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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 鄭媛 】纖纖小妾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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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久見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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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纖纖小妾

【作者】:鄭媛

【內容簡介】:


孅孅當今最有權勢的八府公子之一──西門煚,  

因為一幅偽造的蘇繡,  

命人將一名勾欄女妓強奪至杭州的西門別業,  

卻陰錯陽差的,  

把清豔絕倫的勾欄女子當成是府中使喚的婢女!  

放浪成性的西門煚看上了孅孅的美貌,  

便肆無忌憚地強索她的身子,  

百般調戲之後才得知孅孅並非府中婢女,  

卻是風月場中的女子……  

孅孅因為不從命令,被鴇母設計送進了權勢傾天的西門府,  

企圖讓孅孅的初夜,

斷送在傳說中浪蕩、縱欲的西門煚手上!  

無依無靠、清純癡情的孅孅,

打從一進西門府就戀上了她的爺兒,  

可等到她清白的身子都被西門煚捉弄透了以後,  

他卻開始翻臉無情、冷情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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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27 10:33:39 |只看該作者
楔子

  北宋.汴梁

  孅孅不知道自個兒是怎麼同師父走散的。

  她跟著師父從杭州出發,頭一回來到汴梁這處最繁華的盛京,也許是一時迷了心、  貪看路上的風景,才會和師父走散了。

  在汴梁大街上兜兜轉轉地繞了這幾回圈子,她的肚子好餓了呢!

  看到街上賣的冰糖葫蘆,孅孅的口水都快掉下來了,她肚裏饑餓地咕嚕咕嚕慘叫,  便不由自己地走向賣冰糖葫蘆的小販。

  「小哥兒,孅孅能要一支葫蘆嗎?」她走到賣冰糖葫蘆的小販麵前,可憐兮兮地哀  求人家。

  女孩兒的語調煞是溫軟好聽,不似汴梁口音,小販好奇地轉頭搭腔。

  「要葫蘆?小妹妹,妳有錢嗎?」待一見到女孩兒髒兮兮的小臉蛋兒,小販皺起眉  頭,瞪起一雙眼,臉色轉眼變得難看起來。

  「錢?啥錢?我沒有錢──」

  「去去去,沒錢就別愣在這兒打擾我做生意!」小販無情地噓走她。

  孅孅的淚珠兒又快掉下來了。她隻知道自個兒的肚子好餓,在繡坊裏姐姐們時常做  冰糖葫蘆給她吃,從來也不要什麼錢,她不明白,吃冰糖葫蘆還要錢嗎?

  「小哥,孅孅求求你,孅孅肚子餓了,先給我一串葫蘆,等找到師父,咱會馬上把  錢還給你的……」兩隻小手拉著小販的衣襬,仰著哭花的小臉忍著肚餓哀求他。

  小販被煩不過,一火起來就推開她。

  「煩不煩?!滾開,小乞丐!」

  「啊--」

  孅孅瘦瘦小小的身體禁不住小販這用力的一推,往後就倒--「咳咳,好疼……」

  孅孅哽咽著、肩膀一聳一聳地抖動抽搐,她不知道自個兒撞到了什麼硬梆梆的東西  ,弄痛了她的肩膀和背心,也摔痛了她小小的自尊心,她痛苦地閉起眼睛攀住眼前的「  柱子」,抽抽咽咽地啜泣………那小販見推倒了孅孅,起初也沒覺得怎麼著,直到看清  了這一推手,把女孩推倒在什麼人身上,他立時恐懼地瞪大了眼,牙關竟然誇張地「叩  叩」打起顫來--「吵死了!」

  一道男性的聲音宏亮、低沉,震動耳膜的共鳴意外,就近在孅孅耳邊。

  感到自個兒的身體被一堵厚牆包裏,孅孅嚇了一大跳,睜開眼睛的時候,她得拉直  了脖子,仰起臉才能看到「柱子」上方的酷臉……「妳哭夠沒?」西門煚冷冷地質問賴  在自己懷中的小女孩。他冷酷、峻美的容貌,凝著一層厚厚的寒霜。

  今日為了八府公子聯會一事,他已經夠心煩的了,沒想到輕裝簡從地走在汴梁大街  上,平白無故都會有事!

  冷酷地拉開女孩主動黏上來的小身體,西門煚嫌惡地瞥視懷中瘦不拉嘰的女孩,直  到小女孩睜開眼睛,噙著淚珠的烏黑眸子望向他那一刻,西門煚皺起眉頭。

  他向來討厭愛哭的女人,說他是冷血也罷,小孩的淚水一樣讓他厭惡!

  「你、你是誰啊?」偏偏孅孅的眼淚一串串管也管不住。

  她噙著淚珠,呆呆地望著這個好高好高的大哥哥。

  孅孅年紀還小,以致無法意識到自個兒的不受歡迎。

  她隻管把蘋果一般紅的小臉兒依偎在他又寬、又暖的胸膛上,向來溫純柔馴的心眼  兒還愣愣地想著,如果他臉上的表情不是那麼冰冷的話,他會是天底下最好看、最好看  的哥哥……「讓開。」西門煚冷冷地喝斥,眸底迸射出無情的寒光。

  小女孩的眼淚果真絲毫無法撼動他。

  盡管這女孩兒美得驚人--一個小小的娃兒,那眉兒眼梢,竟然幽幽地蕩出一股風  情,白裏透紅的粉頰嫩得似能掐出水,兩丸烏溜溜的眼珠子勾人地閃爍昀動,朱紅的菱  唇更像待人擷取的花瓣一般誘人!

  西門煚相信,這娃兒一日長大了,絕對是天生的尤物!

  可現下畢竟還是個黃口小兒,他西門煚沒有悲天憫人的良知,隻想盡快甩脫麻煩-  -被一個小女孩盤問、糾纏,是西門煚從來沒有過的經驗,這種經驗自然不可能愉快,  對於小女孩的眼淚、以及漸漸圍上來的人群,他心頭隻陡然升起一股深切的不耐煩。

  「大哥哥,孅孅肚子好餓、好餓……」孅孅說什麼也不讓開,她隻知道自個兒快餓  暈了。

  而且,方才肯定是他扶住了自己,他沒有推開她,不是嗎?

  孅孅的心思如白紙一般純潔,單隻這點,她便執著地認定隻有剛才那個推開自己的  小哥是壞人,這個大哥哥就像繡坊裏的姐姐們一樣,他肯定是個好人。

  西門煚瞇起眼,他的反應是疑惑。

  這個小女孩不是傻瓜就是個癡兒,一個正常人不會隨便跟陌生人討東西吃。

  「孅孅肚子好餓……」孅孅哭得好厲害,她的肚子從來也沒這麼餓過,她快餓暈了  。

  「元福!買一支冰糖葫蘆給她吃!」西門煚麵無表情地下令。

  不是因為同情,他是被惹煩了。

  厭惡被」個突然冒出來的白癡女孩糾纏,用一支冰糖葫蘆堵住女孩的口,沒什麼不  可以!

  他是西門煚,汴梁城裏所有人注目的焦點,被一個白癡女孩在街頭攔住,那會成為  八府的笑話!

  那賣冰糖葫蘆的小販也就在這個時候回過神來--他惹的可是汴梁城裏,人人聞之  心生畏懼、嫌惡兩種極端情緒的八府公子之惡--西門煚!

  整個汴梁城--不,是整個大宋的子民都知道,八府公子在朝野的暗樁勢力,較那  些專靠阿諛皇帝老子所以高升的椑官們,所遠遠不能比擬的!

  八府公子之所以權勢傾天的原因,同他們既敗壞、又大噪的聲名有極微妙的關係-  --明裏這八府公子都有正當營生,暗裏有的或靠走私圖利,有的更是大宋和周遭藩屬  之間往來談判、圖取傭金暴利的政治捐客!

  八府公子沒有廉恥風骨,眼中隻有暴利、以及自身的利害得失,這是大宋子民人盡  皆知的事!

  例如眼前這個西門煚,聽說他專靠走私違禁貨品、偷渡大遼謀利,不僅如此,大宋  南北水陸的幫會,都在他的掌控之下,聽其號令賣命!

  賣冰糖葫蘆的小販,區區一個市井小民,之所以認得權勢傾朝的西門官人,主要還  是因為每年八府公子聯會,已成了汴梁城的盛事。

  盡管他們聲名不好,可人人卻都要趕著湊這熱鬧,以爭睹八府公子的風采,這可比  一年一度的元宵燈會還重要。

  說也奇怪,這八府公子既是汴梁城人人所惡,卻又是汴梁城人的驕傲,汴梁城人每  日裏閑嗑牙、定要提上一回的話題!

  西門府的管家元福聽了王子的命令,立刻同小販買了一支冰糖葫蘆送到孅孅麵前。

  「小娃兒,妳要的葫蘆,爺兒買給妳吃的。」

  這女娃兒長得美麗清秀,向來喜歡孩子的元福,當然喜歡這個小女孩。

  「冰糖葫蘆………」

  孅孅接過冰糖葫蘆,卻沒放棄糾纏西門煚的手臂。

  「大哥哥,你的名兒喚爺兒嗎?」她天真地問著他,粉嫩的小嘴含著冰糖葫蘆,柔  柔的聲音溫馴、含糊,卻一點也不害怕他冷冷的模樣。

  她的問題引起元福的驚歎,他倏地回過頭望住西門煚,目光遊移在小女孩和西門煚  之間,漸漸地,元福開始懷疑這個清秀、漂亮的女孩兒是個傻子了……西門煚的眉頭越  皺越緊,女孩兒攀著他的手臂不放,而他的忍耐也到了極限,正要發作之時───一把  嬌柔的女聲喚住女孩兒。「孅孅!」

  隨著呼喚的聲音,小女孩愣住,稍稍猶豫了一下,她終於放開西們煚,奔向呼喚她  的女子--「師父!」

  小女孩軟軟的身體離開西門煚的胸膛那一刻,他懷中失去了女孩微不足道的重量,  以及一抹淡淡馨香……「孅孅,妳上哪兒去?急死師父了。」女子抱住孅孅,清麗的麵  容顯得急切,卻有一絲失而複得的喜悅。

  孅孅是個特殊的女孩,她兩歲進了繡坊,至此在繡坊裏生活著,從來沒有外出過,  她的性子恬美、溫柔,因為終年在繡坊裏養著,對人毫無戒心。

也因為這樣,孅孅在汴梁城的大街上走失了,她心急如焚!

  西門煚望著女子,女子年紀看起來不大,約莫同他一般的歲數。而因為慣於疏遠人  群的緣故,他沒上前,隻站在遠遠地另一頭觀望。

  「師父,孅孅肚子餓,大哥哥給我冰糖葫蘆吃。」孅孅像依戀親娘一般抱著她的師  父,揚起一根蔥白的小指頭,指向西門煚的方向。

  那名被孅孅叫師父的女子抬起瞼,朝西門煚點了下頭。

  師父?西門煚瞇起眼。他驚訝的不是女子年歲,而是穿在她身上的絲繡----如  果沒錯認,那是出自杭州顏如意的繡手!

  杭州「如意繡坊」坊主,顏如意的蘇繡天下聞名。顏如意的繡畫流傳在世上的雖然  不超過十件,卻件件精巧,如神來之手。

  蘇繡的行家都清楚,顏如意的繡畫通常隻有扇麵大小,不能製衣縫綴。當今世上沒  有一個人能得到一件顏如意完整的繡衣。

  但是這個女子身上竟然--除非她就是顏如意本人!

  「爺?」元福也瞧清楚了女子身上穿著的繡衣,他驚訝地回頭望住主子。「她--  」

  西門煚舉起手,阻止元福洛說完的話。

  「孅孅,我們走吧,師父已經雇好車子,咱們回家了。」女子低著頭,溫柔地對孅  孅道。

  「師父,咱們要回繡坊了嗎?」

  「嗯。」

  「噢……」小女孩失望地歎息,軟軟的語調竟然有一絲酥媚人心的稠軟……西門煚  的心頭一蕩,想起方才女孩兒身上馨香暫離的時候,他心口檀中部位,竟有一股空了的  感覺!

  女子拉起孅孅的小手,往大街另一頭而去。

  西門煚的目光自然跟著兩人身影遊移,看到小女孩一步一回首,噙在眼底的淚又快  滿出來…………孅孅被師父拉著走,她忽然想到舉起手,不舍地和「好人」揮手………  …會再見到他吧?會再見到「好人」吧?

  孅孅心底祈求著、求著老天爺公公保佑「好人」,求老天爺公公讓孅孅再見到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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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27 10:34:3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北宋.杭州有誰說過,命運是不可思議的東西?從小孅孅就很信時運、很認命。

  可孅孅想,也許是因為她沒有時間常常到廟裏燒香,所以老天爺公公大概不怎麼明  白她的虔誠。

  她叫阮孅孅,今年才十二歲,是個孤兒。十年前她被如意繡坊的主人收養,學著繡  事,可前月一場大火燒掉了繡莊,她又成了無依無靠的孤女。

  六年前她也曾在汴梁城裏走失過,可也沒像今日一般淒慘,至少那時她還曾遇到一  個「好人」……流落在街頭已經十來天了,沒飯吃、沒地方住,要靠街上的行人施舍,  孅孅徹徹底底地成了一個小乞兒、小叫花子。

  一路流浪到西湖畔,站在西湖邊上望著那一排燈紅酒綠的人家,埋頭傳出來一陣陣  香濃的酒肉販香,孅孅原本已經餓得咕咕叫的肚子開始絞痛起來,已經快要教她不能忍  受了。

  「好餓啊………」

  孅孅撫著幹扁的肚皮,跟隨著飯菜的香味一路尋到妓院的後門,然後,她呆呆地盯  著院裏頭一桌子的酒菜,兩腿就像生了根似的,再也不能動彈。

  會這麼巧嗎?肯定是老天爺公公可憐她吧!院子裏--院子裏竟然沒人呢!這兒酒  菜這麼多,她拿些東西吃應該不為過吧?

  正想著,兩腿已經不聽使喚,跨過門檻,伸手抓了一手飯、一手菜急急地往嘴裏送  ───「哪來的偷兒!好大的膽子?!」門邊傳來一陣怒喊,一名身材肥碩的大嬸兒衝  進來,揪著孅孅的領子斥喝。

  「啊,我不是偷兒,隻是餓得慌才拿點飯吃--」

  飯菜都還沒到口哩!孅孅被嚇得心慌,想把手上的食物放回去。

  「瞧妳手裏拿的是什麼?!還說不是偷兒!」肥大嬸不由分說地揪著孅孅的領子往  前頭扯。

  孅孅又餓又怕,心底很清楚這下被揪到,駂嬤嬤決訐不會饒了她,很可能把她連骨  帶肉都啃了、吃了!

  孅孅苦苦哀求她:「不要啊,我求求您,大嬸兒,我再也不敢了……」

  「偷都偷了,現下才求我也沒用!」肥大嬸兒睟道。

  這家妓院雖然是江南第一大妓戶,可眾所周知,這家妓院的駂嬤嬤為人刻薄,她要  刻薄了誰家的都成!可誰要敢讓她丟了便宜,可得走著瞧了!

  肥大嬸一路拖著孅孅往前廳走,孅孅的身子又瘦又弱,哪裏是這肥大嬸的對手?不  一會兒就被她揪到前頭去見鴇嬤嬤。

  妓院裏富麗堂皇,可現下孅孅覺得這兒簡直像處決場一樣可怕!

  「做什麼?這娃兒誰家的?髒兮兮的!」鴇母見到孅孅第一句是這麼說的。

  「這娃兒在後院偷吃咱們的飯菜,是我抓到了她!」肥大嬸得意洋洋地在鴇嬤嬤麵  前表功。

  「沒有,我一口都還沒吃呢,就被抓到了!」孅孅哭訴著分辯。

  鴇母挑起眉頭。「嗬,原來是個丫頭,聲音倒挺好的!」

  孅孅一臉骯髒,教人根本瞧不出來是男是女。

  「鴇嬤嬤,我沒偷吃您一口飯菜,求求你放了我吧!」孅孅跪在鴇嬤嬤麵前,可憐  兮兮也哀求她,烏黑的大眼睛裏噙著盈睫的淚珠,楚楚動人。

  鴇母瞇起眼,伸出招著金絲巾、塗著紅蔻丹的手,抬起孅孅的小顎。「喲,這小模  樣兒倒是挺動人的!小姑娘,妳今年幾歲了?叫什麼名字啊?」

  「我………我叫孅孅,今年十二歲。」雖然不知道鴇嬤嬤問自個兒這些話做什麼,  可她一五一十地回答了。

  「孅孅?嗬,倒是個好名字。」鴇母撇撇嘴,使個眼色給肥大嬸兒。

  肥大嬸會意。「起來吧!」她隨手一址,孅孅整個人就被扯起來,險些跌倒在地上  。

  不知道自個兒會遭受到什麼樣的命運,孅孅喊叫、掙紮,可她那小雞一樣的力氣怎  麼比得過那肥大嬸?

  「不要啊,鴇嬤嬤--」

  「少雞貓子鬼叫的,走吧!」肥大嬸拉著孅孅走出前廳。

  「妳、妳抓著我上哪兒去?」孅孅被硬拖著往前,她不想走也不成。

  「上哪兒去?瞧妳這身髒的、臭的!當然是要洗個幹淨了!」

  肥大嬸嗤哼一聲,把孅孅拖到後頭的澡堂──「春碧,把這髒丫頭洗幹淨,換件衣  服送到前頭鴇嬤嬤的房間去!」肥大嬸扯著嗓門叫喚澡堂裏的丫頭。

  「洗澡?」聽到這個名詞,孅孅停止了掙紮。「妳肯讓我洗澡嗎?」

  她已經十來天沒有洗澡了!

  打從不能洗澡之後,孅孅才發現,洗澡真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事。

  一個人如果不能洗澡,等到身上發出了臭味,這時無論走到哪兒,所有的人就會自  然而然地把你當成乞丐。

  何況不洗澡身上癢得難受,這滋味比沒吃飯還痛苦!

  「廢話,不洗澡,妳想熏死人啊?」肥大嬸睟道,等看見春碧出來,就對春碧說:  「把這髒ㄚ頭從頭到腳給我洗幹淨,換件衣裳後讓她出去見鴇嬤嬤。」

  叫春碧的女子身材圓潤、容貌中等,她彎著腰惶恐地點頭,好似很怕這個肥大嬸。

  「小姑娘?妳身上怎麼會髒成這樣?」等肥大嬸出去以後,春碧溫柔地上前解開孅  孅的衣扣。

  孅孅愣愣地盯著春碧,回過神來時,臉孔微微泛紅。「姐姐,我、我自個兒來就成  了。」

  「好吧。」春碧看了她一眼,指著旁邊冒著熱水蒸氣的木桶道:「我剛巧儲了一桶  熱水,正好留給妳洗,一會兒妳換下來衣服就擱在旁邊,幹淨衣裳我會替妳放在屏風後  麵。」

  「嗯。」孅孅點點頭,肚子卻出乎意料地咕咕叫起來。

  雖然在街上乞討久了,可孅孅還是有自尊的!她秀氣的小臉更紅、頭垂得低低的,  不敢瞧春碧。

  春碧掩著嘴笑了幾聲。「快把身子洗幹淨,我下碗麵,等妳洗好了操正好出來吃麵  。」

  孅孅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除了如意繡坊的坊主,世上還有人會待她這麼好……「  我、我立刻洗!」

不等春碧出去,也顧不得這兒是妓院,她立刻剝光身上的衣物住熱水裏衝……春碧  笑著搖頭,轉出屏風外下麵去。

  ★★★

  鴇母怎麼也想不到,院裏的肥大嬸隨手一抓也能撿塊黃金回來!

  「ㄚ頭,妳說妳叫……孅孅是嗎?」鴇母兩隻眼睛盯著孅孅上下打量、左右各轉了  一圈,心中已經開始盤算出若幹年後賺了幾千幾萬的銀鈔。

  原本她隻想能變出個銅塊來就不賴,誰料到,竟然平白賺回了一塊金子!

  這ㄚ頭可不是一般的,洗幹淨以後那粉嫩嫩的白麵皮兒、黑瞅瞅的大眼睛、紅灩灩  的小菱嘴………這水靈靈的模樣兒,還真是我見猶磷!準能讓那些花錢的爺兒們挖心掏  肺、疼人心坎,這大把大把的白花花銀兩自然就落進嬤嬤她的口袋了!

  「是啊。」孅孅恭恭謹謹地坐在鴇嬤嬤麵前,大氣兒也不敢哼一聲。

  從小她聽說書的講,當老鴇的全都是吸人血、啃人骨的惡人,可這個鴇嬤嬤不但給  她洗澡、還給她幹淨的衣服穿、讓她吃,這些待遇,怎麼跟說書所講的全都不一樣?

  「今年十二,是嗎?」鴇母又問了一遍,方才她在前廳已經問過一回。

  「嗯。」孅孅用力點頭。

  「我瞧妳若是出了咱們這個門,大概就沒地方住、沒東西吃吧?」

  「嗯。」孅孅還是隻能點頭。

  鴇母笑了。「若是我管妳吃、住,每個月還發給妳月例銀子,妳可想留下來?」

  「管吃、管住,還給銀子?」孅孅張大了嘴巴,呆呆地瞪著鴇嬤嬤。

  天下當真有這麼便宜的事兒嗎?

  這要是在昨天以前,她肚子餓得咕嚕咕嚕叫的時候,是打死她也不相信的!

  「是啊,怎麼?妳不願意?」鴇母挑起了眉,吊孅孅的話。

  「我……不是啊,有飯吃、有地方住,我當然願意啊!」她隻是不明白,鴇嬤嬤為  什麼要待她這麼好?

  鴇母拿起絲巾,掩著嘴笑。「那怎麼著?妳怕我把妳給賣了?」

  孅孅臉孔紅了紅。「我……我……」她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

  「小姑娘,妳也太小看嬤嬤我了!」鴇母瞇起眼,裝模做樣地歎了口氣。「咱們這  『天香院』裏多的是紅牌姑娘,憑妳這瘦不拉嘰的模樣,年紀又小,能替嬤嬤我掙幾個  錢?更何況妳要是不賣,嬤嬤我能夠勉強嗎?」

  孅孅眨眨眼,她當真仔細地想了一回,鴇嬤嬤說的好象真的有理……「我留妳下來  ,是因為院裏正欠個丫頭。妳要是肯了,就留在院裏當幫手,平時我也是不準妳到前頭  去的!」鴇母道。

  她之所以這麼說,一方麵是安撫孅孅,二方麵是乘機把她藏起來。

  這丫頭才十二歲,破花可太早,要梳弄好歹也得再等上兩年!

  不如這兩年就好生養將起來,藏在深閨、仔細調教,等將來時機成熟了再讓她出去  見客,屆時能賣的價錢可不是現在能估算的了。

  「幫手?我願意、我當然願意啊!」聽到這兒,孅孅安了一半的心。「我會做的事  雖然不多,可要刺一件繡品大概是沒問題的!」

  鴇母一聽,瞪大了眼。「繡品?!」

  這ㄚ頭好大的口氣!

  尋常人拿起針芾來玩玩隻能稱得上叫「縫補」,這小丫頭竟然說她能刺一件繡品?

  這不是好大的口氣叫什麼?

  「是啊,不過我的繡工還不成熟,原本師父還要教上我幾年的……」

  一提起師父,孅孅的眼眶就泛紅。自從繡莊大火以後,她就和師父走散了,也不知  道師父往哪兒去了。

  「師父?」鴇母挑起一眉一眼,疑惑地問。

  「是啊,師父不但收養了我,還教我刺繡,她是個好人。」孅孅紅著眼眶道。

  現下她心底的好人又加上了鴇嬤嬤一個。當然,還有當年那個在汴梁救了她的「好  人」………雖然一直不知道「他」是誰,可孅孅一直把他放在心底,從來沒敢忘記。

  從前孅孅在繡坊聽過管事大姐說如果心底有想見卻見不著的人,隻要每天早晚念著  對方的名字十遍,心誠則靈,總有一天會有再見到對方的機會。

  不管大姐說的是真是假,打從孅孅聽到這個可能之後,就一直堅信不移,從那天起  ,她開始在心底默誦當年那個救了她的好心人。

  可因為不知道「他」是誰,當然更不清楚他的名字,所以孅孅每天早晚在心底叫他  十遍「好人」,一直到現在,她已經足足念了三年有餘了。

  現下這個早晚默念的名單又多了師父,她期待能見到師父,不管要等上三年、五年  、還是一輩子……她會一直默念下去。

  她相信,總有一天老天爺公公會知道她的誠心、會聽見她的期盼。

  「師父?教妳刺繡?妳到底打哪兒來的?」鴇母問,心底隱約有了一些頭緒。

  「半個多月前我還住在如意繡坊,後來一場莫名其妙的大火,把我和師父給分散了  。」孅孅道。

  「如意繡坊?!原來妳是打『如意繡坊』出來的!」鴇母興奮地瞪大了眼睛。

  「妳的師父是誰?妳在繡坊裏待了幾年?」她迫不及待地問。

  「我在繡坊裏住了有十年了。師父姓顏,『如意繡坊』就是師父的。」孅孅回答,  不解地望著鴇嬤嬤興奮的神情。

  「啊啊……」鴇母樂得快要窒息,簡直高興得筆墨不能形容。

  這下她眼底見的不止是金塊,等於是一座金礦山了!

  「如意繡坊」雖然不是江南第一大繡莊,可出產的蘇繡巧奪天工,繡麵樣式新鮮,  針法活跳多變,教人歎為觀止,那已經不是單純繡品,簡直叫做藝術了!

  杭州人人都傳說,有人見過顏如意把繡麵上的困龍變成活生生的飛龍,當著所有人  的麵飛脫而去。

  姑且不論這傳言有多少可信度,聽憑這叫人咋舌的傳說就該知道,隻要是「如意繡  坊」裏麵由顏如意一手調教出來的弟子,絕對也是第一流的繡工。

  至少,這杭州蘇繡除了「如意繡坊」出來的繡品,怕再也沒有人能比擬的了。

  就連「天香院」這杭州第一大妓院裏,也隻有當紅的花魁能得到一件「如意繡坊」  出產的繡品。

  當然,花魁得到的不會是顏如意的親手繡作,可隻要是「如意繡坊」的繡品,都會  被人當寶貝一樣的珍惜!

  可歎的是,半個多月前一場無端端的大火,「如意繡坊」二十多年的基業毀於一旦  ,祝融過後聽說顏如意就失蹤了,這十多天來沒有人再有顏如意的消息!

  鴇母沒料到的是,她竟然能撿到一個顏如意的小弟子……這麼小的娃兒,顏如意肯  收了她,想必資質是拔尖兒的!

  「嬤嬤,您還好吧?」瞧見鴇嬤嬤快不能呼吸了,孅孅上前去幫忙輕拍鴇嬤嬤的背  肩。

  「我、我………我好得很!」鴇母突然抓住孅孅的手--「方才妳答應了,就在這  兒住下了,是吧?」

  鴇母的神情異樣,瞧得孅孅有些心驚。「是……是啊。」

  如果要管吃住,那同住在繡坊裏是一樣的。留在這兒,恐怕是她現下最好的去處了  。

  鴇母一聽笑顏逐開,樂得跟中了彩頭似的--「就這麼說定了,妳在這兒住下,我  立刻要肥大嬸清一間上房給妳!」她揪著孅孅的手,就西側的廂房走去。

  「肥大嬸?」孅孅心想反正同意往下了,也就任由鴇嬤嬤拉著走。

  「就是把妳抓--呃,咳咳,我是說『請』進來的大嬸。」鴇母邊走邊解釋,腳下  的步子可沒暫停。

  途中看到一個丫頭,鴇母隨口叫那名丫頭喚春碧到西廂房去。

  「這兒就是妳的睡房,春碧那ㄚ頭勤快老實,往後就讓春碧侍候妳,妳看怎麼樣?  」到了西側廂房,鴇母推開一間雕梁畫棟的上房,笑嘻嘻地問孅孅。

  「侍候?」孅孅眨眨眼,有點不知所措。

  她不是來這兒當ㄚ頭的嗎?為什麼要人侍候?

  「啊,瞧瞧我,園裏的姑娘一多,我就老糊塗了!」鴇母瞧孅孅的神色不對,她拍  拍額頭把話兒一轉--「我要說的是,妳才剛來乍到,許多事不明白,就讓春碧教妳,  妳看怎麼樣?」

孅孅籲了口氣,清秀的小臉上有了笑容。「謝謝妳,鴇嬤嬤,可是……可是我不必  住這麼好的地方……」

  她四目顧盼了一遍,瞧得出來這房間極盡堆砌,裝飾得十分華麗,可惜……就是太  俗氣一些。

  俗不俗她倒也不會大嫌棄,況且孅孅向來認命,她既然是來當丫頭的,當丫頭就該  有當ㄚ頭的本分,否則是會折壽的。這麼華麗的屋子,打死她也不敢住。

  「這……好吧,那就搬到東廂院裏,那兒也清幽一些!」鴇母笑嗬嗬地說。

  事實上,這間西廂上房可是她住的地方。她都忍痛讓出自己金碧輝煌的房間來了,  沒想到馬屁拍在馬腿上,這丫頭還真不識抬舉!

  「謝謝嬤嬤。」孅孅完全沒料到鴇嬤嬤心思,她笑著道謝。

  「那就跟我到東廂房吧!」

  隨著鴇嬤嬤往東廂房去,孅孅心底由衷地感謝老天爺公公……能有個安定下來的地  方,此刻對她而言,已經是世上最幸福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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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27 10:35:51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杭州.西門別業當今天下,汴梁八府之中,一提起西門府,宋朝廷裏那些平日鼻孔朝天的大官,沒有一個人不畏懼西門煚的手段和權勢。

  西門煚周旋在契丹人和宋朝廷之間,每年偷渡大量違禁品--茶葉和私鹽到北方大  遼。宋皇帝明明知道這個情形,卻隻能睜隻眼、閉隻眼,隻因為宋朝廷必須仰仗西門煚  的協助,瞞著他的子民與遼人訂定許多私下密議。

  宋朝廷不能明著拉攏契丹,因為朝廷有一定的考量,考慮到契丹人與宋人日漸惡化  的關係,宋朝廷不但害怕激怒子民,也必需維持朝廷的尊嚴,有些事隻能暗著做,卻不  能明著來,換言之,西門煚的偷渡行為,實際上是經過朝廷默許的。

  傳說中,西門煚有一半的契丹種血統,這是他之所以在大遼遠主麵前,能吃得開的  主因。

  但傳說畢竟是傳說,沒有人能真正正證實它,盡管西門煚的五官立體鮮明、酷似遼  人,天下卻絕沒有一個人敢當麵指著他,仔細盤問他的出身。

  可到底天下人為什麼會這麼怕他?主因還不是在於西門煚的權勢--而是在他鏟除  異己的手段。

  曾經,朝中一名大臣挾著私怨具狀禦告了西門煚一筆,隔日反被冠以欺君謀逆之罪  ,除官抄家。

  至此朝中人人皆知,皇帝是個無能的事主,西門煚的權勢已經大到連當今皇上都怕  他--隻怕除了八府公子,現今天下,還沒有人能夠隻擋得了西門府的威勢。

  「爺,『稱心繡莊』的丁莊主來了。」西門別業的管家元福走進書房,必恭必敬地  對著西門煚道。

  「讓她在前院等,你把東西拿進來。」西門煚背著身下令。

  他的聲線低沉、有力,高大魁梧的身材擋住了桌上一幅繡畫。

  「是。」

  元福退出書房,闔上房門,不一會兒又重新回來。

  「爺,元福回來手上拿了一幅繡作。」

  「放下。」西門煚仍然背著身,低頭盯著桌上那幅久久吸引他視線的繡畫。

  「爺,丁莊主還等在前院。」元福道。

  西門煚轉過身,銳利的星眸掠過一道凜光,嚴峻的臉孔奇跡似地咧開一抹笑痕。「  丁月香?她想做什麼?」他沉聲問,低嘎的聲線異常得好聽。

  「丁莊主求見爺一麵。」元福道。

  「她想見我?」西門煚挑起眉,冷峻的麵孔淡淡化開一道邪佞昧。「那就讓她進來  。」他道。

  「是。」元福應道。突然想起手上的繡畫,他上前幾步呈在西門煚麵前。「這兒是  丁莊主的繡作,等您過目。」

  西門煚挑起眉。「展開。」若無其事地吩咐。

  元福立即把繡畫放在桌上,慎重地攤平、展開。

  「『稱心繡莊』,刻絲碧桃芝竹,高一尺六寸一分,廣一尺三分。」元福展開繡畫  誦念。

  西門煚的目光移到元福展開的繡畫上。他淡漠的瞼看不出任何表情。

  「爺,是不是請丁莊主進來?」元福問。

  從西門煚臉上無動於衷的反應看來,元福已經明白,這幅繡畫引不起爺的興致。

  「元福,這幅繡畫你認得出來是誰的真跡?」西門煚挪開身體,讓出他原先一直仔  細端凝的那幅繡畫。

  元福上前一步端詳,一但看清楚那幅圖,他倒抽了一口氣──「這是--這是顏如  意的親手芝蘭!可是,這………這怎麼可能?!」元福驚歎。

  傳說五年前「如意繡坊」一場大火後,顏如意就失去了蹤跡,從此音訊全無。

  顏如意的繡畫因為甚少流傳於市麵,是因大多埋葬在大火中,如今世上僅存顏如意  的真跡,寥寥可數,僅僅十幅不到。

  每一幅繡畫的收藏者元幅都很清楚,其中六幅就收藏在西門府中,另外四幅元福也  見過真跡。可是這幅畫,元福卻從來不曾見過。

  「這不是是顏如意的真跡。」西門煚淡淡地道。

  元福傻了眼。「可是這明明……當真不是嗎?」

  元福知道不該質疑爺。可是---這針法筆觸著實象得緊,連他也看不出異樣!

  如果不是顏如意的真跡,他實在看不出這是出自哪一位名家之手?

  何況,他壓根兒不相信,天底下竟然還有人能有這般技術,能把顏如意的針法仿真  得如此相像!

  「元福,顏如意的署名通常落在哪裏?」西門煚淡淡地道。

  一句話提醒了元福。他注意蘭葉的構成,在葉尖部位勾成的如意,十分清晰。

  蘇繡的行家都知道,顏如意把「如意」繡在芝蘭葉尾,機神流動、豐韻天成,獨一  無二的繡手,至今無人能抄襲。

  「爺?」元福的疑惑更深。「奴才實在看不出來……」

  「也算是一流繡手了,卻絕對不是顏如意。」西門煚咧開嘴,拿起繡畫。

  元福捉不清所以然,惶惑地望著爺,心頭實在感到挫折。

  對於蘇繡,他已經算得上是第一流的鑒賞名家了,就連顏如意僅存在世上的繡畫他  也全數看過,現下卻看不出顏如意的真跡,他當感挫敗。

  「怪不得你!」西門煚覷了一眼元福,撇起嘴。「仿得這麼相似,就算不是顏如意  本人,也必定是她的得意弟子。」

  元福愣住。「爺--您是怎麼看出這幅繡畫不是--」

  「針法太跳脫了。」西門煚手一揮,阻斷了元福的話。「顏如意晚期的作品內斂成  熟,這幅繡畫的針法雖然極力想呈現沉穩的調性,卻掩不住輕盈活潑的本質,明顯的是  一名年輕女子所做。」他淡淡地分析。

  聽到爺這一番解析,元福打結的眉頭稍稍舒開了些。「可是……也許這是顏如意年  輕時候的作品--」

  「元福,你忘了六年前在汴梁街上見到的那名女子?」

  元福的目光閃神了一陣,忽然他想起了什麼,「啊」地一聲--「那個年輕女子,  難道她真的是──」

  「無論顏如意的年歲如何,喔個人的根本性子不會變,再怎麼偽裝也有跡可尋,針  法和用色反映了性格,用色可以細仿,惟有針法疏密厚薄、千萬絲縷-總有漏洞可尋。  」

  元福張大嘴巴,聽得一愣一愣,心底著實佩服!

  這就是他的爺,外傳冷酷無情、囂狂霸氣的西門煚。隻有元福最清楚,他的爺是舉  世無雙的通才,就連繡畫真偽,也瞞不過他的眼睛。

  「把這個女子找出來!」西門煚突然道,矜淡的語調,深沉的目光卻灼亮懾人。

  「爺?」

  「找出她,預備獻給劉後的壽禮。」西門煚道。

  「是。」元福聽明白了。他知道爺交代下來的事,總有理由。

  退出去前,元福想起等在院外的丁月香。

  「爺,丁莊主還等在外頭………」

  「我累了,有事過後再說。」西門煚轉身,大步踏出書房。

  元福不以為意。太多人想親見爺一麵,通常會遭到回絕,丁月香不是第一個人,也  不會是最後一個。

  收起丁月香的繡卷,元福拿著繡畫、掩上房門退出書房,回到前院送客。

阮孅孅倚在水榭窗台前,專注凝神地端視著拿在手上的繡畫,白皙的手指輕輕撫過  繽紛的畫麵,她低低歎息,疲倦的容顏上有一絲滿足的歡愉。

  「孅孅?這可是最後一幅了?」春碧推開房門走進來,看到孅孅手上的繡畫,她邊  走著邊問。

  「嗯,同隆三爺說好的,就隻差這一幅了。」孅孅回眸一笑,清靈明美的眸子,蕩  漾出一片水光。

  春碧咧開嘴,她喜歡孅孅,在這妓院裏頭,就連最美的花魁姑娘也不能教她百看不  膩,隻有孅孅,她清純不作做、自然的嬌媚才是最吸引人的特質。

  孅孅來到天香院已經五年了。

  小女孩嬌嫩的容顏日漸嫵媚,像一朵清晨初綻的蓓蕾般楚楚誘人,無怪乎打從三年  前起,鴇嬤嬤就急著讓她梳弄。

  要不是孅孅會刺繡這項絕活兒,試問在這天香院裏頭有點兒姿色的,誰能逃得過鴇  嬤嬤的魔掌?何況是漂亮得會讓男人想入非非的孅孅?

  她該一直藏在深閨安養的。

  春碧想,如果她是個男人,見了孅孅肯定把持不住,偏偏妓院這麼複雜的地方,為  了一個女人,弄出人命來是常常有的事。

  鴇嬤嬤要是夠聰明,就該做件好事替孅孅找戶好人家,否則恐怕要惹上麻煩。

  不過春碧明白,鴇嬤嬤是絕對不會做蝕本生意的。就算有大爺不惜傾家蕩產,把白  花花的銀鈔往天香院裏倒,鴇嬤嬤恐怕也不會放人。

  原因也是出在孅孅會刺繡這項絕活兒上。

  孅孅竟然能以假亂真,仿效當年「如意繡坊」的坊主顏如意的針法,唯妙唯肖的程  度,就連當今頂尖的繡畫鑒賞家也分辨不出真假。

  這些年來鴇嬤嬤利用相熟的關係,讓孅孅的偽繡流入蘇繡市場,著實賺了一大筆錢  ,就算孅孅一輩子不梳弄,她替鴇嬤嬤賺的錢,也比天香院的當家花魁還要多上無數倍  !

  「昨晚妳又連夜趕工了?」春碧問,她瞧見了孅孅瞼上的倦容。

  孅孅搖頭微笑。「不打緊的,妳知道我喜歡刺繡,隻要喜歡,就不怕累了。」

  她明白春碧關心她。

  「可是這工作挺傷眼力,一會兒我出去了,妳快點休息吧!」春碧道。

  「我知道。」孅孅點頭,溫柔地微笑。

  得到孅孅的允諾,春碧放了心,拿走孅孅手中的繡畫,收妥了藏在懷裏,這才推開  房門出去。

  孅孅坐在窗前,倚著欄杆,凝視水波蕩漾,她歎了口氣。

  當初會答應鴇嬤嬤仿效師父的手藝,繡製鳥畫,是因為想利用此招引出師父,師父  若還在人世,不會不知道這繡畫出自她的手藝。

  孅孅沒告訴鴨嬤嬤的是,當年師父的嫡傳弟子隻有自己一個人。

  「如意繡坊」裏其它繡工,師父隻指點一、二,沒有從頭傳授。她老人家畢生的精  華,都隻在她一個人身上了。

  想起師父,孅孅就無限的傷感……何時還能再見到師父呢?如果師父一直不肯現身  呢?

  每回一想到毀於大火的「如意繡紡」,無限的難過就緊緊揪住孅孅的心口。她有個  願望,總有一天要恢複「如意繡坊」,傳承師父的誌趣。

  於是,從一年前起,她就要求春碧姐偷偷地替她把繡畫拿到隆三爺處寄賣。

  這批繡品她以化名的方式出售,不再打著師父的名號,卻以師父最愛的「芝蘭」當  化名,以感懷師父的恩德。

  之所以會這麼做的原因,是因為她偽造師父的那批繡畫,出售所得的價錢鴇嬤嬤不  曾給她分毫,而她急著攢一筆錢贖身離,還要有足夠的錢讓她重建繡坊,於是她隻能利  用夜晚的時刻加工趕畫,能多掙得一分錢,重建繡坊的希望就多了一分。

  「孅孅。」鴇母忽然推門進來,打斷孅孅的沉思。

  「嬤嬤?有事嗎?」孅孅慌忙從椅子上站起來,迎接鴇嬤嬤。

  「坐下吧!」鴇母笑吟吟地拉著孅孅的手,在臨水邊的窗子旁坐下。「我來是有事  兒同妳商量。」

  「是不是又有人要訂繡畫了?」孅孅問。

  「不是!」鴇母笑道:「最近我擋了幾幅訂貨,主要是讓妳好好歇歇,養養身。」

  孅孅瞼上的笑容盡褪去,她試探著問:「嬤嬤,我可以工作的,您不必推掉--」

  「唉,我說妳該歇歇-妳就隻管安下心!」鴇母打斷孅孅的話,繼續往下說:「是  這樣的,正巧今天李員外的公子來了,嬤嬤我仔細替妳端詳了好久,這李公子長得一表  人才,不但氣宇軒昂、而且風度翩翩………」

  鴇嬤嬤又說了一大串話,全誇獎這個李公子的話,可孅孅一點兒也不信。要當真像  鴇嬤嬤形容得這麼好,這樣的人又怎麼會上妓院這種地方來?

  孅孅邊聽邊覺上立不安,她好怕鴇嬤嬤又跟她提梳弄的事!

  上一回鴨嬤嬤跟她提那檔事時,被她斷然拒絕,因為這樣,鴇嬤嬤氣得好久不同她  說話,她雖然樂得清閑,卻明白鴇嬤嬤早晚會再同她提上一回,可想而知,下一回鴇嬤  嬤是絕對不會由著她了!

  「孅孅?孅孅?我同妳說話,妳有沒有在聽?」鴇母皺起眉頭,抬起掐著絲巾的手  ,在孅孅失神的兩眼前晃了幾下。

  「啊,嬤嬤………」孅孅回過神,靈機一動,笑著同鴇嬤嬤說:「我昨夜沒睡好,  謝謝嬤嬤體諒孅孅,那我現下就上床歇息去。」

  她站起來,準備送客。

  鴇嬤嬤兩隻眼睛一瞪,氣得繃緊了嘴巴。她哪裏不知道孅孅是故意搪塞!她怕自個  兒再同她提起梳弄的事,所以急著趕她走!

  實話說,孅孅是替她掙了不少錢,可孅孅已經十七了!十三歲就梳弄的粉頭(注二  )比比皆是,可留到了十七歲還沒梳弄,就成了天大的笑話,簡直就是壞了妓院的門麵  。

  鴇嬤嬤雖然急著替她梳弄,可要不是心底疼孅孅,也不會替她千挑萬選。偏偏這ㄚ  頭不識好歹,就不能體會她的苦心!

  「嬤嬤,我頁的好累,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好嗎?」孅孅哀求,兩隻眼睛水汪汪的,  教人看了不忍心苛求她。

  「妳、妳這丫頭!」鴇母已經氣得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孅孅仰起小瞼望著鴨嬤嬤,她粉嫩的小臉上有著倦容,加上昨晚熬了一夜,臉色的  確憔悴,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兒,讓鴇嬤嬤一口氣堵在胸口,怎麼也發作不出來。

  「罷了、罷了!我真是欠了妳了!妳要『休息』我今天就讓妳『休息』!從明兒個  起,看妳還有什麼借口搪塞!」鴇母撂下了話,氣得甩門出去。

  孅孅揪著怦怦跳的胸口,臉色蒼白地看著鴇嬤嬤甩門出去。

  她擔心的事越來越近了,隻怕下一次鴇嬤嬤不管任何借口,會強押著她梳弄,到時  她該怎麼辦?

  頹然坐在床沿,孅孅怔怔地望著繡著牡丹圖的床麵,心底也沒了主意………★★★

  鴇母自從走出孅孅的房間以後,臉色難看到極點。她氣呼呼地坐在大廳上,天香院  裏的姑娘們瞧見了,每個人避之唯恐不及,生怕沾惹了晦氣,沒一個人敢走進大廳去!

  突然院裏的小廝奔過來,他不知鴇嬤嬤正在氣頭上,還一路跑、一路叫──「鴇嬤  嬤、鴇嬤嬤--」

  「要死了!雞貓子鬼叫的,沒瞧見老娘我心情不好?!」鴇母劈頭就訓了小廝一頓  。

  「不是啊……」小廝一進大廳劈頭劈瞼就被鴇嬤嬤一罵,嚇得他縮起脖子,畏畏縮  縮、結結巴巴地道:「是、是西門府的人押著春碧,現下、現下人就等在外頭啊………  」

  鴇母眉頭一皺,也沒聽清楚小廝說的,又是一頓好罵:「我管你什麼西門東門的,  老娘我現在心情不好,沒瞧見--」

  鴇母罵得正順口,突然閉了嘴,怔怔地瞪著小廝。

  「嬤、嬤嬤?」小廝見鴇嬤嬤的神色不對,以為自個兒又說錯了什麼,他心驚膽戰  地問了一聲。

誰知道鴇母瞪大了眼睛,突然跳下椅子抓住小廝的手──「你剛才說什麼來著?你  再說一遍!」她急吼吼地質問。

  小廝又被嚇了一回,他眨巴著眼,愣愣地重複一遍:「我說、我說西門府的人押著  春碧,在外頭等了好一會兒了,這會兒怕就要撞進來了--」

  「該死的笨東西!」鴇母氣得捶了下小廝的頭,如臨大禍般地尖叫。「西門府、你  竟然讓西門府來的人在外頭等著!」

  「因為我剛才找不到您………」

  「廢話!人在哪兒?快點帶我去見人!」鴇母快瘋了!

  西門府的人竟然會找上天香樓?天哪!這可是她天香樓天大的榮幸!

  「人在前院裏………」

  沒等小廝說完話,鴇母已經卷起裙擺,衝到前院。

  ★★★

  鴇母才剛奔到前院,就看見春碧讓人押著,垂頭喪氣地盯著地麵看。

  一見到鴇嬤嬤奔過來,春碧的眼淚就掉下來--「嬤嬤,他們發現孅孅她─-」

  「唉約!我說真是稀客啊!」鴇嬤嬤打斷春碧沒說完的話,笑吟吟地迎上前去,堵  住春碧的嘴。

  「聽說是西門府來的貴客,鴇嬤嬤我可一點兒都不敢怠慢,立刻就趕出來了!」鴇  母咧開紅紅的嘴,嗲聲嗲氣地陪笑。

  「這丫頭說她是天香院的人,是嗎?」元福總管是何等角色,一句話也不同鴇母囉  嗦,冷著臉劈頭就問。

  鴇母最拿手的假笑頓時僵在瞼上。「這………春碧確實是咱們院裏的丫頭沒錯,爺  兒這麼問是?」

  「我在杭州的隆昌號看到這ㄚ頭拿出這幅繡畫,跟掌櫃的換錢。」元福總管從懷中  出示一幅畫麵小巧的刻絲秋菊。

  鴇母一看到那幅繡畫差點兒沒暈倒--她瞪向春碧,春碧早就低下了頭,不敢看鴇  嬤嬤。

  鴇母捏緊了絲巾,頓時也不知道在心底下了多少惡毒的詛咒--孅孅這死丫頭!竟  敢瞞著她偷偷繡了其它繡畫,還要春碧把繡畫拿到隆昌號去賣錢!

  隆三爺這個詐死的老麵皮!顏如意的偽繡他還嫌吃不飽,竟敢瞞著她偷偷接下孅孅  私下托他買賣的繡畫!

  「西門爺兒要這刺繡的女子過府,把刺這繡畫的女子叫出來,今日即刻送進西門府  !」元福冷著聲,以不容鴇母說不的口氣喝令。

  看到鴇母臉上一青一白地變色,他就知道十之八九,這繡畫的主人就在天香院裏!

  鴇母一句話也搭不上腔,她知道西門府第在朝、在道上的勢力,打死她也不敢得罪  ………鴇母的眉頭皺得不能再皺,可突然之間她卻舒開了眉頭--嗬,可巧了,肯定是  老天爺看見她煩惱,找了救星來幫她!

  「好好好,沒問題,西門爺兒要人是不?現下我立刻就遣人送孅孅進西門府,等ㄚ  頭沒了用處再教她自個兒回來!」鴇母嗬嗬笑道,隻差沒笑咧了嘴。

  鴇母之所以會這麼合作的原因,是她心生一計──鴇母想到孅孅剛到天香院的時候  ,當時她的年紀還小,鴇母又哄又騙地讓孅孅簽下的那紙賣身契!

  這樣也好……孅孅那死ㄚ頭死也不肯梳弄,她又怕得罪了孅孅這座堆滿了銀子的金  曠山,火氣壓在心裏頭不敢發作,現下西門府突然來要人……傳說中,西門煚的風流和  放浪,是八府公子裏最囂狂的!還有一個嚇人的說法,都說西門府裏凡是姿色上等的,  沒一個能逃得過染指。

  哈哈,當真是老天要幫她,孅孅那ㄚ頭的姿色是不用計較的,別說男人看了隻會流  口水垂涎,連女人瞧見了都要嫉妒!

  這回要是把她弄進西門府,即使是孅孅那死ㄚ頭再難纏,遇到個硬上的強梁,她的  身子再清白也要被捉弄一番!

  一想到這兒,鴇母笑得花枝亂顫,恨不得立時把孅孅哄進西門府去--反正孅孅的  賣身契押在她手中,她壓根兒不怕人會要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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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比起繡坊的清雅和天香樓的富麗,西門別業的氣派,是孅孅從來沒見識過的奢華景況。

  嬤嬤說,西門府的勢力得罪不起。

  他們逮到了春碧,從春碧身上搜出了一幅繡畫,署名「芝蘭」,再從春碧口中拷問  出繡畫的源頭,嬤嬤隻得供出天香院裏唯一懂得繡事的孅孅……孅孅一直想不通,娘娘  是從來不會吃虧的人,為什麼會任由西門府私下拷問春碧?

  直到她來到了西門府在杭州的別業,見識了何謂雕梁畫棟、重樓高閣,她才明白,  這世上什麼叫有錢有勢、什麼叫仗勢欺人。

  她相信了嬤嬤說的那句話:西門府的勢力是得罪不起的。

  但她想,反正她來到西門府隻是刺一幅繡畫,也不會得罪什麼人,日子同在天香院  的東廂房一樣單純。

  「姑娘,這兒是妳的閨房了。」

  領著孅孅到睡房的李嬸嬸目光曖昧地打量了孅孅兩眼,心底嘖嘖稱奇。

  真是世道衰微、人心不古,看起來這麼清純幹淨的女子,竟然是杭州著名天香院裏  的粉頭!

  一個粉頭當真會刺繡嗎?打死她也不信,可不能否認,這小模樣兒卻是動人的,西  門爺兒的風流是不必說了,讓她住進後園想必是……李嬸嬸歎了兩聲,兩隻眼睛沒離開  孅孅那對柔情似水的眸子過,心底著實可惜了這麼標致的女娃兒!

  孅孅沒留意到李嬸嬸眼中的惋惜,她舉自四盼這間稱之為閨房的處所。

  閨房寧靜、清雅,比起天香院要強了好多倍。

  「一會用晚膳的時候,我會端到妳房間來,明早妳就開始幹活吧!」李嬸嬸好心地  說。

  縱然心底不信孅孅當真是來西門府幹繡事的活兒,嘴裏仍然這麼說。

  「謝謝嬸嬸。」孅孅溫柔地微笑,接著問道:「嬸嬸,您可知道西門府的爺兒要我  繡花兒鳥兒、還是山水人物?」

  「這………」李嬸嬸猶豫了半晌,這女娃兒問得好似真有那麼一回事。「這我也不  清楚,大概要問過元福總管才知道。」

  「元福總管?我什麼時候可以見到他?」孅孅問。

  「元福總管出門了,這會兒爺兒正在見客。這樣好了,晚些我替妳傳話問他去。」  李嬸嬸道。

  孅孅點點頭,甜甜笑開臉,模樣兒真純秀麗。「謝謝嬸嬸。」

  「往後妳叫我李嬸嬸好了!」李嬸嬸忍不住叮嚀。

  原本她對即將住進門的這名女子並無好感,可孅孅的笑容卻讓她動搖………她訝異  ,自個兒竟然一點都不討厭她!

  「嗯……」

  「妳先歇會兒吧!一會兒就用晚膳了。」李嬸嬸笑道,然後才推開房門走出屋子。

  房間裏剩下孅孅一人的時候,她籲了口氣,趁著天還沒全黑推開小扇窗,舉目四顧  ……乍然見到遠處園子裏成片粉菊,她心底一愣。

  「好美啊………」

  師父喜歡芝蘭,她生平最愛卻是菊花。

  可除非也有愛菊的君子,在杭州,難得能見到這麼一大片菊花園。

  呆呆地望著那片菊海,她放下帶進西門府的包袱,推開了房門繞過屋側,不由自主  地往那片菊花園走去………★★★

  「西門官人,如果您要的是祝壽的繡畫,我可以無條件奉上,不求任何報酬。」挾  著近日在蘇杭竄起的聲名,丁月香驕傲地微仰著仔細粉妝過的臉龐,若有意、似無心地  輕輕倚在西門煚的懷中,鶯聲呢噥。

  之前丁月香不止一次來到西門府求見西門煚,每回都被他以各種理由拒絕,著實教  她難堪!直到後來,西門煚終於肯笞應見了她以後,她才有機會進到西門別業裏。

  記得乍見到西門煚第一麵,她就被他英俊的相貌、魁梧的身材所吸引,從那時,她  就很不得西門煚眼裏隻有她一人,她也發誓過,一定要得到西門煚的心。

  斜覷著懷裏自動投懷送抱的女子,西門煚挑起眉,毫不客氣地摟住懷中女子的纖腰  ,邪氣地撇開嘴--

「丁莊主,妳的親手繡畫在蘇繡市場裏行情看漲,無端得到妳一幅畫,會讓西門煚  過意不去。」他幽淡的眸,掠過一道促狹的光影。

  因太過自負的關係,丁月香沒瞧出西門煚眼中嘲諷的意味。

  「西門官人好客氣,今日能見到官人,是月香的福氣。」她近一步捱上前去,言語  無恥。

  丁月香的身軀豐滿成熟,西門煚倒不反對她投懷送抱的舉動。更乘機捏緊丁月香的  腰肢,用力將她扯向自己「啊,西門官人!」

  丁月香嬌吟,身子已主動貼到西門煚壯碩的胸膛上……她有自信,西門煚遲早會喜  歡自己。

  西門煚的風流眾所周知,傳言從汴梁到蘇杭,不知有多少女子任他玩弄過,可當真  能得到西門煚真心的,卻是從來沒有一人。

  可丁月香已經打聽清楚了。西門煚酷愛收藏繡畫,對於繡品,他有出乎平常的癡迷  。

  而她,丁月香,自從那個顏如意失蹤以來,很快地竄紅為蘇杭第一繡手,現下可能  是這世上能拴住西門煚真心的唯一人選了。

  [刪除N行]

  丁月香專心一意地投入其中,淫蕩地縱聲嬌吟………誤闖進菊園的孅孅,見到的就  是這一幕活色生香的景象。

  她呆呆地站立菊園門口,紅透了瞼龐。

  本以為在天香院才會見到的光景,卻莫名其妙地搬到了這處清雅的菊園上演。

  孅孅杲在菊花叢後,看到女人赤身露體的仰躺在大石頭上,男人的手更是下流地擱  在女子隆起的胸脯上來回搓揉著……在天香院的時候,鴇母把她藏得很好,雖然有時仍  不免聽見淫聲浪語,卻不曾親眼目睹這活色生香的景象。

  她嚇得呆住了!竟然忘了可以立刻轉身跑開,避開這讓人覺得齷齪的一幕!僅能呆  呆地征立在原處,任這不堪的景象汙穢自己的眼睛!

  西門煚此時已經注意到站在不遠處的女子。

  他沒有因為被人撞見而停下手上的動作,僅僅抬起深邃的眼眸與呆愣的女子對視  --

  瞇起眼,他貪婪地吞噬眼前這紅裙女郎嬌豔甜媚的容顏,如煚的目光,閃電一般掠  過女郎那柔情似水的眼眸、雪白可愛的小俏鼻,粉嫩嫩的紅頰和豔紅欲滴的小嘴兒……  …對於這名突然冒出的女子,那張清豔脫俗的容顏,他不是全然沒有半點驚豔的。

  他能肯定自己絕對沒在府裏見過她!如果看過她,憑她過人的美豔,必定會記得她  。

  就在西門煚抬起眼一霎那,孅孅的臉色慘白,她身子晃了晃,怔怔地瞪住男人熟悉  的麵孔,那張已經烙在心上一輩子的瞼孔……「好人………」

  她喃喃地呢語聲,驚嚇了正陶醉在西門煚愛撫裏的丁月香--

  「唉呀!」看到有人,丁月香慌亂地從大石上坐起來,手忙腳亂地拉起衣服。

  回頭看見西門煚的目光停在那女子身上,丁月香轉過臉,看見孅孅美麗的臉龐,以  及比自己稚嫩許多的清純模樣兒,忽然自慚形穢,一股羞惱就不由自主地往上橫衝──  ─「放肆!死丫頭,誰讓妳睜眼盯著人看?!」

  丁月香反客為主地吆喝起來,恨恨地痛罵壞她好事的死丫頭。

  「我、我……」

  頭一次撞見男女之事,孅孅開始下意識地往後退、往後退,她的目光遊移在丁月香  和西門煚之間,羞恥、無措地搖頭……「妳、妳什麼妳?!死丫頭,沒瞧見爺兒在這裏  嗎?還不快滾開!」丁月香掐著嗲聲嗲氣的嗓子斥喝。

  孅孅的手揪著心口,轉過身前望著西門煚,目光對上了他淡漠的眼神,她領悟到好  人已經忘了自己了……「快滾啊!」丁月香厭惡地喝罵。

  這ㄚ頭拿那雙水蒙蒙的大眼睛,盯住西門官人的模樣,讓丁月香恨不得挖出她的眼  珠來!

  如果不是西門要在場,她會真的撲上前,把那賤丫頭的眼睛挖出來!

  在丁月香的斥喝下,孅孅掩住了嘴,難過地轉過身跑開。

  西門煚僅僅冷眼看著這一幕。

  之所以任由丁月香放肆,沒有開口問明孅孅是誰,是因為府裏的戒備森嚴,能進到  西門別業裏、又是他不認得的女子,除了府裏的ㄚ頭外,不會有別人。

  思及此,西門煚咧開嘴,既然是府裏的ㄚ頭,要查出她太容易,雖然他沒有興趣去  問明一個丫頭的來曆,但,他不否認,這ㄚ頭渾身那股甜滋滋的味兒,挑起了他摘花的  興致。

  「無禮的丫頭!西門官人,您就讓我把這死丫頭帶回去調教一番,等從我那兒送回  來,就不會這麼傻愣討厭了!」丁月香媚著聲柔和道。

  她很死了方才西門煚看那死丫頭的眼神!

  如果西門煚當頁答應她,她會整得那個蠢ㄚ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撫摸著自個兒的身體,她順勢拉下方才自己扯回胸上的衣領,突出的豪乳硬揉上西  門煚的胸脯,企圖迷惑他。

  豈料西門煚卻翻身滾開,站在一旁若無其事地撣整衣衫,丁月香仍然仰躺在大石上  ,胸乳尷尬地裸突。

  「西門官人……」丁月香慌張地翻身坐起來,陪著笑臉,不知道自個兒哪裏說錯、  或做錯了什麼。

  「突然想起來………我還有事。」沒多做任何解釋,西門煚撇開嘴,轉身就走出菊  園。

  「西門、西門官人--」

  丁月香的手舉在半空中,衣襟像是嘲笑她的狼狽一般,隨著她鬆開了手,立即往外  滑開數寸。

  「可惡………可惡的賤ㄚ頭!」丁月香恨恨地咒罵。

  她不怪讓她難堪的西門煚,卻把一腔怒氣出在剛才突然冒出來壞事的孅孅身上。

  西門煚一走,她才開始擔心有人會撞進來。狼狽地拉攏衣頜,嘴裏不斷怨毒地喃喃  咒罵:「要是再讓我撞見,我一定讓妳死得很難堪……」

  匆促地整好衣服跳下大石,丁月香心頭壞著一股恨意離開菊園。

  ★★★

  孅孅揪著心口的衣裳,」路往自個兒的房間跑時,心口跳得好快好快………她沒料  到會在這兒遇上她念念不忘的好人,當年她在汴梁城迷路的時候,那個買冰糖葫蘆給她  的哥哥。

  可是、可是剛才他--

  孅孅羞紅了臉蛋,一顆心怦怦地跳著,努力屏棄方才那不堪入目的畫麵……她不會  認錯的!這些年來他的模樣兒一直放在心坎上,她一眼就能瞧出他,那是絕對確定無疑  的事。

  可他應該在汴梁的,為什麼會來杭州?又為什麼會出現在西門府裏?

  方才那名女子說他是爺兒,他會是西門府的人嗎?如果是的話那就太巧合了,老天  爺公公肯定聽到她的呼喚了。

  孅孅揪著心口,一顆心枰枰地跳著,直到快走近睡房的時候,突然看到一抹教她心  跳軋止的身影──她愣住,站在迥廊下,臉兒摹地紅透,整個心口都熱了……「我沒見  過妳,妳是哪一房的丫頭?」西門煚就站在回廊道前,俊俏的臉孔夾著邪氣的笑意。

  孅孅妁手揪緊了心口,她怔怔地搖頭。「丫頭?我、我不是………」

  他怎麼會在這兒的?方才她才看到他--

  「不是丫頭?」西門煚挑起眉,隨即咧開嘴笑。

  「嗯……」

  她仰起瞼望著他,這些年來他絲毫沒變,隻有鐫在嘴角那一抹笑意,顯得更佻達了  些。

  西門煚上前幾步,停在她麵前。「也是,看起來是不像個丫頭。」他低笑,伸手抬  起她的下顎。

  「沒有人告訴過妳,西門府內是不能隨便亂逛的?」他笑著道,粗糙的指頭在接觸  那一霎那,輕薄地揉搓著手下嬌嫩的肌膚。

  孅孅搖頭,她怔怔地凝望他,這麼近的距離,他身上的熱度熨燙過來,打亂了她的  呼吸。「對不住,我頁的不知道……」

  她的瞼紅了,記憶中的他身上有溫暖,卻沒有這麼灼熱的氣息,那像是會燙傷她一  般,讓她心跳加快。

  西門煚笑了,她身上有一股甜甜的味兒,撩撥他的感官。「嘻嘻,居然沒說幾句話  就瞼紅了。」他低笑。


孅孅別開臉,他的眼神是那麼直接、炯亮,教她不敢直、。

  「看著我。」西門煚放肆地摟住她的腰,把孅孅的小身子壓向自己--

  「呃。」

  孅孅的手抵在西門煚胸前,頭」回同男人這麼靠近,他的手還掐在自個兒的腰窩上  ,勁道強得她不得不貼著他……她的呼吸不自覺地急促,雖然他的態度好放肆,可孅孅  沒掙紮、也沒推開他,隻是好羞、好羞……在天香院的經驗,讓她對男人有些畏懼,可  她卻沒理由地信任他。也許隻因為他是她的好人。

  「我、我想知道你的名字。」孅孅鼓起勇氣,抬起頭看他。

  西門煚挑起眉。「妳不知道我是誰?」

  孅孅點點頭。想知道他姓名的原因,是因為長久以來,她一直不知道自個兒日夜思  念的對象是誰。

  她總是叫他「好人」,也許連老天爺公公也被她弄迷糊了,可祂還是替自個兒完成  了心願,讓她能再見到他。

  「嗯。」

  「剛進西門府?」

  孅孅點頭。

  「那就難怪了。」西門煚咧開嘴。

  「你還沒告訴我名字呢!」孅孅仰著小瞼期盼地凝望他。

  西門煚挑起眉,嘴角勾起一抹邪氣的笑痕,孅孅癡癡迷迷地盯著他好看的臉孔。

  「為什麼這麼想知道我的名字?小丫頭?」指緊握在掌中的纖腰,西門煚沉下聲,  灼熱的氣息噴拂在女孩兒粉嫩的頸畔。

  「你也是西門府的人嗎?」孅孅垂下小瞼,答非所問地呢噥。

  每天每夜想著他的模樣兒,念著不知名的「名字」,教她如何說得出口?

  「妳說呢?小丫頭?」伸手抬起她垂下的小瞼,他被她頓畔的紅暈迷惑了………多  愛瞼紅的小東西!讓他驚訝的是,她居然一點也不反抗,西門煚太了解女人心口不一的  把戲。例如丁月香--西門煚撇開嘴,他豈會不了解丁月香的企圖!

  如果這女孩生澀的反應是偽裝的話,那她的柔順就沒有一點道理!

  他伸手,摩掌她水嫩的頓畔,戀上她肌膚滑膩的觸感。

  孅孅全身打過一陣輕顫。「你、你真的是西門府裏的人嗎?」她喃喃地問,一邊微  微縮起身體,回避肌膚赤裸裸的接觸。

  西門煚咧開嘴,低嘎地笑出聲。

  「妳沒見過男人嗎?要不怎麼害羞成這副模樣!」他調侃她。

  水漾的眉眼、微微開啟的朱紅小嘴、一掐就紅的瞼兒……多誘人的模樣兒,這模樣  兒如果是經過設計的,那就著實太成功了!一般女子不會有這種手段

  ,除非是妓院裏的鴇兒!

  他的話讓孅孅笞不上來。「你還是沒告訴我名字呢!」

  她擰著自個兒窄長的衣袖子,纖細的小手交附在他寬敞的肩上,垂著臉,細聲低問  。

  「要我告訴妳名字?」他一使勁,讓她的身子整個貼在他身上。

  「呃……」

  孅孅嚶嚀一聲,飽滿的胸乳揉上西門煚壯碩的胸膛,對襟口微微鬆開,雪白的肌膚  敞現在西門強眼前。

  他低喘一聲,嘴角勾起邪魅的笑,大手放肆地從下襬探進她的縑衫裏,揉擰孅孅赤  裸的肌膚。

  「啊,不要,別這樣……」

  他粗糙的手掌碰到孅孅時,她全身掠過一抹不能控製的悸顫,她扭著腰想躲避他輕  薄的撫弄,西門煚索性把她壓在廊柱上,挾著她的身子不放。

  「別怎麼樣?妳瞧見了,我什麼也沒做。」他低笑地壓著她,沒有動手,隻是擠壓  孅孅的胸脯。

  孅孅一大口、一大口地喘著氣,暈亂中猜想著他為什麼這麼待她?這讓她憶起方才  他對躺在大石上那名女子所做的事………「不要……」她喘著氣求他、求他好心放手,  好好兒說話……「妳識字嗎?嗯?」西門煚低笑。

  他非但沒鬆手,大手反而往上攀到她內裏著的短兜下,虎口頂著軟軟熱熱的乳緣,  掂著渾圓的乳球重量。

  「我………」孅孅胡亂地點頭又搖。「可隻有、隻有一些些……」

  西門煚的唇貼著孅孅雪白的頸子,她躲不開他,仰起了頭,反倒方便他一路吻下她  白嫩的酥胸……「一些些?」西門煚低嘎地笑出聲。「那麼,識得這個字嗎?」

  他曲起指頭,食指在雪嫩的小腹上畫了數撇--

  「呃……什麼……」孅孅的身子打著顫,他的手好熱,熱得她頭昏腦脹,壓根兒無  法專心。

  西門煚微笑。孅孅雪嫩的身子打著顫,他的手好熱………「西門煚。」貼著孅孅的  耳畔,他笑著念出自己的名字,手指同時不斷地在她身上輕掃、拐彎撇掠。

  「西門………咯咯………」孅孅喘著氣,身上被他搔得好癢,她咯咯地笑。

  他瞇起眼,深吸了口氣粗嘎地低笑,不可思議地被她的反應迷惑……他喜歡她純真  的反應,喜歡她可愛的笑聲。

  「小丫頭,妳呢?妳叫什麼?」

  他喜歡這個丫頭!他向來隨心所欲放縱慣了,如果小丫頭當真是府裏的人,他便可  毫不猶豫地要她!

  「我、我叫孅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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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27 10:37:49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西門煚正作弄得孅孅快要迷亂得不能自己時,正巧轉進回廊的李嬸嬸,抬眼就撞見  眼前這幅景象--

  「唉呀!」

  李嬸嬸驚呼了一聲,驚醒了已經陷入迷亂的孅孅。

  孅孅回過神,她的臉兒暈紅、衣著淩亂,她嚇得要推開西門煚,他卻緊緊抱著她,  手勁沒有放鬆的跡象,五指還放肆地逗留在她熱嫩嫩的兩隻乳上玩弄著。

  「對、對不住,爺……」無意間撞見這羞人的景況,李嬸嬸嚇愣了,隻呆在原地不  動,兩隻眼睛反而瞪得老大!

  孅孅羞愧得要推開西門煚,無奈兩腿居然使不出一絲力氣,依舊隻能貼著西門煚的  身體。

  相反地西門煚卻一瞼若無其事,他瞥了李嬸嬸一眼,冷淡之極的眸子沒有一絲尷尬  的神色。

  「這、我………」李嬸嬸支吾其詞,一時竟然不知道該怎麼辦好!

  這景況既尷尬又讓人不安,她無意撞壞了西門煚的好事,心底忐忑不安,不知道西  門煚會怎生處置自己?

  「滾下去!」誰料西門煚僅是輕描淡寫地斥喝。

  他像是一心在孅孅身上,大手仍然放肆地捉弄孅孅的身子,全然沒把李嬸嬸看在眼  裏。

  李嬸嬸呆了呆,卻沒有立刻下去,主要因為她沒料到西門煚竟然饒過自己!

  孅孅卻不能像他那樣無所謂,在李嬸嬸的麵前被他大剌剌地撥弄,她彷佛感覺到,  李嬸嬸輕蔑的眼光正鄙夷著自己……她心底又急又痛地推拒著西門煚,不明白他為什麼  要放意在李嬸嬸的麵前待她如此,羞恥得連雪白的頸子都泛紅了!

  「怎麼了?」西門煚粗啞地嘎笑,孅孅的抗拒,卻更挑起他玩弄她的興頭。

  「啊!」孅孅倉惶失措地輕呼。

  西門煚突然握住她的腰肢,大手一使勁讓她在自己懷中兜了半圈,教她粉白的臉兒  向著廊上的欄杆,空出的另一手對著她瘦弱的背脊按壓下去──李嬸嬸也愣住了,這下  子變故更讓她瞪大了眼睛,愣在原地動也動不得,兩腿竟然像生了根似!

  教孅孅和李嬸嬸都料不到的是,西門煚竟然大膽地撩開孅孅旋裙後方的開口

  露出了裏頭的藕色褻褲,不僅如此,西門煚的長腿更進一步撐開孅孅的大腿,他整  個人就跨進孅孅兩條大腿間,邪肆地頂住了女子的生嫩處……孅孅是天香院出來的,帶  出的衣裙自然也是妓女一般常著的服色,這時的妓女常穿的是著前後開叉的旋裙,一般  婦女也有著此類衫裙,為求外出時乘驢方便,隻不過一般時候並不穿著。

  西門煚一直藏在孅孅衣內的大手,更是順勢兜了滿掌嫩生生搖顫的熱乳,粗硬的胯  下隔著兩層褲料子,隨著粗糲的大掌一下下搓授著兩乳,胯下便一次次頂撞孅孅腿兒間  的嫩花………李嬸嬸看呆了,也不知西門爺兒是不是故意的,竟然當著她的麵,就同這  名天香院的勾欄女子野合起來?!

李嬸嬸原隻是西門府位於杭州別業的一名下仆,她素來僅聽聞過西門爺兒對付女子  的手段,沒想到這回竟然當麵讓她親眼見著!

  總因為西門煚是高高在上的官人,男人玩弄妓女本來不是什麼大事,何況這鴇兒到  西門府中原本就是--

  就是為了那事兒來的!李嬸嬸不覺得西門煚如此行為不妥,卻覺得孅孅不知羞恥,  果然像是妓院裏下賤出身的行徑!

  「瞧夠了沒?還不快滾!」西門煚一手縛著孅孅,又對李嬸嬸斥了一聲,這回臉色  較先前嚴厲許多。

  「啊--是、是………」

  西門煚瞬間轉成冷厲的眼神,這才讓李嬸嬸嚇得連退了幾步,她連聲地說是,並且  垂下了眼,一路退出廊道轉角。

  李嬸嬸才退下去,孅孅的羞恥到了極點,她側過了臉,火紅的臉兒上嵌著兩顆水光  盈睫的大眼,無言地哀求奢西門煚,那模樣兒十足地楚楚可憐………「怎麼了?」西門  煚皺起眉頭,她眼眶裏盈盈的淚光突然惹他心煩。

  西門煚一直就厭惡女人哭泣。

  何況孅孅帶淚的眸光,居然莫名其妙地讓他有一股似曾相識的感覺,這感覺更引起  他心頭煩惡,他索性撂下手,身體也退開她兩腿之間。

  「妳哭什麼?」他不甚耐煩地問她,甚至別開眼不去看她梨花帶雨的水潤眸子。

  聽出了他口氣中的不耐煩,孅孅把身子轉過來,垂下了眼,心底有著莫名的委屈…  ………她好想問他,為什麼看到李嬸嬸來了,卻不放開自己?他不明白她覺得好羞恥嗎  ?!

  孅孅意會到李嬸嬸輕賤自己的目光,她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在別人麵前這麼待她?

  「到底怎麼了?」西門煚的聲音稍微緩和。

  見孅蠟不說話,他的耐心雖然到了極限,但她低著頭,不再讓他看見惱人的眼淚,  西門煚終於放柔聲音。

  「沒、沒有!」悄悄拭去眼中來不及掉下的淚珠兒,孅懺咽下疑問和委屈。

  幾年來的孤雛生活,早已經讓她學會逆來順受。

  何況,她想也許他的心思不似她,一時沒體會到自己的困窘也是有的。

  「怎麼?教人瞧見,怕羞了?」西門煚取笑她,伸出一手抬起她的小臉,強迫她看  他。

  見到她睫上的淚已經抹幹,他刻意地咧開嘴,一把又將她摟到自己懷中撫摸那秀氣  的發絲,動作又回複愛憐。

  「好了,乖吧,先回房去,明晚我去看妳。」他低嘎地柔聲安慰。

  他溫柔的言語、親密的舉止,軟化了孅孅一時因為委屈而封閉的心,她破涕微笑,  溫順、乖巧地點頭。

  「我、我等你來……」兩眼癡癡眷著他剔亮有神的眼睛,孅懺好認真、好認真地許  諾,生伯屆時他不來或忘了……「好好睡,明晚我一定去看妳。」西門煚撇起嘴,撂下  話,隨即放開她。

  「嗯……」孅纖依依不舍地退開他的身邊,一步一回首。

  西門煚含笑瞇起眼,注視她離去的窈窕身影………小小一段路孅懺走了許久,終於  轉過長廊以後,再也看不到西門煚帶著三分邪氣的俊臉,這才略略加快腳步離開。

  ★★★

  孅孅滿懷著心事,才走到房前,就看到李嬸嬸竟然等在那裏。

  「李嬸嬸……」

  孅孅愣在廊道另一端,想到方才被李嬸嬸撞見那一幕,小瞼又是一陳羞紅!

  她絞著一隻小手,心口跳得好快,她低低地垂下頭,水漾漾的眸子閃爍,不敢望向  李嬸嬸。

  李嬸嬸盯著孅孅的表情十分冷淡,就連語氣也一般冰冷。

  「回來了?我等妳一會兒了。」李嬸嬸沒什麼表情地道。

  「嗯。」孅孅感到臉孔發紅,她低低垂著頭,羞赧地一味盯著地麵。「李嬸嬸……  …妳等孅孅有事嗎?」她怯怯地細聲問。

  李嬸嬸暗地嗤了一聲,她心底雖然瞧不起孅孅,可究竟她是個上年紀的人了,該裝  胡塗的事兒,她比誰都來得經心。

  「等妳,自然是有事的了!」李嬸嬸冷冷地道。

  孅孅抬起臉,看到李嬸嬸輕蔑的眼神,她的心口突然緊縮在一塊兒……努力讓自個  兒不去在意李嬸嬸輕蔑的眼神,孅孅揪著自個兒的心口,柔聲輕道:「我、我在聽著。  」

  「方才我見到元福總管,同他說了妳已經進府的事,元福總管要妳明日上午去見他  !」撂下了話,李嬸嬸轉身就走出孅孅的繡房。

  這樣的女子,可不值得她李嬸嬸同她多廢話!

  方才她會在廊上撞見西門爺和孅孅的事,就是為了傳這話兒。現下她的話傳到了,  自然不願意和自個兒輕鄙的女子多廢一言!

  「李嬸嬸!」孅孅突然開口喚住她。

  「還有事兒?」李嬸嬸皺著眉頭,回過頭冷冷地望住孅孅。

  這會兒孅孅卻沒留意到李嬸嬸冷漠的神色,她懷著自個兒的心事,揪著心口、紅著  瞼噪音柔細地問:「李嬸嬸,剛才、剛才同我在廊子裏的是………」

  「那是西門府的爺兒,怎麼,妳還會不知道嗎?」李嬸嬸冷冷地說。

  孅孅傻傻地抬起眼,這才發現李嬸嬸的冷漠。

  李嬸嬸冰冷的語調,讓孅孅不敢再多問下去,她縮了縮肩膀,臉兒垂下,怔怔地望  著自個兒身上穿的羅裙。

  李嬸嬸冷眼旁觀著,見孅孅半晌不說話,她有些於心不忍,可一想起方才這女子同  西門爺在廊上幹的醜事,她就打從心底鄙視孅孅──當真是不知廉恥的煙花女子!西門  爺向來是放縱價了,可一般好人家的女兒豈會同男人在廊上就幹起那檔事兒!

  李嬸嬸甩了門離開後,孅孅愣愣地望著屋子另一頭那道門,心口隨著門板被甩上,  疼痛地抽搐了一下……可上回李嬸嬸待她還很親切的,或者李嬸嬸是因為方才爺兒在廊  上對她………孅孅心底想著,肯定是那樣沒錯了。

  垂著頭,她紅著小臉,眼前浮起了西門煚的身影,和他老掛在嘴角那抹若有似無的  笑痕……突然,她的心口好熱!

  想起了西門爺兒,孅孅的嘴角,不由自主、甜甜地泛起了一絲笑意。

  他剛才說了,明兒晚會再來看她……甜甜的笑靨凝在嘴角,孅孅合上眼,小嘴裏喃  喃念著、感謝老天爺公公終於聽到她的祝禱,讓她再見到「好人」………★★★

  隔日一早,李嬸嬸帶著孅孅去見元福總管。

  「妳就是繡了刻絲秋菊的女子?」元福問她。

  他心底不免有些驚歎。這女子氣質出塵,怎麼看也不像妓院出身!

  「嗯,請問總管,孅孅過府要繡些什麼?」她溫柔地問。

  「好人」就住在這兒,能替西門府做事,孅孅是很願意的。

  「我聽天香院的嬤嬤說,妳叫孅孅,就……住在天香院裏?元福挑起眉,語帶保留  地問.

  之所以找上這名女子,起因於半個月前,爺要他找出仿顏如意繡畫的繡手。

  這十多日來,他布線讓人明察暗訪,直到有人出示了隆昌號最近售出的刻絲秋菊,  元福取了繡畫讓西門煚過目,證實了那幾幅刻絲秋菊的針法變化和顏如意的偽繡畫是出  自同一人之手!

  看來爺是猜對了,偽繡晝確實出自於年輕女子之手。

  隻是他萬萬沒想到,能把芝蘭繡畫仿得唯妙唯肖的,竟是個這麼年輕的女孩兒,更  讓人驚訝的是,這女子竟然是賤籍出身!

  孅孅老實地點頭,心無城府地回答元福總管的話:「奴家姓阮、名兒喚懺懺-在天  香院裏住了五年了。」

  她的聲音溫柔旖旎,嬌軟如黃鶯初啼,甜蜜的笑靨裏有無限的嫵媚、卻又無限的清  純恬雅。

  元福兩眼瞪得老大,耳邊聽著這樣溫純的聲音教人渾身舒泰、眼睛見著這樣玉琢般  的容貌教人自迷……這樣一個溫柔純美的江南佳麗,實在讓他無法同「天香院」做任何  聯想!

  「嗯……這樣吧,我先帶妳去見過爺………要妳繡些什麼,爺會當麵告訴妳。」元  福情不自禁也放柔了聲。

麵對這樣一個玉人兒,他生怕稍稍大聲些便嚇著了她。

  孅孅柔順地點頭,朱紅的菱唇霎問朝著元福總管綻開一朵燦爛的笑花。

  「咳,妳在這兒等著,一會兒爺就進來。」元福看得傻眼,一時竟然結巴,老瞼也  紅了。

  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囑咐兩聲,然後趕緊推門出去,免得又出醜。

  孅孅站在小抱廳裏等著元福總管口裏說的爺,忽然想起,不知道元福總管說的這個  爺兒會不會就是好人?

  她開始滿心期待地等著,一麵又叨叨絮絮在心頭念著自個兒不是,怎麼會忘記問了  那爺兒是什麼人……孅孅正胡思亂想著,廳門突然又被推了開,一名身著儒服的高大男  子推門而入──看到西門煚跨過門檻走進來,孅孅的笑容照亮了整個臉龐,沒等西門煚  發現她,她已經奔到他麵前。

  乍見孅孅,西門煚的表情由驚訝到疑惑,等元福附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西門煚的  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了數下,目光停留在孅孅下身的紅裙,瞇起眼──怪不得她身上老是  穿著旋裙,原來竟然是妓院出身!

  西門煚的神情轉為冷淡。

  「坐吧。」他在花廳側首坐定,手上拿了一把紙扇,指了指對麵的椅子。

  孅孅不知道西門煚為什麼突然對自己這麼生疏,可仍然溫馴地在他指定的椅子上坐  下。

  「妳是天香院來的?」西門煚問。

  「嗯。」孅孅點頭,她清純溫柔的臉龐綻開一朵微笑,瀾邊地說:「昨日我告訴過  你了,我不是府裏的丫頭。」

  孅孅天真瀾漫的無心之語,讓站在一邊的元福暗暗吃驚。

  元福不知道,原來孅孅已經見過主幹了。

  西門煚麵無表情地斂下眼,像是沒聽見孅孅的話,他伸手拿起茶盅呷了一口

  茶。「我要妳繡一幅無量壽佛像。」他若無其事地道。

  「佛像………我沒繡過佛像。」孅孅凝神想了一下,隨即綻開笑顏。「可如果能有  一幅畫比照,我肯定繡得出來。」她柔柔地允諾。

  隻要是他開口要的,無論如何,她一定會替他辦到。

  西門煚點頭,同時站起來「很好。元福!」

  「是。」元福上前。

  「你聽見了,即刻取一幅無量壽佛像。」話才交代畢,他轉身要跨出抱廳。

  「我……」看到他要走了,孅孅也站起來。

  西門煚還沒跨出廳門,他停在門邊轉過身,冷淡的眼光盯住孅孅。「還有事?」他  語調淡漠地問。

  兩手絞著裙幅,孅孅怯怯地問:「你………你今天晚上還會來看我嗎?」

  之所以會這麼問,是因為西門煚的態度突然變得好冷漠,說不到兩三句話就要走。

  他說過今晚要來看她的,他會來嗎?

  西門煚挑起眉。他不否認,她羞怯的模樣兒的確勾人,可誰知道,這麼一個看似清  純的女孩,竟然出身自天香院,是個每晚和不同男人上床的鴇兒!

  西門煚不在乎女人的出身,反正不過是玩玩,他從來沒有認真過,好似這回下杭州  他就帶了名京妓。

  他之所以突然對孅孅冷淡的原因,是因為她含羞帶怯的模樣,太過虛偽得讓他倒胃  口。

  「今晚?」他重複一遍,嘴角勾出一撇淡漠的笑痕,斂下眼,撣撣袖上的褶口。

  「元福。」他突然叫喚元福。

  元福一個箭步跨到門口,躬身低著頭。

  「采買的事兒辦得怎麼樣了?」西門煚問。

  「差不多了,就等著貨運上船。」元福回答。

  對於王子突然轉移話題,問及與前一刻全然不相幹的事,元福的臉上不曾露出半分  驚訝的神色與好奇。

  孅孅怔怔地站在一旁,她的問題全然被忽視,她卻半句也插不上話。

  「等貨全上了船,遣一匹快馬知會北院一聲。」西門煚示下。

  「是。」元福神色嚴謹地道。

  元福響應後,西門煚轉身跨出廳外。

  孅孅站在椅子邊,怔怔望著西門煚離去的背影出神,這一次她沒敢再出聲喚住他,  因為怕自個兒出了聲又不知道說什麼好,怕他會因此討厭她。

  「孅孅姑娘。」元福叫喚望著門外出神的孅孅。

  回過神,孅孅轉頭望向元福,怔仲的清澄眸子還是有些微閃神。「元福總管,您叫  我嗎?」

  「孅孅姑娘。」看到孅孅的模樣兒,元福暗暗歎口氣。

  沒有一家姑娘能逃過爺兒的情網,看來這個美麗清秀的小姑娘也不例外。

  元福感到詫異的是,這孅孅姑娘明明是妓院出身,可這副清純癡情的模樣兒卻不像  是裝出來的,元福實在瞧不透。

  「妳先回房去,一會兒我就把無量壽佛像送到。」元福親切地道。

  「嗯………」孅孅怔怔地點頭。

  元福走到廳門邊,站在門口等著。

  孅孅的思緒還停留在剛才,她茫然地愣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元福總管是在等她離  開。

  「那、我先走了,元福總管………」絞著自個兒的粉紫色裙幅,孅孅強顏歡笑地對  著元福綻開一抹脆弱的笑顏。

  看到孅孅蒼白、頹喪的模樣,元福欲言又止,纏到嘴邊的話又硬生生打住,僅是點  點頭,目送孅孅離開。

  低著頭,孅孅神色恍惚地離開了抱廳。

  元福又歎了口氣,也隨後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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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27 10:38:44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西門府的廂房窗明幾淨,氣質清雅,是十足合適繡藝的環境。

  倘若繡者心神不凝、氣不能聚,下針不能一氣嗬成,千絲萬縷惟細而密不能融成一  片,那麼再清幽的環境也屬枉然。

  不知道西門煚到底會不會來,天還沒黑,孅孅就惦在心上,一手拈著鬆針,不時抬  頭望向窗外,卻始終沒看見企盼的身影。

  雖然孅孅心底相信著,他說會來,就一定會來的……可期待的心繃得久了,漸漸地  感覺到麻痹,然後是一顆顆淚珠兒悄然滴下,凝結在繡布上,不一會兒功夫就吃人布裏  ,消逝得無影無蹤,久了,才知道自個兒的眼淚已經浸濕了布麵。

  她回憶起今天早上西門煚冷淡的態度,就一股沒來由的心慌………從前在天香院的  時候,春碧同她說過,那些來天香院的男人沒有女人活不了,可是卻又打從心眼鄙視院  裏頭的姐妹。

  當時春碧同她說這些話時,孅孅不明白、更聽不懂,可現在她好似有些明白、有些  懂了。

  因為知道了她是從天香院出來的,他才不再理睬她的嗎?

  五月入梅,開始吹起南風,地上一片濕氣答答,每年總得過了端午,才得褪去這陣  潮風。

  此刻孅孅心口也好似泛了酸潮,一波一波地湧起酸苦………到最後她幹脆把手上的  弦剪和繡棚放下,走到門邊眺望,滿心巴望著方才的念頭僅是自個兒胡思亂想罷了!他  就要來了,他是她的「好人」,他心底決不是那樣想的……孅孅巴巴地倚在門外佇候,  夜色已深,房外頭沁涼如水,孅孅縮著單薄的身子呆站在門口……可等了許久,天都亮  了,他仍然沒有來。

  孅孅呆呆地站門口,清晨冰冷的空氣沒有拂醒她,她怔怔望著屋外的小徑,兩條腿  因為久站已經麻痹……「過幾日二爺會到杭州,往日二爺都住在別業裏蘭字房,可視下  應姑娘住在那裏………」李嬸嬸的聲音遠遠地傳過來。

  「不打緊,讓二爺住東廂梅字房。」元福總管回道。

  「東廂?可是---可現下東廂住有外人,似乎不妥………」李嬸嬸口裏指的「外人  」是孅孅。

  元福總管沉吟了一下。「不要緊,孅孅姑娘住在菊字房,離梅字房有一段距離,應  該不成問題。」

  兩個人邊說邊走過來,」直走到孅孅房前,看到她呆呆站在門口,眺望著遠方、愁  眉困鎖,似乎沒見到兩人,元福總管和李嬸嬸兩個人互看一眼,錯愕地站住。

  元福總管先開口:「孅孅姑娘,一大早的,妳站在門口是──」

  「元福總管……」孅孅回過神,迷離的眸光終於有了焦點。「元福總管,你知不知  道──你知不知道爺兒住在那裏?」

一看到元福,她仿佛見到救星,她下意識地走到元福跟前,切切地問他。

  昨兒個她聽過元福喚西門煚「爺」,之前又問過李嬸嬸,當時她就細細擱在心上了  。

  元福愣了愣,又同李嬸嬸對看一眼,李嬸嬸的表倩則是不以為然中夾著輕蔑。

  「孅孅姑娘,妳找爺有事?」元福問。

  「我……」孅孅垂下小瞼,無助地緣著自個兒的手指。「我等了他一晚……他說過  昨晚會來的……」

  元福眼中掠過一抹了然,他語氣放柔:「爺他--他昨日有事忙,一直在議事房裏─  ─」

  「他在議事房嗎?」聽說他是因為忙才沒來看自己,孅孅黯淡的眼神忽然有了光彩  。

  「元福總管,你可不可以告訴我議事房在哪兒?我去看他……」

  「這……」元福欲言又止。

  「西門爺兒的書房在西廂,就在菊圈左側,往小路邊走,左轉便是。」出乎意料地  ,李嬸嬸居然主動抬起手指點孅孅方向。

  「李嬸嬸!」元福總管對李嬸嬸突然插話顯然很驚愕,想阻止已經來不及。

  李嬸嬸手指的,其實是西廂蘭字房的方向,住在那裏頭的人,是跟著西門煚下杭州  的汴梁名妓,應苑兒。

  一看清楚李嬸嬸所指的方向,孅孅立刻舉步往前頭走。

  「孅孅姑娘!」

  元福總管想叫住她,孅孅卻好象充耳不聞,一徑往李嬸嬸指的去處走過去。

  元福總管見叫不住孅孅,便回過頭問李嬸嬸:「李嬸嬸,妳這是──」

  「她都開口問了,就讓她去好了,總之西門爺兒也不會同她認真,我這也不算害她  !」李嬸嬸皺著眉道。

  元福總管想說什麼,終究沒開口,隻是歎了一口氣。

  ★★★

  孅孅一路走到西廂,在路上就遇到剛從應莞兒房裏出來的西門煚,孅孅奔上前去,  停在應苑兒的房門前──「你昨晚、你昨晚為什麼沒有來找我?」孅孅昀動不定的眸子  搜尋著西門煚的眼。

  孅孅突然出現,讓西門煚有一絲驚訝。

  略略側頭沉思,他沉聲回道:「昨晚?」挑起眉,佻達地接下說:「我答應過昨晚  去瞧妳?」

  聽來他似乎忘了?孅孅才剛覺得好過的心口,一轉眼又緊緊地縮起。

  他忘了嗎?孅孅怔怔地望著西門煚俊俏的臉上煥發的光彩,相形之下自個兒一夜沒  睡,模樣兒肯定是憔悴的………忽然間,孅孅有些明白了,原來他不是忙,他是當真忘  了,元福總管說他忙不過是安慰自己。

  「西門爺兒,您同什麼人說話?」

  忽然見簾門掀起,隨著柔媚慵懶的嗓音響起,蘭字房裏頭走出來一個嬌媚豔麗的美  人。

  孅孅轉移目光到出聲的女子身上,霎時呆住。

  她親眼見到,方才西門煚也是從這間房裏出來……孅孅忽然覺得兩腿一陣虛弱,一  股酸疼的痛感從心窩往上竄,腦子裏「轟地」

  一聲失去了思考的意識,隻剩下」片木然………「西門爺兒,這是誰啊?」汴梁名  妓應苑兒覷著眼上下打量孅孅,靠過去偎倚在西門煚身上,嗓音柔柔膩膩地問。

  孅孅怔怔望著那名鬢發散亂、衣衫單薄的冶豔女子,瞧她和西門煚之間親蜜的舉止  ,孅孅恍惚間明白了一些什麼事,心窩一陣陣壓抑不住的巨大酸痛肆無忌憚地擴大……  她抬起手緊緊、緊緊地揪著自個兒的心口,凝望著西門煚低頭,促狹地在那美人耳邊摩  裟──「同妳一樣,是一門出身。」西門煚壓撇起迷煞無數女子的薄情嘴角,就當著孅  孅的麵,毫不避諱地在應苑兒耳邊調笑。

  被他拿來同另一個女人調笑的孅孅,卻不明白他話中的意思,隻是心痛地呆望著舉  止親密的兩人,因為太過心痛,竟然不能說話、無法行動……應苑兒挑起眉,隨即心下  一陣冷笑,然後掩著嘴兒,作態地咯咯嬌笑──「同苑兒一般出身?」她斜覷著媚眼,  故意瞟了孅孅兩眼。

  這娃兒美是很美了,可那副模樣就知道,不過是一個初入娼門的嫩娃兒,豈是她應  苑兒的對手?

  心底嗤了一聲,應苑兒淫蕩地把整個身子揉在西門煚壯硬的胸上,嗲聲道:「瞧這  妹妹倒是挺美的,不過不知有沒有苑兒這般好福分,跟了西門爺兒這樣俊俏的官人?」  柔柔媚媚的嗓音、癡癡迷迷的眸子全都向著她的西門爺兒。

  西門官人不僅在汴梁有好大的勢力,那俊俏的臉孔、健壯硬實的體魄,更不知迷煞  了多少娼門紅妓,盡管他薄情的名聲在外,汴梁第一名妓應苑兒,還是身不由己地為他  癡迷……一聽到應苑兒的話,西門煚咧開嘴,抬起一手野蠻地握住應萊兒的腰腹擠向自  己--

  「啊!」

  應苑兒一聲嬌呼,卻是心甘情願地任由西門煚怎麼對待自己。

  孅孅卻瞬時慘白了瞼,這畫麵、這情景她好熟悉…………上回在廊道上他就是這麼  對待自己!

  「就算娼門妓女也罷,我西門煚隻喜歡不做作的女人!」他邪笑著耳語,一字一句  卻又讓孅孅聽得清清楚楚………應苑兒粉臉火紅,咯咯嬌笑,她假意推著西門煚的肩頭  ,雪白的手指卻黏在他人受的軀體上頭,舍不得栘開………「爺兒真壞,您嘲笑苑兒是  娼門出身,以為苑兒聽不出來嗎?」

  應苑兒這幾句話,讓孅孅頓時心口一冷…………她終於聽明白了………原來他嫌棄  自己是妓女……是因為這樣所以他才「故意」忘了和自己的約定嗎?是因為這樣嗎……  孅孅臉色慘白、腳步跌滯地連退了好幾步,她呆呆地望著西門煚臉上的笑容,他當然沒  有感受到她的心痛,因為他壓根兒打從心底輕蔑她……應苑兒又瞧了孅孅一眼,見到她  臉上慘白的模樣,又是嗤地嬌笑了一聲。「瞧人家也愛您呢!西門爺兒,您要不要也去  抱抱她?」

  嘴裏雖然這麼說,兩條玉臂可是緊緊纏住了西門煚結實的胸膛,那狐媚的模樣兒,  明擺著挑勾西門煚的欲火。

  西門煚低笑一聲,突然抱起應苑兒,對孅孅視若無睹地回轉蘭字房………「啊!」

  應苑兒低呼一聲,跟奢淫蕩地嬌吟起來。

  不一會兒就從房裏傳出來應苑兒的嬌喘聲,其間還夾著男人的低笑聲,這聲音多麼  熟悉,多像孅孅在天香院時,每天聽到的、那許多不堪入耳的淫聲浪語………怔怔地轉  過身,一顆顆淚珠滑下孅孅慘白的麵頰,淚水迷蒙了眼前的去路,她跌跌撞撞地胡亂走  著,突然間腳下不知踢到什麼硬物,腳板驟然傳來一陣劇痛,隨後就往前栽倒--

  她兩膝撲跌在地上,一隻繡花鞋兒脫落在她雪白的腳板邊。

  淚眼迷蒙間,她似乎看到了自個兒的腳板處,好似泊泊地流出了一股又一股的鮮紅  色液體………那是什麼?是血嗎?

  孅孅麻木地伸手抹了一把腳底,濃綢、溫熱的鮮紅色血液沾上了她的手心,她的身  體四肢卻好似完全沒有痛覺………這個時候,她已經再也分不清楚,是腳上踢到的傷口  會疼,還是心窩一波波撕裂的苦楚,遠遠來得慘痛……★★★

  西門別業的東廂菊字房裏,就著外頭的日光,孅孅黯淡的眸子專注地凝望著手上的  繡棚,就著外頭的日光,一針一線縫綴。

  外頭日照尚算強烈,她的臉色卻十分蒼白,往日朱紅的唇瓣現下隻剩淡白的粉紅色  ,她的身子明顯地孱弱了幾分,一呼一吸的氣息微弱得可憐。

  個把月前她在小徑上割傷了腳板,流了許多血,後來她雖然按著自己腳上的傷口,  仍然斷斷續續地失血,直過了半個多時辰才勉強止住血。

  她沒有告訴任何人、也沒看大夫,卻因為大量失血的緣故,身體弱就下去。

  加上腳底有傷、行動不方便,這些日子她把自己關在房裏,不眠不休地繡畫,吃飯  和睡眠的時間又不按正常,漸漸地,人也就更虛弱了。

這日她依舊關在房裏!呆呆望著園子裏委靡的菊株。

  還記得那是第一回在西門府見到「他」的地方,那時候她看到西門煚和另一個女人  在菊園內歡愛,她還不清楚是怎麼一回事,不明白他原來是一個不會把任何女人放在心  中的男人………現下是六月,滿園的菊株彷佛經不起這酷烈的燥熱,全數有氣無力地垂  首。孅孅心底一慟,穿上繡花鞋,慢慢從椅子上站起來往菊園走去。

  一個多月來,每日坐著不動,她的腳已經好得差不多了,雖然碰觸時仍然疼痛,但  傷口處已經新結了一道紅色的新肉,雖然不猙獰,卻絕對稱不上好看。

  她慢慢地拖著步子,小心不壓到傷口,走起路來雖然不至於跛足,卻十分緩慢、費  力。

  好不容易走到了菊園,已經費了她半個時辰,晶瑩的汗珠綴在她雪白的額上,看得  出走這段小路已經耗盡了她所有的力氣。

  孅孅蹲在一株垂首的菊花株邊,伸手抬起花枝,一股深深的憂鬱頃刻間席卷了她,  一個多月來已經幹涸的淚水又湧進了眼眶底,沿著頓畔倒垂下來……「姑娘?」

  一聲男人的語音突然出現在耳邊,孅孅怔了一怔,心口一股熱血上湧,她遲疑地轉  過頭,既害怕卻又期待地抬起眼--

  西門炎灼灼的眼光停在孅孅雪白透明的小臉上,她嬌美清麗的眉眼讓他驚訝,待見  到她頰上兩條淚痕,他更是由衷地歎息。

  「妳怎麼哭了?」

  西門炎歎息地嘎聲問,向來待文人冷酷、淡漠以對的嚴漠俊瞼,竟然也透出一絲憐  惜。

  乍見西門炎的瞼,孅孅怔了征………多麼相似的一張瞼!眼前這名男子可以說和西  門煚長得一模一樣,可卻又是那麼的不同!

  西門煚的嘴角往往掛著一絲笑,笑容裏時常帶著一抹玩味的優越、以及遊戲人間的  邪氣。

  可這個男人不笑,他的神情甚至有些嚴肅,下顎的線條不若西門煚俊美,反而剛毅  。

  當然,這個人既然像西門煚,也就有可能是十年前那個給她冰糖葫蘆吃的「好人」  。

  可縱然那時孅孅還小,她卻絕對不會把這兩個人錯認,因為西門煚身上有一股玩世  不恭的邪佞味兒,那雖然是世家公子身上的習氣,可西門煚卻偏偏又多了一股沉穩、一  股霸氣,這是任何人也學不來、仿不像的,這是她年紀雖小,卻深深記憶的原因……「  你、你是……」

  孅孅怔怔地問他,淚珠兒還留在頰畔,她完全不知道自個兒這模樣有多讓男人心動  !

  「我是西門府的客人。」西門炎竟然笑了。

  任何認得他的人如果看到這一幕肯定會驚訝,西門炎陽剛的臉部線條,竟然會為一  名女子而牽動!

  「客人……」孅孅喃喃地呢噥,然後又轉頭回去看她的菊株,似乎西門炎隻是路過  的過客。

  「姑娘,」頓了頓,西門炎出聲問她:「妳還沒告訴我為何哭?可是心底受了什麼  委屈?」

  他會管起一個陌生女子的閑事來,連他自己都驚訝!

  停了一會兒,孅孅搖搖頭,沒有出聲,眼睛仍然癡癡地望著菊株,卻不再流淚了。

  見她兩眼一徑盯著菊花,西門炎也蹲下來說:「妳心疼這菊花嗎?」

  孅孅終於轉過臉看他。

  她無語地點點頭,她的心窩確實莫名地疼痛,可她卻也弄不清楚自個兒究竟是不是  心疼這菊花。

  「那簡單,一會兒我要元福把這些花株全移到陰涼的地方去,相信到了明日,這些  花株就會恢複元氣了。」西門炎道。

  「你………你到底是誰?」孅孅又問了他一遍。

  他同西門煚長得太像,像得讓她心痛……孅孅垂下眼不看他,盯著地上的泥土,眼  淚又一顆顆滴落下來。

  半晌-傳來西門炎一聲低嘎地歎息。「真是愛哭……」

  孅孅的眼淚沒有讓西門炎厭煩,反而引發他胸間的柔情。

  他不是西門煚,看到女人流淚,隻會更加厭惡和嘲弄!

  孅孅粉白的臉蛋兒上垂著兩線晶瑩的淚珠兒,烏黑濃密的睫毛垂覆在眼瞼上,勾出  一彎憂鬱、動人的弧線……這模樣忽地教他動了心。西門炎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替她  抹去頰畔上憂鬱的淚痕………「炎!」

  忽然西門煚清朗的聲音傳過來,西門炎舉到半空的手便因此停止。

  「什麼時候來的?可知我等你好些天了,為何沒立刻來見我?」西門煚瞇起眼。

  看見了孅孅頰上的淚,再回眸看到西門炎停在半空中的手,他挑起眉,嘴角掛著一  撇調侃的笑痕,似笑非笑地低嗤一聲。

  西門炎方才舉手的意圖,他看得一清二楚!

  西門炎是西門煚的堂弟,西門煚素來知道他個性,西們炎抬手要替孅孅抹淚,固然  讓他驚訝,但更讓他鄙視的是孅孅頰畔上的淚珠--

  因為擅情於風月場所的關係,西門煚一見到女人的眼淚,隻會認定是勾引他上當的  下三濫技倆,因此他對於女人的眼淚隻有嘲弄的分兒,全然沒有半分憐惜的心。

  現下他見到孅孅流淚便是這麼認定,何況她曾經偽裝清純欺騙過自己!

  這個女人的心機太過深沉,居然連向來冷漠的炎弟,都被她虛偽的眼淚打動!

  「我──」西門炎站起來走上前幾步,複又低頭望了孅孅一眼,發現她原本已無血  色的臉龐更加慘白,他心底一動,低冷的語調放柔。「我正要上西廂去,發現………發  現這位姑娘,是以耽擱了一陣子。

  這幾句話雖然是說給西門煚聽的,他的目光卻仍盯著仍然蹲在菊株前的孅孅。

  西門煚放冷的目光在孅孅和西門炎之間掠過,看到西門炎盯著孅孅時眼神之專注,  他心頭突然掠過一陣不是滋味的鬱悶!

  西門煚隨即走過來擋住西門炎的目光,對孅孅卻是視而不見。「跟我到書合去,我  有事跟你商議!」他對著西門炎道。

  西門炎頓了頓,才點頭道:「正好,我有一事也得和你說明。」

  見到西門炎似乎猶豫了片刻,西們煚心中的不是滋味更擴大成莫名所以的猜忌……  「那就立刻走吧!」他伸手做了「請」勢。

  西門炎挑起眉,隱隱感到西門煚對他一股劍拔弩張的怒意。

  原本地打算同孅孅說兩句話再走,卻因為感受到西門煚不善的氣勢,終於沒再多話  ,邁步往書閣的方向而去。

  全然沒有聲息的孅孅,就像路邊一顆被人輕踐的石頭般,西門煚沒有回頭看她一眼  ,隨即在西門炎之後往書閣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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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27 10:39:40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兩人一來到書閣,西門煚便問:「十日之前你就應該來到杭州,為什麼耽擱這許多時日?」

  西門炎在書閣內落座,臉色一轉嚴肅。「臨來杭州之前,宋帝突然下一道旨令,才  把我困在汴梁。」

  西門煚瞇起眼,收起向來佻達的神態,神情也轉而嚴肅起來。「怎麼?他下了什麼  旨令?」

  西門煚口中的「他」,指的自然是西門炎提及的宋帝。

  西門炎之所以不敬稱「皇上」要稱「宋帝」,西門煚更加放肆狂妄的稱之為「他」  ,可見他們對當朝皇帝並無望重,甚至有輕蔑之意。

  西門炎冷峻的眼掠過一抹陰光,他撇起嘴,沉聲道:「他居然興頭一起,打算賞給  人府每人一名郡主。」

  乍聽西門炎的答案,西門煚愣了一下,隨即咧開嘴,笑得更見輕佻放肆。

  「賜婚?居然想到以賜婚當籌碼,我看他人老了,所以頭腦也不清!」

  他笑得狂肆,不知情的人,還以為當更有什麼可笑之事。

  「這件事,八府怎麼反應?」西門煚問。

  西門炎卻搖頭。「我之所以在汴梁盤桓了數日,就是想看看八府的反應,可惜各府  皆不動聲色,深沉進了骨子裏!」

  西門煚的反應更是仰頭狂笑,那股狂態相對於西門炎的深沉冷靜,加上兩人相貌驚  人的神似,在場若有旁者,恐泊要打從心底升起一股詭異之感。


「有趣、當具有趣!」西門煚雖然收斂了狂笑,眼神中仍然有一股猛烈的狂態餘孽  。

  「你想怎麼做?」西門炎問。

  西門煚犀利的目光,頓時射向西門炎。

  「能有什麼打算?」他幽幽然道,嘴角仍然噙著一抹莫測高深的詭笑。「宋帝一聲  令下,當然是發了郡主,以安宋帝的心!」

  西門炎挑起眉,默然不語。

  隔了一陣,他忽然又開口問西門煚:「方才--方才在萄園內的那個小姑娘,我似乎  沒見過她。」他突然提起孅孅,是想向西門煚打聽她的來曆。

  西門煚淡下臉,斂起殘餘的一絲笑容。「不過是一名杭州娼妓,炎,你放在心上了  ?」

  他拿話激西門炎。

  「娼妓?」西門炎表情一愕,這似乎是他怎麼也料不到的答案。

  「你快速回京上稟,就說西門煚謝過皇上大恩,即刻迎娶郡主過門。」西門煚撇著  嘴,不緊不慢的語調,顯得極盡調侃之能事。

  西門煚之所以示意西門炎如此回話,主要是因為連宋帝也分不出兩人!

  西門氏一族,在汴梁以西門煚為首,在外也打著西門煚的名號,再加上西門煚和西  門炎兩人相貌酷似,二人同在汴梁活動,整個汴梁城裏居然甚少有人知道西門炎的存在  。

  事實上西門煚雖然在亮處現身,西門炎卻在暗處籌劃,這一明一暗,有時兩人交替  互換,既不能讓敵人體察到虛實,外人也隻覺得西門煚似乎無處不在,對他更是敬畏如  神明!

  也因此,西門煚來到杭州的事,汴梁裏並無人知道,人人見到西門炎,隻道是他人  就在汴梁。

  「你要我替你娶回郡主?」西門炎臉上淡無表情。

  西門煚咧開嘴。「不是『替我』,是咱們倆『一同』娶回郡主。」此刻,他臉上的  笑意顯得十分邪氣。

  西門炎噤聲無語,西門煚接下道:「在大宋的事業還未辦妥,此時還不宜敗機,娶  回郡主,是不得不然的事。」他定下臉,突然神色謹慎。

  半晌,西門炎也點頭同意。「你什麼時候回汴梁?」

  「再過不久。」西門煚神色一轉,隨即雲淡風清地提及:「給太後的繡畫還未尋妥  ,再過個把月,就可動身回汴梁。」

  得到日期上的承諾,西門炎站起來,嚴峻的臉不帶一絲表情地走到書閣門口。

  「我即刻趕路回程,免得有人發現『我們』不在汴梁。」他道。

  道出此話,已經表明同意了西門煚的意思。

  在門口暫停片刻,孅孅的倩影仍然在腦中盤旋不去,西門炎終於回過頭,直接問道  :「煚,菊園中那名姑娘--」

  「我說過了,那隻是一名杭州娼妓。如果你當真對她有興趣,一個月後我會替你把  她帶回汴梁。」西門煚仰著臉,冷淡地道。

  兩個男人對視片刻,西門炎終於淡淡地撂下話:「答應我,讓元福去移開那幾株菊  花,不要再讓烈陽折磨那些菊株。」

  西門炎淡淡地撇下話後,隨即推門離開書閣。

  雖然西門炎像是突然吩咐了不關緊要的事,西門煚的拳頭卻暗暗捏起……待西門炎  走了片刻,他突然邁出大步往菊園而去。

  ★★★

  再見到西門煚,孅孅原以為已經死掉的心,竟然又背叛自己而迅速、有力地跳動起  來。

  可她努力壓抑下了,雖然胸口的痛仍然撕裂著她的心,可這一回她已經比較能控製  自己,看到西門煚時的激動,也已經不再像前幾次那麼強烈。

  她也注意到,西門煚從頭至尾不曾正眼看過自己。雖然她明白西門煚瞧不起她,可  她不知道,原來他對自己的輕蔑,竟然深刻到連一顧都不屑。

  心口的酸痛又不受控製地沉重起來,看來她還是不該走出房門的。

  她應該把自己關在房裏,努力繡畫,早一日把繡像完成就能離開西門府,這樣她就  永遠不會再見到他,永遠不會再那麼心痛了………從菊株前站起來,孅孅蒼白的瞼上一  片木然,她拖著受傷的腳,十分緩慢地走回自己的廂房。

  由於來到菊圈時已經費了她十分力氣,再往回走,更讓她覺得吃力,隻能行一步、  停一步的狀況下,仍然教她累得喘息。

  還走不出這座菊園,孅孅便靠在一塊大石上,就著大石旁的陰影歇息,靠在石壁上  緩口氣。

  「等了這麼久還不走,妳以為炎還會回來?」

  西門煚調侃的語調從側麵傳來,孅孅的身子僵住,隨即轉過身,就看到西門煚臉上  惡意的冷笑。

  她全身僵硬地靠在石壁上,不是因為西門煚說了教她聽不明白的話,而是因為她沒  想到會再見到他。

  望著他臉上漠然的冷笑,孅孅的心抽搐了一下,盡管才剛剛停下歇息,氣息還是不  順,她仍然轉開瞼,強迫自己走開。

  西門煚卻突然踏了幾個大步,上前擋住孅孅的路,同時伸出手捏住她纖細的胳膊,  冷笑著。

  「怎麼?前幾日不是還可憐兮兮地求我去看妳,現下一見到炎,就變得這麼冷漠了  ?」他冷言冷語地譏刺。

  孅孅抬起蒼白的小臉,剔黑的眼珠子凝向他,疑惑、脆弱的眼神居然讓西門煚的心  突然緊縮起來。

  「說話啊!別以為又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我還會相信妳!」

  撇開那一閃而過的惱人情緒,西門煚殘忍地捏緊掌中纖細的臂骨,無情地說著傷人  的話。

  之所以恣意地傷她,也許就是因為她這副偽裝的脆弱模樣………他能理解西門炎的  目光離不開她身上的原因,因為他自己一開始時,也該死的被她這模樣給迷惑過,正因  為如此,他憎惡她竟然又拿同樣的把戲去迷惑西門炎!

  「放開、放開我……」

  孅孅失去血色的唇辦輕輕顫抖,他不但捏痛了她,輕蔑的眼神更是傷人。

  「我當然會放開妳。」西門煚嗤笑,狂佞的神情更顯得佻達。「居然連向來對女人  絕不動心的炎,也對妳另眼相看,我不得不承認妳真是厲害。」

  他的話含譏帶刺,眼神一片冰冷,還夾著幾分諷意。

  孅孅木然地呆望著他冰漠一般的眼珠子,忽然聽懂了他話裏頭輕鄙的含意……他在  譏刺她的出身嗎?望進他的眼底深處,她證實了自己的想法。

  西門煚毫不掩藏輕鄙之意,似乎是故意讓孅孅看透,他完全不在乎冷蔑的眼神,殘  酷地淩遲著她的心……「放開我……」她無力地重複,虛弱地低語。

  「當真要我放開嗎?或者這又是妳的另一套把戲?」西門煚殘忍地狎笑,甚至更進  一步貼近孅孅耳畔,狀似親昵地說著惡意傷人的話:「娼門姣女最會的一套,就是引男  人上勾的把戲!看來妳確實學到了菁華,先是我、再來是炎,嘖嘖,手段壓根不輸給汴  梁名妓!」

  「娼門姣女」四個字讓孅孅的臉一瞬間慘白,心口突然一陣痙攣…………她全身顫  抖,忽然再也不顧一切的,使盡氣力從他的掌握中抽回手,更忘了腳板上的傷,轉身就  往自己的房門奔跑.

  「啊!」

  可她沒能奔出幾步就已經撲跌在地上,她感到羅襪內一片濕意,腳上剛愈合的傷口  又開始繃裂流血,受傷的腳在一個多月前受傷時完全沒有痛覺,現在卻因為撕心的劇裂  疼痛,再也使不出一絲力氣………看到她跌倒後,露出的羅襪慢慢從下而上沾染了大片  血瀆,西門煚瞬間變了臉色,同時上前脫下她腳上的羅襪,迅速出手點住她腳踝上的穴  道。

  「這是怎麼回事?」瞪著她腳板上的傷,他沉聲質問。

  這道橫在她腳板上的傷口既深且長,乍見之下觸目驚心,看起來像是新傷。

  他記得一個多月前見到她時,她似乎還未曾受傷,不知何時,腳板上竟然被劃破這  麼一道碗大的疤口!

  孅孅卻別開了臉不說話,她掙紮著隻想抽回被他握住的腳,西門煚卻沉下臉,手上  一使勁,握得更緊。

抽不回腳,孅孅忍著痛,隻好哽著聲輕道:「沒有什麼,傷口已經快愈合了………  …」

  孅孅的話才說到一半,西門煚突然抱起她--

  「啊,」

  受傷的腳碰到他身上的衣物,又是一陣撕心的痛楚,孅孅雖然咬著牙關,仍然痛得  叫出聲。

  西門煚的臉色十分難看,他一言不發地抱著她回到東廂菊字房,才將她放在床上  --

  「我可以、可以自己止血--」

  「閉嘴。」

  他皺著眉頭,惱怒地打斷孅孅話,徑自撩高她的褲管,霎時露出一截藕白的粉嫩小  腿。

  孅孅咬箸下唇,疼痛加上心力交瘁,粉嫩的唇立刻就被她齛出幾絲鮮血。

  「元福!」

  西門煚大聲叫喚,他的內力綿厚,盡管這所西門別業占地無數頃,房外相隔半哩處  的仆役卻都聽見了,立刻就傳達下去,喚來了元福總管。

  元福火速趕到,知道是孅孅的繡房,他隻站在門外回話,並不進去。

  「去『藥閣』取來『生肌凝膚露』。」西門煚示下。

  他的目光停留在孅孅慘白的臉上,她傷口處的血不斷湧出,西門煚單手搭在她的腕  脈處,神惰嚴肅。

  門外元福響應一聲,縱然聽見西門煚要他取來的,是十分不容易才到手的雲南靈藥  ,他也即刻奉命上「藥閣」拿取。

  待元福取來靈藥後,他從藥盒中拍出一小丸膏藥,薄薄地一層塗抹在孅孅割傷的腳  板上;讓人吃驚的是,原本不斷湧出鮮血的傷口,立時就止住了血,並且迅速收口愈合  ,可見這傷藥的效力十分驚人。

  「妳還沒說,這傷口是怎麼來的?」待止了血,西門煚立刻質問。

  孅孅別開臉,知道不得不回答,她輕描淡寫地道:「是我自己不小心,被石子劃傷  的……」

  西門煚卻容不得她敷衍,他伸出手捏住孅孅的下顎,強迫她的目光對著自己。

  「府裏的道路並沒有尖銳的物體,如何會劃破腳板,何況竟然會傷得這麼嚴重?!  」

  他臉色嚴酷地質問。

  上一回她傷口新劃時,顯然已經大量失血過,怪不得她氣息虛耗,臉色慘白,和一  個月前相比,身子已經大不如前。

  這一回又撕裂傷口,再一次大量失血,要不是有靈藥及時止血,可能就會送了她的  小命!

  孅孅沒說話,她怔怔地望著床褥上清雅的緞麵,蒼白的小臉透明得像是沒有生命的  水晶琉璃。

  「妳是什麼時候傷到?怎麼傷到的?說話!」她突然變得倔強讓他不快,他硬著聲  逼問她。

  「沒什麼、真的沒什麼………」孅孅囁嚅地呢噥,消極地抵抗他的霸道。

  西門煚的眼神變得冷峻,他拉近她的身子,將她貼身抱在懷裏。「別試圖敷衍我,  說話,這傷是怎麼來的?」

  孅孅被他拉在懷裏,西門煚身上的體熱透過衣料熨燙到她身上,跟著一股男性的麝  香也透入鼻端,激得她想抗拒,卻無法推開他的蠻力。

  「真的……真的是被石子劃傷的!」她微微喘息,不想理會他也不成,隻好重複方  才說的話,期待他能講理。

  「在哪裏割傷的?」盯著她漸漸殷紅的粉頰,嬌喘籲籲的模樣,他俯下臉,冷峻的  嘴角鬆動,隱隱勾開一孤邪氣的笑痕。

  「在、在………」

  「在」了老半天,孅孅就是說不出,「西廂蘭字房」這幾個字。

  也許是心傷的記憶太深刻,連提及這幾字都教她難堪。

  「在什麼?說清楚!」

  他沉聲問話,握住孅孅腰際的大手往上一提,她軟綿綿的身子便整個癱在他懷中,  不得不貼著他的身軀。

  一時間她全身熱得火燙,被他逼不過,隻得應付地暈亂說出來--

  「在、在蘭字房,你……你放了我。」

  她的聲音有氣無力,臉蛋通紅、身子發燙、滾熱,額角還不斷沁出無數晶瑩的香汗  。

  西門煚的臉色有些微變,顯然她的傷口再度撕裂,已經引發了她體內的熱毒。

  不及思索,他立刻從懷中取出一九米粒大小的瑩白丸子,掰開孅孅的嘴,捏住她兩  腮,強迫她吞咽下去。

  「咳咳……」

  孅孅隻覺得胸口悶痛,她虛弱得連咳嗽聲都顯得有氣無力。

  「蘭字房?那附近有一座假山,確實有許多布置上去的利石,不過卻是在岔路上,  妳為什麼會走到那附近?」趁著孅孅神智已經有些昏迷的時候,西門煚接著盤問她。

  孅孅搖頭,她說不出話來,也不想說。

  想到那天的情景,她就壓抑不住的心痛,淚水又不受控製地湧到眼眶中。

  孅孅想他雖然抱著她,心下卻輕視自己,那又為什麼替她抹藥?喂她吃下藥丸?

  想到這裏,她顧不得心腦暈沉、全身無力,她抬起手肘抵住他的胸膛。「不知道…  ……我走迷路了,不為什麼……」

  她喃喃呢噥,還沒能推開他,眼淚已經滑下眼睫。

  西門煚隻覺得襟前突然一片濕意,低頭一看,隻見她眼底蘊含一片水光,迷迷蒙蒙  的,慘白的小瞼上也爬滿了細細密密的淚痕,楚楚可憐的模樣,讓他喉頭一係………想  起剛才西門炎注視她時,一股強烈的獨占欲猛然在他心頭抽芽,居然讓他感覺到嫉妒!

  西門煚心思引動,便低下頭吻住了孅孅的粉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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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發表於 2016-6-27 10:40:16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呃……」

  不知他為何又突然對自己這般,猜想他隻是作弄自己,孅孅側過臉想避開他的糾纏  ………見她避開,西門煚卻是低笑,他甩開下褂,兩腿一旋就上了床………「啊?」

  見他突然上了床,孅孅心底一驚,她蠕動身子縮到床角內,原想避開西門煚,卻料  不到正中了西門煚的下懷!

  「以為能躲到哪兒去?」西門煚粗嘎地低笑。

  他伸手就捉到孅孅未受傷的腳踝,明知她全身無力嬌軟,單手微一使勁就地把她扯  向自己………「別……」

  [刪除N行]

  西門煚暫停輕薄,他挑起眉,沉眼盯著她,嘴角慢慢勾起一撇冷笑。「別告訴我,  妳不喜歡我這麼對妳!」

  孅孅心口又是一縮。她知道他輕鄙自己,現下她已經能聽得明白他裏頭的意思,可  就算她是娼門……娼門妓女,她也有拒絕「接客」的權利。

  「我說了好多次不要……是你強迫我……」

  「怎麼?」他嗤笑,卻沒放手。「現下目標轉到炎的身上了?可惜他已往汴梁回轉  ,妳的心思白費了!」他冷冷地道。

  提及西門炎,他突然用力把她扯到自己懷中,粗魯的程度,全然不理會是否會碰痛  她的腳傷。

  「呃……」

  他雖然沒碰疼她,可拉扯的勁道是有的。孅孅身子一縮,咬牙忍著痛,虛弱地說:  「你說的是那個同你長得很像的公子嗎?他隻是待我很好,我沒有………啊!」

  「他待妳好?」西門煚手上一催力,幾乎要捏碎她纖細的腳踝骨………「那可是天  大的笑話!炎對女人向來不屑一顧,他居然會待妳好?」他冷冷地說。

  孅孅早已經疼得直冒冷汗,她痛得頭暈,淚花更是在眼底兜轉……「你、你到底想  怎麼樣………」

  西門煚沉下眼,旋即,他冷笑。「既然娼妓,又何必故意問這話?」他羞辱地捏弄  掌裏的軟乳,出口傷人地冷冷撂下話。

  乳峰突然被用勁捏擰,孅孅兩乳一痛,猛然縮緊孱弱的肩膊,他傷人的話更是讓她  全身顫抖………「你既然瞧不起我,就別--就別理我!」她怔怔地道,再也不掙紮,木  然地任由他欺負自己。

  西門煚眉頭一挑,沒料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又見她淚光盈盈的小臉上,神情嚴肅  ,當即咧開嘴笑,佻達的神態又浮現在俊臉上………他拉過她,讓她躺在自己懷中,仔  細端凝她的眉眼之間,竟然層層疊疊有許多憂鬱,已經流了許多淚水的眸子,竟然又重  新善了淚,眼看著要滿溢出來……「居然這麼愛哭!」

  他嗤笑一聲,突然俯首吻住她的頰畔,慢慢吹去小臉上的淚痕………孅孅杲住,等  弄明白他正在吮去自己的淚時,她目不轉睛地、傻傻地盯著地近在咫尺的眼瞳,淚水卻  越流越多………西門煚抬起瞼,看到她的淚水居然越吻越多,他先是皺眉,接著心底忽  然一動,隨即咧開嘴笑出聲………「原來………原來妳會分辨不出路徑、走上岔路,是  因為這流不幹的眼淚吧?」他眉飛色舞地笑道,神采煥發的俊臉上有一絲顯而易見的得  意。

能猜到她是因為眼淚而迷途,他當然能料想到,她是為誰掉淚!

  握著她的肩膊,扳過她的身子,他伸手抬起她別開的小瞼,目光灼亮地盯著她淚痕  斑斑的小瞼咧開嘴…………「原來妳這麼喜歡我!」他得意地笑道。

  孅孅心口如絞,痛得快喘不過氣來。看到他瞼上的笑意,她直覺以為他仍然在輕鄙  自己………她搖頭、用力地搖著頭,一麵往後縮、想退開他。「我、我不是……」

  「別想騙我!」

  西門煚笑著把她拉回懷中,任性地抬起她想要躲藏起來的臉。他像是發現有趣的事  ,抬手撫觸她頰上的淚珠,沾在手心上細看。

  「嘖嘖,居然為我流了這麼多眼淚!」他撇起嘴,笑道。

  孅孅無助地揪著敞開的旋裙………他捏著自己的下顎,不許她別開瞼,她隻能脆弱  地垂下眼,不看他的眼睛。

  知道她竟然為了自己流淚,因此才割傷腳板,西門煚放鬆了手勁,轉而愛憐地摩裟  她腳踝上白膩的肌膚。

  「好了,別哭了。再哭下去,可要讓我心疼了。」他嘎聲柔道,說話時一手又探入  肚兜內,趁著她哭得虛弱時握住一隻軟綿綿的玉乳揉弄。

  他的話讓孅孅呆住。心疼?他剛才說,他會為自己心疼麼?

  孅孅怔怔地望著他,盡管身子虛弱,呼息卻急促起來,因為西門煚又低下了頭吻住  她的小嘴。

  「唔……」被他的反複不定傷得太深,她反射性地抵著他的胸口,半側過身抗拒。

  「怎麼?氣我方才捏痛妳?」他低嘎地嗤笑,利用她側開瞼時,低頭吻住她雪白的  頸子。

  孅孅慌亂地搖頭,喃喃地告訴他:「我知道………知道你瞧不起我,再過幾天我就  繡好你要的東西了,到時候我會走………」

  「現下我卻不讓妳走了!」西門煚霸道地道,說話同時沿著她的白嫩的頸子───  「你、你是什意思……」孅孅怔怔地問,一時竟忘了他正輕薄著自己。

  西門煚咧開嘴。「妳說呢?」

  他說著,反手拉開她腰際的係帶………衣襟突然散開,孅孅心頭一驚,反倒愣住,  西門煚趁此時扯下她衣內的短兜,兩團羊脂白的玉乳頃刻滑出短向兒外,兩團白膩勝的  綿球顫巍巍地晃蕩,更是火上添油地催動西門煚的欲火……「好美的身子……」

  他嘎啞地讚歎。孅孅隻覺得自個兒胸口一涼,低下頭時見到自己兩乳裸程,西門煚  的目光正盯著自個兒,她頓時羞得不能自己,反手就要掩住赤裸的胸脯,西門煚卻先她  一步鎖住她雙腕,不教她掩住眼前的春色風光。

  「不要,求求你別看啊……」

  孅孅羞恥地求他,西門煚一味地笑,兩眼更是盯著兩枚迅速繃緊的小乳頭,逗弄地  低笑問………「求我?妳可許我什麼?」

  「我……我什麼也沒有。」孅孅以眼眸哀求他,隻求他別瞧自己那裏……「妳有。  」他笑得邪氣。「隻要妳答應,凡是我開口要的,妳都允,那我就不瞧。」

  他道。

  「我、我……」孅孅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允,可她實在羞死了,隻好連聲全允了。

  「我答應你,你、你快別瞧了!」她急得又快掉淚。

  「好,我別瞧。」聽她答允,他果然不再瞧她。

  ………突然房門傳來元福的聲音………「  爺,應姑娘出事了!」

  孅孅全身一顫,從沉醉中驚醒過來。

  聽到元福提及應苑兒可能傷了頭部,西門煚終於停手。

  拉過一旁輕薄的緞被蓋住身下人兒白嫩的胴體,他臉色難看地翻身下床,整妥衣衫  。

  孅孅聽到元福總管提了應姑娘,她隱隱約約想到上回那名被西門煚抱進房裏、自稱  「苑兒」的女子。

  她的心抽搐了一下,看著西門煚撣理衣衫,她小小聲、怯弱地問他:「她……是誰  ?」

  西門煚僵了一下,隨即淡淡地道:「不過是一名跟著我下江南的姑娘。一「是上回  ………上回那名姑娘嗎?」孅孅小手絞著緞被,垂下臉盯著繡花的緞麵,怔怔地問他。

  西門煚淡下眼。「妳好好養傷,明日我再來看妳。」聲音冷淡,撂下話立即轉身開  門出去。

  他不喜歡女人刺探多問,偏偏所有的女人都喜歡過問,連她也不例外,這隻讓他的  厭煩又起。

  孅孅看著他轉身離開,她怔怔地坐在床上,方才好不容易才平撫的憂鬱,又染上眉  睫………★★★

  「元福總管,昨兒………昨兒您說的那位應姑娘,是不是叫苑兒?」第二天,元福  總管送藥來的時候,孅孅問他。

  元福愣了愣。「呃,『苑兒』便是應姑娘沒錯。」不清楚孅孅這麼問的用意,他仍  然回答她。

  聽了元福的答案,孅孅的心一沉。

  「孅孅姑娘,妳問應姑娘是……」

  「她……應姑娘的傷好些了嗎?」孅孅強顏歡笑地輕問。

  「昨日爺親自過去處理,現下已經無礙了。」元福道。

  孅孅的心口一緊。

  明明知道西門煚昨天離開她這兒以後,一定是去到那位「應姑娘」房裏了,她可以  想象,他必定也像待自己那樣對那位應姑娘………「孅孅姑娘?」見孅孅隻是發呆,元  福關心地喚她。

  「謝謝你……元福總管,我沒事了。」回過神,孅孅輕輕答。

  元福總管仔細端詳她的神色,見她無恙才點頭。「那我出去了,妳好好歇息。」

  孅孅點頭,她感覺到元福總管待她很好,十分關心自己,因此她嘴角始終掛著一抹  僵硬的強笑。

  元福出去後,孅孅的笑容垮下,蒼白的小臉像水晶一樣冰涼透明,完全失去了血色  ……揪著心口,她怔怔地盯著遠處的菊花園,兩串眼淚無聲地滑下麵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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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27 10:40:49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又是十多日沒見到西門煚的人,孅孅卻記得十多日前他說過「明日」要來看她的誓言。

  這十多天她已經幾乎要把繡畫完成,可心中卻絲毫沒有興奮的感覺,隻覺得每過一  天,心便要往下沉一些………直到後來,她心頭已經不再存著冀望、不再等待。

  完成繡畫那一天,她坐在房外的小廳上,靜靜等著李嬸嬸送飯來。

  這些日子來她行動不便,送飯的事全由李嬸嬸打理。

  才一過午時,防忙就被推開,李嬸嬸手了提了食盒進來。

  「肚子餓了吧?今日我給做了糟肉,妳試試滋味如何?」李嬸嬸邊走進來邊笑著道  。

  這些天她冷眼觀察,看出孅孅當真是來到西門別業做繡工的。

  她更親眼看見孅孅的確繡得一手好繡畫,心底著實佩服,對於之前自己輕蔑孅孅的  出身,她心下暗暗有些慚愧,因此也待孅孅更好!

  何況這些日子來,她實在受夠了那個住在西廂蘭字房的應苑兒!

  也不過受了一點皮肉傷,不但老把她李嬸嬸呼來喚去,還成日霸任西門爺不放,那  張狂的模樣,簡直把自口個兒當成了別業的女主人。

  兩相比較下,李嬸嬸越發感覺到孅孅的善良可貴。

  取出食盒裏的美食,李嬸嬸熱情地招呼:「飯還是熱的,快趁熱吃了吧!」

  孅孅垂著臉,搖搖頭,輕輕道:「李嬸嬸,孅孅想請妳幫一個忙。」

  「要我幫什麼忙,妳盡管說!」放下一碟小菜,李嬸嬸問。

  「請妳替我把這完成的繡畫交給……交給西門爺,或者是元福總管。」拿出擱在膝  上的繡畫,她輕輕說。

  「繡成了?!」李嬸嬸驚喜地讚歎,隨即皺起眉頭問:「怎麼了,怎麼妳不親自交  給爺?」

  孅孅臉上的血色一時褪去。「我、我腳不好,不能走到前廳去……」

  「那我替妳傳話、告訴一聲!」李嬸嬸道。

  「不用了。」孅孅強扯出一絲笑容。「都是一樣的……與其讓爺走一趟,不如……  …不如請嬸嬸代我送去就好。」

  「也對。」李嬸嬸想了一想,點了頭,沒料到孅孅的心事。「那妳慢慢吃飯,一會  得空,我就替妳送去!」


「謝謝嬸嬸。」孅孅柔聲道。

  「謝什麼,傻丫頭,快吃飯吧!」

  瞧這ㄚ頭瘦骨嶙峋、愈發楚楚可憐的模樣,李嬸嬸暗暗歎口氣,也不知道為什麼孅  孅的身子好象越來越弱,著實讓人擔心。

  看著孅孅乖順地端起飯碗吃起飯來,李嬸嬸才放心地開門出去,留下孅孅一個人安  心用膳。

  食不知味地吞咽飯粒,等李嬸嬸出去了,孅孅放下飯碗,走到床邊抽出早就收在床  下的小包袱………她已經把自己的隨身物品都打包好,就等著繡畫一完成就離開西門府  ………被帶到西門府時,她的銀子都留在天香院裏,現下她身邊隻餘下一點碎銀,天香  院她是不會回去了,往後還能上哪兒去,她心底也沒有主意。

  但無論去哪兒,總比留在這裏好……至少,無論走到哪裏去,那個地方都不會再讓  她傷心。

  ★★★

  當天晚上,孅孅取出收好的包袱,一步一步,慢慢走向西門府的後門。

  她想過了,如果當麵說出自己要走,西門煚也許不在乎她,可元福總管一定會遣人  把她送回天香院,因此她隻能偷偷地走。

  可自己的腳傷還未好,行走緩慢,要是白天走一定會教人發現,所以她隻能晚上走  ,趁著黑夜離開西門別業。

  過去幾天,她跟李嬸嬸打聽過了,西門別業的後門向來無人守候,雖然距離遠了些  ,可慢慢走總能走得出去。

  夜已深,皎月在天上勾出一輪光華,美得醉人。

  可惜孅孅無心賞看月色,她費力地趕路,一步步往後門移近……「半夜三更,妳在  後院的廢園裏閑晃什麼?」西門煚沈冷的聲音突然在寂夜傳來--

  孅孅頓時僵住腳步,揪著心口,心驚地停在一株大樹後方,她祈禱著是自己聽錯了  ……「妳想去哪裏?」西門煚從陰影處走過來,陰騺的臉色看起來十分深沉。

  「我………」沒料到會遇見他,孅孅無措地道:「我隻是到處走走………」

  「現在?半夜子時?」西門煚冷冷地問。

  「今天……今天月色很美。」孅孅咬著下唇,別開眼輕輕道。

  西門煚冷笑。「妳園中同樣可以看到月色,何必跑到廢園來欣賞?」他冷道。

  「我關在房裏太久,所以想出來透透氣。」孅孅道。

  她背著手,悄悄藏起拿在手上的包袱。幸好包袱很小,能藏在她身後,但她仍然害  怕………「透氣有必要隨身拿著包袱?」西門煚冷冷地嗤笑…聲,突然上前一步,超孅  孅沒防備的時候扯過她的手臂,拿走她藏在身後的小包袱--

  「不要………」

  孅孅退著身子,想阻止他的掠奪卻已經來不及!

  一這是什麼?」西門煚冷冷地問,擅自解開包袱,抖落裏麵的小衣、小褲和幾許碎  銀。

  剛才他到她的房中找她,看到她手中提著包袱往後院走,他一路跟到這裏,早已經  料到她的企圖!

  「我……我已經繡好你要的東西了,我當然能離開……」她鼻頭一酸,強自壓抑地  顫聲維護自己的尊嚴和自主。

  「沒我的允許,妳一步也別想踏出西門府!」他陡然提高聲音,冷酷的語調夾著一  絲惱怒的霸氣。

  她竟然想偷偷離開他!

  得知孅孅的企圖,西門煚心頭莫名地掀起一波喪失理智的狂怒。

  這幾日為了宋帝指婚一事,他忙於布線汴梁,沒時間過來看她,沒料到她竟然有膽  偷偷離開西門府!

  「為什麼不行?」孅孅退到大樹後方,單薄的背脊倚靠著壯實的樹幹,脆弱卻固執  地說:「我並不是西門府的丫頭,我有離開這裏的自由……」

  西門煚掠上前幾步,捉住她冷笑。

  「跟我西門煚談自由?!」捏住她纖細得彷佛一拗就碎的肩骨,他陰沈的黑眸掠過  一道冷酷的寒光。「就算在杭州,隻要我一句話,要妳生、要妳死,全都任憑我高興!  」

  孅孅臉色一白,就算沒指下這樣的狠話,他捏住自己肩頭的力道,已經足夠揉碎她  !

  「我已經照你的要求完成繡畫了……你到底還要我怎麼樣?」她微弱的聲音顫抖,  心口酸苦地絞痛,淚水已經貯滿眼眶,在月色的光華下盈盈閃動……西門煚的臉色一變  ,捏住她肩頭的手勁放軟。「我隻說不許妳走,哭什麼?」

  他皺起眉頭,臉色雖然仍是冰冷,語氣已經不再那麼嚴厲。

  「你、你為什麼……為什麼不許我走?」忍不住的淚終於垂下,孅孅哽咽著問他。

  她不明白,他既然不理她、既然已經有喜歡的姑娘,為什麼不許她走?為什麼要強  迫她留下?

  西門煚麵無表情地道:「我不允許西門府內有任何人違抗命令,就是這樣。」

  「那我現在求你………求你放我走好嗎?」孅孅仰臉望住他,小臉上又是淚痕斑斑  。

  西門煚的臉色一僵,陰騺的眸掠過數道光痕………「我說了,不許哭!」他沉下聲  ,答非所問地道。

  說話同時伸出雙手捧住她的小臉,粗糙的手指在她粉嫩的麵頰上摩裟。

  威嚇非但沒有收效,孅孅的眼淚居然越流越多,西門煚動作僵硬地抹去她頰上的淚  花,眉頭也越皺越緊………「別哭了!」他歎口氣,幹脆使勁一把將她兜進懷裏,眼不  見為淨,省得心煩。

  「再哭我就要把妳關起來,一輩子不許妳離開!」止不住她的眼淚,他幹脆藉題發  揮,霸道地威脅。

  「你不能把我關起來,」孅孅恐懼地回答,把他的恫嚇當真。「你要是關了我,我  會哭一輩子……」

  西門煚失笑。「老天,妳到底是真的傻還是裝傻?」半晌,他失笑地搖頭,語音低  嘎地喃喃自問。

  「我不傻,你不能關我………」孅孅很認真地試著說服他,她聽鴇嬤嬤提過西門煚  的勢力,認定他說的話一定會當真。

  盯著她認真、慌亂、楚楚可憐的小臉,西門煚咧開嘴,手上一使勁,把她擠進懷裏  ………「好,我答應不關妳,不過妳也得答應我一件事。」他閃爍的眸子掠過一道異光  。

  「什麼事………」聽他說不關自己了,孅孅心下鬆了口氣,沒心機地問他。

  「妳抱著我吻我一下,我便不關妳。」他撇嘴低笑,貼著她馨香的發際深深吸嗅,  惡意調弄她。

  聽到他的要求,孅孅霎時紅了小臉。

  他的要求對於仍然沒曆經男女之事的她而言,可以說是十分過火。孅孅小嘴微張  -輕輕喘氣,壓根兒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怎麼?不願意?」他故意沉下瞼,冷著  聲質問她。

  「不是,我……」

  孅孅的話還沒說完,西門煚的唇就壓下來………「那我吻妳也成!」

  孅孅還沒反應過來,西門煚已經吻住她的嘴,舌頭撬開她的牙關,邪氣地翻攪。

  「唔……」

  她腦子一陣量眩,緊跟著突然感到自個兒兩腳離地,還來不及尖喊,就發現自己被  西門煚抱起,迅速往菊字房的方向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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