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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蔡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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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霧矢翊]妻調令(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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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5 13:11:20 |只看該作者
第150章

  在曲瀲努力地消化從紀凜那兒得知的真相時,此時京城裡,景王進京的訊息已經傳開來了,然後又傳出了景王讓官媒去曲家提親的訊息,甚至還請了淑宜大長公主去曲家說媒的事情。

  頓時京城的目光都轉到了景王和曲家。

  對於景王,京城的人知道的不多,甚至可以說根本沒什麼印象,他就像個邊緣人物一樣,知道宗室中有這個麼人,但一直在封地裡沒有回過京,又因為距離太遠了,而且無關緊要,自然不會多此一舉地去注意他。

  自從高宗皇帝登基後,景王這支系便一直待封地,很少回京,就算是回京,也是低調行事,根本沒有存在感。後來聽說景王這一支的子嗣也和高宗皇帝一樣薄弱,因為子嗣不利,所以行事也是很低調,世人對此也根本沒有什麼印象,只記得三十年前景王請封了世子的事情,後來便沒什麼值得關注的訊息了。

  就在傳出景王回京的事情時,皇上偏偏表現出一副很親近景王的態度,並且在第一時間召見了景王。

  於是很快便有訊息傳來,當年的世子在老景王去世後,直接越過了祖父成了景王,這其中的原因自然是老景王這一支的子嗣都死得差不多了,如果不是還有世子,恐怕景王便沒了後代,而且聽說這位世子其實也是過繼的。

  這個聽說自然是如今掌管宗人府的寧王傳出來的,眾人聽後,也沒有起什麼疑心。

  就算景王是過繼的,只要皇上對其另眼相待,願意抬舉,那也不比京中的那些宗室差,甚至這回景王進京後,慶煦帝特地賜了京中的一棟宅子給景王,並恩賜他以後無須再回封地,可在京中定居。

  這可是天大的恩賜,讓京裡的人都忍不住關注起這突然冒出來的景王來,很快便了解了景王的生平。

  聽說景王如今已年過三旬,但卻未娶妻,自少年時期伊始,便一直在外面遊歷,後來老景王去世,他繼承了爵位後,卻無心庶務,遞了摺子進京,得慶煦帝允許,便一直在外當一個逍遙王。

  如今,他難得回京,突然蒙生娶妻的念頭,不知怎麼地,相中了都察院左都御史曲大人家的侄女,即鎮國公府世子夫人的姐姐,欲聘她為王妃,已在數日之前,讓淑宜大長公主特地去曲家說親,甚至皇上聽說後,直接給他們賜婚……

  曲瀲聽到外面的傳聞,繼續木然。

  外頭傳得有聲有色,顯然因為皇帝對景王的抬舉,使得景王從一個從未讓人注意過的隱形人變成了京城的熱門話題。

  比起朝中以科舉入仕的官員,王公貴族拼的便是帝王的恩寵,能讓皇帝記住你,賞賜不斷,那才是一個家族興盛之根本,最怕的便是被皇帝忘記。宗室中也是如此,以前景王這一支系的人在封地上,一待便是好些年,眾人哪裡理會你一個沒什麼勢力的藩王?可當景王回京,並且被皇帝又是賞宅子又是賜婚的,那代表皇帝對其重視,也代表了在皇帝心中的份量,自然教人關注。

  景王一躍成了皇帝心中的大紅人,連帶的,也讓人對景王想要納為妃的曲家女感到好奇起來,甚至連原本低調地在府裡養胎的曲瀲也不免被人拿來議論。

  曲瀲因為姐姐的原因,對景王的事情頗為關注,也派了陪嫁的管事在外面盯著,所以對京城裡的事情也略知一二,對景王引起的話題已經無力吐槽了,如今皇上都賜婚了,那這樁婚事便是要成了。

  一時間心情真是複雜。

  比起曲瀲的心情複雜,同樣知道一些真相的人簡直要發瘋了。

  平寧郡主便是一個有幸知道景王身份的人。

  作為淑宜大長公主的女兒,曾經也是跟在母親身邊長大的,比起到了年齡時,便早早地移到外院去住的兄弟們,平寧郡主住在內院中,距離母親更近。甚至後來因為父親突然去世,她特地回娘家來陪了母親好一段時間。

  也是那時候,她見到了因為父親之死而特地回京來探望母親的景王,方得知原來高宗皇帝還有一位因為幼時體弱鮮少有人知道的皇子,年齡甚至比兄長還要小的舅舅,曾經因為一些原因被過繼到老景王這一系的皇子。

  對這位皇舅,平寧郡主的印象並不深,當時父親戰死,母親悲痛萬分,也幸得這位皇舅回來安撫,才讓母親沒有因為悲痛而崩潰。只不過他在京城裡只待了兩天就離開了,至此後再也沒有見過他。

  如今景王終於回來了,不僅回來了,甚至要娶曲家女,這對於知道景王的身份的平寧郡主來說,簡直是晴天霹靂。

  平寧郡主得到訊息的第二天,就匆匆忙忙地回了娘家,直撲寒山雅居。

  「娘!」平寧郡主黑著臉道:「我聽到訊息了,景王就是皇舅吧?這成何體統?皇上竟然還給他們賜婚,難道就不怕被天下人恥笑麼?」更重要的是,那些曲家女到底有什麼魅力,竟然能讓那些男人一個兩個的非她們不娶,暄和是這樣,如今皇舅也是這樣。

  其實她也不是那麼討厭曲瀲,只是因為曾經大嫂照顧她極多,就算大嫂如今變了個模樣,也忍不住心疼她,向著她一些罷了,才有些針對曲瀲,但要說特地給曲瀲下絆子什麼的,她還不至於做這種缺心眼之事。可是如今,她的親舅舅要娶妻了,對像卻是自己外甥的兒媳婦的姐姐,這簡直就是亂了輩份了。

  這天底下的好姑娘多得是,為什麼就非得是曲家女?

  淑宜大長公主神色有些疲憊,冷冷地道:「閉嘴,這事情你就當不知情便可。」

  「怎麼可能?那是皇舅,我怎麼可能當作不知情?」平寧郡主懷疑地看著母親,「娘,您怎麼不阻止舅舅?就算您喜歡那曲氏,但是也不能讓舅舅亂來。」

  「我如何沒有阻止?可他不聽我的話有什麼辦法?」淑宜大長公主經過幾天的過渡期,心裡已經沒有當初那般糾結了,但是仍未能放下,所以她也難得和女兒抱怨道:「你當年也見過他,知曉他是什麼脾氣,連你外祖父當年都拿他沒轍,我不過是他姐姐罷了,能有什麼法子?當年父皇臨終前,宣我進京,曾叮囑過我,讓我這當姐姐的好生照顧他,可誰想他的脾氣會那麼倔,連我都怨恨上了……」

  說到這裡,淑宜大長公主心裡越發的疲憊。

  如果說這輩子還有什麼能讓這個強勢了一輩子的女人妥協,那便是這唯一的弟弟。

  當年父皇憂心弟弟養不活,便聽信相國寺高僧的話,將弟弟送去相國寺出家,原本當時只是意思地讓弟弟當個俗家弟子的,可誰知道因為弟弟不肯待在寺裡,兩個脾氣都一樣倔的父子倆便扛上了,真的讓他剃度出家。

  她當時心裡也覺得不妥,特地去了一趟相國寺,那時被弟弟求她帶他離開時,她心裡因為也擔心離了佛祖他活不成,所以沒有答應下來。

  當時她以為小孩子不喜歡寺裡的環境,並沒有將他的意願放在眼裡,甚至發現父皇為了阻止他離開相國寺,派了重重守衛守著,心裡還覺得父皇有些小提大作。直到弟弟八歲時,逃出了相國寺,才知道他有多恨當初被人逼迫出家一事。

  可能是老來子的原因,父皇很疼這弟弟,可惜因為父皇一意孤行,強迫他出家一事,也讓脾氣同樣又臭又倔的弟弟一直不肯原諒他,甚至連帶的也對她這姐姐怨上。

  直到父皇去世,他都沒有回京,帶著那些被送過去伺候他的人走了,這些年就在外頭飄泊流浪,甚至因為賭氣,一直沒有還俗,將自己的名聲越闖越響,卻是個最任性的和尚,能見過他的人很少,名聲卻響得世人都知道。

  想到這裡,她心裡嘆了口氣。當年丈夫戰死的訊息傳來,她幾欲崩潰,但弟弟得到訊息時,仍是為此千里奔波回京來探望她,如何讓她不感動?雖然弟弟當年怨她,可是心裡也還是惦記著她的,只是他們的脾氣都是這般強硬,都不肯低頭,所以一直僵持著,就這麼僵持了幾十年。

  平寧郡主很少見到母親和她抱怨什麼,當下有些愕然,一時間忘了反應,直到母親抱怨完,她才訥訥地道:「其實舅舅心裡也是有您的,不然當年爹去世時,他便不會專門回來一趟了……」

  淑宜大長公主嘆了口氣,無奈地道:「他也算是有良心。」

  平寧郡主就要安慰幾句,突然腦子轉了回來,發現不對,自己今兒過來可不是為了這事情的,趕緊將歪掉的樓歪回來,說道:「娘,舅舅為什麼會想娶那曲二小姐?可是有什麼原因?難道舅舅見過她?而且舅舅這些年來不是一直不想還俗麼?怎麼會突然要娶妻了?」

  淑宜大長公主看了她一眼,抿著嘴道,「你舅舅的意思是,幾年前,那曲二以前幫過他的忙,想必就是那時候他起了心思。他早就還俗了,只是沒有告訴我罷了。」說到這裡,她心裡又有氣。

  父皇盼到死都沒能將他盼回來,沒想到不過是一個女人罷了,就能讓他打破誓言,不僅還俗了,甚至還踏進了他以前說不會進的皇宮,甚至還為了娶人家,出了這麼個餿主意,將自己的身份都改了,他也不嫌在小輩面前丟臉。

  平寧郡主臉色有些僵硬,如果是這樣倒是說得通了。

  只是,她仍是不能接受自己舅舅為了娶一個女人,竟然為此改了玉牒,變換了身份。

  「皇上……怎麼會同意?」平寧郡主艱澀地問道,她不覺得宮裡的皇上會這般糊塗,就算皇上糊塗了,不是還有太后麼?

  「甭提了,皇上對這事只會樂見其成,還巴不得他快點成親生孩子,這也是你外祖父的願望。」說到這裡,淑宜大長公主心情更陰鬱了。

  因為先帝去得早,可以說慶煦帝是被高宗皇帝養大的,高宗皇帝對他的影響頗深,每一句話都奉若聖旨。既然高宗皇帝有遺言,讓他日後多照顧景王,只要不涉及到江山社稷之事,慶煦帝自然不會反對什麼了,將心放得很寬。

  這便是淑宜大長公主覺得糟心的事情,被那叔侄倆坑了一把。

  平寧郡主聽完母親的話,也知道自己今兒誤會母親了,母親心裡也是反對這樁婚事的,可是如今連聖旨都下了,世人都知道皇上給景王和曲家女賜婚,根本無從反對起。

  明明知道那位景王其實是自己舅舅,卻因為他要娶曲家女之事,在世人面前只能將他當成晚輩,心裡真是非常的憋屈。

  平寧郡主心情憋屈地離開了,只是因為這遭,心裡越發的對曲家不待見,曲瀲再次躺著也中槍。

  曲瀲不知道平寧郡主的心情,就算知道了,她也沒什麼反應。

  因為她也同樣在糾結。

  就在這種糾結中,皇上給景王賜婚後,過了幾日,很快又定下婚期。

  因為景王和曲沁的年紀都比較大了,宮裡的皇帝和太后都一至認為,儘快定下婚期較好,於是都催欽天監,而欽天監也很不負重望,很快便定下了婚期。

  婚期定在三月底。

  曲瀲聽說連婚期都定下後,不禁有種塵埃落定之感,她姐是嫁定景王了,頓時心裡那種糾結又少了一些。

  就在婚期定下後的翌日,曲沁上門來探望。

  曲瀲聽說姐姐上門來了,並且在寒山雅居給淑宜大長公主請安時,猛地嚇了一跳,趕緊對正在給她按摩腿的碧春道:「快快快,咱們也去寒山雅居,給祖母請安。」

  碧春等丫鬟有些迷茫,見她挺著個大肚子就站了起來,忙過去扶她,笑道:「少夫人莫急,二姑娘不會走的。」

  她才不是擔心她姐走,而是擔心淑宜大長公主將那一股子氣發洩到她姐身上。

  景王為了一個女人,做出這麼棒槌的事情,作姐姐的如何不憋屈?世人對名聲看得極重,對輩份也有嚴格的要求,就生怕名聲受損。所以淑宜大長公主此時心裡根本不可能待見那引誘弟弟幹出這種大逆不道事情的女人,她怕自己去遲了,她姐要吃虧。

  曲瀲挺著個大肚子,風風火火地趕往寒山雅居。

  也幸好暄風院距離寒山雅居近,所以也沒有走多久就到了寒山雅居。

  經人通報後,曲瀲便扶著丫鬟的手進去,沒想到進去時,卻沒有想像中的情況,反而是兩個一老一少的女人面對面坐著,臉上都是笑盈盈的。

  曲瀲頓時滿頭問號,覺得自己腦子好像不夠用了。

  「你這孩子怎地突然過來了?走得一臉是汗,急個什麼?」淑宜大長公主嗔怪道,忙吩咐明珠去打來溫水給她擦擦臉,又吩咐嬌蕊去端來一些她愛吃的點心。

  曲瀲自然不會告訴她自己已經知曉景王的真實身份、所以怕這兩人見面要掐起來,見兩人看起來挺和諧的,面上也沒有露出什麼異樣,笑盈盈地道:「這不是想念祖母這兒的點心了麼?所以想過來嚐嚐,不然渾身就難受。」然後又朝旁邊坐著的曲沁露齒一笑,叫了一聲「姐姐」。

  曲沁含笑看著她,面上不動聲色,但是在妹妹多看了幾眼過來,便知有異。

  難道……妹妹知道什麼了?

  想到紀凜的本事,還有宮裡皇上的態度,曲沁心裡瞭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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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曲瀲坐在淑宜大長公主身邊的位置,為了照顧她,明珠貼心地在她身後放了一個柔軟的大迎枕墊著,緩解了因為懷孕而帶來的腰痠背痛。

  她身旁的小茶几上擺了個雕紅漆描金海棠攢盒,上面整整齊齊地碼放著玫瑰酥、芝麻糖、冬瓜條、蜜棗、板栗糖、核桃酥、山楂片等,旁邊還有一個甜白瓷的果盤,上面擺放著櫻桃、草莓、枇杷、香瓜等水果,只要她伸手便可以勾著了。

  這也是她來寒山雅居時,寒山雅居都會給她備著的東西。

  她伸手拿了一塊切好的香瓜啃著,一雙眼睛忙碌地盯著淑宜大長公主和曲沁,聽著她們從茶道談到丹青,再談到衣服首飾,最後到京城裡的各家紅白喜事,都能說上一嘴,且兩人都有自己的見地,談得似乎挺歡快的。

  但她總覺得有什麼不對勁。

  聽了一耳朵後,她終於明白了,這分明就是淑宜大長公主變著法子在考驗她姐,不過她覺得名義上是考驗,實則是刁難。

  只是她這重生的姐姐上輩子也不是白混的,不僅沒有被刁難住,反而無論是淑宜大長公主提出什麼,都能說上一兩句,可見她上輩子涉獵之廣,可能這些東西都不精,但是各方面都知道一些,這已經足夠使她成為一個出色的外交人員。

  一個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不可能樣樣都專精,但是作為一個賢內助,可不僅僅只需要打理好內宅事務便可,對外的交往也不能少,這便是夫人外交,往往在夫人外交中,能得到意想不到的結果,然後幫助丈夫。

  作為一個出色的宗婦,在外走動與人交往時,不管對方說什麼,都要能答上一兩句,不用太專業,但是能讓人不冷場,反而能促使人忍不住與她訴說的慾望,從中得到自己想要的訊息。

  聽起來簡單,但是卻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很多婦人只將目光侷限於內宅中,往往讓她們顯得短視。

  而淑宜大長公主當年可是被高宗皇帝當成皇子一樣養大的,眼光自然與眾不同,甚至比一般的男子都有見地。也因為如此,所以她有時候看那些京中執著於內宅手段的貴婦人時,不免會用一種盛氣凌人的態度對她們,心裡頗為不屑的。

  曲沁上輩子在五皇子的後宅,為了生存,生生將自己磨礪成一個合格的皇子妃,甚至拼了命地學習,只為求得一線生機,為了報復五皇子,她也必須掌握外面的事情,雖然時間只有短短几年,但她卻做得很成功,連宮裡的太后和皇后也未曾小瞧過她,後來若非她病重,臥床不起,五皇子早就被她玩死了。

  這樣的女人,目光也不會只侷限在內宅中,倒是和淑宜大長公主的思想很接近,淑宜大長公主說的話,她都能理解,而不是像其他的婦人那樣,根本聽不懂淑宜大長公主的意思。

  曲瀲想明白這點兒,一時間覺得她姐的人設挺蘇的,但是蘇得讓人很爽,沒見淑宜大長公主這般強勢的女人,想要刁難都沒轍麼?反而被曲沁一一化解。

  淑宜大長公主此時心裡確實是挺無奈的,曲沁比她想像中的要優秀,無論她提什麼話題,她都能接上一句,和她說話舒心極了,因為她總能找到適合的話,不會讓氣氛冷場,也不會讓人感覺到不受尊重。

  如果不是隔著輩份,她會很高興這樣的姑娘成為弟媳婦。

  可偏偏這姑娘是自己孫媳婦的姐姐,而弟弟為了她做出這麼棒槌的事情,想想就覺得糟心。更糟心的是,無論她如何刁難,這姑娘都能應付自如,反而讓她有些不忍心了。

  就在淑宜大長公主感覺糟心無比時,聽到旁邊傳來哢嚓哢嚓的聲音,轉頭一看,正見挺著個肚子的孫媳婦捧著一塊芝麻糖啃得不亦樂乎,那嬌憨的模樣,襯著那高聳的肚子,更讓人沒辦法生氣。

  曲瀲啃得正歡時,發現兩個女人都不說話了,並且同時轉頭看向自己,頓時有種啃不下去,將最後一口芝麻糖嚥下,推了推桌上的攢盒,討好地道:「祖母要不要也吃一些?今天的芝麻糖炒得很香。」

  淑宜大長公主笑罵道:「明知道我口牙不好,啃不了這些硬糖了,你還來引誘我,真該打。」說著,就伸手在她手臂上輕輕地拍了一下。

  曲瀲笑得傻兮兮的,說道:「我這不是覺得它好吃嘛,就想讓祖母也嚐嚐,它炒得很脆的,不用怎麼咬,嚼一嚼就碎了,滿嘴都是炒得香香的芝麻味,可好吃了。」

  「再好吃也少吃點,這甜膩膩的東西,吃多了對身子可不好。」淑宜大長公主忍不住嘮叨道,總覺得這孩子真是讓人操心。

  曲瀲乖巧地應了,然後偷偷地朝她姐瞥了一眼。

  可能是覺得再說下去也沒有必要了,淑宜大長公主便道:「行了,難得沁姑娘過來,瀲兒你便你姐姐去說說話,就不用陪著我這老婆子了。」

  曲瀲自然是討巧賣乖地說了一通話,逗得淑宜大長公主開開心心後,才和她姐一起離開寒山雅居,往暄風院而去。

  回到暄風院後,曲瀲便坐到羅漢床上,將有些浮腫的腿架到腳踏上,由著丫鬟給她按摩。

  「怎麼了?腿難受?」曲沁關心地問道,她上輩子沒有生過孩子,對婦人懷孕之事其實是不太瞭解的。

  自從妹妹懷了身子後,她雖然也關心,但因為不住在一起,且她作為姐姐的還未出閣,到底不好意思常來鎮國公府走動,省得讓妹妹被人說閒話,以至於也不太瞭解妹妹孕期的情況。

  這會兒,見她臉蛋比以往肉了不少,手腳也有些浮腫的模樣,才發現女人懷孕比想像中的還要辛苦一些,不免有些憐惜。

  其實比起其他的婦人,曲瀲這胎算是懷得很輕鬆。

  「月份大了,容易腿抽筋。」曲瀲捶捶有些痠痛的腰,近來時候晚上腿還會抽筋,她睡得迷迷糊糊地醒來,便有人比她更快一步地給她按摩腿了。

  自從有一次因為半夜腿抽筋醒來,她摸索著爬起來,後來差點摔到地上,將紀凜嚇過一回後,後來只要她有點什麼動靜,他都會比她更快一步地醒來,然後圍著她團團轉。曲瀲不免有些心疼他,擔心他白天要當差,晚上要守著自己,身體會受不了。

  姐妹倆說了些無關緊要的事情後,曲瀲便讓丫鬟們退下,打算姐妹倆一起說說話。

  「姐,那個……景王……」曲瀲瞅著她,覺得有點兒難以啟齒。

  曲沁笑著看她,很大方地道:「暄和應該告訴你了吧?就是那樣。」

  曲瀲木著臉看她,然後一攤手,說道:「說吧,你什麼時候和他認識的?他怎麼會娶你的,先前一點兒預兆都沒有麼?你……真的想好要嫁給他了麼?」最後的才是重點。

  曲沁端著青瓷冰紋茶盅,手指細細地摩挲著茶盅上的紋痕,想了想,方道:「我和景王很早就認識了,比你想像中的早……」她微微蹙眉,儘量挑一些回答妹妹,「對了,還記得你和暄和定親的那年夏天,外祖母帶我們去岐雲山的別莊避暑的事情麼?有一次,你和阿櫻去摘桑葚,那時候我不是離開了會兒麼?就在那裡我遇到景王,他當事因為一些事情受傷了,我就幫了他一個忙,所以……」

  曲瀲盯著她微微發紅的臉,心裡再一次被「臥槽」刷滿了屏。

  不會是那麼早就開始暗通款曲了吧?呸呸呸,恐怕當時兩人都沒那意思才對,不然她姐後來也不會答應余家的親事了,怕是當時只是幫了對方,所以有些印象罷了。

  曲瀲這時也想起了後來他們到小農莊去避雨時,她發現姐姐裙襬上的血漬,原來是這樣染上的,想來當時景王應該受傷挺重的,而她姐因為某些原因勇敢地幫了他,在他心裡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不對,她知道自己這姐姐的為人,如果不是真的那個人對她有恩,根本不會主動湊上去幫忙,並且是不假人手。也許,景王上輩子幫過她姐姐……對了,上回她姐說過,景王對她有救命之恩,應該是上輩子的事情吧,這輩子她們姐妹倆一直在一起,景王也沒機會對她姐有救命之恩。

  想明白這點兒,曲瀲暗歎了一聲。

  所以,這是上輩子的恩拖到這輩子報,然後將自己也報進去了麼?

  「其實,如果是他的話,嫁他也沒有關係……」曲沁臉有些紅,不太習慣對人剖析自己的心情,但是為了防止妹妹胡思亂想影響了身體,所以她今兒特地上門,就是想和她將話說清楚。

  妹妹和繼母不一樣,有些事情瞞不過她。

  曲瀲盯著她的臉,有些咄咄逼人地道:「姐,這事關你的終身大事,不能用這種不確定的語氣,而是要你自己心甘情願才行。」

  曲沁有些吞吞吐吐的,飛快地看了她一眼,最後嘆道:「好吧,我覺得嫁不嫁都沒所謂,但是他都做到這一步了,我也不想辜負他。」

  可能兩輩子都沒有人能為她做到這一步,所以她心裡不是不觸動的,也是因為這份觸動,所以才願意去嘗試一下,試著接受一樁婚姻。

  其實她並不是很瞭解那個人,但是一次次的接觸,她也能發現他的目光越來越多地放在自己身上。這讓她心裡頗為不習慣,也怕自己想多了,或者是耽擱了他什麼。為此,甚至打算以後不再出現在他面前,想著反正她很快就回常州府了,以後大概再也不會相見,便將這事情放下。

  可誰知,她還沒來得及回常州府,他就直接託了淑宜大長公主上門來說親。

  那一刻,讓她也懵住了。

  他們的輩份就是個無法逾越的鴻溝,可誰想最後卻會變成這樣,生生將自己的身份改變了。

  曲瀲一直盯著她的臉,也將她臉上的神色看進眼裡,心裡不禁有些悲憤。

  果然她姐其實也不是沒感覺的,被個男人這麼對待,再冷硬的心腸,其實也會觸動吧,此時她也和淑宜大長公主一樣,心裡有些鬱郁的。

  不過,該高興的是,景王對她姐一片真心,不用擔心她姐像上輩子一樣過得太苦麼?

  等曲沁離開後,曲瀲心情仍是十分鬱悶,直到紀凜回來後,都沒有好轉。

  「這是怎麼了?」紀凜蹲在她面前,雙手放到她膝蓋上,仰起臉看她。

  曲瀲伸手摟住他的脖子,將臉擱到他的肩膀上,說道:「我姐姐今天過來看我了,祖母刁難她,不過都被她很機智地化解了,感覺挺爽的。只是……我沒想到她真的和景王早就認識了,就在我眼皮子底下還發生那麼多事。」

  其實她能感覺到還有很多事情她姐沒有和她說,大概是覺得這是她和景王之間的事情,不好對她透露太多吧。這種事情她能理解啦,畢竟她和紀凜之間經歷的事情,就算是好姐妹駱櫻,也不想和她說太多,自己放在心上就夠了。

  可是心裡仍是鬱悶,有種她姐被人搶走了的悲憤感。

  紀凜失笑,親了親她的額頭,柔聲安慰道:「你以前不是一直擔心姐姐的終身大事麼?現在她的婚事定了,你應該高興才對。」

  曲瀲默默地看他,心說她以前只是作戲給世人瞧罷了你造麼?她一直知道姐姐的目標,但也不能表現得太明顯,自然要作戲一下,只是沒想到現在卻被拿來當安慰。

  「你說得對……」她慢吞吞地說,然後將臉擡起來,離開了他的身子,徑自進了內室。

  紀凜站在那兒看著她的背影,目光漸漸變得有些幽深。

  晚上歇息時,曲瀲正準備閉眼睡覺,卻被人捏住了下巴,然後溫暖的唇欺了上來,迫得她張開口,瞬間被對方掠奪了呼吸,瞬間她的意識裡被屬於他的氣息霸道地佔據。

  初時她還很柔順地由著他,可是等發現他的手從衣襟摸進去貼到肚皮上了,頓時不幹了。

  「唔……不準摸!」她拉著他的手。

  他也沒強迫什麼,順著她的動作將手移開,轉而覆到她發育得更飽滿的胸脯上,邊親她邊道:「你這女人真是不乾脆,整天操心這操心那,那麼愛操心不如多操心點我。」

  曲瀲別開臉,喘了會兒氣,才捶著他道:「你有什麼好操心的?我整天都看著你,不用操心。」只要看著他別讓他人格轉換時幹出些什麼酷戾之事,一切都沒問題,她的心放得很寬。

  聽到她的話,他又欺上來,狠狠地堵住她的嘴,將她親得暈暈乎乎的後,才將她往懷裡一抱,說道:「睡覺了,等你生了孩子後……」

  那貼著她臀部的東西硬得讓她臉蛋發熱,悄悄將臉埋進枕頭裡,沒理會他的話。

  不過因為他這一鬧,倒是讓她心情恢復了不少。

  既然事情都已成定局,那也不用想太多了。

  轉眼便到了三月份,距離曲沁出閣的日子也越來越近了。

  因為是出嫁女,所以這次曲沁出嫁一事,曲瀲除了中途回娘家看過一眼外,其他的根本不用她操心,都有曲二老夫人和曲大太太等人幫襯著,季氏也不至於因為沒有人幫襯而手忙腳亂。

  曲家的長輩們如今都不知道景王的真正身份,雖然一開始被景王突然求娶的事情弄得有些無措,但是在皇上下旨賜婚後,很快便接受了,除了曲家的男人因為和皇室聯姻而有所思量外,曲家的女性們已經喜氣洋洋地準備婚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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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對於曲沁的婚事,曲家人和駱老夫人一樣,都操碎了心。

  可是他們操碎了心也沒用,自從余家退親後,曲沁的婚事一波三折,又有五皇子這個禍害一直想要納曲沁為側妃,暗地裡搞小動作,害得曲沁婚事更是沒個著落,曲家的長輩們再生氣,可對上五皇子也無能為力。

  原本都想要放棄了,打算等曲瀲生了孩子後,三房回了常州府,遠離京城的是是非非,屆時再給曲沁看物件的,卻不想景王橫空出世,竟然託了淑宜大長公主上門來說親,有意迎娶曲沁為妃。

  他們正驚愕時,還來不及思量明白該接受還是拒絕,卻不想景王的行動力會這般迅速,宮裡已經有賜婚的旨意下來了。難得皇上賜婚,只要有點兒腦子的,都不會拒絕的,曲家自然只能接受了。

  雖然景王的身份顯貴了一些,但是一切都已成定局,曲家的長輩們也只能歡歡喜喜地準備婚禮了。

  而且,因為皇上的賜婚,給了曲家十足的面子,曲二老夫人和曲太太等人也頗有一種揚眉吐氣之感。

  當初余家退親,又因為鎮國公府的強勢,使得曲瀲在姐姐之前出閣,雖然外頭沒有說什麼,體諒者也頗多,但仍是有一些小人嘴臉說三道四,讓曲家人心裡十分憋屈。

  其實他們也知道那些說三道四的人不過是羨慕曲家出了一位世子夫人,而且還是如今深得帝心的鎮國公府的媳婦,自然讓一些人羨慕嫉妒,忍不住嘴上酸上幾句。

  這世間之事大凡都是如此,如果各方面都不如自己的,人們會高高在上地施捨憐憫。可是如果對方明明各方面都不如自己,但是卻過得比自己好,那又完全是另一番心鏡了。例如曲家明明不是勳貴之家,但是曲家女卻因為父輩的口頭婚約,成了鎮國公府的世子夫人,還得淑宜大長公主如此抬舉,心裡泛酸不平者多得是。

  所以曲大太太出門交際時,也遇到了泛酸說閒話的人,羨慕一番世子夫人的好命時,便會拿曲沁的婚事來說項,陰陽怪氣的惹人煩。曲大太太心裡雖然知道這事情怪不得曲沁,可是仍是不太高興,但曲沁嫁不出去是事實,每回被人提到這話題嘲笑時,她雖然也狠狠地反擊回去,可是回來後仍是心情鬱郁的。

  等回家時,再看到丈夫也為曲沁的婚事而憂心忡忡時,心裡更不是滋味。

  如今,因為曲沁和景王的婚事已定,曲大太太也有一種揚眉吐氣之感,就算回娘家見娘家的嫂子們時,也能挺直腰桿了。

  就在曲家熱熱鬧鬧地給曲沁準備婚禮時,駱家那邊也各有反應。

  因是皇上賜婚,在西陵苑中養病的駱老太爺也被驚動了。他不知道景王怎麼會相中外孫女,也擔心是不是五皇子因為得不到而又想要搞些什麼破壞,其他皇子在這裡又扮演了什麼角色,為此特地回了一趟京城,並且私底下動了些關係想要探查一翻。

  結果,自然是什麼也查不出來。

  「老爺,雖然景王以前不顯山不露水的,但是從他進京後皇上的態度可以知道,皇上對這位也是十分器重的,沁兒嫁了他也不會太受委屈,想來那些皇子也不會再耿耿於懷當年的事情了。」駱老夫人說道,心裡很是舒泰,覺得外孫女有了個好歸宿,她也放心了。

  和曲大太太一樣,駱老夫人也因為曲家姐妹的親事,被人暗地裡不知道說了多少閒話,心裡很是為外孫女心疼。如今外孫女要嫁景王為妃,簡直就像活生生打了那些說閒話的人一個響亮耳光,讓她舒心極了。

  所以,駱老夫人是很高興外孫女將要成為景王妃,也不覺得景王相中自己外孫女有什麼不對。

  駱老太爺皺著眉道:「糊塗!先前五皇子雖然不說什麼,但是他也表示過,定要納沁兒為側妃,要不是曲家不肯答應,怕是沁兒已經進了五皇子府,屆時大皇子、三皇子他們會如何想?而今,景王突然冒出來要娶沁兒,安知不是那些皇子暗中促成的?」

  說到底,仍是因為景王這一支系太過弱勢,擔心景王成了那群王子角逐權力的犧牲品,外孫女也被當成了棋子,最後要累及親人。

  駱老夫人一時間也有些擔憂,「應該不會吧?皇上看著對景王頗為器重。」

  「就是如此,我才擔心那些皇子又起了什麼心思。」駱老太爺嘆息一聲。

  兩老在屋子裡說著,正在碧紗櫥中歇息的駱櫻眼珠子骨碌碌地轉著,她也覺得祖父說得有理,想了想,便決定去鎮國公府一趟,和曲瀲提個醒兒。

  翌日,駱櫻尋了個理由去了鎮國公府。

  見到挺著肚子的曲瀲時,駱櫻看著她的肚子有些敬畏,嘀咕道:「怎麼看起來肚子那麼大身子卻那麼瘦?你沒吃飯麼?」

  曲瀲拍了她一下,故作不悅地道:「你的意思是說,我就像麻桿串著肉丸子一樣麼?我明明吃得很多了,但是沒辦法,誰讓我天生麗質不顯胖呢?」

  駱櫻被她自戀的語氣弄得十分無語,突然發現自從曲瀲嫁人後,脾氣越發的見漲了,沒有以前在駱家時的怯懦小心,雖然人仍是那個人,可是眉宇間那股朝氣和神彩,使得她整個人都變得鮮活起來。

  以前駱櫻可能不懂,但是在經歷了和表哥的事情後,她也明白了曲瀲的變化的原因。

  因為鎮國公府中有人願意無條件地寵著她、愛護她,讓她無需要像在駱家時那般小心謹慎,自然漸漸地顯露出真實的一面。

  其實這樣挺好的,女人追求的不也是這樣麼?

  兩人說了些兒閒話後,駱櫻便將她偷聽到祖父祖母的話和曲瀲說了,有些憂心地道:「只盼著景王是個好的,對沁表姐好一些,別被那些皇子利用了。」

  曲瀲不好告訴她裡頭的真相,但是對她的心意很是熨帖,笑道:「知道了,你不必擔心。對了,你的婚期是定在五月份是吧?我聽說襄夷公主的婚期是定在九月,沒想到今年出閣的人那麼多。」

  說到自己的婚事,駱櫻臉上露出羞澀的笑容,又帶著一種幸福的憧憬,讓曲瀲看得心軟軟的,越發的希望這姑娘能幸福。

  曬完了幸福,駱櫻又開始和曲瀲嘰嘰喳喳地說駱家人在得知皇上賜婚時的模樣,笑得挺樂的,「你當時沒有看到我那幾個嬸娘的神色,簡直就像被人生生打了一巴掌。以前她們都因為祖母偏心沁表姐,心裡都有怨言,因為沁表姐的婚事一直沒著落,暗地裡還嘲笑過,可沒想到沁表姐如今卻要成為親王妃了,連大姐姐和槿姐姐都比不過她,還有林姐姐,她前陣子回娘家時,恰好見到沁表姐,那巴結的模樣,真是讓人不知說什麼好,也不想想當初她嫌棄你們時的樣子,現在轉頭過來巴結,虧得她臉皮能厚成這樣……」

  駱林在去年也出閣了,因為襄夷公主鬧著要嫁靖遠侯世子之事,她的如意算盤自然打不響了,而且她也沒膽子和公主搶人,便在駱二老爺的安排下,嫁給了伯府的庶子為妻。

  雖是如此,但是駱林是個極會鑽營的人,以前她瞧不起曲家姐妹,如今曲家姐妹都嫁得比一般勳貴之女還要好,她也是個能伸能屈的,轉過頭來巴結,一點心理障礙都沒有,反而顯得落落大方。

  臉皮之厚,實屬悍見。

  駱家的情況,曲瀲不用問也心知肚明,除了駱櫻,曲瀲對駱家人的勢利沒有什麼好感,也幸得駱櫻和她一起長大,她對駱櫻潛移默化地影響了一些,才讓這姑娘保持這般可愛的性子。

  將駱櫻送走後,曲瀲摸著肚子,開始琢磨著給她姐準備什麼賀禮好。

  這麼一想,就想了半個月,將庫房都翻了個底朝天,仍是覺得賀禮的份量不夠,或者不夠出彩。她就這麼一個親姐,而且這姐對她那麼好,自然想要給她最好的,只是她挑來挑去,都沒有滿意的,差點將暄風院折騰得人仰馬翻。

  厲嬤嬤等人心裡嘆氣,安慰地想著,幸好她只是在屋子裡折騰,沒有頂著個大肚子去池中划船,就由著她吧。

  因為曲瀲太會折騰了,也導致厲嬤嬤等人對她的要求越來越低了。

  紀凜也由著她折騰,十分包容的模樣,還給她出主意,這讓曲瀲感動得要死,她也知道自己好像挺龜毛的,但是這人卻這般容忍她,不管是因為她這個人,還是因為肚子裡的孩子,她都無法不觸動。

  可惜,等到晚上睡覺時,三更半夜被人咬醒,被他咬牙切齒地威脅一番後,曲瀲的感動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啥都沒有剩下。

  「你是我的妻,卻整天將個女人放在心上,你還有沒有將我放在眼裡?要不是你現在懷著孩子……」他恨恨地說,盯著她的肚子目光不善,嚇得她差點忍不住抱著肚子那顆肉球。

  曲瀲這才知道,這廝白天時雖然溫柔,但可能那只不過是偽裝罷了,一定是吃醋了。這醋來得好生沒道理,不過這種事情以前也發生過,所以曲瀲知道他這是吃醋了,而不是莫名其妙地發脾氣。

  「我每天都有盯著你。」她弱弱地為自己辯護,笨重的身體往旁邊挪了挪。

  「是麼?」他危險地盯著她,然後又啃了她一口。

  曲瀲趕緊點頭,先將他安撫了再說。

  最後第二人格被安撫了,可惜曲瀲卻是個作死的,第二天依然我行我素,見他待自己依然溫柔得醉人,更愛作死了。

  至於到了晚上……曲瀲也有了經驗,他一發狠,她就抱著大肚子叫疼。

  於是什麼都沒有了。

  就這麼風平浪靜地到了三月底。

  三月二十八,宜祝福、求嗣、訂婚、嫁娶、出行、求財;忌蓋屋、移徙、作灶、開市。

  今天是曲沁出閣的日子。

  曲瀲其實很想回娘家去看著她姐出閣的,只是如今她的肚子已經很大了,行動不便,淑宜大長公主和紀凜根本不肯讓她出門,就怕有個什麼閃失。

  曲瀲為此很是愧疚,明明她很想看著她姐出閣,祝福她一番,可惜卻因為現實原因,沒法辦親自去,讓她心裡頗不是滋味。

  紀凜怕她多思傷身,安慰地道:「你不用擔心,我今兒特地請了假,過去幫襯,會將你的意思傳達給姐姐知道。想來她也知道你現在的情況,會體諒你的。」

  也只能如此了。

  等紀凜早上出門時,曲瀲拉著他嘮叨了一大堆,直到時間差不多了,才依依不捨地看著他帶著給曲沁的結婚賀禮離開。

  紀凜去了雙茶衚衕,發現雙茶衚衕此時已經熱鬧起來了。

  作為曲家的姑爺,曲家自然不敢待慢,候在門口迎客的管家見到他到來,趕緊讓人去通知曲湙。

  曲湙很快便過來,見到紀凜一大早便過來了,心裡有些高興,面上也帶著笑,與他見禮,笑道:「二姐夫今兒來得可真是早,是不是二姐催你來的?二姐如今還好吧?」

  紀凜含笑道:「今兒是大姐的好日子,自然要過來早些沾些喜氣。你二姐原本來要過來的,不過她如今月份大了,祖母和我都有些擔心,怕路上有個什麼閃失,所以沒有讓她來,她心裡也極是過意不去,還望你們莫要見怪。」

  曲湙笑道:「見怪什麼,這本就是應該的,還要勞煩二姐夫多擔待一些。」

  郎舅二人邊客氣邊進了曲家,先去給今兒過來幫忙的曲二老夫人和季氏等長輩們請安,待見到曲沁時,又表達了曲瀲的意思。

  因為距離吉時還有一段時間,曲沁此時只是穿著平常的衣裳,臉上未施脂粉,看起來清麗脫俗,卻自有一股常人沒有的雍容華貴之姿,安靜地坐在那兒,周圍的人都成了她的陪襯,無一人能越過她。

  紀凜以前為避嫌,也不曾仔細看過這位大姨子,如今因為景王的原因,忍不住多看一眼,雖然心裡覺得大姨子比不得自家大腹便便的小妻子好,可也得承認,是個難得的姑娘。只是,那位舅爺爺應該也不是以貌取人之輩,也不知道他怎麼會相中曲沁,怕是其中有一段不為人知的淵源。

  時間不等人,轉眼吉時便到了。

  紀凜和曲湙一起站在門口處,迎接皇家的花轎。

  在一片賀新人的鼓樂聲和鞭炮聲中,皇家的迎親隊伍終於到了,同時人們也看到了坐在一匹扎著紅綢的白色駿馬背上、身上穿著紅袍的男人。

  對於景王,眾人都是只聞其名不見其人,縱使是皇上親自賜婚,因要避嫌,所以景王除了讓人送東西到曲家來外,並不曾露面,除了曲大老爺能在朝堂上見過一面,曲家其他人都是不曾見過的。

  如今終於見到人了,所有人都忍不住看過去,然後心裡輕咦了一聲。

  聽說景王今年已過而立,可是那馬上的青年看起來格外地年輕,看著就像個二十來歲的俊逸男子,一身紅袍掩不住他身上那種特殊的氣質,但是什麼氣質一時間也無法用言語說明,只覺得那豔紅色襯得他的眉眼和氣質,不僅不顯俗豔,反而被他穿出了一種清正出塵的氣質,坐在高高的馬背上,俯視人時,眼裡一片輕淡,彷彿眾生在他眼裡,不過煙雨浮雲。

  曲湙忍不住有些詫異,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這位大姐夫,似乎比想像中的要好一些,又有一種說不出的古怪之感。

  唯有站在人群中的紀凜看著那翻身下馬的男人,然後嘴角微微抽了一下。

  接下來,新郎官一路過五關斬六將,將小舅子的刁難一一化解後,終於將新娘子迎走了。

  紀凜默默地看了一眼哭得淚眼朦朧,連女婿長什麼模樣都沒有瞧清楚的岳母,忍不住又看了眼走遠的迎親隊伍,也不知道等三朝回門時,岳母見到新女婿時,會有什麼反應。

  送走了迎親隊伍,曲家也安靜下來,紅色炮紙落滿一地,透著一種人走茶涼的惆悵清冷。

  紀凜也和曲家人告辭,回了鎮國公府。

  回到府裡,自然被挺著肚子的曲瀲撲過來問東問西。

  「怎麼樣,一切還順利麼?你看到景王了麼?他長得怎麼樣?對我姐好麼?我姐出嫁了,我娘是不是又哭成淚人了?湙弟他們怎麼樣……」

  囉哩八嗦一大堆,但是紀凜卻沒有絲毫不耐煩,耐著心道:「一切都順利,他長得……還好,對姐姐應該不錯,岳母確實頗為傷心,從迎親花轎到來開始,就一直哭,直到花轎出了門,還在哭……」

  曲瀲滿臉黑線,她就知道她娘會這樣,上回她出嫁時,還有姐姐在旁,她娘倒是能克制一下,這回沒人在旁勸著,所以哭成這樣也不奇怪,不然多辜負她那小白花一樣的長相和發達的淚腺啊。

  曲瀲又問了很多婚禮的細節,紀凜都回答了,見她因為沒法參加姐姐的婚事而有些鬱鬱寡歡,便安慰道:「景王是祖母的弟弟,定會帶姐姐過府來給祖母請安的,屆時你也能見到了。」

  曲瀲想想也是這個道理,便道:「那好,到時候我要仔細瞧瞧,看看他對姐姐好不好。」

  紀凜看她瞬間變得活力四射的模樣,摸摸她的臉,親了一下,心裡想什麼只要他自己知道。

  只是到了那天,眾人都沒有想到,曲瀲看到景王時,反應那麼大,甚至提前生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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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5 13:12:03 |只看該作者
第153章

  曲沁的婚禮過後,曲瀲便一直盼著景王帶妻子上門來給淑宜大長公主請安的日子,到時候就能好生瞧瞧這姐夫如何了,最重要的是,要知道他對自己姐姐好不好。

  雖然對外看來,景王是淑宜大長公主的侄孫,但是知情人都知道他的真實身份。所以,這親弟弟成親了,怎麼著也要將弟媳婦帶過去給姐姐看看的,就算不能做得太明顯,但是也可以找其他的名目帶人上門去請安。

  藉口也是現成的,誰讓淑宜大長公主如今的輩份在皇室中也是極高的,景王特地帶王妃上門去給她請安,也說得過去,並不會讓人多想。

  所以在過了三朝回門後,景王便讓人到鎮國公府知會一聲,明日將帶王妃過府來給淑宜大長公主請安。

  在暄風院的曲瀲也得到了訊息,頓時精神大振。

  因懷孕的原因,她無法回娘家去送姐姐出閣,這是她最扼腕的事情,甚至連去評估一下姐夫都沒辦法。幸好也不用她等多久,因為淑宜大長公主的原因,景王也要上門來拜訪,這是她可以光明正大觀察姐夫的機會。

  也不知道這姐夫長什麼模樣,都年過三十了,雖然在這個世界,三十歲的男人也有當爺爺的,確實老了點兒。但在她看來,其實正是男人三十一支花的年齡,並不算老,而她姐姐是重生的,並非一個妙齡少女,心態比較成熟,和景王的年齡差也不算是太多,恰恰好。

  嗯,明天一定要仔細瞧瞧。

  厲嬤嬤等人見她突然活力四射,又要開始折騰了,心裡忍不住有些納悶,就算是親姐姐過府來拜訪淑宜大長公主,也沒必要如此振奮吧?難道裡頭還有什麼內情不成?

  等紀凜晚上回來,見她活力四射地挑著明天要見客的衣裳時,目光有些幽深。

  他走過來,攬住她的腰,在她臉上親了下,笑問道:「這是做什麼?」

  「明天大姐夫要過來給祖母請安,總要給他留個好印象。」然後拎了一件煙柳色的禙子在身上比劃著,問他好不好看。

  紀凜笑道:「你穿什麼都好看。」

  曲瀲明知道他在哄自己,但仍是止不住滿心歡喜,高興地湊過去親了他一口。她覺得成親一年,這少年自動點亮了哄人技能,只要是這個主人格的溫柔少年,從來沒有讓她失望過,簡直就像一個全能好丈夫。

  不過只止於主人格,等他人格一轉變後,那就是各種毛病暴發出來了。

  紀凜見她轉身去挑首飾,忍不住道:「景王雖然是祖母的弟弟,但他娶了你姐姐,你只要將他當成姐夫便可了,不必特地如此計較,省得姐姐看了也不自在。」

  曲瀲臉上的笑容瞬間僵硬住,僵硬地轉頭看他,對上那雙清潤卻平靜的眸子,慢慢地將手中拿著的一對貓眼石墜子丟回匣子裡,扁了扁嘴說道:「其實你不用提醒我。」

  這真是個糟心的世界,夫家祖母的親弟弟娶了自己的親姐姐,這輩份真是亂得很。

  頓時失了興奮,曲瀲讓丫鬟過來將東西都收拾好,失意地坐到黑沐鈿鏍的羅漢床上,一副不想理人的樣子。

  紀凜失笑,雖然她被打擊了,但他的心情就如同窗外那明媚湛藍的天空,萬里無雲,晴空朗照。

  這種心情真是不該,但是卻止不住地高興。

  只要她的目光看著別人時,他便不高興,直到她的注意力落到自己身上,才會平靜下來。

  他坐到她身邊,將她攬到懷裡,笑著安慰道:「你平常心對待便可,其實不必想那麼多的。」

  曲瀲轉頭瞅了他一眼,突然問道:「對了,我以後怎麼稱呼他?是該稱呼舅爺爺呢,還是叫大姐夫?」

  「就叫姐夫吧。」紀凜摸摸她的臉,心說叫了姐夫,以後如果有個什麼事情,還怕那人不幫忙麼?那人是個天縱奇才,他的醫術那麼好,不利用還真是暴殄天物。或許,這大概是自從知道景王真正身份後,唯一的好處了。

  曲瀲默默點頭。

  大概被紀凜打擊到了,曲瀲很快便恢復正常,也不再像剛才那樣發神經地想要給景王一個好印象了。反正她現在大腹便便的,穿什麼還不是那個鳥樣?沒什麼好打扮的。

  「沒關係,以後打扮給我看就可以了。」紀凜安慰道。

  曲瀲瞅著他,然後伸手摟住他的脖子,笑眯眯地點頭,「那好,以後我只打扮給你看。」

  然後見到他眉眼舒展,整個人都溫和明媚得像三月份的光陽,心裡頓時有些明白了,不禁哭笑不得。

  翌日,紀凜並沒有進宮。

  因為知道今日景王要帶曲沁過府來,紀凜特地請了假在家。

  而這一大早的,平寧郡主也回了孃家。

  平寧郡主有些鬱悶地對淑宜大長公主說,「娘,這是舅舅的好日子,我這作晚輩的,怎麼著也該過來見見。」卻對曲沁叫不出「舅母」這兩個字,只要想到舅母是娘家侄子的親姐姐,平寧郡主心裡就像吃了苦一樣。

  淑宜大長公主如何不知道女兒的心思,淡淡地道:「既然如此,待會景王過來時,你最好什麼都不要說,也別和你兄長他們說,景王的身份,你就爛在肚子裡吧。」

  如今連皇家玉牒都改了,多說無益。不過就算改了玉牒,景王也是她的親弟弟,這點是不會改變的,經過這些天,淑宜大長公主已經心平氣和了,他們都成親了,再折騰什麼也沒用,還不如像烏嬤嬤說的那樣,放寬心,由著他們自己去折騰。

  「放心,我也不想對大哥他們說。」平寧郡主心情鬱郁的,這種事情她怎麼可能對兄長說,讓兄長也跟著自己一樣被這任性的舅舅弄得快崩潰麼?還不如一開始什麼都不知道呢。

  母女倆正說著話,便有丫鬟進來通報世子和世子夫人過來了。

  「快請他們進來。」淑宜大長公主吩咐道。

  很快便見紀凜小心地扶著挺著大肚子的少女進來,因為她身形纖細,臉蛋小巧,反而顯得肚子比較大,不過這肚子和平常婦人倒也沒有什麼區別。

  平寧郡主見他們進來,忍不住多看了曲瀲一眼,只見她並不像其他孕婦那般膚色變差、身材變形,反而因為懷孕的原因,讓她看起來更添了一種女性的韻味。平寧郡主想起自己懷孕那會兒的事情,連生三個兒子,她對婦人懷孕也有些經驗,心裡覺得曲瀲這胎怕是個女孩。

  想到此,她扯了扯唇,有些嘲諷。

  也不知道生了女兒,兄長和暄和會不會繼續護著這曲氏。不過她母親卻不是個看重男女的,就算曲氏生了女兒,母親也不會在意吧。平寧郡主不得不承認,很多時候,她娘比這世間的很多女子都開明得多。

  紀凜扶著曲瀲上前給淑宜大長公主請安。

  「行了,瀲丫頭的肚子都這麼大了,就別行這虛禮,快過來坐。」淑宜大長公主叫道,又吩咐丫鬟將曲瀲愛吃的瓜果點心等都端過來擺在她面前。

  平寧郡主見母親的行為,忍不住又撇了下嘴。

  真不知道這曲氏有什麼好,娘為什麼這般抬舉她。

  這時,鎮國公夫妻、紀二老爺夫妻,還有紀衝、紀冽、紀詩、紀語、紀詞等人也過來了。

  因為今日景王要帶王妃上門來拜訪的日子,所以鎮國公和紀二老爺也和紀凜一樣,特地請了假在家裡。在鎮國公看來,景王現在可是皇上心中的大紅人,甚至比對寧王還要器重,怎麼著都得給他些面子,所以在得知景王要過府時,便特地請了家。

  鎮國公原來還有些忐忑,怕自己這行為落在母親眼裡,有些興師動眾,卻沒想到母親卻什麼都沒有說,反而默許了他和二弟的行為,讓他心裡越發的肯定了景王在皇上和母親心中的地位。

  等眾人坐下後,鎮國公目光看向坐在一起的兒子和兒媳婦,視線落在兒媳婦的肚子上,心裡琢磨著,應該很快就要生了,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這孩子是男是女。

  鎮國公雖然不太管內宅的事情,不過想到即將要有孫子,心裡也頗為滿意的。

  說了會兒話後,便聽下人來報,景王和景王妃到了。

  鎮國公夫妻和紀二老爺夫妻、紀凜等人忙出去迎接,平寧郡主和曲瀲留在寒山雅居陪著淑宜大長公主。

  曲瀲因身體不便,並不需要出去迎接,但是聽說景王來了,心思已經不在這裡,目光熱切地盯著門口的方向。

  平寧郡主陪在母親身邊,隱晦地看了一眼曲瀲,見她的樣子,不由得暗暗蹙眉。

  過了會兒,便聽丫鬟過來稟報,景王到了。

  很快地,便聽到了外面傳來的腳步聲。

  然後是一群人走了進來,曲瀲的目光一下子便落到了被鎮國公等人簇擁在中間的男子。

  他身上穿著一件寶藍色律紫團花繭綢錦袍、腰間繫著深紫色綬帶,左邊掛著鴉青色底繡白竹的荷包,右邊掛了一方小印。他看起來二十來歲,面容俊逸,身上沉澱著一種奇特的氣息,有些出塵飄逸,甚至隱隱透著一種寶相端莊之色,在寶藍色的錦衣華服映襯下,越發的清貴。

  而奇怪的是,他的頭髮並不像這年代的男子,皆長及腰臀,堪堪只及肩膀長,用了一條錦帶束在身後,看起來頗為怪異,卻出奇的襯他的氣質。

  他的身側,跟著同樣錦衣華服的曲沁,容貌端靖秀麗,氣質文雅雍容,站在景王身邊,絲毫不遜色,反而有自己的風姿韻味。

  「抱歉,今兒打擾了。」景王開口,是溫和的男中音。

  鎮國公在旁道:「是我們恭候殿下多時了,快進來,母親正等著殿下和景王妃娘娘。」

  景王走了進來,他的目光首先落在了坐在首位上一身盛裝的淑宜大長公主身上,臉上慢慢地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溫和中帶了一種說不出味道的無塵悲憫之色。

  他開口,對著淑宜大長公主道:「姑祖母,今日本王帶王妃過來給你請安了。」

  聽到這稱呼,淑宜大長公主臉色變了變,忍耐許久方道,「行了,都過來坐吧。」

  景王含笑應了一聲,微微側身拉住身邊的妻子,在準備好的位置坐下,然後目光落在了淑宜大長公主下首位置的曲瀲身上,朝她微微一笑。

  曲瀲已經傻了。

  事實上,在看清楚景王的那張臉開始,她便在想這個人真是好生眼熟,等到再看景王對淑宜大長公主露出笑容時,她如同被一道天雷劈中,然後整個人都傻了。

  可能是情緒比較激動,曲瀲開始感覺到肚子有些疼,忍不住彎腰抱住肚子。

  紀凜第一個發現她的異樣,驚聲問道:「阿瀲,怎麼了?」

  聽到紀凜的聲音,所有人都看了過來,曲沁甚至忍不住站了起來,惹得旁邊的景王看了她一眼,詫異於她對這妹妹這般看重。

  曲瀲的目光仍在景王臉上打轉,然後再一次受到了刺激,覺得肚子更疼了。

  「阿瀲,怎麼樣?」紀凜焦急地問道。

  她苦逼兮兮地朝著緊張的紀凜道:「暄和,我……可能要生了……」

  被自己姐夫的長相刺激得要生產什麼的,真是日了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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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聽到她說要生了,紀凜慌了下,不過很快便鎮定下來——至少表面上看來是這樣。

  他一把將她抱了起來,轉頭對上首位置的淑宜大長公主道:「祖母,阿瀲要生了。」

  他的神色雖然鎮定,但到底關心則亂,頭一回要當爹了,而且要生孩子的還是心愛的妻子,心裡其實也有幾分慌亂的,下意識地求尋親近的長輩幫助,緊繃的身體反應了他內心的真實。

  「要生了?怎麼會?」淑宜大長公主也有些吃驚,趕緊道:「那快點將瀲丫頭送回房……等等,你過來,先給她瞧瞧。」

  聽到曲瀲要生的訊息,在場的其他人也有些懵,太醫不是說了麼,還有半個月才生麼?怎麼突然提前了?只是還沒回過神呢,又聽到淑宜大長公主的話,他們下意識地看去,發現淑宜大長公主這話竟然是對著景王說的,越發的懵了。

  景王挑了下眉,見姐姐理所當然地指使著他,並未說什麼,便起身走過去。

  曲沁也緊張地跟著他,湊過去看著臉色發白的妹妹,滿眼心疼。

  景王扭頭看了一眼妻子,見她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鎮國公世子夫人身上,目光微動,轉頭對緊張的紀凜道:「別急,生孩子這事情都是要時間的,要生也不是一時半會能生出來,我先瞧瞧。」

  說著,他拉起曲瀲的手給她把脈。

  把完脈,他對紀凜道:「確實是要生了。」說著,他見紀凜懷裡的少女正用一雙清澈的眸子小心地窺著自己,朝她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

  曲瀲再次受到了莫大的刺激,將臉埋進紀凜的懷裡。

  這麼近距離看他,果然讓人心臟受不了。

  她覺得自從得知景王的真實身份後,不僅受到了來自周氏皇朝滿滿的惡意,現在是受到了來自世界的惡意了。

  真是日了狗了,為毛景王會是他?

  想到這裡,她感覺到肚子更疼了,想來連肚子裡的孩子也受到了來自世界的惡意的刺激,才提早出世了。

  紀凜臉色有些發白,儘管平時表現得再成熟理智,但其實還未到弱冠之齡,年紀並不大,而且這是他的第一個孩子,是他謀求來的,為的是……他如何不擔心?這種時候,很難再保持平常心。

  「那有沒有事?」淑宜大長公主插口問道。

  景王笑道:「妹妹的脈相還算平穩,如果沒有意外,那便沒事。」

  聽到他沒有任何心理障礙地對著曲瀲叫「妹妹」,淑宜大長公主和平寧郡主等知情的人表情瞬間空白了下,等聽明白了他的話,整顆心都提了起來。

  什麼叫「如果沒有意外」?淑宜大長公主和曲沁都被他的話弄得提起了一顆心,然後兩個一老一少的女人都瞪向他。

  景王見自己親近的兩個女人都瞪著自己,臉上溫和的笑容有些維持不住,對紀凜道:「行了,暄和先將你媳婦送回屋子裡吧。」

  紀凜聽後,也懶得管這位舅爺爺奇厚的臉皮了,抱著曲瀲就往外走,將她送回了暄風院中提前佈置好的產房。

  從半個月前開始,厲嬤嬤已經著手準備產房和生產要用的東西了,並且連線生嬤嬤也事先安排好,就安排在暄風院中住下。所以這會兒知道曲瀲要生了時,雖然慌了下,不過卻很快就反應過來,在厲嬤嬤的指揮下,丫鬟們行事井井有條。

  見紀凜就這麼抱著人走了,淑宜大長公主下意識地站起身來,想開口說什麼,但是紀凜已經大步走遠了。淑宜大長公主原本是想讓孫子將曲瀲安排在寒山雅居生產的,可是紀凜走得太快了,爾後想想暄風院離這兒也不遠,便由著他了。

  只是淑宜大長公主心裡仍是有些擔心,轉眼看到若無其事地站在那兒的景王,想到曲瀲的異樣,心知那孩子是個聰明的,可能猜到什麼了,頓時一股氣不打自來,便瞪著他,強勢地道:「今兒你便多待會兒,待暄和媳婦平安生了孩子後再回去吧。」

  景王:「……」

  曲沁上前一步,勉強道:「自該如此,就打擾您了。」她嘴角動了動,也不好對著淑宜大長公主叫「姑祖母」,省得再刺激這位老人。但是要叫「姐姐」,不說大庭廣眾之下不好叫,就算沒了外人在,私底下她也叫不出口。

  活了兩輩子,她對淑宜大長公主的定位是妹夫的祖母,哪想有一天她會成了自己的「姐姐」。

  曲沁此時的心情也十分複雜,她沒想到妹妹的反應會這麼大,會被刺激到提前生產,頓時心裡又愧又悔,覺得自己應該早點將事情和妹妹說清楚的。她以為,隔了幾年,許是妹妹已經對景王沒印象了,覺得說不說已經不重要了,卻沒想到妹妹竟然記憶力這麼好。

  不過也不怪妹妹,曲沁想到三朝回門時繼母的反應,頓時覺得這對母女倆還真是如出一轍。

  雖然心裡擔心妹妹,不過她擡頭看了一眼丈夫,想到他的醫術,感覺也不用太擔心。不過……婦人生孩子,他應該也能應付吧?

  就在淑宜大長公主要移駕去暄風院時,鎮國公等人也反應過來。

  「娘,景王殿下今兒是帶王妃過來給您請安的,如此留下他……未免不妥。」鎮國公扶著母親,小聲地勸道。

  淑宜大長公主不以為意,「有什麼不妥的?景王的醫術不錯,有他在,暄和媳婦生孩子也能順利一些。」

  鎮國公驚訝地看她,他可沒聽說景王會醫術。不過這也能明白為何先前母親會讓景王去給兒媳婦把脈了,只是看景王的年齡,鎮國公有些拿不準,不知道景王的醫術如何,就算他的醫術好,能好得過太醫院裡那些浸淫醫術一輩子的老太醫?

  雖然心裡不解,但因淑宜大長公主、景王等人都去了暄風院,鎮國公夫人和紀二夫人等人也一併過去了,讓紀二老爺和紀衝等晚輩各自回自己的院子去歇息。

  紀語心裡雖然有些擔心,但是自己一個未出閣的姑娘,並不好去暄風院湊和。而紀衝和紀詩等人也忍不住看向暄風院,目光微閃。

  鎮國公夫人作為婆婆自也跟著過去,不過她神色冷淡,並沒有兒媳婦要生孩子的擔憂,看著有些事不關已。也幸好作為媳婦,她是跟在淑宜大長公主身後走的,方才沒有人注意到,只有平寧郡主看了個真切。

  「大嫂。」平寧郡主微微蹙眉,「暄和媳婦要生了,您怎地……」

  鎮國公夫人轉頭看向小姑子,目光微微變了下,問道:「怎麼?」

  「你一點也不擔心?」平寧郡主心裡有些疑惑,就算大嫂不喜歡曲氏,但曲氏肚子裡的孩子好歹是親孫子,多少也應該關心一下。難道大嫂厭惡曲氏到連她生的孩子也不喜歡?

  「擔心有什麼用?我又不是大夫。」鎮國公夫人冷淡地道,見小姑子疑惑地看著自己,也沒有解釋什麼,跟著淑宜大長公主等人一起進了暄風院。

  進了暄風院後,鎮國公等人都忍不住擡頭看了一眼,滿眼入目的景色很是陌生。

  除了淑宜大長公主和常來暄風院走動的紀二夫人外,其他人對於暄風院很是陌生,這也有淑宜大長公主下令不準人去暄風院打擾紀凜的原因,紀二夫人能過來走動,也是曲瀲嫁過來後的事情,不然以前她也從未踏進過暄風院。而鎮國公夫妻,雖說是父母,可是因一些原因,卻很少來暄風院。

  此時暄風院已經熱鬧起來,下人們忙忙碌碌的,見到淑宜大長公主過來,厲嬤嬤忙過來請安。

  「世子夫人怎麼樣了?」淑宜大長公主問道。

  「少夫人已經安置妥,不過接生嬤嬤說現在只是開始,少夫人不會生那麼快,還要等一段時間。」厲嬤嬤回道。

  這道理眾人都懂,婦人生產時,第一胎總要熬點時間。

  鎮國公有些尷尬,覺得他一個大男人的,兒媳婦生產也幫不上什麼忙,並不用到這兒來守著,這些都是女人的事情。可是看到景王被母親拘著過來了,他也不好隨便離開,只好找事情轉移注意力。

  「暄和呢?」鎮國公這才發現兒子竟然不在。

  「世子正在房裡陪少夫人。」厲嬤嬤答道。

  「胡鬧!」鎮國公不禁有些生氣,「他媳婦生孩子,他一個大男人進去做什麼?也不嫌汙晦。」

  聽到他的話,淑宜大長公主和曲沁都忍不住看了他一眼,看得鎮國公有些莫名。

  連續生過四個孩子,並且其中長子和小兒子出生時,丈夫都全程陪同的淑宜大長公主聽到兒子的話心裡極不舒服。淑宜大長公主也知道世人對男人進產房一事很是忌諱,認為不吉利。但是丈夫對她情深意重,要不是二兒子和女兒出生時,丈夫不在,怕是那時候也會陪著她到孩子出生,所以對這種事情,她其實不是那麼看重。

  將心比心,淑宜大長公主也不會對孫子此時的行為說什麼。

  而曲沁都重生過一回了,此時又是她妹妹在生孩子,她哪裡會介意這些?所以聽到鎮國公的話,心裡也有些不悅。

  鎮國公不知道自己捅了馬蜂窩,就要讓人去將兒子叫出產房時,他娘卻道:「我去瞧瞧暄和媳婦。」

  曲沁也想去瞧瞧妹妹,便上前扶著淑宜大長公主和紀二夫人等人一起往產房去了。

  現場只留下了鎮國公和景王兩個大男人。

  畢竟是晚輩生孩子,兩個男人自然要止步的,不好跟過去。

  鎮國公在客人面前被母親駁了面子頗為尷尬,忍不住看向景王,不過景王卻很是從容地朝他笑了下,那笑容溫和中帶著一種莫名的味道,讓人忍不住就鬆了心房,覺得這個人真是讓人感覺親切。

  「不用擔心,我剛才給妹妹把脈,她的身體很健康,雖然提前生產,卻是無礙的。」景王安慰道,看著比自己年紀大的鎮國公,笑容很是包容。

  鎮國公被他那種包容的態度弄得有些不自在,總覺得這人好像在將他當晚輩看一樣。

  另一邊,淑宜大長公主等人進了產房,便見房產裡只留了個接生嬤嬤和丫鬟在那兒守著,曲瀲坐在床上,背靠著一個大迎枕,紀凜坐在床邊,手裡端著一盅湯,正在餵她喝湯。

  見到淑宜大長公主等人過來,紀凜有些驚訝。

  「祖母……」

  淑宜大長公主伸手制止了他們起身的行為,問道:「瀲丫頭怎麼樣了?」

  紀凜回答道:「嬤嬤說現在還不到時候,可能要等會兒,所以就先讓阿瀲吃些東西,等會兒才有力氣生。祖母,你們怎麼過來了?」他說著,目光從曲沁掠到母親身上,然後很快便收回了視線。

  「瀲丫頭突然要生了,我哪裡坐得住?」而且還提前了半個月,淑宜大長公主生怕出什麼意外,所以才將景王給扣下來,如果有個什麼,還有現成的大夫在。

  對景王的醫術,她是放心的。

  淑宜大長公主又問了幾句,然後安慰了曲瀲,讓她不必害怕,她們就在外面陪著她。接著對紀凜道:「你不必擔心瀲丫頭,景王就在外面,瀲丫頭沒有平安生下孩子後,都不會離開的。」

  紀凜眼睛微亮,心裡也鎮定了不少。

  曲瀲心裡也是有些害怕的,她第一次生孩子,根本沒有經驗,怎麼可能不害怕?見到姐姐在,多少有些安慰。不過在聽完淑宜大長公主的話,頓時有些囧了,沒想到景王會被淑宜大長公主扣下來。

  想到傳聞中景王的醫術,曲瀲頓時也有了些信心了。

  眾人說了會兒安慰的話後,怕留在產房裡打擾,便都離開了。

  「暄和,你也離開。」鎮國公夫人對兒子道:「你媳婦生孩子,你一個大男人留在這兒做什麼?」

  紀凜看了她一眼,低聲道:「我等阿瀲吃了東西再離開。」

  鎮國公夫人又看了他一眼,在小姑子暗暗地扯著袖子時,方轉身離開。

  等人都離開後,曲瀲看了一眼站在視窗下準備東西的接生嬤嬤和碧春兩人,讓她們出去門口守著後,便幽幽地看著紀凜。

  紀凜將湯匙遞到她嘴前,「阿瀲,再吃一點,等會才有力氣。」

  曲瀲張口喝下了,幽幽地道:「景王,其實就是明方大師吧?」

  紀凜看著她,見她木著臉,斟酌地道:「其實不是你想的那樣,明方大師只是對外的稱號,知道他真面目的人其實不多……你還記得他啊?」

  「怎麼不記得?」曲瀲有些悲憤地道:「當年在常州府,我娘時常去濟明寺上香,那時恰巧明方大師在濟明寺裡潛修,偶爾會在寺裡碰見他。後來我進京時,不是也在枯潭寺見過他一面麼?當時你也在的!」

  想到自己因為受了刺激導致提前生產,心裡越發的悲憤。

  她的姐夫不僅和她姐錯了輩份,還是個和尚——不對,她早就知道景王以前被高宗皇帝送去出家了,心裡是知道他當過和尚的。可是不是說高宗皇帝一直盼著他還俗麼?景王不是早就還俗了麼?怎麼轉眼間,名滿天下的得道高僧竟然就是景王?

  曲瀲幾乎要捶地了。

  她突然想到了什麼,扒著他問:「景王今年到底多少歲了?你別騙我了,都說他已經成名二十多年了,其實已經有四十多歲了吧?莫不是他天縱奇才,七八歲就成名了?」可是看那張臉,明明就是個二十來歲的青年,這保養得真是妖孽了,難道是佛法高深,青春永駐?

  紀凜點頭道:「你說得沒錯,他確實是八歲時就成名了。他五歲時出家,對佛法頗有研究,確實是天縱奇才,也是因為如此,相國寺的住持才希望他出家,可惜高宗皇帝希望他身體好轉後就還俗娶妻生子,卻不想被景王自個跑了。不過他的年紀也不算大吧,不過是三十出頭罷了……」

  景王確實稱得上天縱奇才,相國寺住持曾有言,此子若不收斂,慧極必傷,無法活到成年,方才希望能渡他出家,修習佛法,以他的慧根,必會有所成就。可也壞在他過於早慧,當了幾年的皇子,正是對世間一切事情都好奇的時候,心在紅塵中,怎麼可能就斷了一切出家?

  有的人,無論如何努力,終其一生一事難成;有的人,傾其一生努力,也不過是在某個領域中有所成就。可是有的人,便便隨隨便能成為通才,很多東西只要看一眼就學會了,根本不用怎麼努力,可稱為曠世奇才,景王便是這樣的人。

  無論是佛法還是醫術,他隨便學學就會了,甚至比那些鑽研了一輩子醫術的太醫還要高明。

  也是因為如此,所以上天可能無法容忍這種像bug一樣的存在,讓他自幼起便多災多病,甚至被斷定活不過成年便要夭亡。高宗皇帝沒有辦法,方才聽信相國寺高僧之言,將他送去相國寺出家,遠離紅塵,這才有起色。

  可越是聰明的人越有計算,越不服命運的安排,景王便是這樣的人。

  曲瀲木木地聽著,覺得自己的三觀再次被這惡意滿滿的世界重新整理了。

  景王這個人,對她來說,簡直就像火星來的一樣,智商上簡直要碾壓一眾屁民——包括她,感覺十分心塞。

  「阿瀲,你沒事吧?」紀凜有些擔心地摸著她蒼白的臉。

  曲瀲看了他一眼,然後慢吞吞地躺下,說道:「我肚子疼,這回是真的要生了,你去叫接生嬤嬤過來,然後可以出去了。」

  她冷靜的語氣、冷靜的模樣,一點也看不出要生的樣子——除了臉上的汗多了一點。

  紀凜臉色微微一變,手中的湯盅也掉了,爾後身上的氣息慢慢地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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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5 13:12:31 |只看該作者
第155章

  曲瀲覺得肚子又開始陣痛起來,已經懶得理會床前的人了。 只是她都痛成這樣,他竟然無動於衷,她忍不住開口道:「你怎麼……」

  轉頭看去,見他神色僵硬地看著自己,一身煞氣的模樣,實在是讓人心驚,遲鈍的腦子過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這人竟然又轉換人格了。看到他這樣子,曲瀲只能祈禱他最好別又剋制不住發脾氣,做出什麼不好的事情來。

  想到這裡,她儘量溫和地道:「暄和哥哥,麻煩你去叫厲嬤嬤進來。」

  紀凜看了她一眼,便揚聲將人叫進來。

  厲嬤嬤等人都在門外候著,叫一聲就進來了,她們進來後,卻見世子拉來一張錦杌放到床頭,然後大馬金刀地坐下,拽住床上產婦的手不走了。

  厲嬤嬤:「……」

  曲瀲也被他的動作弄得懵了下,想要說什麼時,肚子突然一陣劇痛傳來,到口的話變成了痛苦的呻吟。

  「很痛麼?」

  他的聲音很輕,一隻手拿著帕子給她擦汗,手有些顫抖,顯然被她的模樣嚇得不輕。

  曲瀲顫著聲音道:「當、當然了,不信你來生生看。」

  「我是男人,怎麼生?」他頓了一下,又道:「如果下輩子你成了男人,我成了女人,我倒是可以生看看。」

  曲瀲被他的話逗得有些想笑,但是肚子越來越痛了,很快便沒心思和他鬥嘴。

  這時厲嬤嬤和兩個接生嬤嬤都過來了,接生嬤嬤檢查了下曲瀲的情況,對厲嬤嬤點頭,說道:「世子夫人要開始生了。」然後又看了一眼床頭坐著的男人。

  厲嬤嬤知道接生嬤嬤的意思,她心裡也挺無奈的,看世子那架勢,好像要坐在這裡看著世子夫人生孩子一樣,簡直讓人大開眼界。她還沒見過哪個男人像他這樣,妻子正在生孩子,他就搬了張小杌子坐在床頭陪她,真是不知道讓人說什麼好。

  只是雖然無奈,但厲嬤嬤依然得盡職地將他勸出去。

  「不用了,我就在這兒看著。」紀凜壓根本沒理她,看著床上的人蒼白的臉,眼睛幽深。「別說什麼男人進產房不吉利的話,爺可不信這種東西。」

  厲嬤嬤:「……」連性格都變了,這到底要怎麼勸?

  就在厲嬤嬤為難時,曲瀲開口了,「你、你出去……」

  紀凜頓了下,然後微微傾身,將臉湊到她面前,摸著她汗溼的臉,將黏在她臉上的髮絲拂開,聲音溫柔得詭異。他親著她的臉,柔柔地道:「我陪你不好麼?」

  「不好!」曲瀲努力地吸著氣,轉過頭看他,伸出一隻手扒著他的手臂,發狠一樣地說:「如果你不出去,我就不生了!」

  紀凜嗤笑道:「生不生哪裡能由著你?瓜熟就要蒂落。」

  「我說不生就不生,如果你不信,我就讓接生嬤嬤都出去。」她蠻不講理地道:「到時候發生了什麼,也是你造成的。」

  聽到她的話,他的臉色瞬間變得陰沉極了,眼裡冒著凶光,彷彿下一刻就恨不得自己動手掐她,省得她這種時候了還要惹他生氣。

  厲嬤嬤也要給她跪了,這種時候就不要發狠了,將人安撫出去才是正事啊。

  曲瀲此時痛得要死,哪裡有心思再安撫她,所以她來了個簡單粗暴版的勸人法,惡狠狠地道:「快點出去,不然我真的不生了!」

  紀凜陰沉著臉看了她許久,起身拂袖而去。

  「還有,中途不管發生什麼事情,你都不許進來,不然就算生下孩子,我也將他塞回去!」

  聽到她放的狠話,房裡頓時一靜,連快要走到門口的紀凜也差點站不穩摔了一跤。

  他有些惱怒地回頭,想說點什麼,可是當看到她躺在床上狼狽的樣子,心臟彷彿被一隻手拽住了,悶悶地難受著,見到她轉過臉不給他看,他才恍恍惚惚地走了出去,直到陽光刺得眼睛難受得厲害,他忍不住舉起袖子遮住眼睛,伸手一摸,發現眼角溼溼的。

  應該是汗水吧……

  他這樣想著,可是那汗水卻刺得眼睛越發的生疼難受。

  「暄和,裡面怎麼樣了?阿瀲沒事吧?」

  紀凜用袖子抹了把臉,轉頭看到走過來的女子,空白的腦袋過了會兒才認出她是誰,淡淡地道:「阿瀲她很疼……」遲疑了下,他又道:「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聽到那句「阿瀲她很疼」,曲沁心裡不禁有些酸楚。

  上輩子妹妹生產時,她已經病了,又有五皇子緊逼不放,根本沒空過來探望,後來被五皇子以養病的名義送去莊子後,更是沒心思關心什麼。卻沒想到這輩子,陰差陽錯之下,妹妹早產,然後她也有幸在這兒等妹妹生產。

  曲瀲看了一眼緊閉的產房,抿了抿嘴,對他道:「沒事的,阿瀲的身體素來健康,定會平平安安地生下孩子的。」

  紀凜面無表情地點頭,眼角餘光瞥見走過來的人,突然大步走過去,一拳揍了過去。

  來人自然不會站著給他揍,側身避開了,反手扣住他的拳頭,問道:「你作什麼?」他看紀凜的模樣,目光微凝,很快便明白了,笑道:「這種時候,你應該冷靜一些,否則……」

  他話還未說完,紀凜再次抬腳掃過來,他正要避開,卻不想他這一招只是誘他上前,然後是一個拳頭對著他的門面揍了過來。

  「孽子,你做什麼?」鎮國公怒吼。

  原本景王可以避開這一拳的,但是鎮國公這話乍然響起讓他稍微分了下心,然後那隻拳頭直接扣上了他的眼睛,痛得他也一掌劈了過去。

  只是現在的紀凜不是平日那個與人為善的溫和少年,滿身戾氣,急需找人洩火,招招狠戾,角度刁鑽,就算景王比他年長,甚至也是個武學奇才,但是實在被這種不要命的打法弄得手忙腳亂。

  鎮國公跑過來,又驚又氣,想要將那已經鬥在一起的兩人分開,卻又無能為力,氣得直叫孽子孽子的,並且將花廳裡等候的淑宜大長公主給驚了出來,看到院子裡的情況,幾個女人也愣住了。

  特別是平寧郡主,都要瘋了。

  那是舅爺爺!紀凜發的什麼瘋,這是以下犯上啊!

  「還不叫他們分開?」平寧郡主厲聲對站在一旁的曲沁道。

  曲沁蹙著眉,低聲道:「怕是不好叫。」嘴裡這麼說著,卻沒有開口,只是冷眼看著兩人扭打在一起。

  紀凜突然發難,她心裡大概有些明白,估計是他以為妹妹的早產是景王害的,所以這會兒一腔的火氣都朝景王發洩了。雖然妹夫以下犯上,但是相比丈夫,曲沁更擔心妹妹,畢竟上輩子妹妹可是半個月後才生的,都提前了半個月,她哪能不擔心?

  「娘,這怎麼辦?」鎮國公夫人詢問道,神色很冷靜,彷彿只是詢問罷了。

  淑宜大長公主此時和曲沁想的差不多,見孫子和弟弟打起來了,而且兩人都是學過武的,怕是旁人分不開,便道:「算了,隨他們吧。」

  其他人聽了有些疑惑,只有平寧郡主快要被母親弄得要瘋了。

  怎麼能隨他們?那可是舅舅,怎麼能讓暄和就這麼將舅舅給打了?

  淑宜大長公主又轉身回花廳了,不過在走之前,讓烏嬤嬤去準備乾淨的水和衣服、傷藥之類的,然後眼不見為淨,避到了花廳裡,拿著佛珠捻著,等著產房的訊息。

  兩人打了很久,然後又聽到一道尖叫聲響起。

  曲沁心頭喊糟,轉頭便見繼母由著秦嬤嬤扶著,站在廊廡下瞪著眼睛看過來。

  先前得知妹妹要生時,曲沁便讓人去曲家給繼母捎資訊,只是她沒想到繼母來得這麼快,而且還看到兩個女婿正在打架……心裡不禁有些後悔,明知道繼母的性子,不應該讓人通知繼母的,應該等妹妹生了孩子再去報訊。

  曲沁快步走過去,扶住季氏的手,說道:「娘,阿瀲正在產房裡,王爺剛才診過脈了,一切安好,沒什麼事情,您不用擔心。」

  季氏雙目發直地看著院子裡纏鬥在一起的兩個女婿,顫顫地道:「沁兒,發生什麼事情了?為什麼他們打起來了?」一副就要昏厥的模樣。

  「沒事,妹夫太過擔心阿瀲,所以王爺便和他過招,兩人只是切磋罷了。」曲沁面不改色地忽悠道。

  聽到曲沁的話,鎮國公等人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季氏對長女還是很信任的,遲疑地問:「真的?」

  「真的!」曲沁一臉正氣凜然。

  季氏雖然覺得那兩個男人簡直像不要命一樣你來我往地給對方製造傷痕,但是長女的話太肯定了,她只能半信半疑,然後又焦急地看向產房。

  曲沁將季氏帶去花廳給淑宜大長公主請安,為防她礙手礙腳的,曲沁學著妹妹平時對付繼母的方式,將她忽悠在花廳裡待著,這才轉身出去。

  兩個男人打了半個時辰左右,終於雙雙倒在了花叢中。而原本美輪美奐的院子,也被兩人弄得像災後現場。幸好在兩人動手時,常安早有先見之明地將下人都遣散了,才沒有使得兩個男人的形象在下人面前受損。

  只是鎮國公被不孝子氣得渾身發抖,但是此時打得力竭的兩個男人根本沒空理他。

  曲沁走過去,將兩人看了一遍,見他們臉上都是一片青紫,第一次知道這兩個男人的戰鬥力,心裡也有些發虛,不過面上卻是一片平靜,指揮著常安等人過來扶他們。

  「阿沁,過來扶本王。」景王朝新婚妻子伸手。

  曲沁有些無奈,但仍是走過去,拉住丈夫的手,努力地將他扶起來。

  景王將大半身體都壓到了新婚妻子身上,然後斜眼看向被常安扶起的紀凜,嗤笑一聲:「小子,想要和我鬥,你還嫩了一點。」

  紀凜陰冷地看著他,沒有吭聲。

  曲沁往他背上拍了一下,恰好拍到他被紀凜揍出來的傷,疼得眉頭抽了下。

  「你何必再去撩他?」曲沁的聲音很平靜,「阿瀲認出你了,才會刺激得早產的,暄和應該也是明白,才會對你動手。」

  「我知道,所以我才沒有怎麼還手,不然那小子現在根本站不起來。」

  曲沁沉默了下,又一巴掌呼到他背上,皮笑肉不笑地道:「是麼?我看不出來。行了,先去換身衣裳,然後去給阿瀲瞧瞧,一定要讓她平安生下孩子。」

  景王知道曲瀲早產和自己不無關係,摸摸鼻子,乖乖地應了一聲。

  只是,等他們去上了傷藥、梳洗出來,產房裡也沒有什麼動靜,也沒有出來叫人。

  紀凜仍是像個暴怒的獅子一樣,在產房外走來走去,然後會用一種陰森森的目光盯著景王。

  景王巋然不動地坐在那兒,淡定喝茶。

  「你這裡可有什麼無痛生產的藥?讓孩子一下子就出來?」紀凜突然問道。

  景王噗的一聲噴茶了,他惱怒地道:「你將本王當成什麼了?」

  「那就是沒有了?真沒用。」紀凜輕飄飄地說,「虧得江湖上的人還那麼稱讚你,原來多是沽名釣譽之輩、徒有虛名。」

  景王差點想要擼袖子揍這個不尊長輩的臭小子。

  他從這臭小子五歲時就給他治病了,知道他每當變臉時,那脾氣真是又臭又狠,簡直讓人火大。以前還沒有還俗時,還能多念念佛經剋制一下被他惹出來的火氣,現在還俗了,肉吃了、酒喝了、妻娶了、女人也抱了,早就不是和尚了,自然想要幹什麼就幹什麼。

  可偏偏這臭小子是妹夫兼姐姐的孫子,有那兩個女人看著,不能出手。

  就在景王惱怒時,突然產房裡傳出了一陣嚶兒響亮的哭聲。

  紀凜一陣風似地衝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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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5 13:12:49 |只看該作者
第156章

  聽到外面突然響起的聲音,所有人都下意識地起身,淑宜大長公主和季氏臉上都露出了緊張的神色,生怕這是出了什麼不好的事情。

  幸好,這時碧秋和宮心兩個丫鬟滿臉笑容地過來,當下對著花廳裡的主子們行禮,笑道:「公主老爺夫人二夫人親家夫人,世子夫人生了。」

  不過三個時辰孩子就出來了,而且還是第一胎,這時間也算是快的了。

  聽到不是什麼意外,而是孩子生了眾人都有些高興,淑宜大長公主忙問道:「你們世子夫人還好吧?」

  「生的是男是女?」鎮國公夫人跟著問道。

  鎮國公沒開口,不過也頗為關注。

  季氏也一臉期盼地看著宮心,心裡祈禱著女兒能生個男孩,如此也能在夫家立足,腰板能挺直一些。

  紀二夫人倒是有些事不關已,所以心態很平和,不管曲瀲生的是男是女,她都為她高興。

  「恭喜公主,少夫人給您生了位曾孫女。」宮心儘量讓自己看起來很高興,同時忍不住拿眼睛飛快地睃了那些人一眼。

  只稍一眼,她便將在場之人的反應大體盡收眼裡。

  淑宜大長公主忍不住笑了,語氣很是輕鬆,說道:「先開花後結果,不錯。」

  只要能生,第一胎是男是女倒是沒所謂,淑宜大長公主本就見識不俗,從來不會因為兒媳婦生了女兒便不高興。同理,擱在曲瀲身上也是一樣的,鎮國公府的孩子較少,就算是姑娘,那也是千嬌萬寵著長大的。

  鎮國公夫人和平寧郡主都忍不住看了淑宜大長公主一眼,她們自是知道淑宜大長公主比其他的婆婆更開明一些,所以就算曲瀲生了個女兒,也不會有什麼意見。不過,鎮國公便不同了。

  紀二夫人跟著道:「娘說得是,像我就是這樣,先生了語兒,才有冽兒,想來瀲兒也是這般。」她這話也有為曲瀲說好話的意思,就生怕大嫂因為曲瀲生了女兒有意見。

  季氏因為女兒生了個姑娘而有些失落,同時也有些擔心鎮國公府的人心裡不喜歡,但是聽到淑宜大長公主的話,心裡多少有些安慰。

  鎮國公也同樣有些失落,但想想兒子今年也才十八歲,許是要先開花後結果,便也不強求。

  來報喜的宮心和碧秋看罷心裡也有幾分高興,只要淑宜大長公主喜歡,就算生的是姑娘,他們世子夫人在府裡的地位也不會受到影響。至於鎮國公夫人……反正有淑宜大長公主頂著,她也不好說什麼。

  「行了,我去看看瀲丫頭和孩子。」淑宜大長公主說道,因為這是第一個曾孫女,心裡也是有幾分期盼的。

  淑宜大長公主都去了,季氏和鎮國公夫人等人自然也跟了過去。

  產房裡,厲嬤嬤和接生嬤嬤一起將孩子擦洗乾淨,裹上百子戲嬰的襁褓,琉心和碧春正為曲瀲收拾身子。

  「少夫人,您若是累了,便歇會兒吧。」碧春對床上的人道。

  曲瀲雖然很累,但在孕期養得好,生完孩子後精神還算是不錯的,不至於一下子就睡了,聲音有些沙啞地道:「嬤嬤,將孩子抱過來給我瞧瞧。」

  許是事前早有預感,這胎會是個女兒,所以曲瀲這會兒也並未怎麼失望,只想著,這世代對女人束縛得太強,以後得好生給女兒謀劃才行,斷不能讓她像這世間的女子那般過得那樣苦。

  厲嬤嬤見她精神還不錯,便也沒有勸她歇息,而是將孩子放到她身邊。

  曲瀲正要探頭看一眼剛生下來的孩子,突然聽到外面的門呯的一聲響起,然後是通往產房的那扇冰裂紋槅扇被人推開,一個人大步走了進來。

  產房裡正在收拾的下人驚住了,特別是看到進來的人時,更是驚得說不出話來。

  曲瀲扭頭看過去,同樣懵了下,待他來到面前,吃驚地問道:「你的臉……怎麼變成這樣子?誰打你了?」

  這是她認識紀凜這麼久以來,第一次見到他如此狼狽的模樣,臉上青青紫紫的,嘴角還破了一個口子,上面殘留著瘀血的痕跡。她不過是將他威脅出去罷了,難道他當時又爆發了巨大的殺傷力,不得已讓人一起鎮住他時,被人趁機打了?誰又有這膽子將他揍成這樣?

  紀凜沒有回答,只是站在床邊,眯著眼睛看她,將她上下打量。

  曲瀲被他那種赤裸裸的目光看得頗為羞恥,即便沒有照鏡子,她也能知道自己此時的樣子有多狼狽,忍不住嗔怪道:「看什麼?還沒說你和誰打架了呢。」

  「沒事。」紀凜只是看著她,隨意地道:「我和景王打了一架,沒吃虧,他也毀容了。」

  曲瀲:「……」

  厲嬤嬤等人:「……」

  曲瀲有些無力,她在裡面掙扎著生孩子,痛得要死,他就在外面和人打得要死,這算是一起痛麼?可是卻一點也感動不起來腫麼破?

  不想糾結那麼多,曲瀲有些歡喜地道:「暄和哥哥,快來看你閨女。」說著,指著厲嬤嬤放到旁邊的襁褓說,她也忍不住探頭看過去。

  只見紅色的襁褓裡裹著一個脆弱得讓人連碰都不敢碰的新生兒,臉蛋小得她一個巴掌都能覆蓋,五官也很小,眉眼很淺,根本看不出個什麼名堂,膚色是新生兒特有的淺紅色,卻並不怎麼皺,還算是可以的。

  可是絕對稱不上可愛。

  「好醜。」紀凜皺著眉說,「不像你,也不像我。」

  曲瀲也皺起眉頭,正要說話時,有人比她更早開口了,「等過幾個月,孩子的五官長開了,就像了。」

  曲沁也走了過來,湊過去看了一眼襁褓裡的孩子,心說這胎果然是個女孩,不由得想起上輩子她在莊子裡養病時,紀凜將孩子抱過去給她瞧,那時孩子已經滿週歲了,白白嫩嫩的,模樣兒和紀凜很像。

  當下她笑道:「聽說第一個孩子都是比較像爹,這孩子以後一定像妹夫。」

  紀凜的神色很淡,看不出他對這話有什麼想法,只是失神一般地盯著床上的人。

  曲瀲倒是想要開口說幾句玩笑,但是此時太累了,便也忽略了他的異樣,只是對她姐道:「姐姐,姐夫……沒事吧?聽暄和說,我在裡面生孩子,他們在外頭打架。」

  景王是男人,沒法進產房,所以曲瀲也不知道景王是不是比紀凜看起來還要慘。

  「沒事,你別亂想。」曲沁安慰道:「他們男人皮粗肉厚,不過是一些皮肉傷罷了,你剛生完孩子,別多想。」說著,她接過碧春絞來的帕子,給床上動彈不得的妹妹擦臉,又給她收拾了下凌亂的頭髮。

  曲瀲自然聽得出姐姐話裡的安慰之意,只好笑了下。

  這時,門外響起了丫鬟請安的聲音,很快便見淑宜大長公主等人進來了。

  曲沁小心地將襁褓裡的孩子抱了起來,目光若有似無地看了一眼跟在淑宜大長公主身邊的鎮國公夫人,心裡有些警惕。

  上輩子妹妹生完孩子後為什麼和鎮國公夫人吵起來的事情她不知道,但是這輩子有她在,自然不允許這種事情再發生。

  眾人進來,看到紀凜也在,除了淑宜大長公主外,都有些愣。

  「暄和,你怎麼在這裡?」鎮國公夫人不悅地道:「產房汙穢,可不你們這些大老爺們該進來的地方。」

  紀凜看了她一眼,沒有吭聲,只是走到床頭旁。

  鎮國公夫人面色微冷,抿緊的唇表明她被這兒子氣得不輕。

  其他人都有些習以為常,唯有季氏沒想到親家母的語氣會這麼衝,一時間有些無措,生怕鎮國公夫人將這事怪到女兒身上。

  「行了,由著他罷。」淑宜大長公主開口道。

  鎮國公夫人只得閉嘴,只是她的臉色有些不好。

  平寧郡主也是第一次見到母親對侄子這般維護,竟然在人前落大嫂的臉,不禁有些愕然,發現情況比自己想像的還要嚴峻一下,不由用一種隱晦的目光看向床上的人。

  「瀲丫頭,你沒事吧?」淑宜大長公主走過來,關切地問道,然後又看了一眼床前的孫子,無奈地道:「你在裡頭生孩子,他們兩個男人倒好,在外面打架,瞧瞧這模樣喲,不知情的人還以為要生孩子的是他們。」

  曲瀲忍不住笑了下,說道:「我沒事,多謝祖母關心。祖母,這胎果然是個閨女……」她扁著嘴委屈地道:「祖母不會真的要抱到寒山雅居養吧?其實我可乖了,會將她養得乖乖的,讓她以後孝順您。」

  淑宜大長公主有些好笑,摸了下她的腦袋,笑嗔道:「行了行了,才剛生完孩子,折騰什麼?只要你不瞎折騰,自然由著你養了。」本就是開玩笑的話,自然不會當真了。她也知道這孩子現在提起這話的意思,淑宜大長公主並不覺得這種小心機是壞的,便由著她了。

  曲瀲馬上又歡喜地笑起來。

  跟過來的季氏被女兒一席話弄得一顆心七上八下,直到聽到淑宜大長公主的話,整顆心才落下來,只覺得疲憊不已,這小女兒果然會折騰。

  紀二夫人忙過來道喜,平寧郡主和鎮國公夫人沒有說什麼。

  不過,鎮國公夫人確實是想說點什麼的,但是被平寧郡主制住了。

  曲沁看得分明,微微挑了下眉,若有所思。

  眾人又說了會兒話,看了孩子,知道曲瀲剛生完孩子要歇息,也不好打擾她,便都跟著淑宜大長公主出去了,季氏也叮囑著女兒好生歇息,方一起出去。

  曲沁將孩子交給厲嬤嬤抱著,摸了下妹妹蒼白的臉,對她笑了下,說道:「我明天再來看你,你好生歇息。」

  曲瀲朝她應了一聲。

  很快房裡的人都走了,只剩下站在床頭的紀凜。

  他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和躺在床上的她目光平視。

  看到他的模樣,曲瀲心中忍不住發軟,吃力地擡手摸了下他頰邊一處青紫的痕跡,笑問道:「痛不痛?」

  紀凜搖頭,這點兒痛算不得什麼,再痛的事情他也經歷過。

  曲瀲嘆了口氣,對他道:「我累了,想睡會兒。」

  他用那雙妖詭的眼睛看了她半晌,方道:「你睡吧,我在這兒陪著你。」

  曲瀲想勸他去歇息,但是此時實在是累得不行,已經沒有力氣再勸,在他伸手過來擋住她的眼睛時,意識很快便陷入黑暗中。

  等她再度醒來時,天色已經黑了,屋子裡已經點上了燈。

  「阿瀲,醒了?」

  溫和清越的男聲響起,曲瀲睜開困鈍的眼睛,等視線集焦時,才看到床前像暖陽般溫和的少年。

  「暄和……」她喃喃地開口。

  紀凜讓丫鬟打來水,自己親自絞了帕子給她擦臉,然後小心地扶著她坐了起來,拿了個大迎枕墊在她身後,讓她坐得舒服一些,最後為她整了整凌亂的頭髮。

  對著這麼溫柔的少年,讓人心裡也忍不住溢上一種很溫柔的情緒。

  屋裡的燈光很明亮,同時也讓她看清楚了床前的少年臉上的痕跡,比先前消了不少,看著沒有那麼可怕了,確實像曲沁說的那樣,不過是些皮肉傷罷了。

  「餓了麼?嬤嬤說你可以喝湯。」紀凜又道,叫丫鬟去將廚房一直煲著的湯端過來。

  曲瀲動了下,感覺到下體的地方鈍鈍地疼著,忍不住抽了口氣,他緊張地看著她,忙問她疼不疼。曲瀲搖頭,這點疼比起先前生孩子時那種痛到極點只想死了的痛苦相比,簡直是小意思,痛得她當時連形象都不要了。

  不過此時不痛了,那種愛美之心又回來了。

  等他端著湯要喂她時,曲瀲搖頭,自己拿了湯匙喝湯,邊喝邊道:「我現在一定很醜吧?你能不能當沒看到我?我最醜的樣子都給你瞧見了,感覺有點沒臉見人。」她抱怨道。

  紀凜用一種很溫柔纏綿的目光看著她,笑道:「沒事,現在我也很醜,咱們扯平了。」

  曲瀲看著他的臉,忍不住噗的一聲笑起來。

  等喝了湯後,曲瀲興致勃勃地道:「孩子呢,抱過來給我瞧瞧。」

  「她剛喝了奶,奶娘抱下去睡了。」說罷,紀凜轉身吩咐宮心,讓她去叫奶娘將孩子抱過來。

  很快奶娘就將孩子抱過來了,曲瀲讓她將孩子放到身邊,自己湊過去看了會兒,仍是看不出這細眉細眼的樣子像誰。而且眼睛也沒睜開,更不知道像誰了。

  曲瀲看了很久,又抬頭看向床邊坐著的少年。

  他朝她很溫柔地笑了下,笑得曲瀲忍不住沉默了。

  她想起了生完孩子後自己臨睡前的事情,忍不住又偷偷瞥了他一眼,怎麼看都和平時差不多,難道是她多想了?

  一時間想不明白後,便放到一旁,她伸手摸了下小傢伙嫩嫩的臉蛋,見她突然嘴唇嚅動著彷彿在吮吸著食物一樣,嚇得收回了手,低聲道:「暄和哥哥,她挺可愛的,是吧?」

  「……嗯。」

  這可疑的停頓是什麼意思?

  曲瀲瞇著眼睛看他,眼裡有著懷疑之色。

  兩人說了會兒話,紀凜便讓人將孩子抱走了,對有些不滿的產婦道:「你剛生了孩子,景王說,你應該多歇息才對。」

  今兒趁著她睡著時,紀凜將景王叫過來給她把脈,知道她的情況良好,方安下心來。不過歷來婦人生孩子,皆會元氣大傷,她雖然看著沒什麼,但也要多歇息補充回體力方是。

  曲瀲確實還有些累,便也不說什麼,被他伺候著躺下歇息。

  翌日一早,曲沁果然過來了。

  曲瀲的情況比昨天好多了,她坐在床上,背靠著一個錦緞面的迎枕,正和她姐說話。

  曲沁將昨日曲瀲生孩子時外面的情況告訴她,對於丈夫和妹夫打起來一事,她也避重就輕地說了一些,不過曲瀲是個會腦補的,就算只是簡單地提一些,也能讓她將事情腦補得差不多,頓時不知道說什麼好。

  心裡其實挺感動的。

  不管是哪個人格,其實那個人待她都是一樣的,將她放在很重要的位置,讓她也忍不住想到回饋他的一腔真心。也是因為如此,所以就算面對殘忍的第二人格時,她也能理直氣壯地和他鬧,他的心意,才是她的底氣。

  說完了這事情,又說到昨日季氏得了訊息就趕過來探望的事情,雖說母親來了也只能跟著急,但到底是自己的娘親,知道她在,心裡也踏實一些。

  想到她娘,不免也想到如今新上任的姐夫。

  曲瀲看著她姐,低聲問道:「姐姐,三朝回門時,娘……她沒事吧?」想到小白花一樣的母親,曲瀲覺得她娘一定也很受刺激。

  「她看到景王時,就暈過去了。」曲沁有些無奈地說道,「醒來後,再見到景王時,又一次暈了過去,暈了好幾回後,才接受了事實。」

  曲瀲默了下,突然覺得她們母女倆還真是同命相連,都被刺激得不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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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5 13:18:05 |只看該作者
第157章

  雖然被刺激得早產,不過曲瀲的身體情況卻不錯的,甚至比很多產婦的情況都要好。

  在孩子洗三的那天早上,池太醫也特地過來給她請脈。雖然信任景王的醫術,但景王現在不是太醫,且又是姐夫,倒也不好叫他過來。

  池太醫診斷過後,便言除了有些體虛外,沒有其他的問題。而體虛這種問題,很多剛生完孩子的婦人都會有,只要仔細休養些時日便會好的,並不需要太過擔心。

  孩子的洗三這日,前來鎮國公府觀禮的賓客很多。

  雖然這胎生的是個閨女,但是架不住鎮國公府門第顯赫,就算是女兒也十分矜貴,且又有淑宜大長公主吩咐大辦,鎮國公也覺得這是自己的第一個孫女,便也同意了母親的意思,讓常管事下去安排。

  曲瀲正在坐月子,對外面的情況根本看不見,不過有碧秋回來給她說,也大概知道來了什麼人。淮安郡王府、景德侯府、曲家、平陽侯府等府裡的人都過來了,還有一些和鎮國公府沾親帶故的,也藉著名義過來。

  至於宮裡,太后和皇后也有賞賜,襄夷公主雖然沒有親自過來,不過也讓人帶了賀禮過來,顯得十分隆重。

  季氏和曲沁到暄風院探望曲瀲時,見她穿著春衫,坐在床上喝湯,孩子就放在她旁邊,碧春等丫鬟站在旁邊伺候著。

  「你怎麼將孩子放到這兒來?」季氏忍不住說道,「你如今正坐月子,可要注意身體,別為了其他事情分心。我告訴你,女人坐月子可是頭等大事,如果坐月子時沒有養好身體,以後年紀大了可以吃虧。你可別以為娘是在唬你,很多婦人便是因為坐月子時沒有仔細休養好身子,後來不僅子嗣困難,連身子也垮了,臨老了還有各種病……」

  季氏擔心小女兒少不更事,喜歡胡來,忍不住嘮叨起來。

  如果是穩重的長女,她還不至於這麼操心……不對,長女現在也讓她很操心,特別是長女嫁的丈夫,直到現在,季氏仍是有些暈暈乎乎的,看到長女時,就會忍不住想到大女婿,然後又開始頭暈了。

  之所以沒有暈,是因為那天被刺激得暈了幾合,直到她能睜著眼睛不暈了,景王才沒有去刺激她。

  曲瀲將碗遞給碧春,讓人給她娘和姐姐搬錦杌,笑道:「娘你不用擔心啦,厲嬤嬤已經和我說了很多坐月子的注意事項,他們都盯著我呢,我能折騰什麼?又不是懷孕那會兒。我現在不過是正在吃東西,便讓人將孩子抱過來,看著她這張醜臉,我吃得香。」

  她笑嘻嘻地說,季氏和曲沁聽了卻忍不住噴了。

  「胡說,什麼叫『看著她這張醜臉,你吃得香』?」季氏被小女兒弄得很是無語,「哪有人這麼說自己的女兒的?」

  曲沁也是好笑又好氣,忍不住道:「等她的臉長開了,白白嫩嫩的,到時就會變得漂亮了,你可不要亂說。」

  曲瀲無辜地道:「這可不是我說的,是她爹說的。」說著,指著床上睡得正香的小包子。

  確實是包子她爹說的,昨晚三更半夜的,可能是餓了,孩子哭了起來。曲瀲由於白天睡太多了,晚上睡得並不沉,聽到了隔壁孩子的哭聲後,便下意識地起床,想問問怎麼了,卻沒想到過了會兒,紀凜親自抱了孩子過來。

  那人在夜晚一般會人格轉換,當時看到他滿身煞氣地抱著孩子進來,曲瀲的心臟都要停了,擔心他會控制不住性子對脆弱的孩子做出點什麼。

  幸好,他當時抱得很穩,進來看到她醒了,便將哭個不停的孩子放到她身邊,對她道:「你瞧,她哭得好醜。」

  曲瀲看了孩子一眼,實在無法反駁他的話。

  剛出生的孩子,五官都是細細小小的,連眉毛都沒長呢,頭上的胎毛雖然挺黑的——顯然孕期的時候她吃得不錯,都補到孩子身上了,自然也稱不上可愛了。而此時因為孩子張著嘴巴哭,小鼻子小眼睛小眉毛都擠到一起,額頭都皺起來了,像個小老頭一樣。

  兩個新上任的爹孃都不知道孩子剛出生時是什麼模樣的,以前雖然看過別人家的孩子,可是小孩子太脆弱了,他們都只是看一眼,再多的便沒了。如今輪到他們當爹娘了,參與到養孩子的事情中,發現很多事情都和想像中的不一樣。

  例如此時,孩子的這種哭相其實挺正常的,但是落在新上任的爹娘眼裡,實在是醜得緊,那皺在一起的臉,還有額頭上擠出來的皺褶,真的很像小老頭啊,確實很醜。

  「看她一臉醜樣,以後嫁不出去怎麼辦?」紀凜擰著眉說,他實在是沒法想像,他們的孩子怎麼會這麼醜。

  如果是溫柔的主人格,就算閨女醜成這樣,他也不會說出來,只會在心裡默默地想著,就算閨女長得醜點,以後好好教養,讓她成為一個聰慧又能幹的女人,然後給她尋個好男人,多搭點嫁妝,以她的聰慧,讓那男人逃不出她的手掌心,任她搓圓揉扁就是了。

  可第二人格行事比較肆意,看到閨女這種小老頭一樣的哭相,自然毫不客氣地說出來了。

  曲瀲心裡也很擔心閨女基因突變,不像她也不像紀凜怎麼辦?便道:「那你說怎麼辦?要不,以後讓她跟你學幾招,不用學成什麼絕世武功,只要沒男人打得過她就行了,然後給她多搭點嫁妝,讓她禍害別的男人去?」不太負責任的孃親說。

  紀凜看了她一眼,補充道:「還要教得她聰明一些,就算是要耍陰謀詭計,也沒人能算計得過她,誰敢欺負她,武力不行就上智商,智商不行就武力,或者兩樣齊並。」

  曲瀲:「……」

  因為不放心跟過來、站在槅扇外偷聽的厲嬤嬤:「……」

  在新上任的父母討論著「閨女哭得太醜以後嫁不出去該怎麼教養」的問題時,被放在床上的孩子哭了幾聲後,便不哭了,打了個哈欠,又睡著了,全然不知道她那對無知的爹娘已經將「醜」這個字眼安放在她身上。

  紀凜發現閨女睡著了,又道:「瞧她這醜臉,看久了其實還算順眼的。」

  曲瀲:「……」

  所以說,這話真的不是曲瀲說的,而是孩子她爹說的。

  只是這話除了偷聽的厲嬤嬤外,沒人相信,季氏和曲沁更不會相信了。

  「胡說,暄和怎麼會說這種話?」季氏被女兒鬧得很無力,在她心裡,二女婿是個文雅謙和的人物,一切溢美之詞都可以放在他身上,道德操守簡直直逼聖人,怎麼可能會對自己閨女說這種話?

  曲沁戳了下妹妹的臉,笑嗔道:「別總是賴到暄和身上!孩子剛出生時面板不緊緻,確實不太好看,不過長開了就好看了,你且看著,過幾個月,她定會長得像她爹一樣,是個可愛的小姑娘。」

  曲瀲看了眼閨女那張小臉,有些不自信,她以為她姐是在安慰自己。

  過了會兒,駱櫻、駱柯、駱槿、駱林等駱家姐妹也過來了。

  曲瀲看了一眼駱柯和駱槿,發現兩人看到曲沁,面上都有些不自然,心裡不由得暗笑。

  先前就算她嫁到鎮國公府,駱柯和駱槿都是不以為意的,直到她姐成了景王妃,兩人才重視起來。所以這會兒,趁著孩子的洗三禮,兩人不僅來了,甚至還特地過來探望她,傳遞友好的資訊。

  曲瀲朝她們笑了下,沒有說什麼。

  去年年底時,大皇子妃果然熬不過冬天便去了,大皇子打算守妻孝一年,一年後再另擇貴女為皇子妃。

  駱槿心裡說不出的煎熬,雖然她已經為大皇子誕下長子,可是不管如何在身份上都是庶長子,比不得正妻所出的。誰知道等明年大皇子再娶時,年輕的大皇子妃會不會給大皇子誕下嫡子,屆時她的兒子可不就成了嫡子的眼中釘了?

  這樣的日子,比她想像中的還要難熬,讓駱槿開始後悔當初的選擇。只是後悔之餘,雖然偶有一些瘋狂的想法,但此時也沒膽子做出來,只能這般乾熬著。

  幸好,在這種時候,曲沁成了景王妃,曲瀲在鎮國公府的地位也不差,駱槿決定重拾以前的姐妹情,要好好和曲家姐妹打好關係。

  不僅是駱槿,駱柯也是一樣。

  以前她是侯府尊貴的嫡長女,嫁的是國公府的世子,未來的國公府的宗婦,一生尊榮。曲家姐妹在她眼裡,只是寄住在自己家的可憐親戚,將來就算有造化,也不過是嫁個門當戶對的人家,和自己根本沒法比。

  可誰知曲家姐妹倆中,妹妹先是和鎮國公世子定親,後來姐姐又成了景王妃,硬是讓她這侯府嫡長女在曲家姐妹面前矮了一截。雖然夫家是安國公,但若論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安國公府根本比不過鎮國公府,她的丈夫更是比不過紀凜在皇上心中的地位。

  駱柯雖然被這巨大的落差弄得心裡很是失落,但是也不得不打起精神來,與曲家姐妹倆交好。讓她欣慰的是,小妹妹駱櫻和曲瀲玩得很好,一直沒有變過。以前她還覺得小妹很蠢,被曲瀲耍著玩也不自知,還一臉歡喜地圍著人家轉,現在不得不承認,也許小妹是傻人有傻福吧。

  這麼想著時,便見小妹駱櫻坐在曲瀲面前,朝她笑得很是愉悅,曲瀲也親暱地拉著她的手說話,反觀她和駱槿、駱林,只能乾站在一旁,都插不上嘴。

  曲瀲和駱家姐妹們說了會兒話,直到洗三禮開始,她們方才離開,去外面的廳堂觀禮。

  洗三禮開始時,厲嬤嬤進來將孩子抱了出去,回來時,卻是紀凜抱回來的。

  曲瀲不免有些詫異,問道:「怎麼是你抱孩子回來?厲嬤嬤呢?」

  紀凜若無其事地對她道:「我讓厲嬤嬤去辦點事情,所以就抱她回來了。」說著,他將孩子放到床上,對她笑道:「阿瀲,你看,她睜開眼睛了。」

  曲瀲趕緊湊過來,果然看到閨女已經睜開眼睛了,雖然眼睛並不靈動但是仍是讓她滿心歡喜,朝她歡快地叫了幾聲「閨女快看過來」。

  孩子的視力現在還沒有長好,自然沒有反應,睜了會兒眼睛,又閉上眼睛準備睡覺了。

  紀凜坐在床前,看她滿臉笑容地逗著孩子的樣子,清潤的眼睛裡一點一點地溢起某些溫柔,掩蓋住眼裡的清冷疏離,也讓他先前被母親的行為刺激得壓抑的心情慢慢地沉澱下來。

  曲瀲逗了會兒孩子後,紀凜怕累著她,讓奶娘過來將孩子抱到隔壁去餵奶,自己留在房裡陪她說話。

  曲瀲說了母親和姐姐過來探望她的事情,然後瞅著他道:「我娘說了,閨女其實並不醜,以後臉蛋兒長開了就好,以後不能再說她醜了。」

  紀凜有些尷尬地看著她,自己的脾氣克制不住時,總會將另一面誠實地呈現出來,雖然事後總有些尷尬,但到底習慣了。

  而且,其實他也覺得閨女哭起來的樣子挺醜的。

  「知道了,以後不說便是。」紀凜溫柔地道,然後對她道:「好了,你先歇息吧,祖母說了,女人坐月子時一定要很注意,否則日後要吃虧的。」

  曲瀲撇了下嘴,「我娘今天已經就著這話嘮叨了我很久了,我知道啦,很注意呢,還有厲嬤嬤看著的。」然後也對他道:「你白天時要進宮當差,晚上別太累,孩子有奶娘照顧,不用你大半夜地起來去看……」

  她嘮叨了好一會兒,見他只是溫柔地看著自己,一雙眼子像浸潤了春日煦和的陽光般柔和,讓她心裡也不可抑制地泛起一股甜蜜,朝他笑得甜甜的。

  紀凜忍不住傾身,在她臉頰上輕輕地烙下一吻。

  因為眼前的這個人,心裡溢起一種很溫柔的情緒,將那些負面的黑暗情緒都壓制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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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5 13:18:19 |只看該作者
第158章

  曲瀲是過了半個月後才知道洗三那日發生的事情。

  之所以這麼晚,也有紀凜不樂意讓人拿這事情去煩她的原因,要不是她堅持,宮心也不會說,甚至在紀凜看來,這種事情沒什麼好說的。

  洗三那日,在洗三禮結束後,奶娘準備抱孩子回去時,是鎮國公夫人親自接手抱的。雖然鎮國公夫人平時對這孫女沒有表現什麼喜歡或討厭的樣子,但她到底是孩子的親祖母,她要抱孩子,眾目睽睽之下,奶娘也不好拒絕。

  直到出了廳堂,紀凜方才過去,親自從母親懷裡將孩子抱過來。

  鎮國公夫人見兒子防她像防賊一樣,面上自然有些不悅的,不過她此時也懶得和兒子發生什麼爭執,便和紀凜表示,因曲瀲正在坐月子,身體不便伺候他,按著規矩,便提出要送兩個調教好的丫鬟過來伺候他,如果他喜歡,也可以提為通房或姨娘。

  這種事情一般都是心照不宣,本應該在去年曲瀲懷孕時就提的,不過那時候紀凜大鬧上院,而鎮國公夫人恰好被淑宜大長公主禁足了兩個月,等她出來後,可能是因為淑宜大長公主警告過的原因,所以方沒有什麼動作。

  只是沒什麼動作,但不代表她不想折騰。之所以沒有出手,曲瀲查到,是鎮國公和她說了什麼,方才讓她沒有做什麼。

  不過現在,因她生了女兒後,鎮國公夫人好像又有什麼想法了。

  曲瀲忍不住揉了揉額頭,實在是無法搞懂鎮國公夫人的心思。如果她是一個寵愛兒子的好母親,自然會因為曲瀲這種霸佔兒子的妒婦行為,會對兒子十分心疼,覺得兒子受了委屈了,想要送人過來伺候他也是應該的。可她偏偏不是,而是和兒子形同水火,明知道兒子討厭她插手暄風院的行為,依然樂此不彼地往暄風院安插人。

  就算安插了人,又有什麼用呢?

  一時間,曲瀲也鬧不懂鎮國公夫人這是真的為了往暄風院安插人,還是故意要噁心他們。不過她顯然成功了,因為紀凜為著她的舉動,心情壞了不少,只是礙著曲瀲,才忍著不發。

  雖然弄不明白,但因為紀凜明擺著拒絕了,沒讓鎮國公夫人將人送過來,暄風院此時還算是風平浪靜,便也不再關注。

  隨著四月份的到來,京城的天氣漸漸地變熱了。

  這種時候坐月子,曲瀲整個人都不好了,但是再不好也沒辦法,因為厲嬤嬤等人一天十二個時辰都盯著她,加上她娘上回來看她時在她耳邊嘮叨一通,還有她姐時不時地上門來探望,讓她不敢輕易折騰點什麼,乖乖地聽著老人的話,苦逼地坐月子。

  晚上紀凜回來時,曲瀲抱著閨女,坐在內室臨窗的炕上哼著小曲,見到他進來,忙笑道:「暄和,你快過來瞧瞧,寶寶是不是看起來漂亮一些了」

  紀凜剛從外面回來,身上都是煙塵,可不敢靠近母女倆,探頭看了一眼,點頭道:「是漂亮一些了,應該是長大一點了吧。」

  過了半個月了,孩子雖然仍是小小的,但比出生時稍稍大一些了,臉上的面板也更加的光滑緊緻,哭起來時,皺褶也沒那麼多了,這對新上任的爹娘才知道,當初確實是他們誤會了,孩子其實也不醜的,長大就好了。

  他們第一次養孩子,眼見為實,旁人說再多也沒用,所以才會憂心女兒長得太醜怎麼辦。

  曲瀲馬上喜滋滋地笑起來,她就說嘛,自己和紀凜都是純天然的帥哥美女,又不是整出來的臉,怎麼可能會生下個醜孩子以他們的基因,閨女以後長得一定不錯,絕逼是個大大的美女。

  紀凜看她那麼高興的樣子,不禁有些失笑,和她說了幾句話,便先去淨房洗漱。

  等他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出來,坐在曲瀲身邊,將孩子接過來。

  他抱孩子的姿勢很標準,這並不是他私底下練習的結果,而是人家就是這麼的天才,抱過幾次就懂得用什麼樣的姿勢讓孩子感覺到舒服,比她這當娘的還要標準。對於這點,曲瀲簡直要望塵莫及,她素來知道紀凜有個聰明的腦袋,對很多事情能舉一反三,卻沒想到在照顧嬰兒的事情上,也不逞多讓。

  曲瀲想起這時代男人的德行,不得不承認,紀凜還有當奶爸的天賦。

  「你現在還在坐月子,別總是抱著她,省得累著自己。」

  曲瀲覺得他小提大作了,不以為意地道:「一天就抱那麼一會兒,哪裡會累著就算是坐月子,也沒有這麼嚴格的。」見他只是看著自己微笑,雖然看起來很溫柔,但曲瀲就是知道他對她的話不以為然的,心裡不禁有些蔫。

  就算是醜閨女,她其實也很疼她的,一刻不見就想得慌,抱再久也不會累。

  「對了,祖母和爹那邊有說了麼,什麼時候給寶寶取個名字,總不能都叫著她寶寶或閨女吧?」曲瀲問道,都過半個月了,她那公爹怎麼著都給孩子取好名了吧?

  雖說是孫女,但也是鎮國公的第一個孫女,鎮國公對此也是頗為重視的,取名權便在祖父身上。紀凜雖然有些不樂意,但在洗三那日,鎮國公開了口,他也不想拿這事情和父親起什麼爭執,便由著他了。

  「沒聽他說。」紀凜淡淡地道,「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取好,不如你可以給她取個小名兒先叫著。」

  曲瀲覺得這樣也不錯,小名兒是他們當父母的私底下叫,反正以後也不上族譜。她伸手搭著紀凜的肩膀,探頭看著他懷裡的閨女,恰好閨女此時醒了,正睜著一雙眼睛呆呆地看著人,偶爾會轉動一下,比剛出生那會兒靈動了不少。

  她想起這孩子提前了半個月生的,也算是早產了,而且害得她早產的是景王,沉吟了下,說道:「叫阿尚吧。」

  「阿尚?」紀凜訝異地看著她,「何解?」

  曲瀲恨恨地道:「原本我想叫她阿和的,但是和你的字暄和重合了,須得避諱,那只好叫阿尚了,反正,都是一個意思,沒差啦。」當娘的繼續很不負責任地說。

  紀凜是個聰慧的,在她開口後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禁有些啼笑皆非。

  阿和阿尚合起來那不就是.......

  看來她對於景王的身份還是耿耿於懷,所以才會給女兒取這麼個小名兒。

  懷裡的孩子突然小貓似地叫了起來,摸了下襁褓,發現沒有溼,那就是肚子餓了,紀凜揚聲叫來守在外面的宮心,讓她將孩子帶下去找奶娘餵奶。

  房裡沒了其他人後,紀凜拉著她的手,溫聲道:「你心裡還不高興啊?」他咳嗽了一聲,繼續道:「我那時候幫你揍了景王一頓,也算得上是不敬長輩了,幸好當時恰逢你生孩子,祖母和景王才沒有見怪。」

  聽到他這麼說,曲瀲倒是有些尷尬了,嘟嚷道:「其實是我自己不爭氣,沒想到會受刺激那麼大,這也怨不得他。我只是......」她瞅著他,小聲地說:「只是不忿我姐怎麼會嫁給他呢?而且他怎麼會是景王呢?」

  說到底,不過是對景王的印象扭不過來罷了。

  在濟明寺時,她和她娘隔三岔五的去寺裡上香,她娘可虔誠了,對佛祖絕對沒有任何不敬,她雖然有些散漫,但是也是敬神佛的。當時恰好明方大師在濟明寺潛修,因為她們去得頻繁,偶爾也是有緣見到明方大師一面,這可是很多內宅女眷都沒有的幸運,讓她娘驚喜壞了,對明方大師那叫一個恭敬崇拜。

  也是因為那時候對明方大師的印象太深刻了,所以此時轉不過彎來。

  明知道他其實已經還俗了,而且還是皇家血脈,根本不可能當一輩子的和尚,現在已經是景王,年紀相差也不大,她姐嫁給他是最好的選擇,可是心裡就是莫名地憋屈,一口氣梗著。

  「我覺得,可能要過很長一段時間,我才能適應。」曲瀲說道,「現階段誰都別理我。」

  紀凜摸摸她的腦袋,親了她的臉蛋一口,由著她耍脾氣。

  於是,繼被父母冠了「醜」字後,小包子又有了個叫「阿尚」的小名,不知情的人也只覺得這小名兒還算不錯,知情的人算了,知情的人沒有多少,只是笑了下,覺得曲瀲又促狹了。

  曲沁便是覺得妹妹促狹的人。

  給自己女兒取個叫「阿尚」的名字,她這是介意呢,還是不介意呢?總覺得孩子比較吃虧,甚至連景王聽了,還說他和這孩子有緣之類的,讓曲瀲知道後,又莫名地後悔起來,恨不得再給女兒取別的小名兒。

  等到孩子滿月時,鎮國公府又熱鬧起來,比起洗三,孩子的滿月才叫大辦。

  這日,淑宜大長公主特地打扮一番,身上穿著秋香色仙鶴銜靈芝的妝花褙子,花白的頭髮整整齊齊地挽成一個圓髻,上面插了一對鑲著鴿卵大的紅寶石的赤金鏍絲簪子,整個人看起來氣勢凜然,存在感十足。

  烏嬤嬤笑呵呵地道:「公主已經有好些年沒有仔細打扮了,瞧您現在給人的感覺都精神了不少,不像以前那樣,暮氣沉沉的。」

  淑宜大長公主扶了下額頭上的累絲攢珠雙鳳垂簾金抹額,無奈地道:「我都這麼老了,哪裡需要像年輕時那般打扮!給人看了還不是笑話我老了還要折騰,像什麼話!要不是今日是曾孫女的滿月,我也不會這般。」

  烏嬤嬤笑了下,心裡明白公主今兒是要給世子夫人撐腰,讓上門來喝喜酒的人知道,就算生了閨女,公主心裡也是喜歡的,他們鎮國公府的姑娘同樣不比男孩兒差什麼,都是一視同仁。

  前來鎮國公府吃滿月酒的賓客們不乏有人精的,自然發現淑宜大長公主的意思,心裡不禁琢磨起來,等到席宴開始時,奶娘抱著孩子出來展示時,眾人都很是誠心誠意地稱讚了一番,一副很高興的樣子。

  曲家的人尤其高興。

  今兒曲二老夫人、曲大太太、季氏等曲家女眷和曲大太太的 家方家人都來了,曲大太太尤覺得有面子,特別是在娘家嫂子們面前,讓娘家嫂子們知道,他們曲家的姑娘的本事,就算生了女兒,也同樣討夫家喜歡。

  曲大太太之所以如此,也是因為她女兒曲涵嫁給娘家侄子,這幾年一連生了兩個女兒,她嫂子心裡不免有些意見,而她雖然也為女兒焦急,可是到底沒有辦法,恨不得學著季氏天天燒香拜佛、求生子娘娘給女兒賜個男嗣才好。

  就在這種時候,曲瀲也生了個女兒,而且鎮國公府的人不僅沒有什麼不高興,洗三和滿月時還大辦,淑宜大長公主更是一副高興的模樣,讓曲大太太不得不感慨鎮國公府是厚道人之餘,也覺得曲瀲這孩子還是有些兒手段能討人喜歡的。

  看看人家鎮國公府,再看看方家,曲大太太心裡心疼女兒,不免話裡話外都拿這事來暗示,想讓娘家嫂子知道他們曲家的姑娘都是好的。

  有人高興,自然也有人不高興。

  淮安郡王府的人今兒也過來了,而且來的人竟然是淮安郡王府的老太妃。

  對於淮安郡王府的老太妃而言,紀凜是親外孫,這血緣關係也是斷不掉的。如今因為孩子滿月,難得老太妃上門來吃杯喜酒,鎮國公府的人自然是歡迎的。

  鎮國公夫人得了訊息時,不禁愣了下,趕緊去門口迎接。

  當看到頭髮已經花白的老婦人被人扶著下來,鎮國公夫人的眼眶不禁微紅,但很快便克制住情緒,過來扶她。

  「娘,您怎麼來了?」鎮國公夫人對母親今兒出現這裡可是十分驚訝,她心裡明白,母親當年惱了她,已經有好幾年沒有上門了。對此她其實也不是那麼在意!

  「怎麼,我不能來?」老太妃看了女兒一眼。

  「當然不是。」鎮國公夫人賠著笑。

  正說著,便見得了訊息的紀凜也匆匆忙忙地過來了,因為天氣熱,他走得有些急,臉龐微紅,汗水順著臉頰滑落,他來不及擦拭,幾步來到老太妃面前。

  「外祖母。」紀凜給老太妃請安,聲音柔和,「暄和不知道您來了,沒過來迎接您,請您見諒。」

  老太妃看到外孫那張酷似女兒的臉龐,神色變得和藹一些,笑道:「不礙事,是我突然來了。孩子怎麼樣都還好吧」

  紀凜給母親和跟著老太妃一起來的大舅母等長輩請安,方過去扶住老太妃的另一隻手,笑道:「都很好,孩子長得像我,也像外祖母。」

  鎮國公夫人的容貌遺傳了老太妃,而紀凜這長相也是像母親的多,孩子像紀凜的話,那也不是變相地說明了像老太妃了麼?果然老太妃聽了這話面上很是高興,嘮叨著等會兒要親眼看看曾外孫女之類的。

  鎮國公夫人在兒子出現後,原本因為母親到來有些柔和的神色又變得冷淡起來。

  淮安郡王妃看罷,心裡嘆息,這小姑子還真是個性情中人,連作戲都省了。

  一群人簇擁著老太妃去了寒山雅居。

  淑宜大長公主聽說淮安郡王府的老太妃來了,十分驚訝,等老太妃進來時,她忍不住道:「你這老貨以前不是嫌我這兒香的臭的都有,不想過來薰著自己麼?」

  雖然這話很不客氣,但是眾人都覺得是打趣的多,都笑了下。

  老太妃在外孫的扶持下坐到淑宜大長公主身邊位置,跟著哼了一聲,「今兒是我曾外孫女滿月的日子,我還沒見過她,怎麼著也要過來瞧瞧,瞧完了我就走,不在你這老貨這兒沾太多晦氣。」

  「說什麼晦氣話呢?我今兒可沒有得罪你。」淑宜大長公主不悅地道。

  老太妃哼了一聲,到底沒有開口了。

  在場的人先前還以為兩人是在開玩笑的,可是聽到這裡,又發現好像不是,心裡都有些嘀咕。

  不過也有一些精明的,想起老太妃已經有好些年沒有登門了,雖說對外說是身體不好,和淑宜大長公主一樣深居簡出,可都是老一輩的交情了,怎麼著也不至於連一次都沒登門吧?難道這身體一年到頭都沒好過?

  雖然眾人心裡有所猜測,可是這到底是鎮國公府和淮安郡王府的事情,也不知道真相如何,眾人自然也不會去深究什麼。

  紀二夫人很有眼色地帶著那些給淑宜大長公主請安的各家女眷去隔壁花廳裡喝茶稍坐。

  紀凜陪坐了會兒,因還有客人上門,他便告辭離開,去外院招待客人。

  接著鎮國公夫人也跟著出去了,繼續忙著招待客人等事情,忙得腳不點地,直到席宴過後,客人們移架到西跨院的花園裡去聽戲時,她才能藉機回上院歇息。

  剛回到上院正準備歇歇時,便聽下人來報,老太妃從寒山雅居過來了。

  鎮國公夫人匆匆換了身衣裳迎出去,就見老太妃已經到了,她站在門口,抿著嘴看著過來的母親,半晌方過去扶她,低聲道:「娘,您怎麼到這兒來了」

  老太妃淡淡地道:「自然來看看你,這麼久不見,難道你連娘都不想見了麼?」

  鎮國公夫人忙道:「自然不是。我只是.....」她遲疑了下,方道:「你知道女兒的意思,女兒只是不想讓您為女兒擔心。」

  「既然知道我會擔心,為何你卻仍是這般?」老太妃突然拉高了聲音。

  鎮國公夫人一時語塞,不知道說什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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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5 13:18:31 |只看該作者
第159章

  自從那年,老太妃和淑宜大長公主吵了一架後,有好些年都沒有登過門。

  而她們吵架的原因,自然也是為了各自的兒女。

  老太妃心裡其實很清楚,淑宜大長公主是個強勢的,當年要不是發生了那些事情,恐怕以女兒這種折騰性子,早就被淑宜大長公主收拾了,哪裡還由著她好好地坐著這鎮國公夫人的位置。

  可心裡清楚歸清楚,作母親的,總要護著自己的閨女,在淑宜大長公主面前也擺出不甘示弱的一面,誰也不肯服誰。

  她心裡自然是心疼自己女兒的,知道這些年來女兒行事越來越不得章法,她怕淑宜大長公主責怪女兒,所以當年常常上門給淑宜大長公主賠著小心,可是最後仍是因為心寒,又有著兒子們一味勸著讓她別管了,最後只能眼不見為淨。

  如今,因為曾外孫女的出生,方才給了她理由上門,便想過來勸勸女兒。

  鎮國公夫人沉默地扶著母親進了內室,待丫鬟上了茶點後,便揮手讓伺候的下人都出去,房裡只剩下母女二人。

  「娘,喝茶。」鎮國公夫人端了盞茶過去。

  老太妃看了她會兒,方接過茶抿了一口,說道:「說吧,你這些年到底在折騰什麼?以前你不將暄和帶回淮安郡王府,我也不說什麼了,如今暄和大了,我瞧著你和他越發的不親近了,他到底是……」

  「娘!你別問了!」鎮國公夫人有些粗暴地打斷了她的話,「我不知道為什麼,一見到他,我心裡就恨。」

  老太妃吃了一驚,差點將手中的茶打翻在地上,驚問道:「他是你兒子,你恨他做什麼?世界上哪有恨自己兒子的母親?」目光卻有些驚疑不定地看著女兒,不放過她臉上的任何痕跡。

  鎮國公夫人神色有些恍惚,一隻手扶著桌沿,喃喃地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覺得事情不是這樣的,暄和……我的孩子,他出生的時候小小的,臉蛋又紅又皺,哭得像小貓一樣,大夫說因為他在肚子裡待得太久了,孩子以後會養不活……我明明一直都記得的,可是……」

  「可是什麼?」老太妃斂去面上的情緒,沉聲問道。

  「我不記得了……」鎮國公夫人有些茫然,雙目像失了魂一樣渙散,「我真的不記得了。」

  「傻孩子!」老太妃握住女兒的手,「當初因為你動了胎氣,差點保不住孩子,孩子出生時,很是折騰你,讓你痛得都哭了,因為孩子一直不肯出來,害得你差點難產。所以孩子出生時,弱得像小貓一樣。」

  說到這裡,老太妃閉了閉眼睛,彷彿要掩飾什麼,繼續道:「因為你生孩子時傷了身子,太醫說你以後不能生了,所以你心裡當初十分怨恨他。可是暄和是你的孩子,你怎麼能怨他?瞧瞧你這些年來做的事情,哪有當娘的這麼對自己兒子的?」

  「不是這樣的!不是!不是!」鎮國公夫人揮開母親的手,雙手握到一起,然後又分開,手指掐住桌沿,指甲都壓得變了形,甚至右手食指指甲裂開,但她渾然感覺不到疼痛,雙眼死死地盯著對面的人,瞳孔瞠大,佈滿了血絲,很是駭人。

  「不是這樣的!我的孩子,他——死——了!」她用一種恐怖的眼神緊緊地看著老太妃,一字一句地說。

  那一瞬間,老太妃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半晌,她沙啞地開口道:「你胡說什麼?孩子不是好好的?暄和活得好好的,是你發臆症了。」

  鎮國公夫人只是看著她,一雙眼睛瞠得大大的,臉色蒼白,身上那件紅色的禙子,襯著她駭人的神色,讓她看起來添了一種說不出的詭異感。

  老太妃心中發緊,面上卻很是輕鬆地道:「你要相信娘,孩子活得好好的。」

  「……真的?」

  老太妃伸手,握住女兒的手,嚴厲的聲音放得輕軟了許多,「是啊,孩子活得好好的,你別多想。」她嘆了口氣,「你生病了,所以才會犯臆症,以後切不可這樣了,暄和他……」喉嚨哽咽了下,老太妃想起外孫小時候的樣子,眼睛也有些溼了,「因為你生病了,所以你才會變成這樣,暄和他真的是你的孩子,他和你長得多像啊,你們倆站在一起,別提多像了。」

  「真的?」

  「對,我是你娘,還會騙你麼?」老太妃哼道。

  「會。」鎮國公夫人軟下身子,喃喃地道:「你以前騙過我,可我不記得了……」

  老太妃有些不自在地移開目光,然後無奈地道:「你小時候是個傻妞兒,我瞧著你可愛,是騙過你,但你長大後,我哪一次騙過你了?當年你鬧著要嫁女婿,我不也厚著臉皮上門,和你婆婆提親?後來好不容易定親了,你纏著我,恨不得讓我天天帶你往鎮國公府跑,我又說過什麼?還不是叫你爹將女婿叫進府裡來,讓你偷偷跑去你爹的書房找他……」

  隨著老太妃的話,鎮國公夫人也將以前的記憶拾起,面上不由得露出了甜蜜的笑容。

  只是這甜蜜的笑容很快就斂了,她皺著眉道:「娘,我總覺得我忘記什麼事情了。」她摸了下自己的肚子,當初生孩子時那種痛楚,其實一直留著,每每午夜夢迴時都要驚醒,隨著每一次的疼痛提醒她,她便會恨那孩子一次。

  恨到最後,她已經分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恨他了。

  明明雖然痛著,可是心裡卻是心甘情願的,還有些甜蜜,一心只盼著孩子安全地落地,她什麼都願意付出。可是伴隨著這樣的痛苦,她又忍不住滿腔恨意,覺得那妖孽搶走了不屬於他的東西,看到他就恨。

  「娘,怎麼辦?我沒辦法,我每當看到暄和,我就忍不住想要恨他。」鎮國公夫人哀哀地看著母親,雙手無助地拉著她,「我知道暄和是我的孩子,可是我覺得不應該是這樣的,他是妖孽,他搶了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我……」

  看她神色又變得恍惚起來,老太妃趕緊將她摟住,喃喃道:「那都是你的錯覺,暄和一開始不是這樣的,都是你傷了他的心,他才會變成這樣。他以前可乖了,白白胖胖的,對著誰都會笑,真的……」

  隨著自己的話落,老太妃突然老淚縱橫,哭得不能自抑。

  倒是鎮國公夫人突然清醒,詫異道:「娘,你哭什麼?」她突然有些慌張,看到母親老淚縱橫,滿頭花白,突然意識到,這些年來,看著母親和婆婆兩人對著幹,很是硬朗,她幾乎忽略了母親其實已經老了。

  老太妃摟著女兒哭了起來,嗚咽著道:「你是個可憐的,暄和也是可憐的,你以後莫要如此了,好好地疼暄和,聽娘的吧……」

  鎮國公夫人心裡狐疑,有些緊張地拉著她:「娘,你到底是不是知道什麼?」

  「我哪裡知道什麼?」老太妃低頭抹淚,「我只是見你和暄和鬧成這樣子,如何不難受?你是我女兒,暄和是我外孫,我都心疼你們。可是你瞧瞧,你自己變成了什麼樣?暄和又被你逼成了什麼樣子?暄和一開始也不是雙面人,是你將他逼成這樣的……」

  鎮國公夫人不吭聲。

  「你以後莫要如此了,好好和暄和修復母子關係……」

  「不!」鎮國公夫人再次粗暴地打斷她的話,猛地起身,在室內走來走去,像個困獸一樣,咬牙切齒地道:「那個妖孽,我一見他就恨,我不能、不能……」

  「你想氣死我麼?」老太妃拍著桌子,聲音拉高。

  鎮國公夫人震了下,轉頭看向母親,眼裡有著哀求,虛弱地道:「娘,你別逼我,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這樣,我……」

  「岳母,小婿進來了。」

  門外響起了一道清朗的男聲,然後開門聲響起,鎮國公推門進來。

  他進來時,先看了一眼站在室內中央的妻子,目光又移到了癱坐在黑漆太師椅上的老太妃,心裡暗暗有些吃驚,不禁上前一步拉住妻子的手。

  鎮國公夫人見到丈夫過來,呆呆地看著他,等被他拉住後,突然扶住頭,低聲道:「我頭暈……」

  鎮國公又是一驚,忙將妻子抱起,同老太妃告罪一聲,便將妻子送回房裡。

  老太妃木木地坐在那裡,看著女婿緊張地將女兒抱走,整個人突然像老了十歲一樣,變得沉重而頹喪,臉上的皺紋都透著一種老邁的痕跡。

  「太妃,可要添茶?」畫眉進來,小聲地道。

  老太妃回過神來,說道:「不用了,你們夫人如何了?」

  畫眉搖頭,小聲地道:「老爺讓人去請太醫了,隋嬤嬤正在那裡伺候,讓奴婢過來伺候太妃您。」

  老太妃吃了嘆了口氣,說道:「算了,我去看看她吧。」

  等老太妃去了女兒的臥室,進去時便見隋嬤嬤站在一旁,而鎮國公正坐在床前的錦杌上,一隻手握著躺在床上的女兒的手。

  聽到聲音,鎮國公回頭,見是岳母進來,忙起身同她行禮。

  老太妃沒心思計較這些虛禮,擺了擺手,扶著丫鬟的手走上前,探頭往床裡頭看了一眼,只見女兒一臉蒼白地躺在床上,顯然是睡著了。

  「她這些年一直是這樣?」老太妃低聲道。

  「不是,就是這幾年罷了。」鎮國公低聲道:「平時她的情緒都很穩定,可能是今日難得見岳母,才會有些激動。」

  老太妃想起先前女兒的異樣,心裡也有些擔憂,擔心她想起了什麼。可是她對暄和那種不加掩飾的恨意,又讓她心驚,這根本不是母親對兒子該有的。

  接著,她又聽到女婿道:「岳母,端寧這些年來過得也挺苦的,請您以後別再如此刺激她了。我知道當年是我對不起她,可是我卻十分愛重她……」

  端寧是鎮國公夫人的封號,因得太后喜愛,被先帝封為端寧郡主。

  「愛重她到眼睜睜看著暄和受苦麼?」老太妃聲音有些氣苦,「暄和可是你兒子,我看了都心疼,你這作父親的竟然絲毫不心疼?」

  鎮國公有些不自在地轉過臉,聲音更低了,「我知道……可是看到端寧這樣,我心裡更難受。」妻子和兒子,如果選擇一個,他自是偏著妻子多一些。

  「所以你這些年來,便一直由著她傷害暄和麼?」

  鎮國公不再說話。

  不管說什麼都是錯的。

  看到他這樣子,老太妃心裡越發的氣苦,喃喃地道:「你一點也不像你娘,這痴情樣倒是像極了你爹。」

  淑宜大長公主那般強勢果決的人,怎麼會生出這樣的兒子?這種痴情的嘴臉,倒是像極了去世的老公爺,可是老公爺是一個被沙場磨礪的錚錚鐵骨男兒,縱使痴情,亦是血性,和這男人一點也不像。

  老太妃最終有些無力,說道:「罷了,就當我又亂操心一回,我以後不再來刺激她了。」說著,顫巍巍地扶著丫鬟的手出去了。

  離開了上院,老太妃嘆了口氣,對引路的丫鬟道:「去暄風院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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