像趁著他出門前趕緊把握時間似的,
一聽見他樂意的語氣,她似乎鬆了口氣,嘴角立刻上揚。

  「為什麼我身上有那麼多傷疤?」

  他瞇起了眼。以為她會先問他和她過去的生活,她倒是問了一個他想不到的問題。
他沒看過她身上的傷痕,不過聽克裡斯的描述和她表現得如此在意……果真很嚴重?

  「那是你前任丈夫施暴留下的。後來是我救了你,協助你離婚,一年後你才從上一
段婚姻的陰霾裡走出來。」

  「我還有過一段婚姻?」那雙靈動的大眼睛登時瞠大。

  「是啊,只維持不到半年。」

  「那……我的家人呢?」

  「你是孤兒,出生就被丟在孤兒院了。」

  「孤兒……那孤兒院在哪裡?」孤兒,又遇人不淑,她怎這麼悲慘?

  「我也不知道。你說你的童年過得很辛苦,那不是一家有愛心的孤兒院,所以你為
了從那裡逃離才嫁人。不幸,那是另一個悲劇的開始。」

  不幸,悲劇……她的前段人生如此淒慘,難怪她會選擇遺忘……那跟他呢?該不會
也……「我們是什麼時候結婚的?我為什麼嫁給你?」她眼裡有了恐懼和戒慎。

  「我們是戀愛結婚的,我救了你以後開始交往。我跟你結婚已經兩年了,這兩年來
我們相愛甚深,雖然你是個黏人的妻子,又愛吃醋,不過我一直都很喜歡你的主動和熱
情。」他嘴角扯起不屑和嘲弄,聲音卻溫柔又甜蜜。

  他除去了她眼裡的懼意。不知道她聽到哪一段,雙靨已經微微泛紅,看起來似乎顯
得羞赧又窘迫……樣子的確挺迷人。

  「原來我那麼愛你。對不起,我、我以為……我身上的傷跟你有關係,所以……」
她緩緩靠過來,一邊盯著那塊下陷的沙發摸索他。

  他動也不動,看著她兩手摸到他身上來。

  「我們以前都怎麼稱呼彼此?」她的手一貼到他結實的胸膛上,心跳就加快了。她
看不到他的樣子,但是聽屋子裡女傭們還特地拉高了音調來形容,她的丈夫似乎有一張
俊俏的臉孔,挺拔頤長的身材,而且還有著高貴超凡的氣質和優雅迷人的行止。而她只
知道他和她最近迷戀上那個世界知名的鋼琴家同名同姓。

  似乎除了她,整個屋子裡的女生都為他瘋狂著迷,她就不知道,如果她能看見他,
是否也會淪為其中一員?但她真的很想看看他。

  「你都喚我老公,我叫你梅兒。」他握住她蜻蜓點水就抽回去的手,她立刻就震顫
了下,身子僵硬,遲疑了一會兒,才沒有反抗他。

  「我……一定得叫你老公嗎?」她紅著臉問。

  「你也可以叫名字。」

  「無辰……」她立刻揚了一臉笑。

  「只是我很懷念你叫我老公的聲音。」他長長一聲歎息。

  她一聽,也跟著歎息,樣子有些沮喪,「……老公。」

  白無辰嘴邊揚起了賊惡的笑容,拉著她的手舉到唇邊,深深的印上一吻。

  她似乎還搞不清楚狀況,只是感覺有一股溫熱碰觸她的手背,然後一接觸到空氣就
涼涼的。

  他瞇眼瞅著她一臉茫然和疑惑。就算記憶消失了,潛意識裡應該也還對過去熟悉的
動作有反應吧?

  他傾身靠近她,在她彷彿感覺到有一股溫熱的氣息吹拂她而顰眉時,吻住了她豐潤
飽滿的菱唇!

  「耶……」她嚇了一跳。

  她嘴一張,一聲驚呼來不及出口,一股滑溜濕熱的感覺就溜進她嘴裡來了!她瞠大
眼睛,心跳愈來愈快,意識愈來愈混亂,臉上閃過驚愕、疑訝,好一會兒才恍然是他的
嘴、他的舌,他的氣息……他冷靜不帶感情地品嚐著她,觀察她的反應……生澀,毫無
技巧,透露她的毫無經驗。

  她,該不會還是處女?

  白無辰扯起眉頭。他的猜測似乎需要修正了。

  「唔……」她抗拒了。

  他放開了她。

  她像是驚弓之鳥,屁股拚命地往後挪,喘息著,整張臉都紅透了,彷彿羞得無地自
容,不知所措。

  他瞇眼瞅著她,眼神很冷,聲音卻極為無辜、憐惜而溫柔。

  「梅兒,你怎麼了?我們是夫妻。」

  她的腦袋好一會兒才恢復運作,慢慢才聽進他的話……她的眼睛瞪得好大,眼眶有
些濕潤,黑白分明的眼裡緩緩浮出愧疚和無奈。

  「……我知道。對不起。」

  審視她的表情好半晌,他還是一臉冷漠,不曾動容。

  「是我不應該,你失憶了。梅兒,我嚇到你了嗎?」

  「沒有、沒有,我沒事。」一聽見他滿含歉意的聲音,她趕忙搖頭。

  「……那就好。」他斜倚沙發,托著下巴,臉上全無表情。

  「陣冷風吹了進來,她沉默了會兒,表情顯得很沮喪,肩線垮下了。

  他這時候才留意到她擱在茶几上的書本,是和失憶有關的。

  經過一陣沉默,她忽然又開口了,「我……我很感激你以前的幫忙,也……很想繼
續做一個好妻子,但是我一點記憶也沒有。我會努力想起來的,你可以再給我一段時間
嗎?」

  以前的幫忙?他思索了一下,才把剛才隨口胡謅的故事給找回來。她指的大概是他
從她前任丈夫手裡把她救出來那一段吧。他可沒想到她聽得如此入神和感動。

  就算失憶,也不見得有必要把自己當一張白紙,任人隨意塗抹……她可不要以為每
個男人都有憐香惜玉的柔情啊,那可就錯得離譜了。她愈是如此,他骨子裡惡劣的基因
就愈亢奮。

  「但是梅兒,失憶這種病,幾時能痊癒,就連醫生也毫無把握。這並不是病人說要
努力就能好起來,你不要給自己太多壓力,我會心疼的。」他拿起那本書,隨意翻了翻


  聽見她歎息,他才抬眼。

  她似乎很容易被感動,他隨口的安慰,她聽得眼眶泛紅,「你真好……為什麼我有
你這麼好的丈夫,我卻忘了你呢?……如果是我被遺忘了,我一定會很難過,心會很痛
、很痛……你卻這麼為我著想。」

  心,會很痛、很痛,一定會很難過……這種心情怎麼感覺很熟悉?彷彿被他塵封在
遙遠的某個記憶,經由她的提醒,悄悄復甦——啪!他合上書本,中斷受幹擾的思緒。

  「如果你能恢復記憶,我真的會很高興。」從頭到尾只有這一句,出自他肺腑。「
不過,你千萬不要勉強自己。梅兒,你能夠站在我的立場為我想,我就感到很欣慰了。


  她咬著唇,似乎很想把焦距對準他,卻不知道該看哪兒,那模樣無辜而又惹人憐惜


  他抱起胸膛,冷冷看著她,聲音裡融入一絲歎息,又說道:「我會忍著,盡量不碰
你。」

  她羞紅了臉,也同時浮上一臉愧歉,兩手不由自主地抓著白色的裙子,手指輕顫。

  不久,她主動靠過來,摸索著他。

  他沒有任何動作,任憑她碰觸。

  她從他寬闊的肩膀緩緩往下,摸到他修長的手指,還是有一些猶豫和遲疑,一會兒
,才終於握住他的手。

  「以前……我怎麼叫你,我以後都這麼叫你……老公。」

  她輕細的聲音哽咽了,一句「老公」,彷彿帶著愧疚和補償……他瞇眼瞅著她,眼
裡有了不悅。

  她是認真的嗎,以後都叫他老公?她以為等著喊他一聲老公的人有多少?輪得到她


  「你不用勉強自己。」真的不需要,他現在知道他戲弄她過頭了。她也太聽話了吧


  她緩緩搖頭,嘴角牽動一抹溫柔的微笑,更加堅定地握緊他的手。

  「你對我這麼好,我不可以仗著自己失億,一再讓你受委屈。」

  可別讓他受委屈才好。他瞇起了眼,深深地凝視她,一副亟欲看穿她的眼神。

  「我……我會努力……會努力……當你的妻子……老公。」

  臉漲得這麼紅,意思就是她會努力接受他的親密行為嗎?

  「……你說真的?」房門可是開著哩。

  「嗯。」她點點頭,儘管她看不見他,但仍握著他溫熱的大手,感覺得到他真實的
存在。

  白無辰冷冷一笑,傾身貼近她——那他就不用客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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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27 00:06:19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小島上的氣溫逐漸攀升到十多度,屋內還是放著暖氣,窗子關著。

  二樓偏廳的門關上了,白無辰不耐煩地睇視江京鴻,兩個多月來他天天找事情來煩
他。

  「還有,關於擴廠問題——」

  「夠了!你當代理人時怎麼處理事情,以後照舊,不需要事事來問我。」

  「那怎麼行?現在是您當家,凡事還得主子您拿主意才是。」為了表示他的尊敬和
景仰,即使主子「請坐」,他也還是在一旁站得筆直。

  白無辰抱起胸膛,靠向椅背,「江京鴻,你以為我不知道你腦袋裡在想什麼?你以
為讓我忙碌,鳳梅破就能夠平安無事嗎?」

  他站在那兒,立刻擺出一臉無辜,「主子,我怎麼可能會有這種想法呢?如果你喜
歡鳳小姐,那是她的福氣。」

  「哼,我要一個女人,不見得需要喜歡上她才行。你可不要當我是君子,我不負責
她將來的下場。」

  江京鴻額際微微滲出冷汗,「主子……如果您對她做出什麼事來,日後她恢復記憶
,若是因此事記恨……主子不擔心,她因此辜負前任主子所托,拋棄擔任使者的任務?


  白無辰瞇眼瞅著他。他還敢不承認他認識鳳梅破……「誰知道她還能不能恢復記憶
?也許她一輩子就如此了,那我還不如及時行樂。」

  一瞬間,他看見江京鴻滾動喉嚨,彷彿想說什麼,但連嘴巴都還未張開,就把話吞
了回去。

  「那如果……鳳小姐一輩子都無法恢復記憶,主子您打算怎麼辦?」

  「等我玩膩了她,就把她送給克裡斯好了。」

  江京鴻一愣,注視著白無辰好半晌,才緩緩歎了口氣,「主子,您這些話真的說給
我聽就好,千萬不要讓克裡斯或鳳小姐聽到了。」

  耍這種冷酷的嘴皮子,不是人人都能接受的,連他都聽得冷汗直冒了。無心話可千
萬不要給有心人聽見了。

  白無辰扯起眉頭.

  「江京鴻,我倒忘了你是前任領導人特別指定的代理人,那就代表你絕對不是省油
的燈。」裝傻的功力一流,嘴巴閉得跟死人一樣緊。

  「主子過獎了,您可是前任主子指定繼承他的領導人,在您面前我是小角色,不值
一提。」他皮皮地笑道。

  「你跟在他身邊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但他考慮的繼承人卻不是你,偏偏還是
一個毫無商業才能的音樂人。如果我與他有血親關係,那還說得過去,可惜我只是一個
外姓人,甚至和他都說不上認識。江京鴻,你難道都不憎恨,不好奇你的前任主子究竟
隱藏了何種秘密選上我……或者你已經知道?」

  摸清他的底細,捨棄旁敲側擊的方式,先是挑撥離間,話鋒一轉就把他拉為自己人
。他的談話技術就跟他的鋼琴演奏一樣「扣人心弦」,他怎能說自己「不是商人的料」
?江京鴻只萬分慶幸他果然沒有跟錯人。

  「主子,還好我是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否則這下子我一定對您掏心挖肺了,您真不
愧是被選上的人。」

  白無辰冷眼掃著他一臉感動。他當真完全不知情,他這主子就換他當!這只狡猾的
狐狸!

  「江京鴻,有關記憶問題,我有熟識的醫生,目前人在美國。你想我該不該請他專
程過來一趟?」

  「主子熟識的醫生,肯定是信得過的人,那就不會有身份曝光和安全上的疑慮,真
是太好了。」

  在他的眼皮底下,江京鴻那雙眼神迅速地掠過一抹興奮的光彩,隨即就笑了,忙不
迭的點頭……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

  不知不覺,他在這個島上度過冬天,一個季節早就過去了,等他發現,島上早已開
滿了花。

  時間,對他而言本來就已經不重要。

  如果這群人想跟他耗,他也無所謂。

  只不過……以為可以很快就解開的謎題,卻忽然擱在那兒了,就像心裡紮了根刺。

  白無辰走進客廳。寬闊挑高的格局,茶几、邊櫃上都是一些有年代的擺飾品,白色
沙發也是古董。

  女傭菲莉一看見他回來,馬上跑過來,嘴巴一張,正要喊「老爺」。

  白無辰掃她一眼,眼神裡要她噤聲。

  菲莉馬上摀住嘴巴,一雙眼睛會意的特別快,目光移向視窗那纖麗人影,笑了。

  「我早應該想到這個辦法了,雖然看不見你們,但我可以看到照片啊。」她就坐在
窗口的單人椅裡,長髮綁了兩條髮辮,穿著一件針織薄衫,及膝百褶裙,清麗的臉蛋脂
粉末施,正低頭忙著。

  白無辰走近她,看見小茶几上放了好多照片。照片上都是在這屋子裡出入的人,從
女傭,管家、護衛到工人,有許多她已經寫上名字。

  「菲莉,這是誰?」她拿著照片遞到他面前來。

  白無辰看了一眼,黑色短髮,黃皮膚,年紀也許不到二十,他沒看過。

  「菲莉?你還在嗎?」聽不到回應,她張眼四處望。

  白無辰瞥向遠處的女傭,點頭示意她過來回答。

  「在,夫人。」菲莉馬上跑過來,看著照片裡的人說:「這是江森,就是早上下小
心撞到夫人的那位園丁,他是園藝師傅江老伯的孫子。」

  「啊,原來是他。」鳳梅破多看了照片好幾眼,深深歎了口氣,「他還好嗎?我聽
到他慘叫了好幾聲。明明是我的錯,卻害他被罵又被打。」

  「江老伯對孫子一向很嚴厲,尤其艾柏管家對夫人的事情都已經特別交代過了,是
江森太不留神了。雖然現在天氣是暖和了,但噴泉那水多冷啊,如果夫人因此生病,他
這回會被打得皮開肉綻。」

  白無辰瞅著她。她早上跌到噴泉裡了?

  鳳梅破一聽,隨即打冷顫。

  菲莉還繼續說:「中午吃飯時,江老伯還特別交代我多留意夫人您的身子,他還叫
江森皮繃緊一點呢。」

  「菲莉,你可千萬告訴江老伯我沒事。」

  「是,夫人。」菲莉隨即窩心地笑了。

  鳳梅破望著照片,又是一聲歎息,在照片上寫了名字,拿起下一張。

  「這是誰?」

  「她是廚房的貝媽。」

  「原來她這麼年輕啊,我聽她聲音,以為她年紀會更大一些呢。長得真漂亮。」

  白無辰拍拍女傭的肩膀,讓她離開。

  「夫、夫人,我先去做事,待會兒再過來。」菲莉崇拜地多看了一眼俊逸又貴氣的
主人,又看了夫人一眼。

  「好。」鳳梅破伏身寫名字,一會兒忽然喃喃自語:「就剩下他還沒有拍,希望他
今天能夠早一點回來。」

  他?……是指他嗎?白無辰在她對面椅子裡坐下來,一張一張收起那些照片。

  她寫好名字,忽然直盯著茶几上的照片一張一張消失……「菲莉,你還在?」

  他扯起嘴角,沒有出聲。

  她抬頭四處張望,思索了一會兒,這整個屋子裡會捉弄她的只有一個……「老公,
是你回來了嗎?」

  這一段時間,她倒是把「老公」叫得很習慣了。白無辰心不在焉地翻看手中那疊照
片,略微扯眉。

  前一陣子經過他信得過的醫生判斷,她的確是失憶了。

  他也看到江京鴻一聽醫生說找不到病因,無法為她治療,立刻就滿臉沮喪。

  江京鴻看起來倒是比他還希望她盡快好起來脫離他的「魔掌」……既然如此,他為
什麼執意要他扮演她的假丈夫?難道真如他所說只是為了確保她性命安全,他們彼此真
的不認識,沒有共謀關係?

  白無辰瞇起了眼。隨著時間拉長,每個人的表現都往他不可預想的方向發展,他因
此陷入更深的謎團之中。

  「老公……是不是你?」她起身,摸到他身邊來了。

  他瞅著她,她就像只小狗,湊近他聞了聞,眼裡隨即有了光彩,美麗的臉上化開了
溫柔笑容。

  「你沒出聲,我也知道是你。」她摸索著拉住他的手。

  「我有體味嗎?」他扯起眉頭。

  她笑著搖頭,「你有一種清爽乾淨的味道。」

  那別人呢?她都用這種方式判斷她身邊是什麼人?

  「你喜歡嗎?」他任她握著手,反正她最多就只會握他的手,從來就不敢再進一步


  她很快臉就紅了,一臉嬌羞,猶豫,最後點了點頭。

  看不見人,只聽得到聲音,任何時候都無法知道同一個空間裡有沒有人在角落窺視
著自己,只要周圍發出一點聲響,可能隨時都要疑惑、猜忌別人是用何種眼光看著自己
。偏偏又失憶……如果是他,他能夠過這種日子還不瘋掉嗎?

  她,倒是個堅強而勇敢的女子,面對這種怪病和失憶,只有在住院那段時間沮喪落
淚,出院以後,她選擇重新投入生活,積極向他詢問她的過去,完全相信他這個「丈夫
」所說的話。

  這段時間以來,他倒是編了不少故事騙到她不少眼淚,她對他這個丈夫過去為她「
所做的事」,早已經感激得恨不得以身相許……現在就算他開口要她的身子,她即使害
羞又害怕,也肯定不會拒絕。

  「老公……你可以讓我拍照嗎?」她拉著他的手,一臉靦腆。

  「不行,我討厭相機。」這一段日子以來,他對她說過的真話還真是沒幾句。

  她似乎有點錯愕,呆愣了一下,緩緩垂下眼簾,「……我想看你。」

  「你早就看過了。」

  「老公,你是故意欺負人嗎?」以前看過,但她失憶又患這種怪病,現在根本不知
道他的長相。

  從江京鴻特別把一張附有照片的唱片帶進這屋子裡被他逮到以後,他就知道她早晚
會知道他是誰了,雖然他曾經特地交代那些下人不許多嘴……他挑起她下巴,撫摸她柔
嫩的臉頰。

  「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歡我的音樂嗎?我每天陪著你聽,很膩了你知道嗎?」他看見
她從一臉茫然轉為驚訝、難以置信,以為自己在做夢的表情,半晌才有了喜悅和興奮,
激動地緊抓住他。

  「你、你是……你是那……和我喜歡的鋼琴家……是同一人——不只是同名同姓?


  這幾年來,他一直厭惡被人認出來,他排斥眾人立即轉變為崇拜的眼光,但是面對
她的喜悅和激動,他卻意外的平靜,甚至莫名地內心深處蕩起了淡淡漣漪……因為對她
來說,他是「她喜歡的鋼琴家」,而非「世界知名的鋼琴家」?還是,因為她始終都像
一張白紙,從來不懷疑他?

  「你這麼感動嗎?」他瞅著她,臉上難得有了善良的笑容。在面對他等於是「盲人
」的鳳梅破面前,他已經很習慣鬆懈表情,反正她也看不見。

  「嗯!我從來沒想過我可以聽到本人的演奏。」她興奮的一句話,中斷了他的笑容


  他什麼時候說過他要演奏了?他可不想為她開個人音樂會。

  瞅著她一雙燦亮的眼瞳帶著無比的期待和驚喜,白無辰眉問折起深紋。

  「梅兒,這恐怕要讓你失望了。我已經不能再彈了。」聲音,毫不困難地帶出歎息


  「不能……為什麼?」

  他握住她蔥白修長的玉指,一根一根把玩了起來。

  「很遺憾,那年為了把你從前夫手中救出,我的手遭受到嚴重傷害,已經不能再像
過去那樣靈活彈奏了。」

  乒啷……啪唧——遠處同時傳來玻璃掉地聲和有人滑倒摔地的聲音。

  不過,兩個人似乎都沒有聽到。

  鳳梅破的臉色乍青乍白,整個人在瞬間呆掉了,過了好一會兒,眼眶泛紅,微微喘
著氣,哽咽著深深的愧疚和再也難以彌補的遺憾。

  白無辰瞇眼凝視著她,要說內心會有什麼罪惡感……他也只是覺得自己的確是惡劣
了點而已。

  「梅兒,別哭。」他嘴角揚著輕佻的笑意,卻帶出體貼憐惜的聲音。

  「對不起……老公……對不起。」她緊緊抓著他的手,像是對他的虧歉已經流成了
一片汪洋大海無止息了。

  「不是你的錯。」當然她沒有錯,錯在他骨子裡的惡劣因數。想到日後她恢復記憶
若有可能還記得這些事,那表情一定相當滑稽他就更加愉悅了。

  「別哭,梅兒。」他輕拍她的背,將她抱滿懷。

  ※※※

  深夜,整屋子的人都睡了。

  白無辰走出書房,起居室的燈還開著。

  臥房門沒關緊,從裡面透出微弱的燈光,通常這種時候她已經睡了。

  他們雖然睡在一起,不過作息不同,他進房的時間,她都已經熟睡。

  她常常會忘了他也睡在一張床上,早上醒來時迷迷糊糊地脫了睡衣,讓他欣賞了不
少風光……他推門進房。

  地上散落著幾張照片……他狐疑地拾起照片,放回床頭櫃上,低頭瞅著她。

  她似乎睡得很不安穩,呼吸的頻率也不太對……想起她早上曾落水,白無辰伸手探
向她額頭——「……老公嗎?」她緩緩握住他的手,張開眼。

  「你沒睡嗎?你在發燒,我去叫醫生。」

  「不要……你不用擔心,我剛才已經吃退燒藥,過一會兒就沒事了。」她兩手抓著
他,遊移的焦距無法確定他的位置。

  「你擔心那少年?」他扯眉,在床沿落座。

  她摸索著他的手臂,爬起身子,躺靠在他懷裡。

  「老公……我已經給很多人添麻煩了……這樣好舒服。」

  他環緊了她熱燙的身子,看著她的眼神有著難以理解。

  「如果燒沒退我就叫醫生。」

  她似乎沒什麼力氣說話,意識有些恍惚,只勉強仰頭對他一笑。

  他爬上床,靠著床頭坐,把她整個人抱在懷裡,不時探著她額頭的溫度。

  他的目光忽然落在前面那扇落地窗上,玻璃窗映著兩人的身影,看起來就像一對真
實的恩愛夫妻……這場戲,還要演多久?

  他最初的目的,不知不覺偏離了軌道……他年紀很小時,父母經常吵架,有一回深
夜兩人吵得很凶,他在睡夢中被吵醒,眼看著他母親跑出家門,從此就不曾再回來過。

  父親不久後悔了,到處去找人,但母親就像從地面上蒸發了似的,至今沒有下落。

  一直到去年,他收到那封信,雖然至今仍無法查出白鳳家的前任領導人和母親之間
有關聯,但他直覺信裡寫到裡面藏著的訊息,和母親的下落有關……因此,他才出席了
化裝舞會。

  他無法明白究竟為什麼要他來繼承這個位於?

  似乎有人知道他無意子白鳳家族領導人這個頭銜,故意要他留在這個位置上。這其
中是否有陰謀?

  鳳梅破呢,在這裡面她又扮演什麼角色?

  那一槍,究竟是對準她,或者他?為什麼從那一夜以後,躲在暗處的危險就像消失
了?真是因為「老米」加強警戒,嚴密防堵了任何危險靠近他們兩人的關係?

  白無辰低頭瞅著她。他可以信任她是一個無辜的受害者嗎?

  「老公……」

  「嗯?」

  「你以前常像這樣抱著我嗎?」

  「是啊。」不管她問什麼,只要是有關「過去」,他總是像這樣無心的隨意回答。

  她閉著眼睛,嘴角勾出滿足的笑容,「那個人果然是你。」

  這回,她倒是回了一句令他意外的話。

  白無辰狐疑地瞅著她,「那個人?」

  「最近我常夢見有一個人抱著我……那種感覺我好懷念……我就知道是你。」

  她無心的話,卻引起他全身一僵,驀然想到他對鳳梅破的過去一無所知,甚至不知
道她是否已經有了情人,或者結婚了?

  心跳頓時如擂鼓,血液在瞬間滾燙!

  他瞇起了眼,想起最初吻她時,她生澀的反應,立刻就壓下了腦中所有和她另一半
有關的想法。

  如果真有人愛她,等著她,為什麼不曾出面來找她?

  甚至究竟她一身傷痕是怎麼來的?

  「梅兒,你是不是想起過去什麼事了?」他細胞裡的好奇因數被激發了出來。

  「我也不知道……老公,你說這是不是恢復記憶的前兆?我還可以想起我們過去恩
愛的日子嗎?」

  那是不可能的,他跟她之間毫無關係,她若能想起……也是那個在夢裡抱著她的人


  他撫摸她的額頭,溫度比剛剛降了一點。

  「算了……不要多想,睡吧。」

  「……我還沒看到你的樣子……」她彷彿記起牽掛的事,意識有些模糊地喃喃道。

  他瞥一眼床頭櫃上那張唱片,封面上不就有了嗎?這是唯一一張有照片的唱片,是
他和兩個分別是拉小提琴和吹口琴朋友的合照……照片裡面的他比現在年輕多了。

  他凝視著她安穩的睡著了,不久她的燒退了。

  他抱著她若有所思了好一會兒,最後在她的唇上吻了一下,兩手緊緊環抱著她入睡


  纏繞著不去的思緒裡,突然被她的「過去」給霸佔了。

  以往,偶爾會竄進腦海的那抹美麗身影,已經被一聲聲的「老公」給取代了。

  白無辰愈來愈困惑,他對鳳梅破……※※※

  清晨,陽光從落地窗爬進來。

  他糾結著眉頭醒來,發現他還緊緊把她抱在懷中,兩個人一起側臥在床上,一條被
子緊裹著。

  她伸手撫摸她的額頭,沒事了。

  他忽然忍不住盯著她看,她雙頰紅撲撲的,長長的眼睫毛像兩葉扇子,鼻子小巧俏
挺,菱唇微啟,下巴尖……沉睡的她,均勻的呼吸吹拂著他。

  是看慣了這張臉嗎?幾個月來是該看慣了。

  因為看慣了,所以看她愈來愈順眼?他看慣的女人不少,看順眼的寥寥無幾。

  不過能夠每天睡在他床上的女人,她也是第一個。

  甚至連他都開始感到不可思議的是幾個月來的同床共枕,他還沒毀掉她的清白……
初次看見她脫下衣服時,他的心一整個冰冷!

  她雪白的一片背上,交錯著深淺不一的鞭痕,造成肌膚凹凸不平,膚色也不能完整


  就連她的手臂、腿,甚至胸口,也零落著幾條難以平整的傷痕,沭目驚心的程度已
經到了讓人無法不詛咒對她下毒手的人!

  她看起來年紀很輕,應該還不到二十五歲,究竟是誰忍心如此殘酷無情對待一個如
花似玉的美人兒?

  她過去過的到底是什麼樣的日子?他再怎麼冷酷無情,也無法蹂躪這已經傷痕纍纍
的身子。

  他凝視著她,輕撫著她紅潤的臉頰,貼近她,細碎的吻逼了她的臉……她是一團謎
,他無意間踩進謎團中,又遇到一團謎的她,愈來愈理不清的一切,連他的心都罩起一
團霧,他自己都愈來愈捉摸不清了。

  ……算了,姑且暫時這樣過吧。等他膩了再說。

  「老公……」她感覺他的吻,深深淺淺,縫蜷纏綿,一下子熨燙她的心。

  「我吵醒你了?」他低沉的聲音伴隨著火熱呼吸近貼在耳畔。

  她想像著他的樣子,想像自己看得到他,不願張開眼睛破壞這一切的美好。

  「照片……」

  「什麼?」

  「照片,我要看你。」她嘴角彎彎地笑著,兩手觸摸著他。

  白無辰凝視她緊閉的雙眸和迷人笑靨。人都還沒清醒,就提照片,她還真牽掛他的
長相。

  他伸長手從床頭拿過那張唱片塞進她手裡,「你早看過了。」

  她手裡一握到東西,整個人彷彿瞬間清醒了,眼睛驚喜的瞪大,連忙從床上彈眺起
來。

  一雙手,抓著一張唱片還會顫抖……「這是我平常在聽的,哪裡有你。」心跳,一
下子落到穀底。又誆她。

  「中間啊,總不可能是這兩個金髮藍眼。」她最起碼應該聽過別人對他的描述吧?
這樣還認下出來。

  「中間……」她張著一雙大眼睛緊盯著照片,卻忽然一動也不動了。

  好一會兒沒聽到她任何聲音,他瞇起了眼看她一張臉毫無表情,卻顯得有些蒼白。

  「怎麼了?」他莫名地心漏跳了半拍,立即不悅扯眉,「不喜歡我?」

  她沉默,好半晌才聽到她細碎如哭泣的聲音出來。

  「我看不見……」

  「什麼?」

  「我早就覺得奇怪了,為什麼這照片中間缺了一塊……我只看到空白……看不見…
…為什麼我看不見照片裡的你……」眼淚一滴、一滴滾落下來,凝聚在照片上,滑落被
單。

  他全身僵硬,內心說不清楚一種莫名的感覺震撼了他!

  為什麼她能從照片裡看見任何人,唯獨不能看見他?

  ……她難過的眼淚,彷彿滴進了他心裡——他……他不可能……不可能為她動容—
—他的心好不容易才空下來,絕不可能這麼莫名其妙就住了人,還是一個!他瞪著她,
瞪著她流淚不止,心……燙熱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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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27 00:06:32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半年多來,雖然由白無辰接管白鳳集團,但是他從來不出席任何公開場合,重要會
議也以視訊方式見與會主管,而他只透過聲音主導會議。

  即使是到現在,白鳳家族的成員要見他,也得透過江京鴻的安排,同樣以視訊方式
,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也許是他對這一切都感到不耐煩的聲音,反而相對嚴肅且嚴厲,再者,他總是能果
斷精準的裁決大小事務,所以一開始就算有許多不服氣的聲音出來,現在也都平息了。

  到如今,對他這種幕後處理事情的方式嚴重抗議的只剩下一人。

  他,負責當中間人,還得代替主子出席所有必要的應酬,原以為卸下代理人的職務
,可以多一點約會時間,結果這個副總裁的職務,並沒有清閒多少。

  每天,公事談完,他就忍不住要抱怨幾句了。

  「主子,白鳳集團是你的,你遲早都得出來面對眾人,實在——」江京鴻突然停住
,發現白無辰一雙眼睛始終盯著窗外,壓根沒在聽他說話。

  二樓書房這位置,剛好可以看到門口出入的人。江京鴻走過去瞧了一下,只看見女
傭和園丁在庭院聊天,最多就幾隻小鳥飛過。

  他近看主子臉上那表情,像是在等著某個不守時的人,臉色愈來愈難看……私人小
島上有客人要來嗎?他怎麼沒聽說。

  叩、叩!

  白無辰忽然回頭,差點和江京鴻撞上,他惱火地瞪著他,「發什麼呆!」

  「啊……沒、沒事。」江京鴻一臉無辜,到底是誰在發呆啊。

  「進來。」白無辰離開窗口。

  艾柏管家推門進來,行個禮說道:「主子,夫人打電話回來——」

  「哪一線?」他馬上轉身走回位於。

  「主子,夫人只是打電話回來交代,克裡斯醫生另外安排了檢查,所以中午趕不回
來吃飯了。」

  江京鴻站在一旁,看艾柏管家面無表情,慢條斯理的把被打斷的話說完,走到一半
突然僵住的白無辰緩緩轉過身來,卻馬上把他嚇一跳。「為什麼沒把電話接過來?」

  「夫人知道江先生在,怕耽誤您談公事,所以沒打擾您。」

  「那你現在還進來幹什麼?」白無辰的臉色已經沉下。江京鴻不小心張大了嘴巴,
吃了幾口涼風,才趕緊閉上。「這個時間,我想主子和江先生已經談完公事了。」艾柏
管家一板一眼的回答。

  「出去!」江京鴻扯起嘴角,不愧是艾柏管家啊。「主子,用餐時間到了。」啊,
太好了,那——「不吃了!」不吃?那他自己去吃。

  「江先生呢?」

  「呵呵,我——」

  「他也不吃,你下去!」

  「是,主子。」

  不,他要吃啊,他肚子很餓啊。江京鴻苦著一張臉,很哀怨地目送管家把門給關上


  他垮著肩膀,捧著肚子,深深歎了口氣,才回頭,一不小心就對上了白無辰一雙白
眼。

  「主子,您放心,克裡斯就算再怎麼不甘願,事情都已經演變到這地步了,他絕不
會還在這個時候把您和鳳小姐『一點關係也沒有』的秘密說出來。」他直起身軀,一臉
爽朗笑容,盡量不被他發現他為了餓著肚子所做的那一點小小報復。

  白無辰只是冷冷瞪著他。

  「江京鴻,我要你去查她的身份,經過多久了?」

  「這……個……好像……剛剛好滿七個月。」他的目光溜開了。

  「憑你的勢力和人脈,你到現在還想跟我說,有關她的一切,你查不出任何蛛絲馬
跡來。江京鴻,你說說看,如果你是我,會捺著性子繼續等你露出馬尾巴來呢?還是乾
脆一翻兩瞪眼,對你來個嚴刑大逼供,看看你真正的主子到底是誰?」時間,走到了一
個極限,炎熱的天氣已經快把他逼瘋了。

  這個假夫妻的遊戲,他已經玩得不耐煩了。

  江京鴻好像也沒有太大意外,望著他的表情有些複雜,彷彿在考慮這個抉擇時刻,
他是否應該全盤托出。

  白無辰瞇眼,「你和鳳梅破,果然有關係?」

  「不不,我完全不認識她!」光聽酸味四溢的口氣,他就頭皮發麻了。這要被誤會
了還得了,他是有女朋友的。

  「還敢狡辯!」

  沒狡辯,他很無辜啊。江京鴻歎了口氣,只好坦白說:「前主子過世之後,由律師
交給我一封信,遺書上指示我,如果出現一位叫鳳梅破的女子,務必用盡辦法把她留在
你身邊,並且保護。所以當時她失憶,你又剛好開了『丈夫』這玩笑,我就趁機會了。


  白無辰直瞅著他的雙眼。

  他也毫不閃躲的直視他,前主子一生未娶,也不曾聽說有私生女。我跟在他身邊多
年不曾見過鳳小姐。這半年多來我透過各種管道,但似乎有人從中阻撓,所以確實到現
在仍無法查出她的真實身份。」

  「……所以,你也不確定她的『病』是真是假?」

  「這……克裡斯是正直的人,但他似乎對鳳小姐一見鍾情,所以我難免會擔心他失
去正常判斷。」

  ……所以,在他要請醫生過來為她診治時,他才表現得如此振奮,是因為他也想知
道個中因由?

  「槍擊事件呢?自從那一槍以後就風平浪靜,你似乎也不擔心?」

  江京鴻突然一怔,眉頭糾結。

  白無辰瞇眼瞪視他,「你已經找到犯人了,你卻隱瞞不說?」

  「犯人……後來的確找到了,他是由白鳳家成員掩護進來的。」江京鴻提到這件事
,就是重重歎一口氣,連他想提都會感到無力。「他們並非要置你於死地,只是笨……
天真的以為只要對你開一槍,你就會嚇破膽,把財產全掏出來分一分了。」

  這段時間,白鳳家成員的愚蠢和吵鬧他全領教了,這群人若非思想單純到和笨蛋無
異,他老早就一腳踹開了。

  「所以,你是為了維護這群人的面子,才選擇隱瞞?」

  「不,是他們拜託千萬別讓你知道,擔心你一腳踹開他們,難得你能像前主子一樣
為他們排憂解難。」

  「這……就只有這種時候肯花腦筋!」白無辰磨著牙。

  江京鴻點點頭,深有同感。想他當代理人那一年,最頭痛的不是商場上的爾虞我詐
,反而是白鳳家族這群人。他們可以為了一個簡單的郊遊地點,從早吵到晚,既然人數
眾多,難以決定,那就各自去玩不就得了?偏偏這群人不願意,硬是要一群人綁在一起
;出遊後,又是吵吵鬧鬧,誰打了誰,誰對誰不規矩,誰吃了誰的零食,連提錯行李也
要來理論給他聽。

  幸虧,他現在算是擺脫了這群人,哈哈哈——呃,嗚……一不小心擺出太高興的表
情。

  在白無辰的瞪視下,他趕緊帶開話題,「不過其實我最終還是為了鳳小姐著想,只
要犯人一天沒抓到,主子起碼會顧己心鳳小姐的安危,不至於拆穿真相。」

  「你現在不是說出來了?」

  江京鴻忽然看著他直笑,那笑容是又欣慰又曖昧,「現在,難道主子還捨得『夫人
』離開?怕您還擔心克裡斯壞您好事哩——」

  在一雙白眼下,那拉長的尾音倏然中斷。是就是,還怕他說哩!明明就是個愛恨分
明的人,剛才還為了一通沒親自接到的電話就對管家發脾氣,擺明瞭放感情愛上人家了
,還裝蒜!

  「……你主子過世之前住在這座島上?」

  「不,他只是偶爾會來這裡住。平常都住在城市裡。」

  「這裡如果只是用來度假,為什麼他不肯開放給家族成員使用?他很小氣嗎?」

  「是很小氣……不不,前主子一向節省,當時買下這座島,本來是規畫作為觀光用
途,房子也都蓋好了,投資了一大筆錢。偏不巧,當年發生大海嘯,這座島一度滅頂,
建築物全毀,損失慘重,白鳳集團當時已無資金再投入重建,各銀行擔心海嘯事件重演
,不敢投資。聽說集團當時還發生了嚴重的財務危機,差點就破產了,幸虧前主子高超
的經營手段,才化險為夷。他後來把這座島用私人名義買下,就從此不開放了。」

  「那是幾年前的事?」

  「我算算……這座島大概封有二十五年了吧。」

  二十五年……他母親失蹤二十年,鳳梅破也應該不到二十五歲……以時間計算,封
島應該是跟她們沒有關係。

  「我本來猜測,她也許一直都住在這座島上。」白無辰看他一眼。

  「在這裡的全部都是原本就留在島上工作的人,但是沒有人認出鳳小姐來啊。」

  這一點,他也試過了。最初他看見有傭人在暗處便故意和鳳梅破親熱,甚至拉著她
在島上到處走,但他發現在這座島上工作的人似乎都當他們是一對恩愛夫妻,他感覺不
到異狀。

  「京鴻,你希望減輕工作量?」

  「非常!」開玩笑。

  「那你就盡快把梅破的真實身份查出來吧.」

  「主子意思是說,等我查出來,你就肯曝光了?」

  「希望別讓我等太久。」

  「我立刻加派人手追查!」他振奮地說。

  白無辰扯起眉頭。他這擺明瞭是在告訴他,他之前根本都只是敷衍他的就對了。

  ※※※

  小島上的夏天就像一座火爐,聽說往年不會這樣,只有今年特別熱。

  發生了照片事件以後,她後來就把所有的照片都收起來了,再也不曾見她提起這回
事。

  他知道她默默承受著壓力,認為自己把他忘記已經夠淒慘了,現在又唯獨他照片上
的身影都見不到,她像是怕傷了他,索性什麼人都不看了。

  那天她哭過以後,突然開始積極上醫院找醫生,一心想治好自己的病,天真的她以
為只要她用心去做,總有一天能找回和他共有的記憶,能夠再看見他……如果她知道她
過去的記憶裡完全沒有他的存在,他們什麼也不是,只怕他這個「老公」在她心中的地
位會立刻淪落為「大騙子」……說到騙,她——喀……開門聲。

  有人走進房。

  「夫人,老爺躺在沙發上睡著了。」

  「噓,別吵到他。」她壓低了聲音,「我看窗簾晚點再換,你先去幫貝媽好了。」

  「那夫人,你要不要喝柚子茶?貝媽還烤了布丁蛋糕、杏仁餅乾哦。」菲莉小聲的
講。

  「好,不過流了一身汗,我先洗澡。等一下我自己下去拿,你不用端上來了。」

  「夫人,老爺睡在左邊那張長沙發哦,你可別坐上去了,會壓到他的。」

  「知道了。」

  「那夫人,我先下去了。」菲莉一雙眼睛盯著橫臥沙發的「俊男美景圖」,口水都
快滴下來了,其實很捨不得離開。

  等到門關上了,腳步聲遠去,白無辰才張開眼睛。

  目光,意外的對上了——她站在那兒,臉上的表情很困惑,呆呆地望著他……這方
向。她的焦距穿透了他,只看得到沙發,看不見他。

  他扯起眉頭,看她無聲地歎了口氣,轉身走進臥室裡。

  他起身。窗外一片美麗的黃昏景致,遠眺海洋……她接近海會莫名的產生暈眩感,
後來就不曾靠近沙灘。

  幸好這房子剛好在島中央,高度看得見海,卻也是島上距離海最遠的地方。

  房內,傳來水聲。

  她在洗澡……這屋子裡好似閒人很多,他想起幾天前不小心聽到的一串對話!

  「夫人,你會不會有哪裡不舒服?」一個年紀稍長的聲音。

  「不舒服?沒有啊,我很好。」

  「這樣啊。是馬路上掃地那個阿娥的女兒叫我問你啦。你也知道她才剛結婚。她說
換了兩個牌子的避孕藥吃了都不舒服,她想說夫人吃的避孕藥應該比較好,她自己又不
好意思來問,所以托我問你吃哪個牌子的?」

  「避……孕藥?」

  「是啊。夫人,你怎麼了,突然臉這麼紅?」

  「沒……我……沒。」

  「夫人,你沒有在避孕嗎?」

  「沒……沒有。」

  「咦,那是老爺防護措施做得很好囉?」菲莉的聲音突然插了進來。

  鳳梅破沒了聲音。他可以想像她已經手足無措的模樣。

  「怎麼,你們沒避孕啊?」

  「貝媽……不談這個了吧?」嬌羞的聲音像極力迴避。

  「有什麼關係,都是結過婚了。」

  「夫人,我好羨慕你哦,老爺這麼帥……啊,是說你也看不見。不過老爺應該對你
很溫柔吧?我是說晚上的時候。」

  「菲莉,你口水都快流下來了。未婚的到一邊去,少插嘴!夫人,你們有懷孕計劃
啊?」

  她似乎被拉住了,跑都跑不掉的樣子。

  「不要吧,夫人,你還這麼年輕。」

  「菲莉,你閉嘴!夫人,你喜歡男孩、女孩?你跟我說,我從食物幫你調。」

  這個貝媽是廚房的人?好像還沒見過面。鳳梅破跟這群下人處得倒很好。

  「不,我們……」

  「夫人,你都已經結婚了,有什麼好害羞的?快跟我說,我還可以告訴你一些閨房
——」

  「沒!……我……我……不用……不用了。」

  「不用?夫妻都用得著的,怎麼不用。」

  「我、我們……沒做那種事。」她聲音很輕,輕得他屏息才聽得清楚。

  「沒做?」

  「夫人,你開玩笑吧!老爺性無能?」

  他一怔,整個臉拉了下來。

  「夫人,你長這麼漂亮,老爺怎麼可能不碰你?」

  「啊……難道是跟你身上的傷疤有關係?」

  「胡說!老爺如果嫌棄夫人,就不會跟夫人結婚了。」

  「可是……」

  「你閉嘴!」

  「是……是這樣的嗎?不過我看不見他,所以真要怎樣的話……感覺也很奇怪。」

  聽她的口氣,是反而不希望他們有關係?

  「不過老爺看得見你啊,而且老爺是男人,除非他性無能,否則就是在外頭還有女
人——」

  「菲莉,老爺不是那種人,你會嚇到夫人的。」

  「我說實話嘛。」

  「胡說!老爺一定只是顧慮夫人的心情。」

  「……我的心情?」

  「夫人不也說無法接受嗎?那老爺是最親近你的人,怎麼會沒感覺呢?一定是不想
勉強你。」

  「哇啊!那你們每天睡在一張床上,老爺不難過死了?老爺還真是委屈啊!」

  「菲莉!你閉嘴!」

  「啊……夫人,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別放在心上。」

  「……我沒想過…….好像……我又疏忽了……」

  「啊,對了,夫人啊,那個針很危險,你可千萬不要碰啊!」

  「哦……好……」

  ……水聲,停了。

  她換了一套簡單的衣服,白色背心、灰色短褲,紅潤的臉兒像一朵迷人的出水芙蓉
,潮濕的長髮披垂肩膀,走到妝台前。

  她望著鏡子裡的自己,光裸的兩條手臂上有幾條疤痕,每天洗澡都會看到這些疤痕
。她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看不見人,又忘了過去所有的事,這個世界就好像只有她一
人……所以她並不在意。

  除非有人出聲說出想法,否則她看不見任何人訝異或介意的目光,她無法知道……
別人看她這身傷,是怎樣一種感覺?

  鏡中影有兩人,他就站在身後,她卻渾然下覺。她的心事全寫在臉上了,對失憶、
對無法看見人而無意中忽略了很多人的心情,自責不已。

  ……真傻。

  他從抽屜裡拿出吹風機。

  「今天又這麼晚?做了哪些檢查?」他拉著她坐下。

  她嚇了一跳,臉上很快擠出笑容來。

  「老公,你醒了啊。」她轉過身來,兩手順著他拉她的手勢摸索著他的位置,攀上
他手臂。

  「先把頭髮弄乾。轉過去。」

  她聽到吹風機的聲音,回身坐在妝台前,望著鏡中影……頭髮隨著熱風的方向飄起
,耳邊有吹風機運轉的噪音,鏡子裡卻只有她一人。

  她的眼睛濕潤的瞪大,彷彿強撐著某種情緒不讓宣洩出來。他無聲地看在眼裡眉間
折起深紋。

  「……梅兒,你愛我嗎?」

  「你說過我很愛你啊。」

  「現在呢?」

  「現在?」她一愣,眼裡茫然,不知道怎麼回答——她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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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27 00:06:47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過去她也許很愛他,但「過去」她都忘了。

  和他之間所有屬於「愛情」的記憶,都是經過他口述建立起來的。

  現在,她愛他嗎?

  她不知道……她想了好幾天,想不出答案。

  「老公,我已經是你的妻子了,這問題還重要嗎?」

  在她眼裡,這座島處處開滿花,綠意盎然,她喜歡和他在夜晚微涼裡出來散步。

  她看不見人,無論定到哪兒,他總是握牢她的手,不讓任何人碰著她。而她,很喜
歡這種感覺,她想這才是最重要的。

  「……你覺得不重要?」

  她聽著他迷人低沉的嗓音,不知道他現在會是什麼表情,但他是一個很溫柔曲人,
她想像過他看著她時,嘴角彎著迷人笑月,眼神如春風拂面,神情俊朗柔和。

  她點頭,很老實的說出她反覆思索後的想法。

  「我知道我們是相愛結婚,你為我犧牲了音樂生命,我過去很愛你,我們是一對恩
愛夫妻,所以我不知道我現在愛不愛你……會有什麼差嗎?」反正看不見他,她低頭數
著步道兩旁的燈飾。

  白無辰望著她,扯起眉頭。如果他們真是一對夫妻,他們之間真的擁有回憶……那
確實不會有太大差別。

  所以說,他是作繭自縛了嗎?

  「梅兒,你先別管我說過那些話。如果我們不是夫妻,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你愛
我嗎?」他停住,拉住她。

  她即使站定,也不知道該把視線擺在哪兒,在她的眼裡,就是一座島,島上的景物
盡收眼底,一座看起來「很安靜」的島。

  「但是,你是我老公啊。如果我們不是夫妻,就不可能住在一起……老公,如果我
們不是夫妻就好了,你不用背負我這個麻煩,甚至……我連一個妻子應盡的義務都……
老公,不如你跟我離婚吧?」她黑靈的眼瞳瞬間亮了起來,突然茅塞頓開似的,好長一
段日子以來堆積在心內的烏雲將能夠因此一掃而空。

  步道旁的林子裡有人假寐乘涼,有人喝茶,有人聊天,這會兒該醒的醒了,喝茶的
差點噴出來,聊天的豎起耳朵閉了嘴,掛在樹上那盞燈早熄了,幾雙眼睛全好奇往這兒
看來。

  瞧夫人,話一說完,一瞬間豁然開朗,表情清爽無比,都不知道站在她面前的老爺
已經變臉了,整個臉上罩滿陰霾,像悶了一肚子火,更像吞了一整顆榴槤,那表情當真
其臭無比。

  「老公……你為什麼不說話了?」她的手差點被鬆開,她趕緊握住,伸手摸索他。
每當此時,心總是微微抽痛,她想看見他,看不真切也無妨,有個模糊的影像也好,但
什麼也看不到,她明明觸摸得到他的人,他的體溫,為什麼無法看見他?

  她可以看不見所有的人,只好想看見他……「老公,你生氣了嗎?」

  「沒。」

  沒才怪,都七竅生煙了,就只有夫人相信他,還放心地笑了。咦!茶杯還拿在手上
,一口茶都涼了。先喝掉。

  「我只是不想成為你的負擔,如果我一輩子就這樣了……那很委屈你。」

  委屈?是哪裡委屈了,看不見的是夫人,又不是老爺,該感到困擾痛苦的應該是「
生病」的人,像他們看夫人就是好好一個賞心悅目的美人兒,一點也不委屈啊。尤其這
種時候還有個好處,只要老爺不在身邊,反正夫人看不見,更可以看個過癮哩。

  「跟我離婚,你會比較快樂嗎?」

  看吧、看吧,這就是好處,都氣得七竅生煙了,還可以拿那種溫柔的聲音來騙出夫
人的心事。

  夫人可別點頭啊,別上當啊,老爺沒那麼寬宏大量,當真會跟你離婚的。

  「我……也許。」會嗎?但心泛起莫名的疼,是怎麼回事?

  完了、完了,這下不只是七竅生煙,整個人都冒火了!得快去滅火啊……是說,天
這麼熱,靠近火源危險哩……靜觀其變。

  「梅兒,如果離婚你有什麼打算?你……出了這座島,有辦法生活嗎?」

  好、好令人頭皮發麻啊,看看那臉色!聲音……卻出奇的溫柔、充滿憐惜和體諒,
看得好麻啊!夫人,謹言慎行啊!

  「我不想離開這座島啊。我可以搬去跟貝媽和菲莉住,然後幫你工作。老公,你一
定肯僱用我的吧?」島上工作的人都知道她「有病」,會自動閃開她。出了這座島……
她知道她沒辦法生活,可能會被關進瘋人院。

  情願當傭人,不願當夫人,這種話……很傷人耶,夫人。唉,不忍看,那張俊美的
臉龐都扭曲了!

  「不過,島上已經不缺人手了……甚至,我還打算裁掉一些啃瓜子、喝涼水的人員
哩。」他揚起嘴角,目光落在黑暗的林子裡。

  鳳梅破聽到窸窸窣窣的雜音從林子裡傳出來,訝異地望了一下……不過她也看不見
人,看也是白看。

  「那……我問問克裡斯,他醫院缺不缺人好了。」

  「白鳳醫院啊,人員也過剩了。」

  「老公,你怎麼知道?」

  「因為我是醫院的老闆啊。」

  「老公……你在生氣,對不對?」

  「沒。」

  「……那你為什麼甩開我的手?」

  「都要離婚了,還牽什麼手。」前提是,他們有結婚才離得成!

  「你果然生氣了。」她重重歎了一口氣。這是為他好啊,不想委屈了他……回答她
的是一陣死寂的聲音。微風輕拂,路燈只照她一人,她連他的影子都看不見。

  「老公,跟我離婚,你再娶一個健康的妻子,才可以過正常人的生活,免得、免得
……明明是我的錯,你還要被人取笑是……那方面有毛病……」她輕語,漲紅了臉。

  沉默。

  良久的沉默。

  無語。

  直到她熱燙的臉兒都涼了下來,還聽不到他的聲音……「老公?」

  誰去告訴夫人,老爺已經被她氣走了啊?

  這種時候去好嗎?原來老爺那方面有毛病啊?

  不、不,夫人說是她的錯……是夫人的問題吧?

  這麼說,原來他們只是「住在同一間房」而已啊?

  這老爺還真能忍……可憐哦。

  喂,你們說話太大聲了,夫人都聽到了。

  咦……對啊,夫人看不到,不過聽得到說……常被她當透明人,我也搞糊塗了。

  「夫人,走慢點啊,你腳不能跑,會跌倒的——哎啊啊,才說而已。」

  ※※※

  小島上,最快的不過流言。

  短短幾天,老爺性無能,夫人性冷感,兩人正在鬧離婚,夫人不當夫人要當傭人,
鬧到人盡皆知的地步了。

  島上,最多的是熱心助人。

  沒有多久,三叔公的偏方、林家祖傳的秘方、愛頓家包生男的藥水,一大堆雜七雜
八的東西,全被收集起來堆進了主人房裡。

  「所以說……是他們誤會了。」她望著床的另一邊,枕頭中間下陷那一塊。

  他已經氣得不想理她了嗎?說得也是,再怎麼溫柔好脾氣的男人也不能忍受如此誣
蔑。

  「老公……對不起。」

  白無辰始終盯著她看。她穿著白色棉質背心,寬鬆短褲,握著兩手跪坐在床上,一
臉做錯事的表情。

  他的確生氣,但不是為了外面傳得滿天飛的誹言.他是氣,即使她沒有失憶,他認
識她也並沒有比他多一天,他再怎麼心有不甘也無法否認對她早有了一份憐惜和渴望的
心情。

  面對她的笑容,他想要擁有她。

  牽上她的手,他也開始覺得和她攜手一生的想法很甜美。

  然而她對他的感情呢?她竟可以用如釋重負的口吻問他離婚!

  「老公,你出點聲音好不好?我老覺得我在對空氣說話……你在的吧?」她忍不住
伸手碰他,確認他真的還在。枕頭中間那塊不是自然的下陷,確實是他枕著的。

  她的手摸上他的臉,手指冰冷,一觸著他溫軟的臉龐,就忙抽回手。

  他看見她臉上染暈。

  他始終不言不語。

  她還是跪坐在身邊,不久,神情生出困惑,變得喃喃自語:「該不會……睡著了?


  眼裡略有埋怨,柳眉微顰,嘴巴吊得老高,瞇眼瞪著他,但焦距卻沒對準他。

  喉嚨裡滾動著好氣又好笑的無奈,對她生氣又能如何?瞪穿了她,她也看不到。

  一個人生悶氣真不值得!

  長長吐出一口氣。「好老公」都已經不容易擄獲她的心,他天生來騙女人的臉皮對
和瞎子無異的她又不管用,現在能博得芳心的武器就剩下他的「聲音」和他的「溫柔體
貼」了。

  他起身,拉過她冰冷的手握在手裡,「你的手這麼冷?」

  「老公?……你醒著嗎?」

  「嗯?我渴了想喝水,看你坐在床上。你怎麼還沒睡?」

  「……那你剛才是睡著了?」

  「不,我一直聽到聲音,不怎麼睡得著。」

  那就是睡著了。搞了半天,她剛剛一個人自言自語?她低頭看著手上傳來他的溫暖
,一顆心也跟著暖了起來。

  「老公,我以為你在生我的氣,所以都不理我。」

  「生氣?怎麼會呢,有那麼多人關心我的『身體健康』,我只感覺這小島上還真溫
暖。」他拉了被子把她兩條光裸的手臂圈了起來,避免她穿得這麼清涼影響他「身體健
康」。

  「不過梅兒,以後不要再提離婚了好嗎?我雖然沒有生氣,可是很傷心啊,我們結
婚時你對我說兩個人廝守一生,還跟我相約來世,就算你都已經忘記了,可是我刻骨銘
心啊。」深深歎了一口長氣。她看不見,也要讓她「聽見」他「心碎」的聲音。

  看見她一臉的感動和愧疚,乖乖點了頭,他嘴角揚起快意的笑。

  「那麼,睡吧?」

  「嗯。」她點點頭,剛要轉身躺下,可心裡始終掛心著一件事,忍不住又爬來。「
老公……我……我問你一件事好嗎?」

  「好啊。」是好,可是她不拿被子把自己包好,他實在不保證能認真回答。

  「但你不可以生氣?」她低頭望著被子又拉到她肩膀上來了,心裡著實好暖和,忍
不住又想起他謙和溫良的神情……好想看見他。

  又要說會教他生氣的話?她可真是學不乖啊!白無辰拉下臉。

  「好,你問吧。」

  他等著,但看她嘴巴才張開,臉就已經漲得通紅。他瞇起了眼,笑了起來。

  「我、我先聲明,我並不介意……就算、就算……我真的不介意哦。」她很認真的
先消毒。

  「我也不介意,梅兒,有話儘管說。」支支吾吾,我就看你怎麼問出口。白無辰嘴
角扯著戲謔的笑。

  「……那,我問了?」

  「好。」

  「……真的問了?」

  「梅兒,我不是你肚子裡的蛔蟲,你把話含在嘴裡,我可聽不到。」一句話,她是
打算含到天亮才說?

  「我、我說了……」

  「嗯。」

  「你、你、你……是不是不、不……不行?」結結巴巴,也好不容易吐出口了。

  他望著她,瞧這張臉滾燙的程度,打個蛋上去蛋也熟了。只是一句話有必要臉紅得
像熟透的西紅柿?

  「什麼不行?」他的聲音無辜極了。

  「就是……就是……」她一怔,眼睛瞠著,直視著前方,已經吸了好幾口氣,臉翻
紅了好幾遍,一句話還是說不完整,最後更洩氣地惱道:「……你知道的嘛!」

  他努力憋住笑聲,人早已經笑得兩手捧腹痛到不行。她怎麼這麼可愛!

  「老公?」她摸他,發現他整個人在顫抖,一聲訝異,緊張地摸他的臉,「老公,
你怎麼了?」

  「沒……沒事。」

  「沒事嗎……可是你在發抖啊。」該不會生病了?

  「冷氣太強了,有點冷。」喉嚨笑得好酸。

  「我去調整。」她連忙起身。

  「不用了。」他拉住她,好心的不再逗她了。「梅兒,你儘管放心,我好得很。」
他從身後抱住她,兩手在她腰前交握。

  他的聲音含著火熱的呼吸吹吐在她耳裡,她頓時臉紅耳熱,「你是說,你的身體…
…沒有問題?」

  「我在外面也沒有女人。」

  「哦——你……你聽到了?」

  「嗯。還有你身體的傷痕,我心疼都來不及了。」他俯身親吻她手臂上的一條疤,
心口微微泛疼。他這個人一旦愛上了,就無法再忽視她的一切,即便那是他們未曾相識
時的過往。他從未有過如此憤恨的心情,想痛宰了對她造成傷害的人!

  他的聲音微微變了調,那莫名觸動她的心。

  「那……你為什麼不碰我?」等她回過神,她已經脫口而出了!她的聲音也在不知
不覺變了調,但她並不是埋怨,她、她是……她搖頭,彷彿不想要他誤會。

  他知道,她只是被週遭的聲音影響了,起了疑,如此而已。

  起碼……他不碰她的理由,他不想騙她。

  他放開她,轉過她的身子,捧起她的臉兒……這雙眼裡沒有他。

  「以前,曾經因為一個錯誤,我傷害了一個女人。現在的你,並不愛我,我不想再
造成遺憾了。」

  看不見他……但為什麼她感覺得到他此時的神情很哀傷?她知道那個女人不是她,
她更聽得出來他曾經深深愛著那個女人……她的心為什麼這樣疼?為什麼她會這麼希望
她就是那個女人?

  「我……我瞭解了。」她瞭解什麼?她什麼都不瞭解。他說什麼不想再造成遺憾…
…可她不是他的妻嗎?她不是過去很愛他嗎?會有什麼遺憾?

  她心臟起伏著、鼓噪著,但她也不想問,不想知道……為什麼她的心又酸又疼?

  「晚安。」她撥開他的手,背過身子躺下了。

  「梅兒?」他狐疑地瞇起了眼。

  「老公,晚安。」

  「……晚安。」

  女人,說變就變!

  ※※※

  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砰!

  白無辰抬起頭,不悅地瞅著他。江京鴻站在書房門口,對他瞪大眼睛,張大著嘴巴
,半晌說下出一句話來。

  ……想也知道他「聽說」了什麼。

  他關掉電腦螢幕,起身。

  「門關上,我有話問你。」

  砰!

  白無辰一怔,惱火地瞪著他。他最好不要在他面前再提起那件事!

  他瞇起眼,看見他掏出手機,手指飛快地按鍵。

  「你幹什麼?」

  正經八百的打電話給誰!

  「我馬上叫克裡斯安排你住院檢查。你放心,現在醫學發達,你很快能夠重振雄風
。」

  白無辰青筋怒爆,直接走過去抓過他的手機,往地上狠狠砸碎!

  江京鴻看著他,喉嚨裡悶著好癢……但是笑出來肯定下場跟手機一樣慘!他死也要
撐住,絕不能讓嘴巴噴出情緒來。

  白無辰瞪著他,死傢夥敢玩他!

  「江京鴻,你不想躺著出去的話,最好嘴巴給我閉緊!」

  是!江京鴻猛點頭,眼睛瞪得奇大,緊緊咬著牙齒。他可想不到,當初撂下狠話要
鬧出「人命」來的主子,居然純情到不行,哈哈哈!嗚……真痛苦……內傷,他一定會
悶到得內傷。

  「我叫你調查的事情,查得怎麼樣了?」

  他點頭。

  白無辰瞪著他,轉身緩步走回位子去。

  噗……江京鴻立刻就笑彎了腰,可一點聲音也不敢出來。

  他坐好,抬起頭來,眼裡緩緩進出殺意——「咳,嗯、哼!」他挺直了腰桿,拚命
清喉嚨,「主子,有重大發現。」

  他一怔,心裡起伏,「……說。」

  「十年前鳳小姐就住過白鳳醫院,當時並沒有登記名字,是由前主子安排住院的,
那時候院長正好是克裡斯的外公,我去問過他了。他說當時鳳小姐十三歲,全身都是鞭
痕和擦撞傷,肌膚沒有一塊是完整,血跡斑斑,還是被從海裡撈上來的,差點——」

  「夠了!」他整個頭皮發麻,心緊緊揪在一塊。

  江京鴻望著他,注意到他緊握在桌上的手指深陷掌心裡。

  「我說重點好了。當時鳳小姐是由這島上一位姓貝的女人救上岸的,至於鳳小姐的
來歷,前主子希望他不要過問,所以目前還是個謎。鳳小姐出院以後,也是由貝姓女人
帶走……主子,你有在聽嗎?」

  白無辰一怔,望著他……滿身傷痕泡在海水裡,海水……她竟嘗過那種痛……那種
痛不欲生!

  「主子,你在冒冷汗……果然刺激很大吧,我剛聽到時也是拚命掉眼淚,才一個十
三歲的女孩……」唉!就不難想像白無辰現在的心情,那可是他的愛人啊。讓他知道是
誰如此對一個小女孩痛下毒手,他也想去宰了人,何況是白無辰。

  室內,一陣靜默,好半晌,才終於有了聲音。

  「你,剛才說什麼?」他穩定了情緒,抬起頭來。

  江京鴻上前,把剛才的話說了一遍,然後說:「所以,現在只要找到姓貝的女人,
就真相大白了。」

  ……貝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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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27 00:07:00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九月,島上偶有涼風,天氣依然炎熱。

  白無辰盯著她,雖然同在屋簷下,不過她似乎都待在廚房裡,之前只是聽過聲音,
這還是初次見面。

  「好像連管家都喊你一聲『貝媽』?」

  「是啊,我是個寡婦,在這個島上工作很久了,大家喊慣了。」

  她微低著頭,臉上淺笑,似乎努力在掩飾緊張。白皙的皮膚,高姚身材,一頭短髮
,看起來很年輕,據說她已經快五十歲了,完全看不出實際年齡。

  她的五官突出……感覺很熟悉,是曾經在島上看過她嗎?

  「你知道我找你什麼事嗎?」

  「哎……穿幫了嗎?」

  他一愣,對她瞇起了眼,「你倒是毫不打算掩飾。」

  「也要瞞得過去,掩飾才有用。老爺既然找上我了,那我想是瞞不住了。」貝媽交
握著兩手,神色看似輕鬆,一臉微笑。

  他卻看得出來,她內心似乎有著一股他難以理解的情緒激動著,而她是拚命壓抑住


  他瞥一眼對面的沙發,「坐吧。」

  她一怔,緩緩點頭,和他面對面坐。她臉上有著若有所思,感覺不到他有算賬的氣
氛,似乎只是想瞭解真相……那麼,她也許可以說更多一點……白無辰看著她臉上的盤
算,「島上的人,都在跟我演戲,是嗎?」

  她沒否認,始終淺笑,但視線不曾抬起來過,「如果老爺有興趣的話,我從頭開始
說?」

  他點點頭。

  「二十五年前這座小島……主人最初買來是準備送給當年協助他免於破產的恩人居
住。不過這位恩人三個月後就失蹤了。雖然如此,主人還是把這座島保留下來,等待恩
人能夠隨時回來住。」

  「所以這座島才一直沒有開放?」

  「嗯。十年前,我在南邊沙灘上發現小姐,當時她全身傷痕纍纍,只剩下一口氣息
了,多虧主人安排,好不容易才把她從鬼門關救回來.她在這養了一年的傷,有關身世
……她絕口不提,我們也不忍心逼問。」

  「難道,連你也不知道是誰對她下那麼重的毒手?」他緊握著雙手,臉上不自覺露
出兇狠的表情。

  這時候,她才看了他一眼,嘴邊笑紋深了。

  他狐疑地瞪著她。她笑什麼?

  她似乎察覺他不悅,很快的解釋,「老爺對小姐用情深,這樣……我們就放心多了
。」

  白無辰立刻沉下臉。

  「都沒有人找她嗎?你主人有差人打探過嗎?」

  「……除了名字,十三歲以前的她是一片空白。」

  隱約感覺,她有所隱瞞。

  他靠向椅背,若有所思地盯著她,「後來呢?她在這裡住下了?」

  「嗯。」

  「所以,你承認你們全部串聯起來,編了一場戲玩弄我們?」

  她又笑了,這次笑得更愉快,「幸好,我還擔心老爺會連小姐都誤會了,以為連她
也在騙你。」

  「我看她,沒有演戲的本事。」要不是那麼直,也不會把他倆的「閨房秘事」鬧到
人盡皆知了。

  這次她笑得更厲害,「對啊,她很善良,又很好騙,有時候就是太過正經了些……
又什麼都看開、看透,也看淡了。」說完,她歎息。

  看開、看透、看淡?……這是什麼意思?

  「這些年來,我陪她四處走過很多地方,每一次回到島上,就帶回一些人。在這個
島上工作的,大部分都經歷過一段不願再回首的往事,被她帶回來,在島上重新過活。


  「她有這權力?」他到現在還沒聽她說到鳳梅破和她主人的關係。

  她一愣,眼神有些閃爍,笑著說:「主人……其實把這座島送給小姐了,因為她幫
主人不少忙。」

  他瞇眼看她。看樣子即使逼問,她也不會把想要隱瞞的部分說出來……貝媽被他盯
得有些不安,於是說:「我想,也許說了老爺不信,不過遲早老爺會知道的,我還是說
出來吧。」

  他看她深吸了口氣,像要說出天大秘密……他不禁心也跟著懸起來。

  「小姐……她有特殊能力,她用眼神就可以控制人心,操弄人的意識。主人曾經有
一次借助她的能力的經驗,後來感念她的幫助,便把這座島送給她。」

  白無辰一愣,有些錯愕,更覺荒唐。他像聽了天方夜譚般,一臉不可思議和狐疑…
…這又是哪一齣戲了?

  看起來沒把他給嚇跑。她鬆了口氣,這才淺笑道:「這很難令人置信我明白,但小
姐的『病』老爺都接受了、相信了,眼神操控這部分沒多久老爺也會習慣,習以為常了
。」

  他深深地望她一眼……她是認真的?要他接受如此荒謬的說法?……不過她看不見
「人」,好像他真的也習慣了,但明明是一件極為怪異的事……姑且相信鳳梅破真有「
超能力」好了。

  瞧他一眼,她滿意地笑了。要是他不肯相信,她還要費一番口舌,而且事關他們未
來的感情發展,是由不得他不信的。

  「這和她失憶,你們卻棄她不顧,有什麼關係?」

  她一愣,聽出他語氣裡的責怪和心疼,彷彿看見他用情的深度,心裡有些熱了起來


  「並不是棄她不顧,只是事情就這麼剛好,她為了救你而受傷,那天晚上我馬上趕
到醫院看她,卻在門口聽到她失憶,你又自稱是她丈夫,我看你們郎才女貌,正好是一
對璧人,所以將計就計,回來請大家同心協力,把戲演個徹底,讓你們假戲真做。」

  她的語氣有些轉變……他正留意而已,卻聽到最後那句話,馬上冒了一肚子火。

  「你們還希望我假戲真做?萬一她恢復記憶呢?她是會怨我,還是怪你們?這麼做
是綁架她的人生!」

  這……她忍不住對他「另眼相看」了好幾眼。這種時候才講人權、講公民與道德給
她聽,會不會太遲了點?

  「老爺,我們可沒騙她,說她是個孤兒,還是一個被欺負到連孤兒院叫什麼都不願
啟齒的可憐孤兒。也沒誆她,說她嫁了兩次,前一段婚姻悲慘到不行。更不曾害她傷心
哭泣,因為她的緣故,毀了一個大音樂家的前途,也沒有……要她成天開口喚『老公』
啊。」這些事,可都不是他們做的。

  都這種時候了他才拿出他的「人性」來,表現得這麼義憤填膺,會害她晚上少吃好
幾口飯的。

  「那是誰在一旁敲邊鼓,拚命鼓吹她跟我上床的?」突然換了個樣子,這才是她的
本性?

  咦!被看出來了啊?挺精明的嘛。她笑了。

  「我這麼做也是為你好。這陣子她勤跑醫院,就指望趕快好起來,我還真擔心她這
麼快恢復記憶,那就不好了。起碼在這之前,讓你們造成事實,趕快結了婚,那到時候
她就不得不認了。」

  「認什麼?我沒這打算,更不可能騙她。」他已經自認不是君子,這群人真比他還
卑鄙!

  「你都騙她這麼多了,計較這點小事?」不可能騙也都騙過了,這節骨眼才扮君子


  「我要她恢復記憶,親口說她願意嫁給我。」說完,他一怔,忽然扯起眉。他的心
事幹嘛跟她說?

  她眨了眨眼,用了意外的眼神瞟他,才歎了口氣,真心的提醒他。

  「那你絕對必須明白一件事!一旦她恢復記憶,不管她愛你多深,都不可能接受你
的追求。」

  他瞇起了眼,狐疑地看了她好久,「……為什麼?」

  她臉上略有思索,這事早晚要說,但話到喉嚨才感覺有點困難。雖說剛才沒嚇跑他
,但這一回……希望他心臟夠力。

  「她的能力有致命傷,就是無法控制她的眼神去操縱她愛上的人。多年前她曾經因
此差點毀了一個男孩,所以她已經決定這輩子不談感情。」

  「……她有喜歡的人了?」

  嗯?她瞠目,張望著他……好酸的味道啊!幸虧還好沒把他給嚇跑。不過,他好像
搞錯方向了吧。

  「那是多年前的事了,根本只是初戀未成的階段而已。」鬆了口氣,她再次笑了。

  哼……那並不代表那男孩不在她心裡了!

  瞧他臭著一張臉,酸味四溢。貝媽開始覺得她方纔的擔心真是多餘。她擺擺手。

  「重點不在這,你若真想要抓住她,得趁現在趕緊弄假成真才行。萬一她恢復記憶
,不會嫁給你,只會逃而已。」

  逃?為什麼要逃?他狐疑地瞅著她。

  「……你們到底在幫誰?幫我,還是幫她?有何目的?」

  她沒有目的地笑,「幫你或幫她,都一樣。只要你們結婚,兩人能夠幸福,這就對
了。」

  他可看不出對在哪裡。組合她說的話,他大概理出一個結論:島上很多人受過鳳梅
破的恩惠,大夥都希望她幸福快樂,但她的致命傷讓她註定一輩子和喜歡的人無緣。她
決定一個人過一生,這些人看不下去,正好她失憶,而他又剛好自稱是她丈夫,於是這
群人順水推舟,把他們兩人「送作堆」……大概就是這樣了——「我看你們根本是在玩
!」

  他切齒的吼聲,讓她往後看了一下。不知道聲音穿出牆去了沒?還好這書房離主臥
有段距離,夫人……這時候應該睡了吧?

  「會有誰高興,在恢復記憶以後發現自己莫名其妙嫁了陌生人!她不愛我,嫁給我
也不會幸福!」這群人真是瘋了!

  「咦……我剛才沒說嗎?她愛你啊。」唔,她是不是太緊張了,重點竟然忘了說。

  他瞪著她,腦袋突然空白一片,前段的記憶,包括剛才還氣沖沖的理由,一瞬間全
拋在腦後。

  「……你說什麼?」

  「你是大鋼琴家嘛,她早就認識你了。你沒看到房間裡那麼多你的演奏唱片,那些
全是她買來的。」

  「……那不是江京鴻帶來的?」

  「他只帶一張,不過那張她早有了。我相信你也不會懷疑自己的才華受到她的仰慕
。她是你的崇拜者,深愛著你,雖然她一直都不肯承認,但後來事實也證明瞭。她愛你
。」

  白無辰無聲地歎息,還以為她要說什麼。

  「那種感情只是面對偶像的心情,和愛情無關。」

  唔,他把她的話當耳邊風哦,在想什麼?她不是已經說「事實證明」了嗎!

  「她對你的感情可不只這些,事實上她對你的認識更不僅止於你鋼琴家的身份,她
知道得可多了,包括你過去鍾情的女人那一部分,還有你的身……身家背景。老爺,你
為什麼這樣看我?」那雙瞇起的專注眼光是會令時下少女神魂顛倒沒錯,但她已經是快
五十的老婦了。告訴他,她會心跳加速,怕會引起他誤會吧?

  「……她為什麼會知道這麼多事?……那封遺囑裡面藏著秘密,你也知道?」不自
覺,擺在腿上的手緊握著。

  「不可能,我只是下人。」她笑著擺手,「主人過世之前,的確交代過一些事,不
過那只有小姐曉得。」

  她真的只是下人嗎?無論氣質、言行,她都有一股獨特的魅力,他並不相信她會只
是一個下人。

  面對他狐疑的審視,她還是淺笑著,「至於小姐為什麼知道你那麼多事,那當然是
因為她愛上你,不由自主的想多瞭解你啊。」

  他只是望著她,表情很冷淡,擺明瞭沒興趣「聽她在扯」。

  「我有證據能證明小姐她對你一見鍾情!」

  表情還是很冷,眼神更冷……她真覺得很冤枉,自己信用這麼差嗎?只不過聯合島
上的人騙了他一次而已。

  「什麼證據?」雖然很不想聽她扯,但心裡卻掛著絲絲的期待和好奇,讓他有點惱
。現在只要有關她的過去,他都無法不牽掛了吧。

  「發生過那件事以後,她就請高人幫忙,下過咒語,一旦愛上一個人,她寧願自己
失明,也不要用她的能力控制人。」

  他全身一僵,心臟一陣刺痛……這個傻瓜!她寧願傷害自己,也不願傷害她愛的人
——「唉,她以為她可以做到心如止水,卻沒想到她會遇見你,還對你動心。」

  他狐疑地看著她……「我問過為她施咒語的高人。他說,她可能在初見你的第一眼
,極力避免愛上你,在無法控制的情況下,有過一番掙紮,最後還是掙脫不過,才會困
住自己,變成看不到『人』的情況.雖然不至於完全失明,但也因此喪失記憶。」

  他幾乎忘了呼吸,心跳劇烈,瞪著她看……「你是說,是因為我……她才看不到人
?」

  「因為她愛上你,她才看不到人。」貝媽望著他的難以置信,眼神忽然溫柔地笑了
起來,很肯定地點頭。

  他瞪著她,質疑,驚訝,喘息……「相信我,等她恢復記憶發現自己嫁給你,她會
感動落淚。」

  ……還會痛哭流涕,包袱款款,漏夜逃跑。這,就別讓他知道了。

  「她的房間在哪裡?」

  ※※※

  窗外的風吹起輕紗,遠處海洋一片湛藍,散落在島上的白色房子,藍色屋頂,灰色
石階。這裡的一切,一下子都有了她的身影。

  「老公,我做了甜品,你要吃嗎?」

  他轉過身。

  她端著托盤走上來。

  「老公,你在哪裡?……老公?」

  三面窗都開著,金色陽光斜倚沙發,茶几上擱著幾本書。這裡是房子的最高點,空
間不大,景觀絕佳,本來是她「找到」的私人獨享空間,最近被老公發現了。他可能也
跟她一樣愛上這個地方,所以常跑來這兒窩著。

  這裡面還有個打下開的門,聽貝媽說,裡面是儲藏室,清空了,鑰匙丟了,反正房
子這麼大,不缺那一點空間,打不開就算了。

  她四處張望,特別仔細看了柔軟的沙發。

  他揚起嘴角,抱起胸膛,靠在窗臺上注視著她。

  她把托盤擱下,站在那兒看了一會兒,不像過去張手到處摸索找他,反而坐了下來
,端起甜品吃了起來。

  他扯起眉頭。「那不是給我的嗎?」

  聲音,從左面窗口傳來,她放下甜品,起身,筆直地往他走來。

  他看著她,看見她伸手一下子就抓住了他。

  「找到你了。」她瞇起笑眼,露出甜美笑靨。

  「……愈來愈精明了。」他伸手一把攬住她的腰,俯身在她唇上賞了一個吻。

  一張薄臉皮飛快地紅了。看不到他,完全不知道他的動作。不知道為什麼,他最近
常常親她……看著她迷濛眼神。這雙眼,真能迷惑人……迷惑男人,他相信能操控意識
……她寧願自己失明,也不要用她的能力控制人。不信,為她的傻,心依然泛疼。

  「梅兒,你希望跟我結婚嗎?」

  「你又來了,我們已經結婚了啊。我還加了霜淇淋,過來吃。」她拉著他,拖他到
沙發裡坐下來,把甜品端過來,直到那碗甜品在她面前消失不見……哎,有時候她還是
覺得很神奇。

  「嘴張開。」他拉著她坐在身邊,餵她吃了一口。

  冰冰涼涼含在嘴裡,滿足的笑靨在她嘴邊化開。看不見他,但他的聲音,他的溫柔
,都已經盛滿她的心。

  他瞇眼凝視著她的笑容……自從他和貝媽談過後,整個島上的人都知道了。最近,
經常可以聽到有關她的過去……該怎麼說呢?小姐她失憶以後,笑容比以前還燦爛,看
起來無憂無慮的,真令人感動。

  畢竟她的能力還是帶給她很大的負擔吧,還有她隻字不提的童年也該是一場惡夢…
…嗅,我希望她能夠看見人,但記憶……也許這樣就好了。

  「如果有一天,你恢復記憶卻發現我不是你丈夫,這一切都是假的,你會怎麼樣呢
?」

  低沉溫柔似閒話家常的聲音。她的頭髮被輕輕撩起,感覺他的手指撫摸著她的臉頰


  「那你得先假定我的過去,我是單身、已婚,是幸福快樂,還是生活不幸?」既然
一切都是假的,那也包括他對她說的「過去」吧。這一部分不先交代,她無法發揮想像
力呢。

  他沉默了一會兒,緩緩開口,「……也許有一個不愉快的童年,還有一份你不喜歡
卻不得不的工作。不過你生活自由,身邊有一堆愛你、關心你的好朋友。單身,也沒有
情人。快不快樂……你說呢?」

  她夢見一直有人抱著她睡……這樣啊。

  那是誰?

  老爺,每個人都有過去——是誰?

  噗……你真介意呢。

  貝媽!

  好好好,別氣、別氣。那是我,我啦。我不是說過這十年來都是我在照顧她嗎?她
經常是跟我睡的。

  是你?……男女都搞不清楚,這笨蛋!

  是啊,明明老爺跟我差這麼多……她也會搞錯……真是。以前小姐常作噩夢,每次
醒來總是汗涔涔,白著一張臉。抱著她睡,她就安穩些。

  「那我肯定是個好人,才有一堆愛我的好朋友。」她摸著他,靠到他身上來,兩手
圈著他的手臂。

  「你這樣,我怎麼吃東西啊?」一隻手被她抓著,他拿著湯匙就動彈不得了。

  她笑了,放開他手臂,兩手撥來撥去,把他的兩隻手都撥開,避免碰倒甜品,才放
心地鑽進他懷裡,抱著他胸膛。

  「我不知道如果是那樣,我會不會快樂?……不過我知道,比起來的話……我說了
,你不可以笑我哦?」

  「好,不笑。」

  「老公……如果這一切都是假的……我想,我不要恢復記憶好了。」她很認真地說


  他的心頓時滾燙起來。放下甜品,緊緊抱住她。

  你要找那位高人?如果是為她的「病」就不用了,我已經問過了。何況這人行蹤不
定,現在也不知道在哪。高人說,她自己困住了自己,如果醫學有辦法幫助她,那是一
條路。否則,就只有等她自己想辦法脫困。她的意志。

  「老公,你不吃了啊?」她看見茶几上「出現」的甜品剩一半。身子被他摟得好緊
,她輕笑出聲,「雖然我看不見你,不過我感覺得到,你聽得好感動對吧?」

  「對啊,不枉費我這麼疼你。」希望她恢復記憶嗎?

  貝媽雖然沒說,他也聽得出來,就算結婚了,一旦她恢復記憶,恐怕還是會逃離他
……不過,沒有結婚,沒有負累,她逃開他的機率是百分百。結婚,造成事實,最好是
趕緊懷孕生子,那也許還讓她割捨不下……唔……又親她了。最近……他是怎麼回事啊
?他不是說過「你現在不愛我,我不想造成遺憾」嗎?難道……「老公……被你發現了
嗎?」

  「嗯?」突然說什麼?

  「……沒,沒什麼。」

  他撫摸著她柔嫩的肌膚,瞅著她心虛的眼神……一陣沉默。陽光爬上她的臉,她瞇
起了眼。

  他忽然捧住她的臉,仔細看了又看。

  「老公?」她的心怦怦跳,看不見,也彷彿能感覺他灼熱的視線。

  最近,這種「心電感應」愈來愈強烈,幾乎連她全身的每一根神經都化為雷達電波
追蹤他的波長,她的心臟開始有些承受不住了。

  「這雙眼睛瞞著我什麼?」

  「沒有。」她張著無辜的大眼睛,趕緊鑽進他懷裡。

  沒有?沒有臉這麼紅。白無辰扯起嘴角。不說,他大概也猜到了……她自己沒發現
,她最近常常貼到他身上來,以前從來不這麼愛黏他的。

  「老公,我不知道我什麼時候才能恢復記憶,也許一輩子都不可能想起來了……這
無所謂,但是我好希望能夠看見你……為什麼我會看不到呢?老公,我到底生了什麼病
?」

  「……我也不知道。」以前要他等她恢復記憶,現在……好想看見他嗎?他扯起嘴
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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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27 00:07:19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黑夜,她緩緩聽到深沉平穩的呼吸,輾轉醒來……呼吸,變淺了。是她自己的呼吸
啊……她睡得很沉了,被耳邊的一陣摩擦吵醒。

  好奇怪……他在幹嘛啊?不睡,一直揉她耳垂……她拉著被子,翻個身,看著枕頭
凹陷那一塊,「老公,你睡不著?」

  「氣溫降了點,你冷不冷?」

  一隻大手轉而來回揉搓她光裸的手臂。

  「不冷啊。」冷的話,她就換長袖了。而且,雖說秋天了,氣溫是有降,但白天還
高達三十二度……冷?她瞥一眼空調上的氣窗,「冷氣太強了嗎?」

  她是覺得還好,他似乎比她還怕冷,不過每次她要調整溫度,他又都說不用。

  「還好,是怕你冷著。瞧你手臂冰涼的。」

  他的手溫確實暖和了她的手臂……就算他不能彈琴了,畢竟以前還是鋼琴家,手的
觸感好舒服。她想像他有一雙修長筆直完美的手……好想看。

  看不到,但起碼摸得著。

  「老公,你的手指好長……比我長了一大截呢。」她摸索著把自己的手貼上他的掌
心,然後碰觸他手指的高度,比出距離,突然……心臟莫名的狂跳起來了。好想看、好
想看……「那當然,我比你高,手指當然比你長……何況我是男生,你是女生啊,就像
……你腰這麼細,身子這麼柔軟……這就是男女的差別……」

  怦、怦!她的心跳好快!

  他的手一下子摸她的腰,又鑽進她棉質背心裡輕觸她的肌膚,她感覺他火熱的呼吸
就噴在她臉上……他靠得好近吧?

  「老、老公……好癢……」她輕喃,聲音變了調,臉兒和身子都滾燙了。

  「嗯?……哪兒癢?我幫你抓。」

  低沉嗓音落在她耳邊,不一會兒,她的耳垂被輕咬了一下,她輕叫了一聲,那聲音
,連她自己都害羞,趕緊摀住嘴巴。

  他、他的手……說幫她抓,根本是害她更癢的「兇手」。

  「啊……」她倒抽一口氣,心臟快跳出了喉嚨,忙不迭地抓住在她身上作亂的那雙
「魔爪」,「老公!你不要……」

  「嗯?你不是癢嗎?」輕柔的聲音只透著斯文音色。

  昏黃的燈色,在她的眼裡枕邊是「空無一人」,但她的耳邊傳來溫熱的呼吸和聲音
,她的鼻息儘是一抹不屬於她的乾淨清爽的味道,她的身子整個暖熱了起來,心臟跳得
無比快速,全因為那「看不見」的接觸……他現在是什麼表情?真的是好心幫她抓癢嗎
?……為什麼她會突然覺得……懷疑起她溫柔斯文「有禮」的好老公?

  手觸摸得到他的手,抓在手裡是他的手腕,他也安靜毫不掙紮,也沒有進一步任何
動作……她多疑?

  「梅兒,你怎麼瞇著眼這樣看我?……唉,忘了你看不到我。」歎息,憐惜的聲音


  她真的多疑了。放開他的手,她跟著歎了口氣。

  「老公……」才出聲,她又忽然全身一僵,倒抽口氣!

  「嗯?」

  兩隻結實有力的臂膀把她給摟了,緊緊圈住她的身子,差點擠光她肺葉裡的氧氣!
他整個人貼在她身上,比剛才的接觸更、更……「梅兒,怎麼你的身子都是涼的,這樣
不冷了吧?」

  「我……」剛才說過,她不冷啊!呼吸、呼吸……都是他的氣味,他……他的頭髮
……正要推開他,她兩手忽然摸到他的後腦,一陣訝異,「老公,你的頭髮呢?」

  「啊,忘了告訴你,我剪短頭髮了。」嘴唇輕觸著她的唇,偶爾輕咬一口,輕琢一
下……誰是魚、誰是餌,誰會上鉤,誰先投降呢?

  「這樣啊……」她一怔,失掉了推開他的機會!她、她一整個心臟怦怦跳,他都沒
聽到嗎?別、別再啃她、咬她、摸她……她的心臟快跳爆了啊!「老、老公……」

  可憐兮兮的聲音,帶著困惑又迷惘又質疑的音調了……他瞇眼瞅著她臉色好紅,迷
濛的眼神裡透著一股無助和慾望,他嘴邊的笑容加深,眼裡儘是滿意的得意神色。

  「梅兒,你怎麼了?」聲音,憐惜,溫柔。

  「我……我不懂……」她不停抽著氣,全身在他懷裡火熱起來。

  「不懂?什麼?」斯文嗓音聽起來也很「不懂」。

  「你、你不是說……不碰我的嗎?」臉頰滾燙燙,羞澀不已。

  「……你不喜歡?」抱著她的手整個平貼她光滑肌膚,四處遊移。聲音,好無辜。

  「我……」這不是喜歡與否的問題吧?「可、可是……是你說……」不想造成遺憾
,到底是什麼意思呢?她到現在還想不明白啊!是他自己說不碰她的!她緊緊咬著唇,
一聽自己虛軟的聲音就好難堪。

  「我記得我說過什麼。但是你呢?你瞞著我什麼呢?梅兒。」熱氣吹吐在她耳裡。

  「我……沒有啊。」她全身一陣莫名的震顫,拚命縮著身子,努力找被子阻隔過度
親密的接觸,在一張柔軟的大床上鑽來鑽去。

  「哦……原來你這麼不喜歡我碰你?」他忽然放掉了手,放開她的身子。

  一股冷意在他放手後頓時侵襲了她,她隨即打了個冷顫。

  等了許久……溫柔的聲音,沒了。

  身上的溫暖,也沒了。

  只有他的氣味還殘存……「老公……」她輕聲喚,但聽不到應聲。

  伸手,猶豫了一下,輕輕碰觸他……空、空的!

  「老公?……老公,你在哪?」整張床摸遍了,他下床去了!

  人在哪兒?在哪兒啊?她莫名地心生恐懼,擔心他誤會,擔心他生氣,害怕他下再
理她、抱她……「我……我沒有不喜歡……我、我已經愛上你了嘛!」

  頓時間,她的腰被緊緊的環抱!她一僵……他,原來在她身後。

  「老公……」

  他滿意地吸吮著她雪白頸項,兩手充滿佔有慾將她抱滿懷。

  「……再說一次。」

  他嘶啞的嗓音哽熱,莫名地連她也感動……「……我愛你。」變了調的聲音,輕緩
吐出,不久嘴角勾起滿滿的幸福笑容,轉身環住他的脖子。

  「……我等好久了。」他的吻落在她的臉、她的眼,她的唇……輕點一下,他拾起
頭,拉開兩人的距離。

  雖然她看不見,失了記憶,他也要她好好聽一次他的告白,「我愛你……梅破。鳳
梅破,我愛你,你聽到了嗎?」

  她紅了臉,即使張大眼睛用力去看,他的形體還是像空氣一樣的存在,但好像又有
些不一樣了……好像,在她腦海中有個清晰的人影,在她的眼前,正深情款款注視自己


  雖然看不見,但她第一次感覺得到他,不只是觸摸的感覺,她的心第一次這麼靠近
他……為什麼?她不清楚。

  她的心整個暖烘烘,為他而發燙、發熱……眼睛看不看得到,一瞬問彷彿不是那麼
重要。

  她的心看得見他了。

  「我愛你……無辰……老公。」她淺淺地羞澀地笑。

  他一顫,在她面前,眼眶迅速火熱……如果她沒有失憶,如果恢復記憶了,她還能
如此坦白,毫無顧忌嗎?如果她恢復記憶,她會怨他,怪他嗎?

  重點不在這,你若真想要抓住她,得趁現在趕緊弄假成真才行。

  你絕對必須明白一件事——一旦她恢復記憶,不管她愛你多深,都不可能接受你的
追求。

  該怎麼說呢?小姐她失憶以後,笑容比以前還燦爛,看起來無憂無慮的,真令人感
動.

  因為她愛上你,她才看不到人。

  ……他瞇起了眼。

  「梅兒,你願意嗎?」嘶啞嗓音已經吐露堅定的慾望,他親吻她的唇,撫摸著她纖
腰,火熱的雙手充滿佔有慾,但不帶脅迫,不曾緊緊圈鎖,輕扣著她的身子,保持她可
以拒絕的距離。

  他要她……要她心甘情願,恢復記憶也要記得她親口允諾。

  心跳得好快!她張著大眼睛,兩手緊緊握在胸前,緊張……雙手緩緩張開,貼上他
胸膛……看不見,但觸摸到他和她一樣快的心跳聲……她點頭。

  只是點頭,不夠。

  「梅破,我要你親口告訴我,說你願意……你鳳梅破願意成為白無辰的妻子,和我
共度一生。」

  她有些疑惑,不太懂,為什麼他偶爾會改口叫她「梅破」?也不懂,已經是他的妻
子了,為什麼他還要再問一次?……是她失憶,把他搞瘋了嗎?

  她眼神覷著,心思在轉。她的老公是不是一個很囉唆的人呢?是不是一個正經八百
的人啊7因為她失憶,他所有事情都要重來一次?

  ……說是為了她的話,但她早說過她不在意這些啊。反正早是他老婆了,而且她很
高興有他這個老公啊。

  算了吧,人都有優缺點,斯文溫柔體貼的人,也許就特別在意瑣碎,特別囉唆。

  在他嚴謹的聲音下,她慎重用力點一個頭附和他,聽著自己的心跳聲,手貼著他的
心跳,臉又紅又燙,強迫自己壓下一股羞意跟著他說——「我願意……我鳳梅破願意成
為白無辰的妻子,和你共度一生……老公,這樣可以了嗎?」

  「……你說可以嗎?」

  又反問她?

  「可以啊。」她隨口說,反正不懂老公想什麼,點頭就對了。

  他扯起嘴角,整個抱住她,倒向床,壓住她!

  她驚呼一聲,才張嘴,嘴裡立刻竄入一股火熱和濕滑……他的舌頭!

  整個人來不及反應,她的雙手被拉高,背心從上頭穿過——「老、老公……會不會
太……快——唔!」嘴巴,又被封住。

  全身,被點了愛慾的火苗,思緒急速被慾望給侵佔,她只是說「可以」而已,整個
人、整顆心就在瞬間不再屬於她——被他侵佔了!

  她連喘息都來下及,更別說開口了,他的手、他的嘴、他的身軀……他的整個人,
她看不見,卻著著實實的感受到了——老天!

  「啊!」驚叫,顫動的心和全身,隨著他的熱情、他的挑逗,她只有跟隨的份……
心臟,快得她差點難以承受……他的手,他的嘴,撫摸著、熨燙著她身上的疤痕,熱情
,卻輕柔得讓她感覺到他的憐惜和心疼……心臟,好熱好熱……「別哭啊……這麼快就
哭了?」

  「我……你以前也是……像這樣……吻我嗎?」

  「……嗯。」

  她還想說什麼,忽然「痛、好痛……老、老公……別……」

  「……我們太久沒做了……忍一下。」

  「嗯……啊……」

  跟隨著他,身心,都被他吞噬了。

  一整夜,她陷入他的情愛纏綿中,腦袋一片空白.

  情愛過後,昏昏沉沉,感覺溫柔的手撫摸著她的臉、她累得張不開的眼皮……不停
摸著她的眼簾……她的耳朵……她身上的每一條疤痕……以前,他也是這樣對她的嗎?

  ……老公,果然是「身體健康」啊!

  ※※※

  一旦他有了方向和目標,生活,開始忙碌了。

  走出小島,他到公司裡開完會,回程,順道提了一下。畢竟,是靠他幫忙。

  車內,後座只有兩人。

  江京鴻嘴巴張得好大,下巴都快掉了。腦袋轉了好幾圈,瞠大的眼睛盯著白無辰看
,實在太確定他不會拿鳳梅破開這種玩笑,他才會如此驚訝。

  「……不可思議,太不可思議了!」呆了好久,總算回神,找回聲音。

  白無辰只是看他一眼,料到他的反應了。

  「可是……既然如此,也就是說……那、那、那……」他忽然陷入一陣神經錯亂的
喃喃自語。

  白無辰不理他,低頭專注一份投資企畫表。

  最近,他開始出現在公眾場合中,他的身份轉換令眾人跌破眼鏡,他最厭惡的一群
媒體又開始追著他了,相對他的身邊又多出一堆保鏢。身份不同,不自由的日子倒是一
樣。

  「主、主子!這樣不行啊!」江京鴻突然抓住他的手大吼。

  「不行什麼?」他扯回衣袖,攬起眉頭。一套嚴謹的深色西裝穿在身上,已經令他
很不舒服了,他還扯來扯去!

  「萬一她恢復記憶,看得見你了呢?她愛你,那不就表示她會毀了你嗎?這怎麼行
呢!太危險了!」太可怕了,他不想要再過「代理人」的生活啊!一想到白鳳家族那些
智商「可愛」的成員,他全身就發冷啊。

  白無辰冷淡掃他一眼,冷嗤一聲。他腦袋裡轉著那些自私自利的念頭,以為能逃過
他法眼?

  「主子,為了你好,我看!」

  「我看,你還不明白一件事。」

  「啊?」

  「我現在會坐在這裡聽你囉唆,我還願意應付一堆蒼蠅,全是為了一個女人。我想
這個人是誰,不用我多說吧?」

  「啊!」是女人,不是男人?

  白無辰瞪他一眼,懶得理他。

  搞了半天,他願意出來,不是因為被他的仰慕感動,也不是因為他認真幫他做事的
關係,更不是為了他們之間「情深意重」的……友情。是為了個女人——鳳梅破啊!

  江京鴻一張錯愕又受傷的臉,慢慢回歸到「能理解」的程度。那也是啦,早知道他
愛上鳳梅破了,只是沒想到他這回承認得如此乾脆……那不是死定了嗎?

  「主子,你不怕嗎?」

  「怕什麼?」

  「她萬一能看見你,你不怕嗎?」是他的愛人的話……他想想背後都會濕,心情是
相當複雜。

  「怕啊,我期待又怕受傷害。你滿意了嗎?」

  看他輕鬆自在,滿嘴嘲笑他,怕?

  「我看你根本……相當期待不怕受傷害。」只有他在害怕,嗚……主子忽然看著他
,眼裡是他從未見過的銳氣,嘴角更扯起一道盛氣淩人的自信和傲慢——「我是誰?」

  「白無辰啊……天才鋼琴家。」在他的注視下,他自動補上一句諂媚。

  「這裡。」他指著腦袋,冷冷一笑,「構造不同。她的眼神也許能操縱像你這樣的
人,可操縱不了我。何況——她是我的女人。」

  江京鴻瞪著他——這個狂妄的人是誰啊!

  ※※※

  早晨……不,都快中午了,外頭太陽好大了。

  唉,今天又睡晚了。

  她早睡早起身體好的生理時鐘,被她「身體健康」的好老公給打壞,天天都得陪著
他「晚睡」,好累……她瞇著惺忪睡眼對著鏡子梳發,一道光芒在耳垂閃爍。

  咦!……一顆粉紅晶亮的鑽石耳環,小小的像鑲在耳垂上。她看另一邊耳垂,一對
。當然不是她自己戴上去的……她左看、右看,忍不住溢出甜蜜的笑容來。

  溫柔、貼心、體貼的好老公啊!她好幸福!

  「唉……現在才發現?」他從起居室進來,在門口已經看她好久了。

  「老公,你在啊?」她訝異,最近起床都不曾遇到他了。明明是比她晚睡的人,卻
總是比她早起。

  「幫你戴上去好幾天了,你都沒感覺嗎?」他就等著她自己發現。

  「是嗎?」她張大眼。「……你最近好像很忙,每天都早出晚歸。」

  「工作,養你啊。」他摸著她耳垂,「喜歡嗎?」

  她再次望著鏡中的光芒,展開笑靨,「好漂亮,我好喜歡。謝謝你,老公。」

  好容易滿足的笑臉……白無辰沒發覺,自己嘴邊也漾著滿足的笑意。

  「喜歡就戴著吧。」

  「嗯,我不拿下來了。」笑容,好甜。

  他拉起她,抱在懷裡,眼裡,心裡都被她的笑容填得滿滿。

  「梅兒,今天想去哪裡?我陪你。」

  「你有空了?」

  「嗯。」

  「……你很累吧?你現在的工作都不是你習慣的。」她摸索著拉起他的手,心裡發
疼,「你是音樂家,卻變成商人……對不起。」

  白無辰一怔,瞅著她滿臉愧疚,茫然了一會兒才想起來!因為她前夫的傷害,他從
此和鋼琴無緣……深深攬眉。這時候卻不能跟她說,過去的一切都是他瞎扯,那會毀了
他「好老公」的形象。

  但看著她滿滿心愁,他又相當下忍心。

  他撫摸她臉兒,「梅兒……其實我正有好消息告訴你。醫生跟我說,我的手有復原
的機會,也許過幾個月就可以重新彈琴了。」

  一張愁容頓時亮了起來,緊緊握住他的手,激動顫抖,「真的嗎?……你說真的?


  她,竟如此在意?這……不是更害他滿心愧疚?

  「當然是真的,不信你改天問克裡斯,我在白鳳醫院檢查過了。」信誓旦旦的謊言
,反正已經對她說了一籮筐,不差這一個了。

  「太好了……老公,真是太好了!」她喜極而泣,緊緊圈住他頸項。

  他抱著她,對於她的完全信任,滾燙的心開始感到有些難以承受……內疚,以前還
編了多少謊言騙她?這下子要一一洗清她心上的負擔,減輕他的愧疚,難了。

  光是她的「前夫」這一條,除非她恢復記憶,不然一輩子他都得背著……除非……
「梅兒……」他抬起她的臉。

  「嗯?」

  閃著喜悅淚光的笑容,對上了他,刺目得令他心臟畏縮……承受不住,失去這張笑
容,失去她的信任的後果……「出去走走,你想去哪兒我都陪你。過一段時間,等有空
閒了,我陪你走遍任何你想去的地方。」補償。

  「好啊。老公,你對我這麼好……我真的好感動……我好感謝有你一直陪伴在我身
邊。」聽得出來她的聲音確實很感動。

  「梅兒……希望你永遠都能這麼想就好了。」

  「老公,我會的。」

  ……最好是會。深深的歎息在心裡,希望她——她的手忽然摸上他的臉。他狐疑地
瞅著她。

  她摸著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停了。

  他靜靜地看著她靠近,朱唇微啟,貼上他的唇……她的唇有些微抖,像是心跳劇烈
的餘波,輕輕一觸,她又踮起腳尖,一邊摸著吻他的鼻、他的眼……她看不到,他的眼
已經迅速染上慾火,雙手極力克制佔有她的衝動!這是她第一次主動……她不會知道,
他的心跳一點都不比她慢。

  她雙手摟住他脖子,深入他嘴裡的吻……她的吻,像是充滿對他的感激,也許還含
了一點愛和情意,不多……起碼不比他多。

  他手臂緊緊抱住她,幾乎要把她給揉人身體裡了!

  「老公……其實我跟貝媽約好了,今天要去城裡買東西。」她喘息,察覺他的情慾
,趕緊說。

  他一怔,眼裡惱火,嘴角扯笑,「梅兒,外面人太多,你又看不見……人。太危險
了,我不放心。」

  「不會的,有貝媽在,我會緊緊拉著她的手,不去撞到人。沒事的。」唔,好緊!
他把她抱得好緊哦,她現在等於是掛在他身上了吧?

  「可是我會擔心啊……我陪你們去好了。」雖然他是比較想拉她回床上去,但他是
個「好老公」——他扯眉,開始發覺他真的搬石頭砸到自己的腳了。

  「嗯,好啊。」他鬆手,她的腳才點地,站穩,鬆了口氣。有時候她會發覺她老公
……怪怪的?「我去換衣服,你等我。」

  「慢慢來。」

  瞅著她忽忙跑進更衣室的背影,他忍不住又想起那間房.鎖住過去屬於她的那間房
……不鎖,其實也無所謂。

  因為,她的房間裡面……空。

  住了十年的房間,幾乎看不到她的喜惡,她的嗜好,她的興趣,就連張紙條都沒有


  那房間,像旅館的每一間房,有著基本的生活設備,除此之外……有吧,他的幾張
唱片,最多,就沒有了。

  旅館房……是為了暫住而準備的,隨時都可以走。

  她呢?……如果她根本沒打算在這島上長住,她還能上哪兒去?還想上哪兒去?

  最近,他常會想,她究竟從哪裡來……她是否想回那裡去?

  每一次到那間房多看一回,這種感覺就愈強烈——到最後,他能留得住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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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27 00:07:37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五個月後好冷……為什麼這麼冷……好冷……好冷哦……有空調啊,為什麼這樣冷
……快走!鳳梅破,我叫你快走!跟我走,紫鴛姐,你跟我一起走啊!不,我的心已經
留在這裡了,我走不掉了。你快走!我不懂,他只會欺負你,為什麼你要為他留下?你
還小……對不起,讓你受了這麼多苦,都是我的錯——走吧!不要——紫鴛姐——破兒
……永遠不再見了,保重。

  不、不要……我不要……帶我回去……「回不去……我要回去……紫鴛……帶我回
去……好冷,我好冷……救我……」

  「梅兒!」他從床上抱起她,緊緊的把她摟在懷裡。

  「好冷……好痛……痛……我沒死……好冷……」

  「梅兒,乖,是夢,你在做夢,快醒過來。」他吻著她的眼,她的唇,心跳著疼痛
和憐惜。

  「冷……夢……」

  「對,是夢,都是夢,梅兒,醒過來。醒來就沒事了。」他輕聲哄她,在她的耳邊
低喃。

  「誰……不要……我要回去……」

  「我是你老公啊,梅兒,你忘了嗎?你的家在這裡啊。」他歎息,抱住她,輕拍她
的背。

  「……老公……無辰……老公……我愛你」意識像搭時光機一階一階晃過,直到和
現在接軌。

  她緩緩張開淚濕的雙眼,朦朧的視線逐漸清晰,這裡……熟悉溫暖的房間,牆上的
畫是她選的,老公幫她掛上去的。她的妝臺上的花是老公送的。陽台外還有她擺放的盆
栽……她,臉趴在老公的肩上,兩手圈著老公的脖子,她坐在老公的腿上,被老公珍惜
著疼愛著抱在懷裡。

  長長吐了口氣,產生一股放心的感覺,心裡有一個歎息著「太好了」的聲音……心
,莫名有一陣刺骨的痛意,可她的腦袋卻一片空白,什麼也想不起來。

  「老公,我又作噩夢了嗎?」她怔怔地趴在他肩頭上問。

  「是啊,醒了嗎?」聽她的聲音恢復柔柔的語調,他緊繃的身軀悄悄放鬆,聲音若
無其事,略帶笑意。

  「醒了……我流了一身汗耶。」她從他身上爬下來,坐在床上,低頭看自己衣衫都
濕了。

  「你很怕吧?一直喊有怪獸在追你,想吃了我們的寶貝,你嚇得一直哭。很恐怖嗎
?」他解開她的衣扣,幫她脫掉汗濕的睡衣。

  「我不記得了。原來我作了這麼恐怖的夢嗎?」她瞠大眼,眼裡一片茫然和驚恐,
兩手不自覺地護住腹部。

  他取過睡袍把她包住,磨蹭著她的臉,親地一口。

  「洗個澡吧,會舒服點.」他的手貼在她擺放在腹部的手上。雖然只稍微圓了腰身
,肚子還平坦,但確實有兩個月的身孕了。

  自從半個月前她知道自己懷孕後,就開始有了噩夢。她有了孩子,他的心裡獲得很
大的滿足和喜悅,也無法否認私心裡確實想藉著孩子鞏固兩人的感情,以防她恢復記憶
後不認賬……但對她而言,這孩子似乎帶給她很大的負擔。

  他若有所思地瞅著她。

  她一陣恍惚,點了點頭……低頭,看著老公身上的睡衣……咦?

  「老公,我今天不是拿水藍色那件直條紋睡衣給你穿嗎?不是這件素深藍色啊,那
跟我的就不是一套。」她攬眉抱怨。

  他扯起嘴角。似乎是懷孕的關係,最近她特別計較這些小事,明明他穿了她也看不
到——他抬頭直直瞪著她。

  「梅兒你說……你看見什麼?」

  「老公,你不要以為我看不到就敷衍我,你脫下來我還是看得到啊!」她拉著那件
睡衣,就是證據。

  「梅兒……你抬頭,看我。」聲音,輕得怕嚇到她。

  「我又看不到你——你是誰啊?」忽然看到人影,她驚呼嚇了一跳!陌生人!

  「你看得到?」他屏息,心口跳動著驚喜,但更快伴隨而來的是不安的複雜情緒。

  「老公?我聽到你的聲音……是你嗎?我看到你了嗎?」她怔怔像傻住。懷疑自己
還在夢中沒醒?

  「你看到什麼?看著我,告訴我,你看到什麼?」他捧住她的臉,要她仔細的看,
仔細的說清楚,她所看見的。他要確認她已經看得到!

  輪廓,隱隱約約一個男人的臉的輪廓,模糊……她是不是有近視啊?她瞇起眼,想
把他看仔細,突然一陣刺痛傷了眼,她緊緊閉起!

  「梅兒?」心臟,隨著她的表情變化起起伏伏。

  「我沒有辦法看得很清楚,我……一正視你的臉,眼睛就好痛!」她緩緩張開眼,
低著頭。她確定她沒有近視,「我很清楚看到你的手,你穿的衣服……老公,我是不是
開始恢復了?」聲音裡有了期待。

  她凝視著他的手,不需要再摸索,準確無誤地碰觸到他的手,牽到他的手……一顆
心,頓時滾燙的熱了起來!

  「你的手,果然要看得見才知道,你的手指潔白纖長……好漂亮。」指問像是有音
符在流動。這是他的手。

  她哽咽的聲音,她的激動和感動,他看在睚裡,心臟緊縮成一團。

  「……你看得見了?」卻無法看他的臉……眼睛嗎?

  「嗯,我看見了。」她的手穿過他的,撫摸他的每一根手指,眼淚滾落下來,「老
公,其實我一直好害怕,我幾次好想哭……我生下孩子,卻看不到我們孩子的模樣……
就算我能抱他,但我卻無法看到他是哭、是笑、是開心,還是生氣的臉……他會長得像
你,還是像我?我一直都好難過,心好痛……老公,我會好,我可以看見我們的孩子,
對吧?」

  因為她渴望看到他們即將出世的孩子,所以……她自己困住了自己……只有等她自
己想辦法脫困。她的意志。

  她的意志嗎?她終於願意張開眼睛看了嗎?

  那麼,她的記憶呢?

  他望著她的唇貼著他的手指親吻,陣陣的熱流流人心窩。他用另一手輕撫她的頭髮
,「對,你很快會好的……梅兒,就算你看不真切,我也會钜細靡遺形容給你聽,你根
本就不用擔心。」

  她趴在他身上,緊抓著他的手充滿依戀地貼著她的臉,閉上了眼。

  「我知道你對我很好。我一直覺得好幸福。希望有一天,我能夠清清楚楚看見你的
臉。」

  他抱著她,順著她的發,揉弄她的耳……耳環,她真的不曾再拿下來。嘴角隱隱揚
著心安的笑意。

  「不洗澡了嗎?」

  「要。老公抱。」她兩手環住他的脖子,貼在他身上。

  「真愛撒嬌。」他抱起她下床,「你懷孕後,就像個愛黏人的大孩子。」

  她輕笑,「你自己說過,我以前就很愛黏你了。」

  「……是啊。」

  他抱著她,穩穩地抱著,就怕摔著她,和他的孩子……恢復記憶後,別罵死他就好
了。

  「老公,我能看見……你高興嗎?」

  「當然。」

  當然嗎……但她感覺不到他像她一樣心臟劇烈跳動的喜悅啊……還是,她終究無法
看清他的臉?

  ※※※

  白鳳醫院「她的眼睛沒有任何異常,在儀器上找不到任何變化。能夠看得見我想還
是跟心理有關,這是很好的現象。也表示她的情況正在改善,恢復記憶也許指日可待。
」克裡斯望著白無辰追隨著鳳梅破的專注眼光,也忍不住看向她。

  她看診完常會跟護士聊天,尤其現在懷了身孕,護士群裡也正好有懷孕的。她今天
的笑容開朗,自從懷孕以後,似乎今天笑得特別開心。

  「你會怕……她恢復記憶嗎?」看那樣燦爛的笑容不知道能維持多久,克裡斯也不
免要擔心……他也是「共犯」啊。

  白無辰回頭,「你放心,我會告訴她,你什麼都不知道。絕對不會影響到你在她心
目中『好醫生』的形象。」

  克裡斯隨即白了他一眼,「你還是擔心自己吧,常有恢復記憶以後,把失憶期問的
記憶都忘光的例子。你多少還是有點心理準備。」

  這一擊,可是正中紅心啊……白無辰嘴角咬著苦澀的笑意,「……多謝提醒。」

  「還有……雖然她叫我隱瞞,但我想還是告訴你。她現在除了你的臉看不真切,已
經可以看清楚所有的人。」

  「果然……」他抱起胸膛,深深歎了口氣。

  「你早猜到了?」

  「你認為她演技很好嗎?」他表情冷,神色傲。

  「……我想不。」克裡斯瞥他一眼,早已習慣了他的傲慢和自負。

  她雖然極力在他面前對任何人都垂著視線,但偶爾不經意抬眼看著人時,那眼光是
正確無誤接觸著對方的眼睛,只有看他時,眼睛總是痛苦的閉上再移開,至今她的焦距
不曾和他有過交流。

  她從照片那件事以後,就很顧慮他的感受。

  無法看他,那是她心底深處藏著恐懼,她怕自己毀掉他……往好處想,他可以相信
,她是真心愛他,即使是恢復記憶的她。那麼,就算她忘了他們之間的愛情,他也有把
握留住她。

  到底,她孩子都懷上了。

  ……這手段是卑劣了些,但他唯一沒騙的是彼此之間的感情,這部分她也別想逃避
責任,他可是一再確認過她的心意了。彼此,可都是心甘情願的。

  他忽然咧嘴拉開一個大大的笑容,把克裡斯嚇了一跳,跟著他的視線轉向鳳梅破—
—原來她正轉過來瞧她的丈夫,這丈夫馬上露出溫柔萬千的笑容來!

  克裡斯彷彿看見了魔王為了好計得逞化身為大天使誘惑人的瞬間……他撫著額頭一
陣頭痛,實在是不願意這麼想他,到底多少還是他崇拜的天才鋼琴家啊……「我能請教
你……突然笑得這麼……和善,是為什麼?她又看不見你的表情。」

  「我在她心目中是『好老公』,為了萬一哪天她突然看得見我做準備,這是必要的
。」

  克裡斯瞪著他的善變,忍不住低聲咒罵,「你這是詐欺!」

  「別忘了,她對我這『老公』的身份之所以深信不疑,都多虧你在她醒來最初的那
一句話!『鳳小姐,你看不見我們,難道認不出你丈夫的聲音嗎?』是你告訴她,我是
他丈夫,她從此毫不懷疑我。我後來一直都非常感謝有你協助啊,克裡斯院長。」對著
妻子,他笑瞇了眼。

  「可惡,你剛剛才說要為我說話!」

  「……原來,你到現在還想打她主意。」招招手,笑。

  「我……我是為了醫生這塊招牌!」

  「我提醒你,她已經是孕婦了。」他的笑容在鳳梅破轉開臉再次轉移焦點的瞬間下
沉,轉過來瞪她,「……你給我小心點!」

  克裡斯一怔,狼狽地被他的醋勁給嚇到!

  ——我可無所謂,不然你來當她丈夫好了,反正她也看不見「人」。過去還涼薄扔
來這句話的男人,是死了嗎?

  ※※※

  紫鴛姐……我走了你怎麼辦?

  不……他會傷害你……我留下來……紫鴛……一起走……紫鴛……來……來帶我回
去……我知道你可以……來帶我回去……「她以前也常作噩夢,夢裡總是喊著一個叫紫
鴛的女人。」貝媽一聽,歎了口氣。又開始作噩夢了嗎?

  「這個女人跟她是什麼關係?」白無辰站在窗口,晨光投射進來,掩去他的神情。

  「不曉得。雖然我問過她,但是每次一提起她眼眶就紅,哽咽著什麼都說不出來,
看了我也不忍心,就不曾再問了。」她表情奇怪地往書櫃旁的人瞥了一眼。

  江京鴻站在那兒,表情很認真地翻著本書,耳朵可是拉得很長。

  「貝媽,你應該知道我一直在等你主動告訴我,你還隱瞞了多少事情?難道現在我
還不能獲得你的信任嗎?」

  她在沙發裡坐直身子,兩手緊握,臉上只有迷惑和無辜,「老爺,我真的什麼都不
知道啊。」

  「你要不知道我就不姓白!」一聲刺耳的嘶怒突然吼來。

  江京鴻縮了縮肩膀,一張臉更往書頁裡偏去。這傢夥又來了,只是面對一個柔弱的
婦人,有必要來這一招嗎?都不怕把人嚇傻。

  貝媽背脊一僵,手上冒著冷汗,心跳加快了,一陣心虛。

  「……老爺不姓白,是要隨夫人跟著我姓貝嗎?」她笑笑道。

  哦,不錯不錯,沒嚇傻,還軟硬不吃,有骨氣。江京鴻從書本裡偷眼瞄她。

  白無辰沉下臉。她還是不肯說,只好讓江京鴻繼續去查了。

  過去,無論如何查不到鳳梅破這個人,是因為她十三歲以後的身份證上寫的是「貝
依人」這個名字,她以養女的身份戶口登記在貝媽的名下。十三歲以前,有沒有鳳梅破
這個人,到現在還是個問號。

  貝媽不說,鳳梅破也未恢復記憶,誰也不知道鳳梅破這名字的真實性。

  他突然想起,既然她十年來都使用「貝依人」這個名字了,為什麼第一次見面時,
她自我介紹是鳳梅破?

  白無辰抱起胸膛,腦袋裡思索著,嘴上順勢說道:「你這倒提醒我,我跟『依人』
也該結婚了。我想趁著她肚子還沒大起來之前,穿上婚紗會比較好看。」

  「什麼嘛!你之前都不急!」江京鴻一聲驚訝,馬上就冷嗤道:「我瞭解了,你現
在是想搶在她恢復記憶之前穩固你『丈夫』的地位?主子,這太卑鄙了吧!」

  「有你多嘴的份?」白無辰冷冷睇視他。

  「是啊,這也沒什麼不好。」貝媽馬上就兩手贊成。

  江京鴻望兩人一眼。好吧,不關他的事。

  「不過這麼一來……老爺就變成我兒子了?」心跳加速。

  「半子——貝媽,是半子。」江京鴻擺擺手,提醒她。

  「半子也是個子,好好好,趕快來辦,就在島上辦一場風光的婚禮!」她急忙站了
起來。

  江京鴻幾乎想拍手。這主子可真賊,老早就打算好要她交出「貝依人」的戶口了,
還說得真好像是臨時起意似的。

  不過主子該不會還打算把說服鳳梅破「重披婚紗」的工作也推給她吧?這可不是一
件輕鬆的工作啊。一來,怎麼去跟鳳梅破說,她得改名叫貝依人?二來,有什麼法子能
讓她在結婚證書上簽上貝依人三個字?「鳳梅破」可是已經嫁給白無辰了啊!

  他看見貝媽興奮得說辦就要辦,主子也沒阻止的打算——不行啊,這事還得從長計
議。萬一被她搞砸了,主子一不高興,忙著哄他親愛的老婆,那到時候公司的事、家族
成員那些鳥事豈不又落到他頭上?

  「等等……」他正要叫住人,忽然門被推開來。

  「老公,你又按掉鬧鐘……咦,貝媽,京鴻,你們也在。」

  「對啊,其實這個……」

  「是啊,夫人。」貝媽馬上就打斷江京鴻的支支吾吾,走上前去拉住鳳梅破的手,
很快的擠出一眶眼淚來,熱著喉嚨為她抱屈道:「夫人,老爺真是太過分了,這種事情
怎麼可以瞞著你呢!就算說是為了不讓你傷心,這種事情又能瞞得了多久?總有一天你
也是會知道的。」

  鳳梅破一怔,「啊?」

  江京鴻揉了揉眼睛,以為看錯,三秒掉淚?

  「我們也是剛剛聽老爺提了才知道,原來你前任丈夫根本就不肯和你離婚,他還要
告你和老爺通好。是老爺帶著你逃出來的!」貝媽義憤填膺地說得憤慨激昂。

  「……啊?」鳳梅破再次反應不過來。

  江京鴻嘴巴張開了,忘了合上。

  「我說夫人,你本來就是個孤兒,鳳梅破這名字也是那個不知道什麼名字的孤兒院
取的。我看你就不要了吧?其實、其實……嗚嗚……」

  「貝、貝媽……怎麼哭起來了?」該哭的人是她才對吧?她是錯愕又驚惶,莫名又
茫然,眼淚還在難以置信裡來不及掉,眼下卻要忙著先安慰人。

  「夫人,不瞞你說,你跟我那失蹤的女兒長得一模一樣,當時我一眼看到你,還以
為你是我女兒!」

  「你……有個女兒?」怎麼住這麼久了她沒聽說?

  「夫人,我是想,乾脆你就捨棄鳳梅破這身份,來當我的女兒,用我女兒的名字跟
老爺再結一次婚吧?我們可以在島上舉辦一場風風光光的婚禮,這麼一來,你和老爺能
雙宿雙飛,也不用擔心重婚的問題了。你看怎麼樣?」立刻就熱絡的提到主題來了。

  「這、這怎麼可以……」她愣了好久一回神,馬上慌張地看向老公,身子才一偏過
去就被拉了回來。

  「對啊!我都忘了我只是廚娘,配不起夫人顯貴的身份……嗚嗚,我真是不知羞恥
,我愛做夢,就算我一直把夫人當作女兒看待,到底身份不同。」拉了人回來說完話,
她就放開了手,拽著袖子猛擦眼睛。

  「不、不是,貝媽……我……我什麼事都還……」還沒搞清楚啊!她話沒能說完,
貝媽哭得更淒慘。

  「嗚嗚嗚——」

  見她哭得狼狽,把她一顆心揪得緊緊,陷入手忙腳亂……這種時候,也許看不見「
人」還比較好一點吧?

  「我、我知道了!」她嚇得舉高兩手投降,「……貝媽,都隨你的意思,好嗎?」

  真不愧……是跟她生活十年的養母啊,把她的性子完全摸了個透徹。白無辰靠在窗
口,抱著胸膛……閒到沒事做。

  連求婚都省了。他果然沒找錯人。

  他瞥向一旁不知何時靠過來了「一隻」,一愣,瞪起了眼。

  江京鴻嘴巴張得好大,眼睛都瞪凸了,下巴……掉了。

  「主、主子,幫我……叫克裡斯。」

  ※※※

  快三個月了吧?腰真細呢。

  這件白紗禮服還真是漂亮極了!瞧瞧那曲線,看下出來有身孕呢!

  夫人身材真好啊,就這件禮服挑得下夠好,這天氣又下冷。

  噓,老爺在旁邊,你們敢盯著夫人一直看,沒看到老爺在瞪了?真不要命!

  對哦,忘了夫人現在看得到人了。

  忘了老爺在旁邊。

  「恭喜!恭喜!」

  「老爺,夫人,祝你們百年好合,白頭偕老,早生貴子!」

  島上,風光明媚的三月天,熱熱鬧鬧辦了一場婚禮,一天下來……好累。

  前後不到一個禮拜的時間,她……貝依人?

  她換上一件粉紅色絲質睡衣,一頭長髮洗乾淨了,也讓老公拿吹風機弄乾了,長髮
披肩。她跪坐在床上,看著他。

  「老公。」

  「嗯?」他正在吹頭髮,稍微拿遠了吹風機看向她。她一雙眼睛大大地怔愣著,臉
兒紅紅,好像還從一場婚禮裡回不過神來似的。

  「我現在該叫什麼?」貝依人,還是鳳梅破?

  「我喜歡喊你梅兒。你呢?你喜歡哪個名字?」

  「……都好。」說不出一種感覺,她對這兩個名字都不排斥。

  「那就叫『白夫人』吧。這身份是絕對不會錯的。」肯定的聲音,帶了那麼點自得
意滿。一顆心終於落了下來。

  「……我好像作了一場夢。突然告訴我,原來我們沒結婚,上一段婚姻也還沒結束
,然後,又『再度』變成你妻子……好亂,亂到我都來不及整理心情……又變回原來一
樣了。」

  「是啊……無緣無故,我也多個『媽』了。」說起「媽」,他忍不住想起這一場紛
亂的開始,就是為了找母親的下落。不過這一年多來,他仔細搜索過,確定他母親沒在
這島上。

  當初看到那封信時,他全憑直覺便立下判斷,認為信上所提的訊息和他母親有關…
…難道,真只是一場誤會?那信上所提的訊息是什麼?潛伏在這個家族裡最大的秘密到
底是什麼?

  他瞅著她,他沒找到母親,倒是找到了真愛……他對找秘密並沒有多大興趣,只要
她待在他身邊就夠了。

  「老公,不知道為什麼,我對貝媽就是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而且……我覺得你們
好像。」她慢慢回過神來。

  「像?」他挑眉。像在哪兒?他可沒她那等一氣呵成誆人不眨眼的功力。他關掉吹
風機,撥了頭髮。

  「不過我也說不出你們像在哪兒。貝媽今天還抱著我哭,讓我感覺她真的好像我母
親……我好像真的出嫁一樣。」她笑了。

  他走到床沿,低頭瞅著她,「梅兒,你會怪我騙你嗎?」

  她毫不考慮就搖頭了,然後兩手高舉攀住他脖子,依靠在他懷裡。

  「我知道你是考慮很多,都是為我好才隱瞞事實。我不怪你,我也不想知道上一段
婚姻的事……我只要和你在一起就好了,就算沒有結婚我都無所謂,我只愛你。」

  他揚起嘴角,張開雙臂抱住她,溫柔的手掌撫摸著她腹部。

  「懷孕這陣子你特別嗜睡,今天很累了吧?」

  「不累,我和寶寶都不累。」甜柔的聲音填滿了幸福,她從他的身上滑下來,無法
看他的眼睛,她瞇著眼卻能看見他的唇……就像她所想像的,完美的唇型,唇角勾著一
抹斯文溫柔的笑容。

  她傾身向前,貼合他的唇……「老公,我今天好奇怪……我好高興……」

  白無辰一吻到她的唇,隨即扯起眉頭,低聲咒罵,「該死的!」

  「啊?老公,你說什麼?」

  「我說,我也很高興。」

  「哦。」她趴在他肩上,心滿意足地揚著嘴角,閉上眼睛睡去。

  白無辰一張臉拉了下來。小心地抱住她。

  是哪個該死的混賬居然灌一個孕婦喝酒!

  ※※※

  樓下,正有人挨罵。

  「菲莉!你真糊塗,依人她有身孕,你還讓她喝酒!」

  「對不起嘛,夫人,可是你把可爾必思跟牛奶擺在一起也有錯啊。」她吐舌。依人
姐是一杯有酒精成分的可爾必思就會醉的體質。

  「夫人在樓上,別亂喊!」

  「是……貝媽。」

  「看看你明天怎麼向老爺交代!」她歎了口氣,搖搖頭。

  「對不起嘛。夫……貝媽,我們這樣設計依人姐好嗎?她恢復記憶以後會不會怪我
們?」總有感覺,她快恢復記憶了。昨天看到依人姐養的那隻小鹿又出現了……「怎麼
能怪我們,明明是她喜歡人家又不肯承認。我是好心推她一把。」貝媽昂著下巴,說得
理直氣壯。

  「……你其實只為自己想吧?只是為了要老爺叫你一聲『媽』而已。」

  「胡說!是依人喜歡,要我說幾次?」

  「是,夫人。」

  「夫人在樓上!」

  「是,貝媽。」

  「不過……依人失憶以後性格還差真多,這一段時間還真嚇我一跳呢。」

  「就是就是,簡直像是一對只有長相一樣的雙胞胎,個性是截然不同。」

  「這下我就擔心了……不知道恢復記憶以後,情況會變成怎樣?」

  「夫……貝媽,你現在才說這話,依人姐肚子都快有三個月了。」

  「三個月啊……日子過得真快……真快呢。一下子我也老了……」

  「夫人,你看起來還很年輕啊。」

  貝媽看了菲莉一眼,笑著拍拍她的臉,「等著,依人很快會找我們算賬,你也跑不
掉的。」

  「夫人……你別嚇我啊,都是你出的主意耶,不關我的事!」

  「沒關係、沒關係,趁她失憶這段時間,我已經盡量跟她洗腦了,沒事的。」

  「那有用嗎?她恢復記憶性格會回來,那一部分也跑不掉吧?」

  「……聽你這麼一說,也有道理。」

  「討厭啦,我要辭職!」

  「你這麼說,依人會很傷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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