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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小陶 -【貝勒的寵兒(京城煙雲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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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13 00:04:31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小陶 - 貝勒的寵兒【京城煙雲之二】

男主角:惟經
女主角:伊零


出身顯赫的佟王府大貝勒惟經,不苟言笑近乎冷漠無情;
身為皇上眼前的大紅人,就算驕矜如公主也拜倒在他的魅力之下!
女人嘛,不是愛他的外表,就是愛他的財富地位;
但是那個不知從哪來的女孩,竟然會不把他放在眼裏?!
不但要求進入他的書房,還毫不客氣地干涉他的“交友情形”?
既然她這麼豪放大方,不陪她“玩玩”還真說不過去!
清麗天真的伊零不過陪人去一趟日本,就離奇掉入時空隧道;
醒來眼前屋子的擺設和身上的衣著,就和她喜愛的清朝一模一樣!
她以為自己在作夢,結果真的冒出一個酷帥到不行的貝勒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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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13 00:04:5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隆冬的北京城,冷颼颼的寒風吹得人直打哆嗦,大雪紛飛不斷,大街小巷都蓋上了一層白雪。

  放眼環望四處,走在街上的老百姓寥寥無幾;即使有,也無不加快腳步,想在天色轉黑前返抵家門,免得凍出病來。

  一隊策馬而行的男人正巡視已被衙役清除積雪的官道,並向八旗內城的正陽門而去。他們雖逆風前進,但去勢絲毫不減,尤其是馬隊前領頭的偉岸男子!

  他穿著保暖而不臃腫的錦織毛皮短褂,戴著鑲上藍寶石的暖帽;騎在駿馬上的他,英姿勃發、威風凜凜,一看其架式和禦風的勇猛,就知道他肯定是個精於騎射武功、出身非富即貴的王孫貴族。

  他騁馳於官道上,由遠而近的磅礴氣勢,使看守正陽門的侍衛遠遠便見到這佟王府蔭封多羅貝勒、同時管轄城門護衛的大人物快馬奔來,原來頹靡的身子馬上挺立站好,連聲大呼道:“奴才向貝勒爺請安!”

  一馬當先的惟經見快抵正陽門,便勒緊韁繩放慢速度,等待後頭的手下追上,好一起進城。

  突然,他仿佛看見一道黑影在城門邊閃過,他眉一皺、氣一提,便從馬背上躍起,直覺要追上前去捉拿可疑人物。

  “大膽,竟敢藏在城門之內?給我停下來!”惟經厲聲喊住黑影,但無奈那道影子就像輕煙一樣,無聲無息地消失在空氣中。

  於城門旁著地,惟經感到腳下的雪地似乎有點不對勁,不由眯起雙眼細細打量起來。

  路旁鼓起的一堆白雪,明顯和周圍的平坦不同;仔細端視,他見到幾絲似頭髮的黑若隱若現,甚至還聽見微弱的呼吸聲…

  惟經臉色一沉,皺起英氣逼人的劍眉,向侍衛嚴厲喝道:“這是怎麼回事?”

  侍衛突然愣住,即使不解他的話,但惟經渾身的威嚴強勢,已令他們嚇得跪到地上,高聲求饒。

  “奴才該死,奴才該死!請貝勒爺饒恕!”

  惟經低冷地道:“正陽門是皇宮和外城之間的重要關卡,你們不但沒有好好看守,還容得閒人在入夜前接近,倘若出了岔子,你們這班狗奴才該當何罪?”

  在駐防京畿的八旗軍中,紫禁城內外各門均由正黃旗、鑲黃旗和正白旗三旗守衛,皇上親自擔任統帥,維護王朝鳳鑾、京畿內城的安全。

  隸屬鑲黃旗的他——佟佳氏惟經,為人向來嚴峻謹慎。尤其注重下人需遵守本分律己。聖上才剛登基不滿一年,這些人便已經如此鬆懈,以後豈不變本加厲?他絕對不容許有人在輪值時渾水摸魚!

  跟在惟經身邊多年的心腹阿泰戈,同樣看到主子腳邊雪堆的異狀,便立即走到惟經身邊,恭敬地說:“貝勒爺,就讓阿泰戈上前察看吧!”

  待惟經准許,阿泰戈便伸手撥開雪堆,赫然驚見那竟是個女人!

  “爺!是個女子!且是個很怪異的女子!”阿泰戈瞪大雙眼大喊,非常訝異自己所見到的景象。

  惟經瞥了眼跟在他身邊東征西討也面不改色的阿泰戈,淡說:“怪異?何以見得?”他伸手拉起雪堆中的軀體,要看看究竟有什麼值得阿泰戈驚奇的。

  可他這一看,也不禁同樣詫異!這個女子身穿他從來沒見過的怪異服裝,而且還衣衫不整,衣擺卷至她腰際,歪斜的領口把她的粉頸大刺刺的暴露在他眼前!

  在這樣侵肌透骨的冷天中,別說少穿一件就讓人瑟瑟抖個不停,這女人甚至動也不動,不知道是不醒人事,還是已經凍死了!

  惟經從來沒看過女人當街長髮披散、毫不梳整的模樣;難不成她遭惡棍傷害了嗎?隨即他蹲下來,伸手撥去她頰上的秀髮,要看清楚她的容貌。

  眼前女子應正值青春年華,且出落得標緻清麗、肌膚白嫩;長長的眉睫使她氣質秀雅,不同於一般粗俗的市井婦女,亦不似八旗中福晉格格們的貴氣嬌豔。

  “貝勒爺,慎防有詐。”阿泰戈在他耳邊輕輕提醒。雖然貝勒爺身手卓越,是清廷大內數一數二的高手,要真打起來,絕不會敞不過此等女子,可是暗箭難防,還是不得不小心。

  惟經點點頭,心裏卻不以為然。探了探女子的鼻息,知道她應是昏厥過去後,便站了起來,臉色稍凜,冷冰冰地問還跪在地上的人:“這裏躺了個活生生的人,怎會沒人發現?”

  “貝勒爺饒命啊!奴才從晌午到現在,都沒看見這姑娘走近城門啊!”侍衛們嚇得差點沒屁滾尿流,痛哭流涕!

  “那她怎會在這?難不成她會飛,還是會隱身遁地?還有剛才我見到的黑影,為什麼沒人發現?難道正陽門的守衛都是守假的,有事還要我親自出馬不可?”惟經怒瞪這些辦事不力,還嘴硬不知悔改的奴才。

  “回貝勒爺,奴才真的沒看到啥黑影啊!”誰料得到他突然飛近城門,是為了抓那道沒人看見的黑影!

  “一個大剌刺躺在這裏的女子都看不見,更何況是有心潛入的刺客?你們日後還能維持京畿的安全嗎?內城和皇宮不就任人出入了?若這女子不是普通民女,而是要潛入皇宮謀害聖上的刺客,你們的罪連誅滅九族也彌補不了!”

  幸好他今天辦完事後,順道從正陽門回內城,否則哪會發現這些奴才散漫過了頭!他一定要馬上好好整頓紀律!

  惟經銳利的眼光掃向地上的侍衛。“來人啊,把他們全撤下去,革職罰銀!”

  “多謝貝勒爺恕罪,奴才叩謝貝勒爺不殺之恩!”侍衛馬上向惟經叩頭謝恩,慶倖自己頭上的腦袋保住了!

  “貝勒爺,那姑娘她……”阿泰戈看著柳絮般的雪,繼續飄覆在女子身上,便急問。

  他瞄向地上的人兒,思量片刻。

  太巧了,一個莫名其妙出現的奇異女子、一道飄忽如風的黑影,於同時同地在他眼前出現,實在令人懷疑;加上這女子面貌清麗,如果置之不理,任由她躺在這裏,即使不凍死,也恐怕會被男人淩辱至死。現下他得趕著回府赴他祖父佟王爺的壽宴,不便多留,只好由他帶回府中好好盤問。

  決定之後他翻身上馬,簡單交代一句:“把她帶回王府。”接著便面無表情地轉身策馬而去。

  阿泰戈略訝于向來深沉威嚴的主子的決定,還以為他會叫人處理處理這姑娘就算。但無論怎樣,他仍依從命令,把嬌弱的女子小心抱上馬背,跟著隊伍進城。

  不過還真是神奇!這姑娘穿的古怪衣衫是如此單薄,被埋在寒冷的雪堆中也沒凍死,還剛好被貝勒爺碰見,甚至被一向冷淡的主子攜進佟王府,真是上輩子燒了好香、修來的好運氣呢!

  看她臉容和善秀美,應該不是奸細吧?希望這次她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可享!

  ***     ***     ***

  “珠兒啊,姑娘她怎麼還不醒來?她已昏迷三天了,不知能不能撐過去呢!”

  “秦嬤嬤,沒事的。貝勒爺他前兩天不是已經請過大夫來看她了嗎?大夫說,這姑娘只是染上風寒,有些擦破皮的外傷,或許受了驚嚇,只要待在暖和的屋裏不吹風,很快便會好起來的。”

  “那我就安心了!雖然阿泰戈大人說她是來歷不明的女子,她進王府時穿的衣裳也是我從未見過的,可是她生得那麼俊,我實在捨不得她就這樣死掉呢!”

  “放心,貝勒爺帶她進府,就不會讓她死!我們先下去,晚點再來看她吧!”

  女人交談的聲音,由近而遠地傳進房內回復意識的女孩耳中,慢慢歸於平靜。

  她吃力的睜眼,卻只能發出微弱的呻吟,於是她拼命地喘氣,希望多吸一口新鮮空氣,令人清醒一些……

  她……是不是死了?為什麼她覺得好像昏睡了好久好久,久到連自己都不知道現在身在何處?

  她只記得自己跟著情同姐妹的澄顏姐到日本視察一塊地,準備要為一位富翁新建的房子畫設計圖。當她走上前想拉尺測量時。一聲巨響轟然響起!她什麼反應都來不及有,只覺得全身受到撕裂般的劇痛,有如刀割針刺,好像整個人要被爆炸力扯開一般!

  她所有記憶和知覺就到那刻為止,後來的事她統統不知道了。

  這裏是哪兒?她花了點時間,使力坐起身來,開始打量這間溫暖舒適的房間。

  這房間充滿了中國古典味道,那在雕木窗櫺上覆上自紙的推窗和門扇,十足十似是在古裝電視劇上看見的模樣;還有高櫃子和小圓桌,都是酸枝木製成的!

  她怔怔地望著四周陌生的景物。老天,這裏是不是拍戲的佈景?也不對耶,她明明在日本呀,即使是在爆炸現場被救了,也應該在醫院或者飯店呀,怎麼可能會來到這種完全不相關的地方?

  不知打哪來的力氣使她爬下床,繞著一點都不局促的屋子轉了一圈,東摸摸、西碰碰,也打開門向外看,沒發現半部攝影機和人影后,一陣寒風逼使她立即關上門,坐到小圓桌前的凳子上。

  不解的驚恐令她櫻唇微張,半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眼睜睜的盯住明亮寬敞的房間,和身上那件粗布衣袍!這擁有獨特立領樣式、盤扣的衣服,還有櫃子上裝飾用的鼻煙壺,簡直就像清裝連續劇的場景一樣,全都是只有清朝才有的東西!

  她努力回想,自己是怎麼到這裏來的?這裏又是哪里?是誰把她送來這裏的?她深呼吸數下,試圖要自己冷靜下來。她把事情由始至終回想一次,但除了爆炸和痛楚外,再沒有其他記憶了!

  她拉高自己的衣袖,找尋因爆炸而應該有的傷口,但她竟然一個都沒找到,而且此刻一點痛覺也沒有,就好像從來沒有發生過爆炸一樣……

  難道她還在做夢?一定是!她肯定在做夢吧?她看過電視上說,做夢者感覺不到自己身在夢中,身體也不會感到痛苦、饑餓。也能隨意到達自己喜歡的地方……噢!難怪她會在這裏,因為她本來就很喜歡清裝連續劇,一直想親眼看看清朝時代的房子呢!

  越是這樣想,她的心也定了下來,也沒了剛才的驚惶,篤定自己是在做夢。這也不錯,說不定等一下還能看到粗獷傻逸的王爺、貝勒們,還有如天仙般美麗的千金格格們呢!

  正當她神遊天外時,一陣深沉低厚的嗓音忽然從門口傳來!

  “你醒了?”

  她瞄向聲音來源,見到一個高大挺拔的陌生男人,正斜倚在門邊盯著她看。

  男人霸氣的劍眉下,有一雙惑人的黑眸,挺直的鼻樑下是好看的薄唇,帶點貴氣,也充滿威嚴。他所穿的錦織外褂,合身又名貴,把他襯托得尊貴又氣勢不凡。

  才一眼,她心跳赫然如擂鼓般快得不像話,直覺自己像快死掉般的緊張!

  老天,書上所謂的粗獷俊逸,就是用在這個男人身上吧?

  惟經毫不猶豫踱向她,眸中寫著深沉和戒慎,開門見山問:“叫什麼名字?”

  這女人已經昏迷了三天,現在終於醒過來,他正好詳細盤問她的來歷,以及為什麼會昏倒在正陽門前,以確定她是否具有威脅性。假如真是,他必在她行動前先解決掉她!

  “我、我……”她慌亂得說不清,不知如何回答帥哥的問題。

  “我沒聽到,你大聲點。”惟經走得更近,佇立在她身前,儼如門神一樣的盯住她。

  他不動聲色地端詳她的容貌,想確認她是否如他初見她時標緻可愛。

  雖然昏睡了三天,她臉色依舊蒼白,但確實長得清麗秀氣;菱唇瑤鼻,加上明亮大眼,看起來頗有我見猶憐的味道。單是這樣看她,他已有點被她迷住了。

  他靠得那麼近,讓她終於有點危機意識。基於懼怕高大強壯的他,和保護自己的本能,她反射性的立即彈起身來,伸手擋開他。

  惟經眯眼,以為這大膽的女子要行刺他,於是閃電出手,倏地扣住她的咽喉,手掌一收,她整個人立即呼吸不過來,手腳奮力掙紮!

  “你是刺客嗎?誰派你來的?是不是八王爺?”他陰沉地問,眼中露出殺機,剛才一時的意亂情迷轉眼煙消雲散。

  “不!我不是刺客!”好痛!他要殺她嗎?原來這並不是夢,即使是也只是一個她要被殺的噩夢!“放開我!放開我!”

  見她臉色變青,似乎無力反抗,他便放開把住她咽喉的手,一個反手改為擒住她雙腕,不讓她輕易脫離掌控。

  “快說,你叫什麼名字,從哪兒來,來的目的是什麼!”他非要她說出他要的答案不可!

  “咳咳……我……我叫伊零……”她努力呼吸空氣,喘得臉蛋漲紅,令原來的蒼白變回紅潤。

  “伊零?”單憑這幾下,他就確定她一點武功都不會。肯定她還不了手後,他就完完全全放開她。

  伊零癱坐在凳上,抓起茶壺對自己猛灌水,無煞去理這個只會用蠻力欺壓她、態度狂妄又傲慢的傢夥!

  現在,她幾乎肯定自己不是在做夢!這窒息的感覺是如此真實,手腕的痛也告訴她,或許她真的到了一個不得了的地方!

  惟經也坐了下來,視線不曾離開她身上,耐心地等待他要的答案。反正他剛下朝,午後也沒要事待辦,有很多時間去探問這個仿佛從天上掉下來的謎樣女孩。

  “你是從外地進京的外族人?”初見她時,她那與眾不同的衣服和頭髮,明確透露出她異常的來歷。

  見俊朗迷人的男人一直看著她,伊零的心頭一陣燥熱的悸動,不小心就忽略他剛才的“粗暴行為”;可是一聽見他問她的來歷,同樣迷惑的她停下喝水的動作,表情黯然。“我是漢人,可是……連我自己也不知道如何來到這裏的……”她用力地咬著自己的唇,打了個冷顫,拳頭握得極緊。

  “那麼你又是誰?該不會當真是個貝勒或者王爺吧?”

  他站起來,冷冰冰的眼光掃視她。

  “哼!如我所料,你果然是另有目的!”只不過她的目的並不是他一開始以為的行刺罷了!“我告訴你,憑你這種小女孩,別妄想從我身上撈到什麼好處,明早你就給我離開王府!”

  原來她不是刺客,而是一個想要巴上權貴,然後利用美色去換取榮華富貴的妓女!若她當真想飛上枝頭當鳳凰,那她一點都不合格!沒有勾引男人的女人會表現得那麼粗魯,先是意圖行刺他,又在他面前直接拿起茶壺猛灌水!

  “我有目的?就因為你懷疑我接近你是有什麼鬼目的,你便要趕我走?”她盯著他變冷的臉容。

  “你是我救的,莫說是要你走,即使我要你死,也沒什麼不行!”

  她說自己是漢人,可她穿的古怪衣服和鞋子是他從來都沒見過的,這叫他如何能信她?皇上才剛即位,仍有許多變數及洶湧暗潮,他必須再仔細查問才行,免得京畿重地之中,有漏網之魚乘機作怪!

  她打量這個精壯男子,壓下內心的恐懼。“我被爆炸力震得暈厥過去,所以根本搞不清楚現在眼前的一切是夢境還是真實……可是我保證,我絕對不會帶給你麻煩,我很快就會離開!”

  惟經直勾勾瞅了她半晌,聽見她老是說些他不懂的話,他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撿了個腦筋不溜光的瘋婆子!可是不容否認。他破天荒的對眼前這漂亮且有趣的人兒感興趣,不介意再多花點時間去“盤查”她。

  她到底是誰?她是腦筋清醒地和他說話,還是只是瘋言瘋語而已?不過無論怎樣,她都已經引起他的興趣!

  “貝勒爺,您在這裏嗎?”阿泰戈洪亮的聲音,突然在門外響起,令惟經飄蕩的思緒凝聚回來。

  “我在,進來吧。”接著阿泰戈便推門進來,向惟經行了個禮。

  “原來你真是個貝勒爺啊?”伊零望著威武不凡的他,慶倖自己真的見到厲害的人物。

  見伊零已醒,阿泰戈驚喜地道:“姑娘,你昏睡了三天三夜,現在終於醒過來了?身子好些沒有?”

  面對態度友善的阿泰戈,伊零心情放鬆了點,笑容開懷地回道:“這位大哥,我已經好多了,謝謝你的關心!”

  阿泰戈聽她清脆的聲音,和嬌滴滴的親切笑容,憑他打小在王府中做事的經驗,就知道她應是個心腸不壞的女孩兒,戒心頓時減低許多。

  “貝勒爺,那麼該怎樣處理姑娘的事?”阿泰戈在腦中已替伊零思考過無數個可能性。“是送她出府,還是交由衙門?”

  讓屬下這樣一問,惟經反而說不出話來,因為他根本沒想過。她既沒犯法,就沒有一個正當的理由把她送交衙門;他也不想落人話柄,說佟王府連區區一個漢女都處理不了;他更不甘心把充滿謎團的她送出王府,拿錢打發她離開!

  伊零終於忍不住插話,臉帶懼色地看向惟經。“交給衙門?有那麼嚴重嗎?衙門是不是會對我用刑?我聽說滿清的十大酷刑是非常可怕的東西,我沒犯法為何要受刑?”

  “你沒犯下大罪,衙門不會對你用刑。”惟經不覺出口的話竟像在安慰她。

  不過無論她的來意為何,希望她夠聰穎,別妄動什麼不該有的念頭。因為別說是十大酷刑了,她這樣單薄的弱女子,恐怕連一般的廷杖也受不了幾下!

  伊零心一急,手便自然拉住他的衣袖,一臉懇求。“我既沒犯法,求你別送我去衙門好不好?”

  阿泰戈驚得連忙拉開逾越的女孩。“姑娘,你不能隨便冒犯貝勒爺,否則可會被懲治的!”

  見伊零怯怯的扭著衣角,露出無助嬌弱的神情,惟經無法對這樣的弱女子擺出一向的鐵血態度,便輕道:“算了吧,阿泰戈。”

  “喳。”阿泰戈依言放開了她。

  “咕嚕咕嚕——”有人的肚子突然不住地發出咕嚕的抗議聲。

  主僕兩人詫異地回頭看她,而幾乎餓得前胸貼後背的伊零,只能尷尬地笑。

  “對不起,我……我可不可以要些東西吃?”她悄悄的吞了一口口水。

  惟經愣了一下,回過神不禁無奈地搖頭。“阿泰戈,下去叫人在這裏布菜。”他揮手示意,然後在桌邊坐下,翻過茶杯,逕自倒水喝。

  他從來沒見過這樣不矜持的女孩,她實在未免太過單純!可是,看多了格格公主們的矯柔造作,這樣的她反而別具另一番風情。

  “爺,您要在這裏用膳?”阿泰戈的眼珠差點掉下來。“和姑娘一同用膳?”

  “有何不可?這王府是我的,我喜歡在哪吃就在哪吃。”他冷颼颼的眼光掃向屬下,顯然不滿他太多管閒事。

  “不不不,阿泰戈馬上去準備!”壯漢馬上健步往房外跑,深怕晚了一步會被主子五馬分屍。

  等房中只剩下他倆,又確定他臉色並無異樣後,伊零才有膽開口對他說:“謝謝你請我吃飯,也借我在這裏睡了那麼久。”

  這樣看來,這個貝勒爺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麼冷漠,對他也更添幾分好感。

  “為何你會昏倒在正陽門?又是如何避開侍衛?”他直視這個率真不造作的女孩,卻不忘繼續探究她耐人尋味的來歷。

  “正陽門?那是什麼地方?城門嗎?我自己也沒印象,反正我一醒來就是在這裏了,而你是我醒來張開眼第一個見到的人。”

  一醒來就是在這個地方?他是她第一個見到的人?惟經頓了一下,繼續問:“那麼,你的家鄉在哪兒?”

  “臺灣。”見他微乎其微的震動一下,伊零以為這個“古董”級人物不懂,於是嘗試用他應該會懂的說法解釋:“就是那個在福建省對面的海島,你知道嗎?”

  “我知曉,你無須解釋。”

  原以為她會說家鄉在江南等地,然後就能讓他抓住她撒謊的小辮子,可是她竟說是來自那個南方小島?

  康熙二十二年,朝廷消滅來自海上的反清複明勢力,收復統一臺灣這小島,之後各省海禁雖然開始鬆懈下來,也允許商民出洋貿易,但所設立的沿海四個關卡,審查都非常嚴謹,絕不可能任由一個女子孤身混進來。

  “你一個小女子,怎能輕易渡海,還千山萬水的來到北京城?”他滿臉狐疑地望著嬌嫩的她,十二萬分不信她可以隻身上京。

  她被他咄咄逼人地審問,深怕他還在懷疑她,不由得手腳忙亂起來。“你還認為我是刺客嗎?可是我既不認識你,打又打不過你,我怎可能行刺你呢?我真的是無意間才來到這裏,你要相信我啊!”

  “防人之心不可無。”這是他由小自大所學得的警覺性,在爾虞我詐的官場中是自保的伎倆,即使他再怎樣憐惜她,也不能大意。

  伊零翻了翻白眼,快被他不相信的態度給氣死了,卻也無可奈何,不禁脫口而出:“你這個大笨蛋!”

  他皺起劍眉。她這傻兮兮的小女娃,竟敢說他是笨蛋,態度還那麼囂張?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正在跟誰說話?

  惟經出身顯赫,先帝康熙的生母孝康太皇太后、及康熙的元配孝懿皇太后,均是出自他的家系;佟佳氏一族對大清的創建更是立有汗馬之功,滿門都為朝廷重臣:叔祖佟養正娶太祖皇帝之孫女,賜號施吾裏額駙;其他族人如佟圖賴任兵部尚書,加封為太子太保;佟國綱、佟國維效力君前,奮戰不懈,深受皇上讚揚。

  自他十八歲開始,先帝康熙便封他為御前一等侍衛,直到雍正爺繼位,他更被擢升為侍衛處散秩大臣。這八年來,他一直憑實力建功立業,成為聖上器重的青年臣子;朝野間甚至預測他不到三十,便可當上鑲黃旗的都統。

  最尊貴的公主、格格,都從來沒膽用這種態度對他!他是尊貴的佟王府多羅貝勒,又是皇上身邊的紅人,在金鑾殿上少不了他的席位;女人對他從來只有仰慕和畏懼,甚至巴不得可以嫁給他為妻,然而這不知打哪來的小女娃,卻率性地全不放他在眼裏!

  惟經似笑非笑地斜睨著伊零,頓時覺得檢到她,應該不算是件糟透的事,甚至能為他向來平板嚴謹的生活多添幾分樂趣!

  他眼角一瞄,見到她床邊的奇怪衣裳後,突然邪邪一笑。

  “我從來不知道,原來臺灣的漢族婦女衣著是這樣豪放。”竟比花街柳巷的女子更甚。

  “豪放?”她腦海裏出現的,卻是歐美那些穿了等於沒穿的惹火尤物。

  “難道不是嗎?”他伸手勾來放在床邊小櫃上的一些衣物。“這三角褻褲,和這有鋼絲的厚厚棉墊兒,就暴露得可以。”他堂而皇之地把它們拿在手上打量,喃喃地問:“布料這樣少,究竟是幹什麼的?”

  “你……你這色情狂!”見自己的貼身衣物竟被一個大男人拿在手上,伊零羞得跳起來,撲上前要搶回來。

  見她這樣緊張,惟經戲謔地笑了笑,只消站起身、抬起手。她就無法碰到。

  “原來你這樣緊張這小東西啊?好吧,那你繼續嘴硬啊,拿著這些獨特的‘證物’,我總能查到你來自哪里,是不是敢再對我說謊。”

  “那是我的內衣!你這變態快還給我!”她一直跳,但怎樣也高不過身高恐怕有一百八十多的惟經。“拿著女生內衣,還臉不紅氣不喘的,你知不知羞恥啊?”

  “內衣?”他觸摸那曲線起伏的柔軟胸罩,念頭一轉,馬上知道這是穿在哪里了。“真是豪放的肚兜……這褻褲恐怕也只能遮住一點點……吧?”

  “不要說了!把東西還我!那是女人的東西!”她差點歇斯底里狂喊起來!

  “只不過是褻褲和肚兜罷了,哪個男人沒碰過?就只有小姑娘會害羞!”

  老天,誰說古人保守的?這個大男人面不紅、氣不喘地說出這樣的話,簡直就把她這個來自開放社會的現代人比下去了!

  “你還是省省吧!人長得那麼矮,還妄想從我手上拿走任何東西?”他突然發現原來逗弄她是一件這麼有趣的樂事!

  臉紅紅的伊零見他不肯罷手,便一鼓作氣爬上凳子,再站到小圓桌上。

  這下子夠高了吧?

  “你這女人!”沒料到她如此堅持,惟經愣了一會,眼見她搖搖欲墜的小身子在空中晃動著,一時心悸,伸手快速的將她抱下來。

  “好痛!你好粗魯!”他的力道幾乎要捏碎她,一點都不懂得憐香惜玉,枉他長了這副明星臉和模特兒身材!

  他惱怒的瞪著吱吱叫的小女孩,放開懷中的馨香身子。“活該!你這沒教養的女人,一點姑娘家的樣子都沒有!”她和他平時見到的女人,上至千金之軀,下至平民村姑,簡直完全不一樣!

  “貝勒爺,我求求你,將東西還給我好嗎?”伊零知道用硬的不行,只好來軟的。“等一下有人來了,假如看見我的衣物,我就不用做人了!”電視八點檔都是這樣演的吧?

  話剛說完,門外便響起阿泰戈的聲音。“貝勒爺,午膳已經準備好了。”

  惟經輕輕掃了她因激動和憤怒而脹得通紅的臉一眼,便決定不再跟她胡鬧,把手上的東西還給她,免得她真的當眾自我了斷!

  他可不喜歡自己府邸中有任何血腥味,而且他感覺到,她假如認真起來,不是說說而已,很可能真的會做出什麼來!

  伊零馬上把內衣藏起來,免得他又反悔要回去。

  “進來吧。”惟經若無其事地命令道。

  阿泰戈推門進入,跟在後頭的奴婢端著餐盤,一見惟經,立即福身請安。“貝勒爺吉祥。”然後奴婢們俐落地將菜肴放在小桌上。

  “姑娘的午膳,我就放在這邊的小幾上,請姑娘屈就點吧!”阿泰戈把一隻託盤放在床邊的小幾上,託盤上有一碗白米飯,一小缽藥燉排骨,和幾碟青菜。

  “一點都不屈就,這些東西夠兩個人吃了,我還要謝謝貝勒爺請我吃飯才是!”說完,她就一屁股坐到床上,拿起筷子準備開動。

  “坐在床上吃成什麼體統?活像個街邊要飯的,或是牢獄中的囚犯。”

  丫鬟們面面相覷,不解貝勒爺此話的意思,更不解為何尊貴如他,突然會興之所至,在西廂這間小暖閣內用膳,身邊還多了個陌生且言行古怪韻小姑娘。

  “沒關係,我在日本時也是坐在榻榻米上吃飯……”

  “起身,過來這裏坐好吃。”見她過來坐在桌旁,惟經不顧周圍眾人愕然驚詫的神色,開始用膳。

  丫鬟們無不驚奇這個不知打哪來的女孩,竟能得到貝勒爺的恩准,與他同桌用膳!在這個王府裏,就只有老王爺、老福晉及王爺的側福晉這些長輩,才可以同貝勒爺同桌用膳。

  “這個排骨的藥味好重!”伊零一嗅,臉也皺了。她一向很怕中藥的味道!

  “這是大夫交代的,說讓你醒來後吃的藥燉排骨,配以當歸、川芍、白芍、龍眼肉等藥材,可補氣養血,健骨祛寒,最適合在寒冬裏喝。”阿泰戈解釋道。

  伊零一副敬謝不敏的模樣,扭頭轉向惟經的膳食,眼睛發亮地直盯其他幾碟菜肴問:“貝勒爺一個人吃那麼多菜嗎?”而且每碟菜看來都很精緻、很好吃的樣子耶……

  惟經有些不耐煩的回道:“你究竟要不要吃飯?話別那麼多!要吃就吃。”

  “貝勒爺讓我吃你的菜嗎?”她驚訝的看他。

  他不說話、只是繼續吃飯挾菜。

  “貝勒爺,你人真好!”接著她馬上吃起桌上的佳餚美食來。

  烤鴨酥香入口即化;雪花片湯很好喝,高湯肯定加入很多料調味;八味圍碟中的鮮魷魚、河蝦、魚、金華火腿都很美味……

  很好吃……她覺得口中的東西都很好吃……她的眼淚忍不住落下!

  惟經敏銳的發現她的不對勁。她這是在做什麼?“吃飯就吃飯。哭什麼?”

  伊零怔怔的看向他深邃漠然的五官,眼睛一紅,無助的淚珠更是一滴滴落下!

  “我……我不是在做夢、我真的在清朝、和古人吃飯……有誰能帶我回去?”她抽抽噎噎的說。

  她突變的情緒,使惟經薄唇緊抿,無法把視線移開。

  “我要回去,可是我不懂怎樣回去……”她的哭喊使一旁的惟經皺眉。“爸爸媽媽,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貝勒爺,這……”雖然聽不懂她古古怪怪的話,但看伊零哭得可憐,阿泰戈就於心不忍。

  惟經深深的望著她,面無表情的伸手點了她的睡穴。讓她再次陷入昏睡。

  在眾丫鬟和阿泰戈的呆滯注現下,始作俑者用莫名低沉的聲音說:“讓她睡,睡醒後有事再向我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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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13 00:05:15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花了一個月的時間,伊零終於向現實投降,接受自己必須在清朝開始新的生活。

  她給了自己三十次的機會,試圖在每次睡醒後,看看自己會不會又回到二十一世紀,可惜每一次都令她失望。

  陌生的世界,陌生的人……她還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就這樣讓時間給丟到這裏來。不過她已經認了,不再終日偷偷的哭,因為在這孤獨無助的環境中,任憑她怎麼哭也是浪費眼淚,反正她也不能回二十一世紀!

  其實她也挺慶倖能落在清朝的,起碼她對這個時代充滿了好奇和興趣,也從小說和電視上多少知道一些有關清朝的知識;不像其他更久遠的年代,她真的幾乎一無所知,假如她不小心掉到清代以前,她一定早就完蛋了吧?

  基於無法改變事實,她開始接受現實,開始嘗試樂在其中,積極學習古人的生活,跟上這個時代的步伐。

  在這座佟王府,她名義上是客人,實則只是被檢回來的流浪者。一點價值都沒有,所以聰明又勢利的下人不會接近她,因為一點好處也撈不到,又何必白費功夫討好她?不過凡事都有例外,那就是秦嬤嬤和珠兒了。

  在她昏迷的那幾天,就是秦嬤嬤和珠兒照顧她的,而這一個月來也只有她們會理睬她。送飯、送藥、教她如何適應古代的生活、陪她聊天……都是她們兩人一手包辦。

  可是自從那天後,她就再也沒見到那個撿了她、順便收留她的貝勒爺了!真奇怪,她只不過見他一回罷了,怎麼心裏老是在想他?莫非就因他是她的救命恩人?

  今天,好不容易積雪終於完全融化了,秦嬤嬤終於准許風寒剛愈的她,出屋子外四處走走;珠兒則不知從哪里找來一套合身的丫鬟衣服讓她穿,說這樣在府內走動,比較不會那麼顯眼。

  “王府果然是王府,連丫鬟的衣服也那麼漂亮!”伊零一邊走,一邊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語。

  她獨自在臥房附近“參觀”,不自覺的就走進一座美麗的園子,那個景致,使她興奮得不得了!

  這裏就是真正的中國古典園林,只有大戶人家才能夠擁有的園景!雖然冬季剛過,但這兒的奇花異草已開始萌芽了;在這景致秀美的亭臺樓閣中,有假山流水,淙淙的水聲與陣陣的鳥鳴聲,襯托著一座立于水中央的別致涼亭,亭裏還有石雕的桌椅。真是美不勝收!

  看來這王府在四季均有不同的景色吧,真想看看!所謂天人合一的園藝,大概就是如此吧?

  “如果爸爸和澄顏姐也能來這裏看看,肯定樂翻了!”伊父和帶著兒子小悟寄住在她家的澄顏姐,都是園藝設計師,最喜歡的就是研究這些花花草草、亭臺樓閣了!

  喜孜孜的伊零走過木橋,來到一個似是用作分隔院落的拱門,上面有個匾額,寫著“映日閣”。

  她不疑有他的步進閣內,卻聽見遠處傳來一個男子充滿不悅的聲音。

  “行了,你回去告訴老福晉,我等下就過去跟她老人家請安,你們別老是來映日閣請人!”

  伊零抬眼一望,心中一驚!天啊,她還以為這樣安靜的角落沒有半個人在,誰知竟有個男人!秦嬤嬤和珠兒交代過她,不能讓人認出自己不是府內的丫鬟,否則光是一個亂闖王府重地的罪名,就夠她受了!

  她深深的呼吸幾下,決定掉頭就走。可惜她的氣息已觸動了聲音的主人,他轉身瞧見這丫鬟打扮的背影,競冒失的想跑開,就冷冷地低斥道:“大膽奴才,竟敢在我園內沒規沒矩,連跪安也不會?”

  跪安?那要怎麼做?伊零心虛地馬上趴下,頭也不敢抬起,深怕他一個不爽,就要殺她!

  惟經走到她身前,居高臨下的命令她:“把頭抬高,我倒要瞧瞧是哪房的丫鬟這麼不懂規矩!”

  伊零在無可選擇之下,便依言抬頭。

  “是你?”他錯愕萬分,沒料到竟是多日未見的她。

  “是你?”她隨即跟著叫道。

  惟經漆黑的雙瞳,把她的裝扮全映入眼底。今天的她,似乎比前兩次見面時,更整潔標緻。簡單的發束、翠綠色的粗布衣裳和繡花鞋,使遠遠的他誤以為她是府中的丫鬟;可仔細一看,她雖穿丫鬟的衣服,但氣質卻一點也不像。秀雅的她,配上紅紅的俏臉、大而靈活的眼睛,令人難以忽略。

  “誰教你上這兒來的?”惟經的神情,始終保持一貫的冷漠警戒。

  “我自己走著走著,就不知不覺來到這裏了!”她扭著自己的手,原來的好心情被他的冷淡給澆熄。

  他幽黑的劍眉挑起。“你一個人?”她怎會在府中四處遊蕩?

  “沒人可以陪我啊……”除了他、阿泰戈、秦嬤嬤和珠兒外,她根本一個人都不認識。

  “你似乎沒事了。”

  伊零愣住,想了一會才知道他是指她上次突然哭起來的事。“我沒事,這個月來我想清楚了,所以也不會再胡說八道些什麼。總是要繼續向前走,努力生活下去,對不對?”

  惟經沉默不語,只是默默望住她,不知道他心中在深思什麼。

  他俊得令人屏息的容顏和那雙似能洞察人心、深不可測的眼眸,瞧得伊零臉紅耳赤、羞怯低頭,然後急急的想找個話題聊,以打破這種沉默相現的尷尬局面。

  “這個月來,為什麼不見你來探望我?”

  他眯起黑眸。“你以為我會去看你?”她真是天真得不容置疑。假如不是她意外在映日閣出現,恐怕他早就忘卻有這麼一個人,被他安置在王府的一角;即使他未忘,她也沒有資格左右他,甚至要求他做什麼。

  “嗯!”

  他見她如此篤信,也沒刺破小女孩天真的心思,還覺得越看她越有趣可愛!

  她羞澀的微笑,那形狀優美的菱唇,紅潤得教人想一親芳澤,嘗嘗到底是什麼滋味。“我沒去探視你,你卻自個兒上門來找我,現下真被你見著了,你應該滿意了吧?”

  被他這麼一說,伊零的臉更紅了,她眼眸低垂地看著地上。結巴地問:“那這裏……這裏是……”

  “我居住的院落。”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要擅闖你私人的地方,我……”她忙著解釋,不想讓他以為她是另有“企圖”。

  “這回就算了吧!”

  她內心竄過一抹喜悅。看來他不生氣羅?“下次你有空,我們可以再一起吃飯嗎?我很想嘗嘗你吃的那些菜式,因為真的比其他菜好吃太多了,上回我只顧著慌亂,沒仔細嘗呢!”

  這樣道地美味的豐富菜肴,她從來都沒吃過,的確想再嘗嘗;再說……雖然她是沒什麼資格與尊貴的他一起吃飯,但她只不過想有多一點和他相處的機會,看看這個老使她臉紅的男人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

  “你現在吃的不好?”他低問。

  “也不是啦,可是和你吃的可不能比啦!”如阿泰戈所言,他是貝勒爺嘛,吃的當然香很多。

  惟經一聲不吭,好像沒聽見她的話,使伊零心中有些小小的挫折感。

  “奴婢向貝勒爺請安。貝勒爺吉祥。”一名老嬤嬤無聲走進映日閣,向惟經福身跪安。

  “又是老福晉差你來的?”惟經瞥眼冷問。

  “回貝勒爺,奴婢是奉老福晉之命,請您過去聽戲的。”

  “得了,我這就去。”見著這些人,真使他煩透了,他寧可和這小女孩閒聊,也總比去應酬好,可是他偏不得不去。

  惟經應了老嬤嬤後,便問伊零:“你認識哪個下人?”

  “秦嬤嬤和珠兒。”她乖乖的回答。

  “趙嬤嬤,去叫珠兒來這兒帶她小姐回房間去,還有吩咐下去,讓人將伊姑娘的伙食和衣履打點得好一些,別失禮了。”

  趙嬤嬤瞄了瞄丫鬟模樣的伊零一眼,道:“奴婢遵命。”

  面對惟經瀟酒的離開,和他突來的“恩澤”,伊零久久不能回神。

  ***     ***     ***

  伊零萬般無聊地在黑夜的庭園中,脫掉精美的繡花鞋,赤腳在木橋上一邊徐徐來回走動著,一邊歎氣。

  為什麼古代的時間好像過得特別慢,為什麼古代的日子會那麼無聊?整天無所事事,生活也沒半點重心,時間對她來說好像根本不存在,而她對這個時空也沒半點意義。

  秦嬤嬤和珠兒平日除了照顧她,還有一大堆王府的雜務要做,大部分時間都不能陪她。她曾提議幫她們一下,跑腿也好,做些粗活也好,最少她有事可做,可是她們聽到後嚇得臉色都變了,說她是貝勒爺的客人,千萬不能做這些下人的活兒,否則讓貝勒爺知道了,別說要處罰她們,她若搶著要做,就是要折她們的壽!

  她們這些古人也真嚴肅,謹守規矩的程度,讓她這個從二十一世紀法治時代來的人,都不禁咋舌。為了讓她們安下心來,她也只好當個古代廢人,終日吃飯睡覺玩手指,沒半點作為可言。她知道下人們暗地裏都把不適應古代生活的她,看成是從深山下來的怪人,又或者是個下賤的孤女,打從心裏就看不起她,如無必要都對她不理不睬。

  這種寄人籬下的感覺,有時真使她難受極了!她被上天遺棄了嗎?上帝是不是忘記了她這個人的存在,所以才不小心把她丟棄在這個不屬於她的地方?

  抬頭仰望浩瀚穹蒼,滿天的星星好像鑽石,將原本墨黑的天空點綴得如白天般明亮。

  爸爸媽媽,你們是不是以為我已經被炸死?,正為我傷心欲絕呢?我沒死啊,只是到了一個不是坐飛機、坐船就可以到達的地方。也不是打電話、上網就能聯絡到的地方!

  伊零倚著欄杆,看著夜空,不禁落下孤獨無助的淚摘,一串串的,刺痛了在不遠暗處惟經冷漠的心。

  惟經剛回王府,正要步入映日閣時,見湖中亭內佇立著一道纖細的身影,發出模糊的啜泣聲,細看之下原來是伊零!他不禁停住腳步,看看在房外露出腳丫子的她究竟要做什麼,誰知竟見到她在哭?!這叫他無法漠視她的存在!

  他忍不住皺眉走進亭內,腳步之輕,連伊零也沒察覺。

  她身穿繡著幾朵荷花的淡黃衣裙,長長的秀髮編成兩串麻花辮,頭戴一些簡潔的珠花,看來比上次更像個亭亭玉立的姑娘了。

  她不刻意妝扮也如此清豔靈動,待在府裏又衣食不缺,她還有什麼好哀愁的?他甯顧她瘋言瘋語,也比獨自偷哭好!

  “一個人在做什麼?”低沉的男聲從她身後響起。

  倚在矮欄上的伊零被嚇得差點掉到水中,她慌亂下撞到一個穩健如山的身軀,便急得攀著不放;惟經也雙手一收,將她扶好,免得她真的一個絆腳掉下去了。

  “你……你是誰?”不會是鬼吧?老天,古代一到晚上就暗得伸手不見五指,不比二十一世紀四處都是燈光,若不依靠燈籠照明,一時之間她什麼也看不見。

  “你還認不出我的聲音嗎?”遲鈍的女人!可是她這溫香軟玉的小小身子,比任何他抱過的女人更令他眷戀。

  “是……貝勒爺嗎?”她把臉貼靠在他的胸膛,傾聽對方的心跳聲。上回她為了奪回內衣,曾被貝勒爺強行從小桌上抱下來,就聽過這強而有力的心跳聲,細心想想後,這胸膛的主人,莫過於就是貝勒爺了!她想全府內,能有這種強而有力的生命力的人,應該只有他吧?!

  “難不成你以為是別人?”他拉起她,讓她看清楚他的面龐。

  “有別人就好了。”伊零落寞地道,不自覺地依戀起他那令人安心的溫暖。

  “什麼?”他雙眸驀然銳利起來。“你在等人?”

  “才沒有,我一個人閑得發慌,才出來數星星。”她聽出他不高興的語氣,以為嚴肅的他不滿她不守規矩,向他投懷送抱,於是掙開了他靠到欄杆上,眸子又漸漸透出一絲霧氣。

  “數星星?”他抬眼一望,皺眉道:“今天雲厚。”

  “我在想家,不行嗎?”他真是個呆板的男人!

  看她一臉憔悴欲哭的模樣,惟經強忍住將她擁入懷裏輕拍的衝動,只拉過她的身子,不讓她再鬧情緒。

  “不准哭,別待在這裏,回房間去。”他拉住她。走出亭台。

  “回房間不又是要睡覺嗎?我睡得夠多了,還不想睡!”為了追上他的腳步,她幾乎是跑了起來。“你要去哪?要去睡覺了嗎?”

  “我還要到書房批閱公文。”他並不是嗜睡之人,而且還有很多事情等著他去處理。

  說著說著,她已經和他到了映日閣門口。

  “我跟著你好不好?”她跟在他身後,厚著臉皮問:“我陪你批閱完再回去睡好了。”

  他瞥了她一眼。“你可知現在已屆子時?”

  “子時?很晚嗎?可是你不也要繼續批閱公文嗎?”她一臉殷切。“放心,我不會搗蛋的,最多我充當一下丫鬟服侍你,好不好?”

  他深邃的雙眼閃過一絲光芒,勾起邪笑說:“既然你不避嫌,我何必拒人於千里之外?要跟就來吧!”

  一個守禮法的女子。絕不會在深夜時分進入男人房間。莫非……她終於認清,他是個握有權貴且充滿魅力的男人,所以要努力巴上他,甚至自動爬上他的床,進而得到榮華富貴?

  她要玩,他也無妨。最起碼,有趣的她比青樓中任何一個女人都對他的味!

  伊零興奮地跟著惟經,繞過曲曲折折的回廊,一路上有些守夜的丫鬟和侍衛向他請安,也對她投以訝異的眼光,不過只消他一個眼神,他們就驚得收回現線,裝作沒看見地。

  這裏的雕窗鏤刻都很精緻典雅,貴族的氣派表露無遺,她如劉姥姥入大觀園一樣,看得目瞪口呆。

  推開書房門那刻,她更“哇”的一聲驚歎起來!這兒的佈置幽靜典雅,和外面的輝煌相得益彰,還有……這根本就是一問圖書館嘛,書籍之多,跟座小型圖書館差不了多少!

  “好多書!”她跑到雕刻精細的書架前,關心地膜拜它們。

  “你識字?”惟經挑了挑眉,睨著她穿梭於書架間的身影問。

  “當然啦,怎可能不會!”她隨意抓起一本書,就一屁股坐在小桌邊,神氣地道:“除了中文,我還會英文和數學呢!”

  “什麼?”那些是什麼學問?他怎麼聽都沒聽過?

  “喔?應該……是你們這些人說的洋文和算術吧?”她忘了他是早她幾百年的古人,不知不覺現代語彙就脫口而出。

  “怎麼可能?你會洋文?”他瞠圓了眼。“那只有在內務府才學得到,一般人怎可能會?”連他這個從小接受皇室教育,學習漢、滿、蒙文及宗學、覺羅學、孔孟懦學等的清室貴胄,對洋文也只略懂一、二而已!

  “嘿嘿,所以別以為我是個瘋婆子,好歹我也念過書的!”來到古代那麼久,終於有一件事是可以使她抬起頭來的了!

  惟經見她一副胸有成竹的神氣模樣,知道她應所言非虛,對她不禁另眼相看起來。瞧見她手上拿的是蘇軾的詞集,他不禁想起她剛才想家的傷感,於是他淡淡地說:“既然識字,你就吟這‘水調歌頭’一遍,讓我聽聽。”

  “拜託,你又懷疑我騙你嗎?好吧,真金不怕火煉,念就念!”伊零刻意清清喉嚨,便依書上念。

  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還不差。”他淡笑,拋下一句後,便坐到自個兒的櫸木案前,開始拿起筆批示公文。

  她向書案挪動了半步,輕問:“這詞你特地選給我念的?”世事多變幻,不如意事十常居八九,如果不能避免,要學著不為愁緒所束縛……這是他想對她說的話嗎?

  “隨便選的。”他頭也不抬,逕自審閱手上的公文。

  她唇角泛笑。“謝謝!”無論他有心還是無意,她也該謝謝他。不知道為什麼念了這<水調歌頭>後,原來濃濃的鬱悶也舒解不少了!

  他的鷹眸恍惚,一片不著邊際的情緒莫名惹他心悸。原來要戲謔教訓單純卻大膽的她,誰知聽了她吟的<水調歌頭)後,他就沒那種興致了!對一個毫不知曉誘惑男人的伎倆,充滿愁緒的女孩,他沒有任何“性趣”;反之,看著她楚楚可憐的模樣,更對她多了一份憐惜,叫他忍不住想保護她……

  她靜下來,任由進來的丫鬟奉上熱茶宵夜,眼波不住的朝沉穩的男人瞧。她承認,他的確很英俊,比電視小說所描繪的貴族俊男更好看幾十倍!他的輪廓深刻分明,看上去就像混血兒一樣。難不成這些滿人都長這樣嗎? 

  “貝勒爺,你的名字是不是不可以隨便叫?”她突然問。“我發現自己還不知道你的名字耶,也從來沒聽府內的人提過!他們開口閉口都只叫你‘貝勒爺’。”

  “咱們的名諱自然不許奴才們亂呼,這是大不敬的罪。”他在宣紙上大筆一揮後,便擱下手中的筆,把紙遞給她。“這是我的名字。惟經。”

  “惟經,好有氣質的名字!”她小心的端詳他的親筆字跡。雖然她不太知道如何才叫好字,但他的書法飄逸中帶有豪氣,顯然出自長年練習之手。

  “你的名字也不錯。”他側眸,微笑看她。

  被他這樣一說,她的俏臉泛起淡淡的紅暈,小聲道:“可惜……不是每個人都能直呼你名字。”

  “你想叫我名字?”他表情在瞬間變得複雜,眼中閃著難解的光芒。

  “不可以嗎?”

  “……我准你私下直呼我名字。”少頃,他淡悠悠地低語,眼中似不在乎什麼忌諱不忌諱的。

  “真的?”她開顏而笑,頓時覺得自己和他的距離一步步拉近了,眼中閃著喜悅,開心地喊:“惟經惟經!”

  他正經的面容浮現一抹笑。“可以了,別再胡鬧了。”這單純的小妮子真的太奇特,一下子哭,一下子笑的。搞不清楚她,卻讓人難以忽略。

  “你是不是這府邸的主人?”這個疑問,她憋在心中好久了。看別人對他的尊敬模樣,她不得不這樣猜測。

  “你說呢?”他覺得她的問題非常可笑,而且無知。“除了我瑪法,我便是這裏最大的主子。”

  瑪法?那就是爺爺羅?“那麼你阿瑪和額娘呢?”

  他沒回話,兩人就這麼直勾勾的對視,像是要看穿彼此心底最深處一樣。

  “先進我書房、又准直呼我名字,難道你認為我會繼續讓你予取予求嗎?”

  “只不過是聊天嘛,我又不是跟你要錢,別小器嘛!”伊零眼瞳直盯這個諸多規矩的男人,慫恿著。“你也很想跟我聊聊的,對不對?”她也很想多知道一點關於他的事情。

  他望了她一眼,回到批文上,卻不能專心。

  她……怎度知道他真的想找人聊聊?從來沒有女人跟他談到過往,因為從來就沒有人關心過這些事。女人,都只會看他的皮相,和他背後的財富地位!而她,竟說要和他談談家人?

  “我阿瑪在我小時候一次奉命出征時,不幸為國捐軀,額娘她……跟阿瑪一道走了。”他輕描淡寫地帶過。

  什麼?那他的童年也真悲慘,父親戰死就算了,母親還性烈到為夫殉情?真是刻骨銘心,她實在不禁為之震撼!

  可是看他那突然變為異常落寞、憤然的神色,她的心不禁沉了下去。究竟什麼時候,他的情緒可以影響到她了?

  雖然她不幸流落清朝時代,能不能回去還是未知之數,但她深知自己已經很幸運了。她得惟經這個貴人相救,還有一個豪華的棲身之所,吃喝也不成問題,這對她一個孤身女子來說已是不幸中的大幸!如果可以,她真想為他做些什麼,當作報答救命之恩,而且不知道為什麼,她不願看見他傷神的表情,寧願他繼續保持冷冰冰的面孔!

  室內重歸平靜,她繼續看手中詞集,卻聞到空氣中隱隱飄散著奇特的芳香。這一股豔香的味道,應該不屬於任何茶水或點心,而似是出自女子的香水。

  她心中一沉,原想置之不理,但那氣味不停在她鼻前飄過,叫她腦海裏不斷浮現惟經和其他女人在一起的畫面!心中一陣不明所以的酸味湧現,使她忍不住詢問:“你剛才去會情人了?”

  他完全怔住,怎麼也料不到這個小女孩會這樣單刀直入地問他!他剛才的確是上妓院會朋友,順便紆解堆積的欲火,但他認為沒必要向她解釋。

  “你真大膽,竟敢過問此等私事?別說我堂堂多羅貝勒,就算對普通男人,你一個女兒家也不該隨便問起這種事!”

  “男人的事?就是出去花天酒地羅?”這酸酸的感覺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怎能對尚算陌生的他有這種情緒?

  “放肆!”他容不得她的質問,嚴厲地低喝。

  “抱歉,我不知道原來這也不能問!那我是不是該跟你下跪道歉。還要說‘奴婢多嘴’?”她不知道自己怎麼回事了,只知道不想聽見他和別的女人粘在一起!她寧願和他吵架,也不要他刺破她的心事!

  “假若你要試,那也無妨,”他站起來。“給我跪下!”

  “你!”她柳眉倒豎,杏眼圓睜,但攝於他的權威,不情願地扁著嘴跪下來。

  “看在你無知,我已經對你額外寬容,很多事都不跟你計較,可你卻一而再、再而三的干涉我?”

  “我沒有干涉你!人家……”她努力想出一個不洩露心情的藉口。“我只不過覺得你那位情人的香水很香,想問問在哪里買的,我又不是要干涉你的私生活!”她委屈地紅了眼,有點承受不住他突來的變臉。

  虧她剛才還在心裏誇讚他的容貌及善心,現在他卻欺負她!

  “買香水?”惟經狐疑地盯住地上紅了眼的伊零,斂目想解讀她的心思。“就那麼簡單?”

  “就那麼簡單而已!”她抬眼瞪他。

  他見她眼淚快掉了,便不得不緩下表情,收回那道淩厲的目光,伸手把她扶起來。他皺了皺眉,抱怨似地道:“才說你一句就哭。”

  “人家做什麼都不對,你就那麼討厭我嗎?”她擦了擦眼淚,看都不看他。

  當真被他討厭的人,絕對不會好好的站在他面前。不過這些他是不會說的。他腦中思緒一轉,問:“你及笄了沒有?”

  “什麼?”伊零不解地看向突然轉了個話題、若無其事的他。

  “你多大了?許了夫家沒有?”

  “小女子年僅十九,尚未婚配,你問這幹嘛?”他現在才開始要對落難的人表示關心了嗎?

  “十九了?”他沒料到樣子可愛的她,已經過了一般女子嫁人生子的年紀,不過想來亦是,她有純真的一面,卻頗懂事理,沒有一定的年歲,恐怕沒這麼鎮定。

  “怎樣,又不信嗎?”拜託,難道她不像嗎?

  “雖然是嫁人的年紀了,但你並不需要用香水點綴自己。”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幽香,根本無須再塗香水。

  “我不配用那些香水嗎?是不是很名貴,所以我不能塗?”貝勒爺的女人,想必用的都是最好的吧?

  “要真想用,改天我進宮去問問看,再叫你的丫頭來映日閣拿。”那種青樓妓女用的東西,絕對不適合她。因為她是他所救的女人,而不是那些送往迎來的低下女子。他絕不許常在他身邊出現的她,身上帶有此種氣味!她要用,就只能用他親自選擇的香水。

  “皇宮?老天,你太誇張了吧,香水也要進宮去拿?”伊零吃驚地看向言行常嚇到她的男人。“說起來,我連現在的皇帝是誰也不知道呢!”

  “你從深山當地來的啊?現今年號為雍正,世宗皇帝已繼承大統。”莫非她住的鄉野地方,連發詔書公告換了年號的地方官還沒到達?

  “真可惜,難得來了,我原想去看看順治帝和董鄂妃的!他倆可是我最嚮往的人物呢!”

  “你這是哪門子的鬼話?竟想見早就過世的順治爺和董鄂妃娘娘?”他瞪眼,不可思議地看她。

  “他們的經歷,我可背得滾瓜爛熟呢!順治十七年董鄂妃病逝,使順治萬念俱灰,大為哀痛,競致尋死覓活,不顧一切,聲稱要出家為僧,終日鬱鬱寡歡,精神不振,愈下每況,不到半年又染上了天花,於半夜死在養心殿,時年二十四歲。”

  “這是民間說書所傳的吧?我告訴你,縱然這是事實,宮廷也絕不會承認。”

  “什麼啊,癡情的天子配上幸運的妃子,這是多浪漫的經典之作!”

  “幸運的妃子?我可不敢苟同。”只有小女孩才做這種夢,不知世間的殘酷及險峻。“董鄂妃娘娘雖寵極一時,但在順治爺死後,她的地位急轉直下,死後牌位既不能進太廟,不系世袒謐,祭祀時遭降格,宮人們也不敢再多提當年的事兒。這樣的結果,就是其他嬪妃對她生前所受的獨寵不滿所致,這也是幸運嗎?”

  “那又怎樣?我寧願死後被不相干的人錯待,也不願生前被所愛的人冷落。”仰望著他的雙眼,多期望他能瞭解女人那種只在乎被情人寵愛的渴望,而不是在乎其他人的眼光和後代的評價。

  “這世上不光只有相愛的兩個人而已,周遭還有更多的人事物,難道他們相愛就可以枉顧四周的人事物嗎?”他的好友扶桑,就是因為愛一個女人,令優秀的他被聖上懷疑辦事能力!這樣做值得嗎?

  “愛情和人生是屬於自己的。為什麼要被其他人左右?為什麼不可以單純的愛一個人就好?”

  “滿口的情啊愛的,還能做啥大事?你們這些守在閨房的娘兒們就是這樣不切實際!”只是他非常意外這看來什麼都不會的女孩,能說出這番頭頭是道的話來。

  “可是你們的順治帝不就是如此嗎?他不能做大事嗎?最少他沒有把你們大清的江山敗掉!”他怎麼都沒有這樣想過?她差點就想告訴他大清帝國是怎樣亡的,告訴他愛情不會讓一個強國腐敗!“如果換過來,先死的是順治帝,我是董鄂妃,我也會到黃泉陪他,正如你額娘要去陪你阿瑪一樣。惟經,你懂不懂?”

  他被這樣的話給震攝了!額娘原來是因為愛阿瑪,才拋下年幼的他離去?

  “你們這個時代的女人,不能有自己的意見,婚姻也必須聽父母及媒妁之言,連自己嫁了什麼樣的丈夫都不知道,所以一旦遇上愛自己的人,就要好好珍惜。我相信你額娘也是深愛你阿瑪,才會留下你跟他去的!”

  “你這個小女孩懂些什麼?又怎會瞭解我額娘和阿瑪的事情?”他日不轉睛的看著她。

  “對,我真的不懂你們的世界,也知道你這種高高在上的貴族公子爺不會懂愛情是什麼!”說著說著,伊零眼圈一紅,站起來想逃離這個不懂情愛的男人;正要跨過書房的門檻時,忍不住抬頭道:“我只想告訴你,我很羡慕你話中所不屑的董鄂妃娘娘,因為有個男人這樣愛她……”說完,她轉頭離開。

  惟經失神地凝視走遠的她,久久不能自己。

  今晚與她的一席話,帶給他莫大的震撼和悸動!她究竟是在什麼樣的教育中長大的?又是怎樣養成的奇特女子,竟將男女之愛,看得比地位權勢還重要?

  宮闈中向來不興談情說愛,從小到大他們這些貝勒格格都知道婚姻不是自己能決定的,而是多由宮中長輩指婚,董鄂妃娘娘也因為愛情淪為後宮眾妃所攻擊的物件……這樣,還值得去愛嗎?

  有一種奇異的感覺,掠過他心頭。甜美的外表下竟有著自由不拘的靈魂,這麼特別的她,他真想抓住,牢牢地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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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竟有這等事?”一個年近七旬,卻華貴雍容的富態老婦,坐在彌漫著檀香味的王府偏廳,正享受丫鬟的掃背按摩時,驟然聽到趙嬤嬤的稟告,不禁詫異起來。

  “回福晉,這事千真萬確,是昨晚在映日閣守夜的丫鬟向我報告的。”向來喜歡嚼舌根的趙嬤嬤,一聽見這個消息,便馬上告知老福晉。“這事兒再加上前陣子貝勒爺命令下來,要把她的衣食料理好一點,下人已經開始竊竊私語,說貝勒爺大概已經看上她了!”

  “那個叫……什麼來著?”

  “她叫伊零,是貝勒爺從正陽門檢回來的。”

  “好一個身分不明、來歷不清的野女人,她竟能在個把月內便得到惟經的諸多破例?”

  老福晉不是不知道他先前帶了個丫頭進府,可是自己一直不將這小孤女放在眼裏,誰知她有如此本事,讓惟經對她另眼相看?

  老福晉深知自己唯一的孫子,不容旁人侵入他的地盤及左右他的做法,一旦對某個東西有了獨佔欲,就會緊緊抓住,旁人很難從他手中奪走那件東西。

  從惟經對那丫頭的特別看來,恐怕他已經有了這個念頭。可是。她絕不容許這女人奪去了惟經的注意!惟經可是她私下向皇太后推薦的額駙人選,斷不能讓這丫頭亂了計畫,讓機會白白落入他人手中!

  “幸好那女人知分寸,並沒有在府中做什麼。福晉打算怎樣處理?”

  “既然她還懂分寸,那不必擔心,先看著吧!那麼低微的民女,量惟經也不會寵她多久,假若日後這女子當真得寸進尺,妄想從咱們王府得到什麼好處,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趙嬤嬤明白福晉的心思,輕應了一聲,在心底有了個譜。

  ***     ***     ***

  夜幕低垂,是眾人就寢的時辰,可再次失眠的伊零,卻偷偷溜出房間。

  不知道為什麼,這兩晚惟經的身影在她腦海中一直揮之不去。想到他准她進書房、讓她看他的書、特許她直呼他的名字、還說要從宮中拿香水給她……這一切讓伊零想到就會笑,心裏暖暖的!

  可是想到他生氣的模樣、要自己向他下跪、他對她嚮往的愛情所露出的抗拒和不屑,她一顆心就又沉下去了。

  她不清楚自己前晚怎會突然和惟經談起愛情,或許是生活太無聊,才會跟一個不應該和她談話的男人聊這個吧?現在伊零知道後悔了,也因為怕自己冒犯了他,他會不喜歡見到她。所以她一直不敢去映日閣找惟經,甚至連房門也不敢出,怕護主心切的阿泰戈會前來問罪。

  可是她就是忍不住呀!不出來走一走肯定會悶死,所以趁夜闌人靜之時偷偷出來晃晃,希望不會有人發現才好。

  伊零走啊走,競走到映日閣附近的園子裏。她當然不敢堂而皇之的來“深夜拜訪”,只在外面的林蔭小道繞行。這裏那麼僻靜,又已夜深,應沒人會看到她吧?

  正當她這樣想時,一道修長的身影突然出現在她身畔,打斷了她的思緒,拉回她遊離的意識。

  伊零驚得差點叫起來,可是陰影立即捂住她的嘴,且緊緊制住她的雙手,使她不能掙紮。

  “噓!別出聲!”

  她感覺對方的臉埋在她的頸窩,在她耳邊低聲警告。這回,她再也沒有如上次一樣遲鈍,立即聽出聲音的主人就是惟經。

  “你答應我不叫,我就放手。”見她猛地點頭,惟經便放下她嘴上的手,但仍抱住她。

  “你……你怎麼……”突然在這裏出現,還突然抱住她不放?

  “如果你是一個人,那陪我可好?”他的嗓音聽起來輕輕的,和向來霸氣、震懾人心的嚴峻截然不同,像是有無盡的疲累。

  他這句話,使她的心頭如有無數隻小鹿撞個不停!“惟經、我……”

  他鬆開她的身子,使伊零可以正面看著他。她抬頭,發現他滿臉都是冷汗。流過他微蹙的劍眉,滴上半掩的眼睫,眉宇之間雖仍平靜如常,但轉青的臉色已出賣了他的異樣。

  “惟經,你怎麼啦?”她心慌地捉住他雙臂,使力撐住他微晃的高大身軀。

  “我受傷了……”他按向滲出血跡的腰下位置。“跟我回房間去。”

  見他受傷了,伊零內心一急,眼眶一紅,聲音不覺變得激動。“趕快找大夫來呀!”

  他伸手抓住她,低冷的警告:“不可以讓人知道我受傷了,絕對不行!”

  他這回是領了皇上密旨,外出秘密查辦事情,卻不慎被對方的人所傷。幸好對方並沒有認出他,扶桑也掩護他先行逃脫。因此他千萬不能震出馬腳,連府中的人都不能知曉他受傷的事,否則人多口雜。若洩漏了他負傷回府的消息,他日肯定麻煩重重!

  “這……這怎麼辦?”她害怕得流下淚來。“一定很痛吧……”假若不是傷得不輕,總是漠然的他不會這個模樣的!

  “你安靜的陪我回去就行。”他拉她從映日閣的側門進入,輕易的潛回他的房間。

  “我要怎樣幫你?”一開上門,伊零便湊近他問。“為什麼不能叫丫鬟來幫你處理傷口?阿泰戈呢?他到哪兒去了?”

  “阿泰戈被我差遣到皇宮裏辦事,明天才回來;其他下人,我信不過。”惟經坐到炕床上,看著焦急的她,心裏沒來由的篤定,這直腸子的小女孩不會背叛他!

  “不,你要找大夫來醫治傷口才行!”她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受傷流血,而手足無措!

  他皺了皺眉。“我只要你伺候我就夠了,你給我安靜點。”

  “可是……我不懂醫術啊!”她無助地淚雨直下;卻瞪著他說:“怎麼受了傷你還這麼頑固,絲毫不肯讓步?”

  “你別哭……”雖然她的淚使他心中怪難受,但他仍目光炯然地凝視著她,輕聲道:“那邊的櫃子,第三格抽屜裏有藥和布條,幫我包一包就可以了。”

  伊零依言去翻出東西,惟經卻低聲向房外喚人,要奴僕們拿熱水和木桶進來。

  “這兒不用你們伺候了,全部出去,沒有我的命令,不得進來。”他淡淡地吩咐道。

  “喳。”一干奴僕全都退了出去。

  伊零等奴僕都退出房外,才敢從衣櫃旁走出來。“又說不能讓別人知道你受傷的事,怎麼叫人給你放洗澡水?”真不知他的腦筋在想些什麼,每次都使她毫無準備得無法招架。

  “沐浴更衣罷了,不會令人懷疑。”他捂住傷口站起來,要走到浴桶前,可是一扯動,他的傷口又流血了!

  她見狀,馬上過去用那條被她絞扭得不像樣的白色絲巾,按在他的傷口上。他的血,染上她的絲巾和纖手,看起來十分駭人。

  “你有沒有哪里不舒服?會頭暈嗎?”她眉心緊蹙,拉開他的外褂和內袍,替他抹掉腹側傷口處的血跡。“流那麼多血,你怎麼好像都不痛?還死撐什麼?我又不會笑你!”

  “你不怕?”他任由她埋頭在他懷中,雙手則有意無意的搭住她的肩,享受被她關懷的滋味。

  “怕,我好怕你死掉喔!”她沒好氣地抬頭瞪他一眼。

  他微怔!她怕他死掉?他又不是她的誰,她為什麼這樣為他著急?難道只因為他是她的救命恩人?刹那間,莫名的情感蔓延開來。

  “好好的一個人,怎麼會被刺傷?你的功夫不是很厲害嗎?”這都是她從珠兒嘴中聽來的。

  “我並不是閑著沒事做的貴族子弟。為人臣子,受一點傷並不算什麼。”他輕道,想要她的注意力別老放在傷口上。假如她知道是數十個殺手對他一個,她就知道功夫再厲害,也難以寡敵眾。

  “為皇上效忠,也要保住自己才行,皇上有無數的手下可以差遣,可是你就只有你自個兒的命啊!”

  明知道他頑固的腦袋聽不進她的“自保論”,但她就是忍不住要說。單是這幾個傷口,已經讓她心慌意亂了,她實在看不過他再多添其他傷口呀!

  惟經俊臉動容地浮上一抹難以言喻的笑意,知道她在緊張。這小女孩真的關心他嗎?

  “你還笑,真的沒救了!”她也跟著笑起來。“可是,受傷是不能泡澡的,那對傷口不好。”

  “那麼,你幫我清理傷口和周圍的血跡。”說完,惟經便開始解開自己衣服的鈕扣。而他這個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得她連忙彈開。

  “為什麼是我?”伊零轉頭不敢看他,羞紅了臉:“我……我去叫人來幫你!”

  “你若要我受傷的事曝光,就儘管去叫人。”他似笑非笑地走到屏風後,將上身衣衫盡數脫下,坐到浴桶旁的小凳子上。“決定不去了,就過來幫我擦背。我受傷了,不能有大動作。”最後那幾個字,他故意特別強調。

  她猶豫了好久好久,終於被自己對他的關心打敗,慢慢走進屏風後。

  水桶裏冒著熱氣,嫋嫋騰升,一陣朦蒙朧朧,令她稍稍安心,應該不會不小心看到不該看的東西。

  “沒想到你有這麼忸怩的一面。”惟經調侃地笑瞄她害羞的樣子,她嬌嫩羞澀的臉蛋,好像麥芽糖一樣,甜得引人想偷吃一口。

  “人家從來沒伺候過人的!”她又不是他的奴婢,怎可以差遣她做這種事?

  “那就先學學看吧!”他神情溫和,似乎很享受這刻的樂趣。“快拿起絹布,從我腹部開始。”

  她輕顫地拿過絹布,頭顱貼近他寬闊的胸膛,小心地擦起來,眼珠子不時不小心瞄到他身前那完美的肌理,不禁困窘的燒紅面頰!

  他健壯的身子沒有半點贅肉,古銅膚色的結實胸肌呈現出誘人的線條,惹得她臉上佈滿紅暈,心跳狂亂不已。

  他聽出她紊亂的呼吸聲,心情更好,勾起邪邪的笑意。“喜歡你看到的嗎?”

  “喜歡……不!我是說,你這種好身材,任何女人見了都會喜歡,就好像我也欣賞身材健壯的男模特兒一樣……”

  “身材健壯的男模特兒?那是什麼?”他皺眉,一聽就知道那不是什麼正經的東西!

  “那些男人,身材好得沒話說,個子又高,肌肉又結實,穿什麼衣服都好看,當然,不穿更養眼……”她實在很懷念在電視和雜誌上看到的俊男啊!

  “你竟敢大膽的注視男人的裸體?”聽見她這樣“繪聲繪影”的描述,惟經轉過身來,不快的瞅著桶邊的女孩。“你究竟跑到哪兒看的?大街小巷的澡堂嗎?”

  “不是不是,我在電視上看到的!”什麼澡堂,說得好像她是偷窺狂!“你在火大什麼嘛!”

  “店肆?那是什麼地方?”他緊緊地盯住她,決定不讓她繼續胡說些他不懂的話。“反正你以後不准再看別的男人!你真的那麼想看就看我好了,我就不信那些市井之徒會比我好!”

  “我才不要看你!”她羞赧地嬌嗔。

  “你這離經叛道的小女孩,言行舉止不當又大膽,我該拿你怎麼辦?”既駕馭不了她,心裏卻又割捨不下她。

  他瞬間扣住欲逃的她,用低沉且略具磁性的嗓音低問:“告訴我,為什麼在這個時候,還要到映日閣來?”

  他這一問,使伊零更加手足無措了!“我……”她總不能說自己心裏有些想念他、記掛他,才不知不覺地走到附近吧?

  他用手背輕輕拂過她纖白的頸項,接著更捧住她的臉蛋,叫她無從躲避地正規他。“你想見我,對不對?”

  “你、你胡說!”天呀!他好像有透現眼一樣,把她的心思全都看光光啦?

  惟經看著她的眼神轉為深沉,黑眸中閃過一絲欲望,隨即捧起她的臉,霸氣地攫取她嬌嫩的雙唇,讓他的氣息佔領她。

  一瞬間,伊零的所有意識消失無蹤,只能愕然的看著他貼近的俊臉!他英挺的鼻親昵磨蹭著她的俏鼻,還有他的唇瓣……

  他忍不住拉她入懷,俯首深深地探索她的唇。

  她少女的甜美、溫潤如玉迷住了他,但更獨特的,是她那內心深處的純真和具豐富生命力的靈魂!

  他熱烈的吻,使根本沒來得及反應的她嚇了好大一跳!這樣親密的動作,他怎麼會這樣對她?

  她呼吸調息趕不及他的節奏,差點窒息。惟經發現了,才依依不捨放開她。

  他一放手,伊零立即大口呼吸,即又雙手捂住唇,驚訝的張大了眼瞪他!

  他如獵鷹一樣審視她的每個表情,仿佛要知道她的想法。

  “你吻我!”她觸碰雙唇的手,此刻好像在觸碰他的唇一樣,灼燙得燒紅了她的臉!她應該生氣,但最糟的是,她心底竟然歡喜起來!天,她在想些什麼!

  “我想吻就吻。”

  她不能再承受他滾燙的褐線,低頭逃亡似的朝門外飛奔而去,毫不顧及現在已是二更時候,可能會擾人清夢。

  惟經見她真的逃了,輕輕歎了口氣,將自己整個面孔浸入熱氣蒸騰的水中,然後將頭輕靠在澡桶邊緣。

  他的一時情動,不但嚇到她,也令自己愣住了。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有這一種心情……吻呀,他有多久沒認真的吻一個女人了?

  但他腦中不斷閃過這念頭,要他慢慢地將她征服,要她留在自己身邊;他要霸住她不放,成為他專屬的女人。

  他喃喃地低頭譏笑自己。“真是越來越好玩了,看我自己在做些什麼?”

  ***     ***     ***

  “零姐姐,你快來看看貝勒爺差人送來了啥?”珠兒歡天喜地的捧著東西,走進伊零的房間。

  這些日子以來,才十五歲的珠兒和伊零非常投緣,所以伊零要珠兒別喊她伊姑娘了,改稱她一聲姐姐,這樣比較順耳;而秦嬤嬤這在府中待了大輩子的老僕役,年紀輩分都比她大,故她要秦嬤嬤稱她為零零就好。

  “貝勒爺差人送東西來?怎麼可能嘛!”伊零一聽是惟經的意思,她就心臟狂跳、緊張起來,心裏不由自主的有所期待。

  自從那晚他奪走她的初吻後,她滿腦子都是他的影子!雖然她不解他為什麼會突然對她做出這種親密的舉動,但每當她想起惟經,她的臉兒就不由自主的泛紅,這種感覺她從未有過!

  “是真的,貝勒爺可不會開玩笑。”泰嬤嬤跟著進來,同樣是笑嘻嘻的表情,看得伊零心中毛毛的。“這套旗裝衣飾,是貝勒爺特地為你訂作的,衣料刺繡可好的呢!”

  “旗裝?”她睜大圓眼,看著桌上那色彩豔麗的織綿緞長袍外掛,和一雙有三寸多高的花盆底鞋,不禁伸手摸了摸。“這就是滿人所穿的旗袍嗎?好漂亮細緻的手工啊!”

  “告訴你,這還不是一般人穿的普通旗袍呢!這個正統規格的旗袍,就是咱們主子們這種貴族女子,和宮裏的娘娘們才能穿的,名貴得很呢!”秦嬤嬤小心地抖開長袍,然後湊到她身前比著。

  伊零怔怔地看著這套清官旗裝,不由自主地道:“這種美麗的衣服,怎會是送給我的?他……用意何在?”

  “用意?這就代表貝勒爺可看重你呢!”珠兒開始為她解開身上的衣裙。“我還以為貝勒爺把零姐姐放在這裏久了,就忘掉你了呢!原來他心裏一直都有你,那可真是太好了!”

  “他肯定是內疚,才會送我這套宮裝,哼,他可真會打算喔!”想到他上回偷親她,她便揮開旗袍,羞憤地坐到床上。就算她不討厭他的吻,他也不可以一聲不響就吻下去嘛!

  “哎呀零零,原來你和貝勒爺鬧意見了?難怪你這幾天總是怪怪的!可是他好歹也是個貝勒爺,你千萬要多讓著他才行!”秦嬤嬤拉她起來,親自動手替她換衣服。“他都送這種衣服給你了,你就原諒他嘛!”

  “他送我衣服就要原諒他,那豈不是便宜他了嗎?”

  “他可是貝勒爺啊,送這樣華貴的衣服給你已經代表他讓你了。難道還奢望他拉下身段來求你原諒嗎?”秦嬤嬤苦口婆心地道。“算我求求姑奶奶你,快換上這旗袍去見他吧!他剛回府,現正在映日閣裏頭等著呢!”

  “什麼?現在都要天黑了,還要我再換過衣服,重新梳頭?等明天我再穿好不好?”這些天她都對他避不見面,免得不能自然面對他,挺尷尬的。

  “有我和珠兒幫你穿衣和梳頭,很快的。”言下之意,就是非要她現在去見她們高高在上的主子就是了!

  伊零無奈地看著鏡中已開始動手的兩個人,只好認命的乖乖打扮,順便想想,她要用什度心情去見這個害她不得平靜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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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13 00:06:15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夕陽西下,伊零在秦嬤嬤和珠兒的幫助下,緩步經過庭院,向惟經的映日閣而行。

  “走慢一點好嗎?這花盆底鞋很難走路耶!”她才第一回穿呢,怎麼可能馬上健步如飛!

  “就是說啊,我想貝勒爺還在更衣呢,應該不用那麼急吧?零姐姐可快要摔倒了呢!”珠兒附和說。

  “我想讓貝勒爺早點兒看到零零這漂亮的模樣嘛,說不定他一高興,就會確立她的身分呵!”秦嬤嬤沒有停下來。繼續扶著伊零走。

  “身分?什麼身分?”她不是府中的客人嗎?這身分已經夠了吧!

  “不就是……”秦嬤嬤正想說時,一眼望到遠遠的一行人,正朝這邊走來,而當中竟然……“是老王爺和老福晉!”

  珠兒聽了,嚇得手也震了,人未到,她便率先跪下來“接駕”。

  伊零見她們突如其來的舉動,及聽到秦嬤嬤口中的老王爺和老福晉,便好奇的想側身瞧瞧,誰知這一看,她卻看呆了!

  哇,那身後有好幾個下人跟著的老先生,容貌很像惟經耶!而且他氣度不凡,滿身上下都散發著威儀,一看就知道他是個王爺!而他身邊的老婦人,身穿翡翠華服,由幾個嬤嬤簇擁著,架子同樣不小,看來地位也不低!

  “王爺吉祥,福晉吉祥!”秦嬤嬤和珠兒齊聲請安,眼角不停暗示伊零要一同跪地。

  伊零愣了一會後,馬上跟著跪下來。

  老福晉看見仍跪著直視他們的伊零,便不把她放在眼內,不快地直接問秦嬤嬤和珠兒:“你們倒會喊一聲吉祥,那她呢?莫非她就是那個叫伊零的野丫頭?”

  她背脊倏地僵住,心頭苦澀。她是叫伊零,但她什麼時候變成“野丫頭”了?

  老福晉走近她一步,嚴厲地斥道:“沒見著也就算了,現下見到我和王爺,竟也不會請安?真是沒規沒矩,不把咱們放在眼內!”

  請安?她不懂請安啊!她只好學秦嬤嬤和珠兒的說法,生澀地喊:“王、王爺吉祥,福晉吉祥!”

  “這就叫請安了?野女人就是上不了臺面!連經兒他也知道要固定向咱們這些長輩每天早晚請安,你這靠王府賞一口飯吃的乞兒算什麼?”老福晉諷笑,要給伊零一個下馬威,讓她知難而退。

  伊零還真以為,自己名義上也算是佟王府的客人;雖然下人不把她當一回事,但至少可以抬起頭來做人;可是事實上她在這些貴族的眼中,原來只是一個靠他們賞一口飯吃的乞丐、孤女,是一條不折不把扣的寄生蟲!

  她被如此刻薄的話說得臉上一陣慘白,鼻頭酸酸澀澀,垂下肩不語。

  “還是不懂嗎?那我教教你,‘請安’就是女的要頭微低,雙手貼腹相交,膝下蹲,喝嗯:‘請某某安’。明白嗎?”見她默不作聲,老福晉氣不過,便一手指著她身上華麗的衣服,喝道:“趙嬤嬤,去將那身旗袍脫下來!這種高貴的衣服,怎可以讓這丫頭片子穿?”

  “福晉,姑娘這旗袍是貝勒爺所贈,斷不是妄意亂穿,求福晉叫人住手啊!”秦嬤嬤慌了,起身求情道。

  “經兒送的?”老福晉眼神一沉。“說謊,他怎可能這樣做?”

  “這事是真的,是貝勒爺差奴婢往映日閣,拿回去給伊姑娘穿上的!”珠兒哭著,在一旁應和著秦嬤嬤。

  “大膽賤婢,竟敢頂撞我?趙嬤嬤,給我重重掌她的嘴!”老福晉一聲下令,馬上有人架住珠兒,惡狠狠的趙嬤嬤隨即上前,名義上是拿珠兒的嘴,但實質則是摑耳光!

  “珠兒!”秦嬤嬤驚惶一叫,馬上向老福晉跪地求饒。“是奴婢不好,沒教好珠兒!福晉要罰就罰我,放過珠兒吧!”

  聽著珠兒的哭叫、秦嬤嬤的求饒,看著這突如其來的難堪場面,伊零心中漫著難受的苦澀。她實在不想秦嬤嬤和珠兒為了她,就莫名其妙地受責難!

  為什麼她要這麼貪心,惟經才送她一件美麗衣服而已,她便喜洋洋的,什麼都忘了,害得別人為她受委屈!

  “喀!”一聲,伊零額頭重重落地,快得讓人反應不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她的聲音分明就充滿敢怒不敢言的倔強,卻說著卑躬屈膝的話:“我認作奴婢便是了!全部的事都與她們無關,福晉要責怪的話,就只罰我一人,別拿其他不相干的人出氣!”

  她雖然沒有錯,但只要這樣做可以令對她好的人不受連累的話,她都願意做!認個錯罷了,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她才不會介意呢!她不會……

  “我說福晉啊,教訓小女孩的遊戲也該適可而止。”一直在旁邊冷眼旁觀的佟王爺,淡淡地開口,以下巴示意著。“經兒過來了。”

  所有人都向映日閣方向望去,惟經已走近人群。

  他低頭瞄了一眼伊零,見她倔強的臉上雖有淚痕,但仍跪在地上時,他目光倏地冷厲掃向眾人,不疾不徐地問:“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所有下人們皆戰戰兢兢地垂頭退到老主子身後,深怕年輕的主子會大發雷霆,找他們下人出氣。

  眾所周知,佟王府裏名義上最大的雖然還是老王爺和老福晉,但老王爺年事已高,不愛管府中閒事,也對唯一的孫子有信心,早就將府中的實權交給擔負起整個王府命脈、未來唯一的繼承人——惟經手上;所以即使是老福晉,都要懼他三分。

  “經兒,你帶這個野丫頭回府究竟為何?她見著我和王爺,連請安都不會,分明不將咱們放在眼裏!”老福晉首先發難,免得伊零搶在前頭向惟經告狀。

  “是孫兒沒教她這些規矩,因為沒料到您們老人家會散步到我這邊來。”他往前跨了一步,站在她身前,語氣深沉、態度從容地道:“奶奶要追究的話,就怪孫兒一時疏忽好了,可千萬別為此動了氣。”

  “既然你這樣說,這次我就當作沒事兒吧!”礙於要維護自己的面子,及聽出惟經話中對這丫頭的維護,她不敢做得太過分,免得意惟經不快。

  惟經轉頭伸手拉起伊零,讓她別再跪著。“夠了,這樣下去額頭都破皮了!”

  伊零見到是他來替她解圍,心中高興得無可言喻,趕緊拭掉臉上委屈的淚痕,露出一抹要他放心的微笑。幸好他來了,否則即使當眾被教訓她也不意外。

  當她起身時,他的目光也隨著她移動,見到她一身他幫她打點的豔麗旗袍,刹那間,他屏住氣息,貪婪的想多瞧瞧她不同於平日的風情。

  “惟經……”她喚了一下,仿佛是在茫茫大海中,找到救命的浮木一樣。

  他拍拍她的背,端詳她小小的蒼白臉蛋。“現在沒事了,你別哭,臉花了就更難看了!”

  他這話一出,聽得眾丫鬟、奴僕們眼珠子都快掉下來,而王爺則忍不住微笑起來。佟王府的大貝勒什麼時候會哄女人了?

  “我才沒哭呢……”她拉住他的手臂借力站好,委屈的聲音細細傳進他耳中。“惟經,我的腳好痛,這個花盆底鞋我穿不習慣,剛一跪地就差點扭到了!我可不可以不要穿?”

  看到她的狼狽模樣,他竟然有點心疼!他俊逸的臉靠近她美麗的臉蛋,眼中有著嬌寵說:“今天別穿了,等遲些日子再練習吧!”

  “可是為什麼要我穿?我穿以前的衣服就行,我不想穿這麼麻煩的衣裳。”想起老福晉的話,雖然她其實很高興可以穿這樣漂亮的清裝,可是看來她是連這個權利也沒有……

  “沒錯,她不配穿這種宮廷裏的旗袍!她是什麼身分,竟敢穿咱們八旗貴族的華服?”老福晉看不過去,擰眉指責。“她這種來歷不明、奇奇怪怪的野丫頭,還是別留在咱們王府比較妥當,誰知道她將來會帶來啥麻煩?”

  伊零心底猛地一涼,抬頭看向扶住她的男人。他會不會就這樣將她打發走?可是她不想離開這裏,不想往後再也見不著他!

  惟經聞言,怔了一下,然後漠然又嘲諷的笑道:“她還能去哪兒?”他從來沒有把她趕出府外的念頭,有的只是想將她停在自己懷中。

  “隨便一處也好,哪怕是八大胡同……”八大胡同是北京城內,所有高尚風月場所集中的地帶。

  “既然是我帶她入王府,她的命就是我的!若我不准,誰也不能帶她走!”他句句鏗鏘有力,暗示他已決定的事,運福晉也沒法左右!

  該死的!賣她到八大胡同去伺候別的男人?門兒都沒有!

  “她老是犯錯,大家都不希望她留下!”趙嬤嬤大膽地替主子說出心底話。

  “別多嘴!”老福晉雖低罵,嘴角卻揚了起來。

  “大家?那是指誰?我倒要聽顯是哪個嘴碎的奴才,竟敢在府裏亂造是非!”他目光冷冷地掃過下人。

  在惟經鋒利目光凝視下,所有下人匆匆忙忙的搖頭;懾於他的氣勢,老福晉也心虛得退了一步,不敢再多言。

  “假若真出什麼事,就由我扛著,聽見了沒有?”他的眼神認真到近乎冷酷的地步,瞧得老福晉心頭一陣發寒。

  “既然這樣,你要將這小女娃屬於什麼位置?”佟王爺上前一步,露出耐人尋味的淺笑,問孫兒。“把她當作丫鬟使喚可好?”

  “瑪法,這事請由孫兒作主。”惟經斂眸靜默半晌,雙目閉合之間,薄削的唇角勾起笑,似乎另有打算。

  “當然,人是你帶回來的,你喜歡怎樣就怎樣。”

  “惟經……”伊零皺眉扯了扯他的衣袖,感到有些不安。

  她不是怕被趕出王府後,會生活不繼而吃苦頭,更不是擔心自己還能不能回到未來,她怕的,是從他口中聽見他無情的話語!她不瞭解自己為什麼這樣害怕,但就是不想他討厭她,親口趕她走!只因為他是她在這世界中,最在意的人!

  伊零的彷徨注視,使惟經心裏閃過一絲不舍!頃刻,他決定了!

  他勾起攝魄的絕俊眼眸,看了看伊零後,便對兩老輕道:“請恕孫兒先回映日閣。過了今晚,一切都會恢復正常。”

  話一說完,他便輕而易舉地彎身一把抱起可人兒,向自己的院子走去,丟下其他不相干的人。

  “王爺,這!”老福晉叫道,深知惟經這是什麼意思!

  佟王爺搖搖手,默示福晉不要再胡鬧下去,任惟經想如何就如何,這無聊的戲也該散場了。

  惟經是他唯一的、且最疼愛的孫子,狩獵、騎射及武功皆嫺熟超群;自幼就跟著他在沙場和官場上打滾,十多歲已是驍勇善戰的勇士,承蒙康熙爺的賞識,更指派在殿上行走,為家族博得不少光彩。

  現在他日漸老邁,惟經也逐漸擔起府內的事務,舉凡日常家務、錢財收支、送往迎來,不管如何繁雜,惟經都能安排得井井有條,不讓長輩操勞。

  他沒有讓惟經像一般孩童無憂無慮地長大;他過多的期望,和家中血脈單薄的緣故,使惟經變得老成持重,平日過於嚴謹,而束縛住自己的感情。

  他甚至以為,惟經即使會娶妻生子,也只不過是盡傳宗接代的責任罷了,或許會對妻子毫無感情。可是直到剛才,他突然發現惟經原來還能愛上某個女人!他這當瑪法的,終於能放心了!

  ***     ***     ***

  “放我下來!惟經,你快放開我!”

  一路上,伊零都在惟經的懷抱中不停掙紮呼叫,可是他如鐵條一樣的膀臂仍緊緊地摟住她,推也推不動。

  “不放。”他淡道。

  “我要去救珠兒和秦嬤嬤!”不放?他居然說不放?

  “瑪法會善後的,我保證她們沒事。”而且奶奶是個識時務的人。不看僧面也會看佛面。

  聽見他的保證,她放下心來,也不再掙紮呼叫。“那你要抱我去哪兒?你要幹什度嘛?”

  “我要保住你。”

  她聽得傻眼!保住她?什麼意思?

  他才跨進映日閣,正巧從屋內出來的阿泰戈和其他丫鬟便看到主子抱著伊零,全呆呆地杵在原地,待阿泰戈見惟經視若無睹地轉向自個兒寢室的回廊時,才慌慌張張地追上前問。

  “貝勒爺,您、您……”

  惟經看也不看阿泰戈一眼,向他揮揮手道:“今晚不用人伺候了,“下去吧!”

  “可是您還沒用晚膳……”

  “讓人撤下去!除非我命令,否則任何人不得前來打擾,明白嗎?”

  “喳……”阿泰戈不敢有任何異議,只好停在主子的寢室門外,看著那扇門被主子一腳踢開,頭也不回地帶著美人進去,然後重重關上。

  貝勒爺他竟在夜色已沉的時候,帶著伊零姑娘進入他那從來沒女人踏足過的寢室?那是代表……?

  “還不給我退下?”門內傳來一聲斥喝。

  “喳!阿泰戈這就退下!”他急急帶著丫鬟們退下去。

  寢室漆黑一片,伊零看不見任何東西,只知道這房問似乎很大,他抱著她走了好一陣子才放她下來。

  “惟經……”

  “什麼?”

  “這裏好暗,我看不見,你可不可以點個燈?”她的感官只能感受到惟經,有點使她膽怯!

  “不,等一下就要熄掉,何需多此一舉?”男聲在她咫尺間響起,令人迷惑的男性氣息拂面而來,她耳邊聽見衣料磨擦的聲音。“你是不是要罵我?”把她困在這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還不准人來打擾!“我知道我不懂規矩,給你添了麻煩,讓你被你奶奶責備,可是我不是故意的!如果你真的很生氣,那我向你道歉好不好?”

  “我沒要罵你,也不要你道歉。”他卸下外褂長袍,慢慢解開中衣的鈕扣。

  “不是?”她心一松,整個人癱軟下來,隨即她發現自己不是在椅子上,而是在柔軟的床上!“你為什麼抱、抱我到床上來?”這裏是他的寢室嗎?

  “為什麼?我不是說過了嗎?”他跨上床,一把將她抓進懷中。“我要保住你這小人兒,我不會讓別人帶走你的!”

  伊零的腦袋呈現茫然狀態,急如擂鼓的心跳聲大得連他都聽得見!

  他懷抱的溫度、聽起來似是威脅卻如此令人心甜的話語,簡直就快使她毫無理智地一腳踩入他的陷阱中!

  她的柔媚馨香,她的嬌嫩惹憐,令他喪失向來的自製力,急於要侵佔這樣特別的女孩!

  “為什麼……要這樣?”在他熾熱的懷中,她全身開始燥熱起來,虛弱地道。

  “只要你成為我的人,那麼以後除了我,就沒有任何人能夠決定你的去留,你可以光明正大地留在我身邊!”

  他喜歡她在自己身邊時那種自在愉快的感覺,更喜歡她對自己的依賴!

  天知道他這些時日以來,每次想到她,便不禁情動,一顆心好像被偷走一樣,不再任自己控制!他真懷疑若再憋下去,他遲早會得內傷!

  在伊零緊張得抬頭,想要再度開口的刹那,他用力吻住她,含住她的粉嫩紅唇輕輕噬咬,身體亦更逼近她!

  “零兒,別拒絕我……”他低啞地輕喚。“我是為你好,知道嗎?難道你不想留在這裏?難道你對我一點意思都沒有?”

  她無措地想退開,但他反而收緊手臂,緊緊抱住她,硬將她定在自己高大魁梧的身前,不護她逃跑。

  “我、我知道你對我好,可是你不能這樣對我……”她以為自己說得夠大聲,但出來的聲音為什麼變得怪怪的?

  他的唇很快就來到她胸前,細細吻著雪膚。“為什麼不能?”他還是第一次聽見,他“不能”要一個他想要的女人!

  她咬唇,心中想著數個拒絕他的原因,可是越是想,她便越沒有理由!她騙不了自己,她根本早就喜歡上這個男人了啊!

  一想到自己和他本來就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後,她的滿腔情熱都化成灰燼!她和他,一個是平凡到不能平凡的普通女人。

  一個是尊貴的滿清貴胄,而且最重要的是,她是生在二十一世紀的女人,他是活在清朝的男人!

  這樣不可思議的事,若告訴他後,他一定會害怕吧?可是這就是事實啊!倘若他發現後怕她、討厭她,將她一手推開,那她一定會心碎!與其這樣,倒不如她在兩人鑄成大錯前,親口告訴他這個秘密吧!

  “說吧,為什麼我不能要你?”他的親吻又落回她的頸窩,慵懶催促的語氣充滿性感的誘惑。

  “因為……我不是你這個世界的人……”

  “沒關係,我會讓你進來的。”他以為她在說兩人身分上的差別,不以為然地繼續手上的動作。

  “不……”她抓住僅剩的一絲理智,說出一句不可思議的話。“我是來自未來的人!我們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你懂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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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13 00:06:22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面對她突然冒出的話,他的侵略頓了一下。

  “你在說些什麼?未來的人?荒謬!你我兩人不就正活在當下嗎?你為了要拒絕我,說這種鬼話不怕我把你當成瘋子?”他緊緊抓住她纖細的手臂,難以接受她為了擺脫他,竟說出這種話!

  “不,我是說真的,我不屬於這個時代,也不屬於這裏!”她說著突然紅了眼睛,鼻間一陣酸楚。“所以,我……我不能和你做這種親密的事……你遲早會厭煩我,不想再見到我……”

  見她表情再認真不過,他也猶疑了,可是她的體溫明明還留在他身上,她半裸的嬌軀更嚴重幹擾他的思考,她只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女子啊!

  看見她失神和無助的模樣,他的心不禁疼了起來!他內心竄過一抹慌亂,語氣不由得重了點,決意否定她這種怪誕之說。

  “胡說八道!我說可以就可以!難不成你還有三頭六臂,不能讓我碰嗎?”

  “惟經……”她喉間發不出聲音。“為什麼不信我的話,為什麼要這樣固執?我是說真的啊!”

  他含住她小巧圓潤的耳垂,舌尖舔描她細緻的耳廓說道:“假如你當真和我的時代不同,那肯定有我們不知道的知識吧?若你討厭我的話,就用你的方法推開我好了!”

  “我只是平常人而已……”來自未來不代表不是人吧?

  “那就是了!不管你來自哪里,我只知道現在你就在我懷中,而我,是絕對不會放開你的!”惟經完全沒有因她的話而退縮。“怎樣,能感受到我的觸碰吧?現在的一切也再真實不過了吧?”

  “嗯……”她的身子傳來一陣細微的震顫,既因為他的呵氣和手指滿含挑逗的動作,也因為他話中那令她投降的堅決。

  他知道她奇異的來歷,竟不驚訝,也沒有將她當作是怪物般推開!老天,連她的時代都不要她了,這男人竟說不放開她?

  “我本來就不屬於這個時代,你不怕我嗎?”她深深地看進他的瞳仁,認真地再次問道。

  他低沉的朗笑聲傳進她耳邊。“我看是你比較怕我吧!”他是何許人也!即使是神鬼,他也不怕,更何況是渺小如她?

  感動的熱霧,迅速盈滿她的眼眶。她認了,她真的屈服了!哪怕他在心底如何看待她,但此刻,她寧願騙自己,他對她是有一點點喜歡的!因為……她其實早就愛上他了!

  “零兒,我要把你變成我的女人,我要你完全屬於我,永遠待在我身邊!”

  他的話如催眠一樣,使她沉醉在他張開的情網內。黑夜中,她隱約見到他那如夜色般迷人的幽深眼底,似乎跟她一樣,翻勝著狂亂的情緒。

  他扯開她的衣襟,退下她的長袍及中衣,隔著薄薄的肚兜煽情地搓揉著。

  “啊……”她不由自主地嬌吟著。“別這樣……”

  “那這樣?”他吻她甜美的蓓蕾,用舌尖繞著圈子,手更大膽地探到褻褲底輕揉著。

  電流似的感覺,使伊零紅了臉,他熾熱的氣息擾亂了她,卻仍令她心中忐忑不安。“惟經……我一點準備也沒有……”

  “你無需準備什麼,只管全心全意成為我的人就好。”他慢慢的已整個人伏在她身上,準備開始原始的掠奪行動。

  “這樣……就行了嗎?”她烏黑柔滑的長髮,散落在羞紅的臉畔,讓他一同細吻著。“可是我怕……”

  “別怕,安心將自己交給我,我不會傷害你……”他的吻烙在她的頸間,存心要她為他神魂顛倒,忘記處子的羞怯。

  他毫無預警,迅速而有力地佔有了她!刹那間,她忍不住低喊一聲,撕裂般的疼痛穿透全身!

  他緩了下來,屏息凝視身下的她。原來,佔有她的感覺是如此銷魂,擁有她的感覺是如此實在!

  由溫柔到狂野,他的呼吸不由自主地濃濁粗重起來!他的狂熱、她的迎合,都一寸寸蠶食著彼此殘存的理智。

  “惟經……嗯……啊……”陌生卻火熱的律動,使她無法弄,清楚此刻的感受,只好用嬌吟來發洩。

  他繼續重覆著充滿誘惑且亙古不變的韻律,一進一出的抽動著,口中喃喃不斷道:“零兒,成為我的人,永遠屬於我……”

  她只能緊抓住他有力的肩頭,狂亂地點頭,將自己完全交給這個她從來不敢奢望的男人。一個她甘願付出所有的男人。

  ***     ***     ***

  隔天清晨,枕在他健碩胸膛上的她,迷迷糊糊的轉醒。

  當她聽到他清晰有力的心跳聲時,她眼眸猛然睜大,嚇得從榻上彈起半身,怔怔地看著床上熟睡的男人。好一陣子,她才接受這個景象,自己原來在昨晚已經成為他的人,和他有了親密關係!

  伊零坐在床上,神遊片列後,見他還未醒,便小心翼翼的拉起擱在她腰際的大掌,以不驚動他的姿勢,撐起疲憊酸病的身子,悄悄下床被了外衣;她要看看鏡中的自己究竟變成怎樣。

  噢,難怪她的身子這麼痛,原來是身上多了那麼多瘀痕!除此之外,她實在看不出自己有什麼不同,但人家不是常說,變成女人後會變得跟從前不一樣嗎?為什麼她沒有?

  她腦中不停冒出昨晚發生的事,想得入神,卻沒發覺床上男人的動靜。

  惟經一轉身,發現身側竟不見伊零,倏地睜眼坐起,四周環視尋找她的身影。

  “零兒?”見內室空無一人,他便套上衣褲,走出花廳,果然看到她正坐在鏡前發呆。

  “一大清早你不好好睡覺,坐在那兒幹什麼?還不快點回來!”他不快地說。

  伊零發現他起來了,還衣衫不整的,臉頰一紅,低頭不敢直規他。

  惟經正要走上前,阿泰戈的聲音便從房外響起。

  “貝勒爺,您起來了嗎?要丫鬟服侍您更衣嗎?”一聽見惟經的聲音,阿泰戈便機靈地開口,打算伺候惟經上早朝。

  “吵死了,全都給我滾下去!我還沒召人來,你竟敢來打擾我?”他打雷似地展出一聲怒吼。

  “阿泰戈該死,咱們這就下去,等候貝勒爺召喚!”只聽見腳步聲匆忙遠離。

  “你一大早發什麼脾氣?”伊零道。

  他走近她。“若不是你偷偷下床,我會生氣嗎?”她自己不檢討一下,反倒怪起他來了!

  “人家身子痛,睡得不舒服!”她羞赧地低語。“你不要碰我嘛!”

  “我知道你痛,可是女人的第一次必然會痛!忍一忍,很快就不痛了!”腰間一緊,她整個人直直撞入他敞開的懷中。“等一下我叫秦嬤嬤和珠兒過來伺候你入浴,順便為你塗一下藥膏,那會好一點。”

  明知道她是第一次,他還忍不住對她需索無度,一次又一次地佔有她,難怪她身子這樣不適。

  她不習慣被男人親熱地摟抱,於是微微推開他的手臂,可是這樣子反而使惟經手臂更用力,令她無可推卻。

  “你已經是我的人,後悔也來不及了!乖乖的待在我身邊。總比無家飄泊在外好吧?”

  伊零是如此特別的女子,假如他放她走,那豈不是他這輩子最愚蠢的決定?而且他要將她留在身邊,他肯定他可以提供她從前不曾有過的優渥生活,她實在不該有抗拒他的想法!

  “飄泊在外?我還有什麼地方可去?”她轉過頭,摟著他的脖子,非常認真地問:“說到底,你還是不相信我是來自未來的人?”所以他才沒有被她的話嚇到,仍執意要她?

  “無論如何,現在你跟了我,就是這裏的人,是王府的人。別再跟我說那些未來不未來的事了,我不在乎。”他柔情地吻了吻她的額角,擁有了她使他感覺更實在,也更有把握自己已經成功留下她。

  看著這個佔有欲強的男人,心裏雖是高興的直笑,但口吻卻帶著抱怨說:“你們古代男人真野蠻,直接佔有女人宣示主權,都不顧我們的意願。”

  他雙眸緊緊鎖住她的視線。“你身上印滿了我的記號,你就算洗了一百次,這也是磨滅不了的事實,這不就代表你已經屬於我嗎?”

  “為什麼要這樣對我?你知道這不是玩玩就算的,最少對我不是……”她很想知道他心裏是不是跟她一樣喜歡著她!

  “這麼說,難道你是不甘願當我的女人?”他幽邃的眸子中開始漾起低氣壓。

  真可笑,他堂堂多羅貝勒要個女人,還要顧及她的情緒,開導她、哄她,到頭來卻只換來她的質疑?她究竟知不知道,她受到的恩寵是其他女人所從沒有過的?

  “昨晚……我甘願將自己給你,是因為我喜歡你!”伊零將頭埋進惟經的頸窩。“那你有沒有一點喜歡我?”她強烈的想知道他的心!

  他一愣,緊抿著唇,一聲不吭,只是深深的凝視她數秒後,就抱起她回床上。

  “惟經!”她緊緊盯住他,一臉的懇求。“告訴我好嗎?”

  “我要趕著上早朝,你先歇息一會兒,等下奴婢們會來服侍你更衣用膳。”他刻意撇頭不看她,只怕自己會應了她的要求。

  即使他對她的確有特別的感覺,亦不準備放開她,可是他斷不能隨隨便便就對女人說出他向來不屑道出的愛語,這有損男子的尊嚴!或者使她得意忘形,有了掌控他的能力,從此奢求什麼不該奢求的東西。

  他以前的女人也曾要求他作出承諾;對她,他同樣不認為有此需要。

  她半坐起身,看著欲開門離開的男人,說:“你不喜歡我嗎?若你不喜歡我,為什麼要那度溫柔待我?”他回避她的問題嗎?他為什麼不說話?哪怕……哪怕是花言巧語地騙她呀!

  “不是!”他吼了一句,回頭見她一臉失望,便收斂語氣道:“以後你只需順著我的意思,我總不會虧待你!”他回頭丟下這句,就步出房間,留下床上的她獨自傷心。

  零零,別讓男人太輕易得到你啊。否則他們就不會珍惜你。

  她突然憶起以前澄顏姐對她的提醒,刹那間,她迷惑了!她是否已經輸了?因為她是如此的在乎這個男人……

  ***     ***     ***

  自從那天起,伊零便在眾丫鬟的簇擁下,從西廂的簡陋小暖間,搬到映日閣這充滿陽剛味的主寢居,開始和惟經共處一室的生活。

  白天她會待在書房,看看書、陪惟經批閱公文,有時候他甚至要她幫忙翻譯洋文、復查簡單的帳務;夜裏,惟經都非碰她不可,一次又一次地要她,直到滿足地摟著她沉沉睡去才甘心,每每都累得她說不出話,想忽略他也難!

  她亦儼如映日閣的半個主子,所有人都對她恭敬有加;雖然她沒名沒分,但在府中的地位霎時拉高了不少,各房的貝勒妻妾、姑嫂姐妹都相繼來拜訪,唯獨老福晉對她仍有深深的不滿,看她不順眼!

  在她住進映日閣的第二天,老福晉便帶人浩浩蕩蕩地過來教訓她,什麼不知廉恥、勾搭男人、低三下四都給說了幾百遍,幸好推絕提早回府,否則早就被念瘋、洗腦了!自此之後,老福晉也沒再來過映日閣;惟經又說,假如不想再被訓話,就先學好他們滿清貴胄間的應對禮儀,讓老福晉無可挑剔,否則就別在王府四處亂逛。

  雖然對別人的反感莫名其妙,但她選擇沉默接受一切。她不想與人爭強鬥勝,能爭什麼呢?她本來就不屬於這時代,沒有他們的階級觀念,也沒有那種得失心。

  伊零隻想好好留在惟經身邊,而且不給他帶來麻煩。她這依靠他存活的女人,除了他的恩寵之外,再多求便是不知足!

  本來,能不能回到現代,對她來說也不是很重要,因為她曾經盤算過,當有朝一日不能再依靠惟經時,大不了出去做個小生意過活就是了,但現在,她的生活變得只圍繞著他,其他事她都不需擔心,假如她一點自覺都沒有,大概就只能永遠活在惟經的保護下。

  可是這樣下去真的好嗎?她只會失去所有獨立的能力,賠上一顆永遠不能沒有他的心吧?她連他是否真的愛她也不知道啊!那天說不定只因為他要留她在王府,才不得不使她變成他的女人,可是說不定有一天,他拋棄了她,那時候她必定不可能在這時代活下去吧?只有回到她所屬的地方,才可以縫補她破碎的心……

  因此。她必須好好愛護自己!她要找到方法回二十一世紀,見她的親人、朋友!現在她多了和外界接觸的機會了,總會找到一些知道怎樣送她回去的奇人異士吧?

  今朝她從睡夢中醒來時,他已經不在床上。她起身坐在床沿,將淺色紗帳掛在雕花床兩側的銀勾上,然後伸了個懶腰,穿鞋下床。

  “雖然伊姑娘樣貌娟好,對咱們下人也不錯,可是這麼多的公主格格任由貝勒爺挑,為什麼他卻偏偏鍾情這個來路不明的姑娘……”

  女子聲音雖然壓得低低的,但伊零仍是清楚地聽進耳內。她勾起自嘲的苦笑,沒有生氣,只是感到有些許的刺痛。

  這些丫鬟說的沒錯,就連她這個枕邊人,都不瞭解為什麼好好的名門閨秀他不挑,偏偏要她當他的侍妾。

  她自知自己一點都配不起他,對他一點用處都沒有,或許……他還算欣賞她的學問吧?平日在書房,他倆都會談論一些數學、洋文的問題,她也會盡她所知的,告訴他這世界的簡略地理環境、其他國家的事情等。在這個年代,像她這種懂那麼多不同學識的人不多,更何況是個女兒身呢?

  剛才說人是非的丫鬟們一推門,見伊零已坐在床上,個個嚇得臉色青白,心虛得連忙垂首福身道:“伊姑娘早!”

  “大家早,今天又要麻煩你們了。”伊零壓下剛才心中的感懷,微笑地看著她們。

  她起身任由丫鬟幫她梳洗、梳頭、換上衣裝,另外一些丫鬟則忙著整理淩亂的床鋪。

  “珠兒呢?怎麼沒見著她?”現下珠兒正式被派給她,因此這些天來,一向都是珠兒為她打點這些穿的吃的。

  “珠兒她正替姑娘打點衣飾。待會再過來。”

  “你們貝勒爺呢?”她點頭,隨口問。

  “貝勒爺一清早接到皇上口諭召見,所以早就出門了。他臨走前還交代別打擾姑娘,讓你多休息一會兒。”

  原來又是皇上召見啦?老實說,她對雍正並沒多大好感。從前看到電視書本上老是描述他如何謀朝篡位的陰險狠辣,上次惟經因替他辦事而受傷回府,這些加起來,就足以令她不太喜歡皇帝了。

  可是雍正究竟是怎樣的人,她一點都不關心,現下能讓她關心的,除了自己,就是惟經了,因為他是她最愛、跟她最親的人啊!

  “我想問,你們貝勒爺是不是……很風流?”想起剛才丫鬟的閒話,她突然湧起好奇之心,想知道他的情史。

  “奴婢、奴婢多嘴!請姑娘原諒!”眾丫鬟嚇得馬上跪在地上!她們以為,肯定是剛才的話讓伊姑娘聽見,故她才這樣問起。

  “哎呀,你們快起來!起來啦!”伊零忙拉她們起來。“別急,我不是要罵你們,我只是很好奇,貝勒爺那麼英俊倜儻。在皇上面前又吃得開,怎會沒姑娘喜歡他?他是不是有很多情婦養在外頭?”

  她老早就知道,古代貴族男子一夫多妻非常氾濫,未婚前更可放蕩無束,更何況是堂堂一個貝勒爺?而且小說總是描寫貝勒或阿哥的女人,多到幾天幾夜也數不清!

  “情婦?那是什麼?是不是指侍寢的女人?”年長的丫鬟猜想。

  “對對對,就是那個!他是不是那種見一個愛一個,妻妾成堆的男人?”

  “這些年來,奴婢從來沒見過貝勒爺招妓入府侍寢,也沒娶過妻妾,可是聽說府外有過一些紅顏知己……”

  紅顏知己?果然是這樣,他不只有她一個女人……

  “丫頭們,你們怎麼可以在伊姑娘面前說起貝勒爺這種事兒來了?”秦嬤嬤指揮著一些壯丁搬來一隻大箱進房時,聽見她們的話就板起臉來。

  “不關她們的事,是我好奇隨便問問罷了!”伊零為丫鬟解圍後,見到箱子便問:“這是什麼?”

  秦嬤嬤開心地說:“這箱新衣裳是貝勒爺特別要師傅為你量身訂做的,春夏裝共二十套,還有這白狐皮裘披風,說是怕你不慎著涼,故特地加添的。”

  伊零頓時目瞪口呆,心緊縮了下!惟經他競悄悄替她準備了那麼多東西?

  她實在越來越迷惑了!他究竟是什麼心態?如果她只不過是他眾多女人中的其中一人,又何需對她如此關懷體貼呢?

  這時,阿泰戈偕同珠兒走了進來,問:“伊姑娘,你快去試試衣裳合不合身,好讓我回去跟貝勒爺覆命。貝勒爺說,伊姑娘身分不一樣了,穿戴不能隨便,故特別為姑娘打點的。”

  身分不一樣了?對,她怎麼老是忘記她已經成了他的女人,不再是街上的野女孩,不能再失了禮數!如今,她必須開始認真看待這個不可等閒視之的身分了吧?

  “這回可真是長自山老山參——難得啊!”阿泰戈直笑得合不攏嘴。“我打小就待在爺身邊何候,還從沒見過爺會讓女人在寢室留宿呢!伊姑娘,爺真的對你很特別!”

  “特別?”她有氣無力地坐下。“那和陪睡後,恩客的賞賜沒兩樣吧?”他從來沒對她說過喜歡她的話,使她常常以為,自己只是他用來侍寢的女人而已。“他對外頭的紅顏知己也是這樣大方嗎?”

  “紅顏知己?你是說其他王爺親王贈送給爺的女人嗎?我在爺身邊二十多年,可從來沒見過他曾如此大方的賞賜那些所謂的‘紅顏知己’!爺雖然大方,但那只是給她們應得的打賞,就和妓女一樣。”很明顯,阿泰戈非常不認同伊零那種輕率的態度。

  “那我也是他其中一個紅顏知己吧?”聽見他在外頭的韻事,她的語氣就沒辦法不酸溜溜。

  “你和她們不同。爺很寵你,對你也很特別,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難道你沒發覺?”

  “我知道……”他對她的寵愛,伊零都知道,不過她更希望他愛她,而不是單單的像喜歡一隻寵物!

  “你已經是貝勒爺的人了,不是麼?那就行了啊,有了貝勒爺撐腰,就是府內的半個主子!別理其他多嘴的娘兒們,她們是吃不到的葡萄就說酸!也別理會府外的那些女人,她們哪及得上你?”秦嬤嬤正色地告誡她:“咱們貝勒爺可是皇帝老爺身邊的大紅人、未來的佟王爺,哪個姑娘們見了爺會不喜歡?現在爺這麼寵愛你,你可要加把勁讓爺正式納你為妾,那麼往後就有好日子過呢!”

  她只是苦笑。往後?怎麼大家的眼光都放那麼遠?她可沒如此打算過,只知道現在只能見一步走一步。再說,要她爭寵、和其他女人共事一夫,她萬萬做不到!就算對他動了心又如何?得不到他專一的感情,她情願都不要!

  “你們在聊什麼?”剛回映日閣的惟經背著手,望著房內一堆人。本想一回來就抱抱她的,誰知有那麼多人在,害他希望落空!

  “貝勒爺吉祥!”

  “好了,你們先退下,我有事跟零兒講。”

  “喳!”大夥自動退出去,留下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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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13 00:06:36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惟經一個箭步上前,環住她的纖腰,貪婪地嗅著她身上香味。“剛才你們聊些什麼?怎麼你臉色不太好?”

  他發現自己越來越迷戀她,好像中邪一樣,做些自己從前根本不會做的事,但他卻控制不了自己!明知道這樣只會綁手綁腳,但他就是捨不得放開她!

  “她們告訴我,你沒有在府中養過妻妾,但在外頭有幾個紅顏知己。”她老實地回答,語氣聽不出情緒。  

  “這個也好聊?”他以為女人不過是用來發洩欲望的工具,有需要的話便到妓院解決,何必在家中養幾個來自找麻煩?“別人送來巴結佟王府的禮物,不能推回去,就先養著了。”

  “你怎麼把她們說得和動物差不多?她們也是你的女人,不是嗎?”

  “她們只是攀附權貴的妓女,看上的是銀子和封號,卻毫不在乎用她們的男人是圓是扁。”他深深地看她一眼。“她們和你完全不同。”

  “謝謝。”她淡然一笑,不想在這點深談下去,令自己的心不好過。“你別怪我問太多,我只是想瞭解你罷了。”

  聽她這樣說,他心情大好,更摟緊她說:“你這小妮子終於知道關心我了?”“呐,為什麼你還沒有娶妻納妾?是不是沒有遇見喜歡的姑娘?我說你啊,別老是伺候皇帝,多去你們親戚間的聚會,多看一點女人,總會有一位公主格格合你眼的吧?”

  “等等!”他渾身一僵,放開她,盯住她的眼瞳。“這是在幹什麼?你竟要我去找個女人,然後娶妻納妾?”先是談那些他從不在意的女人,再來叫他去找個千金小姐成親?她今天是哪里不對勁?

  “嗯!難道你還嫌嗎?她們這麼美麗高貴,家世又好,還有什麼好挑的?眼光別太高,這樣下去會一輩子找不到老婆的!”

  “你呢?你把自己放到哪兒去了?”

  “我?我不就是個小小的侍寢丫頭嗎?負責陪你上床,有時候幫忙在書房做做雜務罷了。”伊零掩飾自己眼中的落寞,強裝輕鬆地道。

  她實在沒辦法認為自己對惟經是特別的,但不能否認他對她已經很好了!不過他可知道,她妾身不明的身分,令她好難堪,也難以立足在這個家?伊零寧願他別如此專寵她,那麼眾人的焦點也不會落在她身上,自己也無需天天在他的擁抱中,猜測他是否對她有愛了!

  “你!?為什麼她總能如此輕易地激起他的情緒?“我知道了,你是要求我給你一個名分吧?那我正式收你入房當侍妾,這樣不就好了嗎?”

  “我要的不是這個!”侍妾?她的人、她的心已經給了他,卻就只有這個頭銜嗎?或者對這時代的人來說,當個權貴之妾已很不錯,但對她來說,那只是侮辱!

  “不要?”他攢眉,一股氣惱頓時竄上他胸口。“我說要就要,你不能反對!你別不知足,那已經是最好的安排!”她竟然不屑他給的名分?這多羅貝勒的侍妾頭街,怎麼算都不會使她委屈!

  “我沒有不滿足,我、我不稀罕……我什麼名分都不稀罕!”她忍住淚水,與他對峙。“就保持原狀好了,我不想再有任何改變!”就讓她繼續默默愛著他吧!

  “不行,你必須有個身分!以後我會多帶你出去走走,順便幫我辦事,人家問起,我才能介紹你是我的人!”她的語文和數理知識,斷不可就此埋沒在閨房中,既然她已是他的人,她的一切,當然可以好好利用。

  “多帶我出去走走?”她眼神一閃,原來的沉重一下子散去。“真的嗎?你肯帶我出去?”這樣就好了!她可以看看外頭的世界,也可以乘機打聽回去的方法。

  “看你這樣開心,難道你很想逃離王府?”他不得不這樣疑惑。前一刻還苦兮兮的,馬上又笑開了臉。

  “不!”她馬上收斂那過於欣喜的臉色,走過去摟住他的腰,柔順地說:“我來這裏那麼久,從來沒踏出王府一步,我好奇北京城長什麼樣子啊!”

  他薄削的唇角洋溢著笑。“你好奇?”她的主動投懷送抱,叫他心中歡愉,當下消除了疑心。他想讓她開心,心甘情願地留在他身邊,如果這樣的小事就能取悅她,他不會阻擋。這心情……是不是就是她說的那種男女間的情愛?

  “嗯!而且呀,我天天待在王府好悶,能利用自己所知的學識,出去替你辦點事,我腦袋既不會變糊塗,也可以幫你一把,那不是很好嗎?”她極力遊說,就怕他又反悔!

  “行了,我說過會帶你出去就會帶你出去,你不用如此強調有啥好處。”見她臉上甜美的盈盈笑意,濃密的睫毛像一排小扇子覆在水眸上,可愛的不得了,他心情也變得愉快。

  從來沒有女子使他有這樣的心情!這歡愉的感覺,叫他天天處理完事情,回到佟王府,第一件事便是直奔映日閣,好好看看她。

  “好!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她開心得快飛起來,小臉不斷磨蹭他的胸膛,使他心頭癢癢的。

  “零兒,既然你這麼高興,是否該給我一點回報?”他溫存地摩挲她的唇,手指撫著她的臉,動作中含著挑逗。

  “可現在是大白天呢……”她知曉他求歡的暗示,縱使她已經人事,還是感到不好意思。

  “誰說大白天不能做?”他邪笑地盯住她,抱起她走向大床,將掛在雕花床兩測的淺色紗帳放下,開始他怎樣也要不夠的纏綿……

  ***     ***     ***

  “為什麼我們不坐馬車?”穿著一身出門衣裳的伊零,跟著惟經踏出王府大門那刻,便被那巨大的馬兒嚇住了。

  “我們是去辦事,不是郊遊玩耍,用不著那樣慎重。”他先將她抱上馬背,再自個兒翻身上馬,把她圈在身前,駕馬而去。

  馬兒加風般疾行,第一次騎馬的伊零不得不緊緊抱住身後的他,深怕一不小心掉下去,就變成馬蹄下的肉醬。

  她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惟經。騎馬的他,是如此的意氣風發,那和平日在王府中威嚴十足,一板一眼的他很不相同。

  “你也曾帶其他的紅顏知己,一起騎馬嗎?”她突然地問。

  想到有其他女人亦曾這樣被他小心呵護地摟在懷中,心裏就又酸得受不了!

  他沉默了,當她以為他沒聽見,或是故意不回話時,他開口了。

  “你是第一個。”醇厚的氣息拂在她身上。

  這簡單的話叫她的心如被春風浸沐般甜蜜舒暢。即使不再提起,但她的心就是該死的介意他府外的“紅顏知己”!誰不希望自己在所愛的男人心上也是唯一?雖明知那是奢望,但聽見他說出專寵的話,她就是很高興,打從心裏相信他!

  她知道他真的很寵她,他的好她都知道,因此縱使心思仍舊紛亂,可日復一日對他的愛戀又增添了不少!

  他們從安定門出了八旗內城,住著平民百姓的外城熱鬧嘈雜,馬兒進行的速度在人群中稍為放慢,伊零亦能盡情地流覽街頭繁華的景象。

  直到抵達一座洋教堂前,他們才停下馬。

  “是教堂!你竟然帶我來教堂!”見到熟悉的尖頂建築物,和那色彩斑斕的玻璃窗,伊零開心地奔向大門,跟在後頭的惟經由得她高興,沒說什麼。出門在外,那些規矩禮儀就免了。

  她推門而入,見有一個身穿黑袍的西洋傳教士,正在對著十幾個洋人男女,以蒼老的嗓音,用洋文念出聖經上的經句。

  “今天是禮拜天嗎?”她低聲問惟經,眼珠子仍舊盯著老神父看。

  “對,他們的禮拜天。”他牽著她坐下,靜靜地不打擾他們的祈禱,自己也合上眼,不知是閉目養神,還是思考東西。

  伊零回望堂前那高高懸掛的十字架,心中百感交集。她家附近也有座小教堂,她常常去聽他們講道,所以對教堂有非常熟悉的感覺。

  同樣的建築、同樣的內容、同樣的人,但時空卻截然不同,她的家人朋友都不在這裏,只剩下她一人!

  “這位元小姐,你的過錯主都會饒恕,你無須太傷心。”當她回神時,老神父已經走了過來,臉帶慈祥的微笑,遞給她一塊手帕。

  伊零感激地笑笑,用手帕抹去眼眶的淚。“Thankyou,神父別擔心,我只是回億起家鄉,才一時傷感罷了。”

  神父怔住了,用中文問:“小姐懂洋文?”這看來嬌滴滴的貴族女子,不像有這樣的學識啊?

  “是啊!我有學過!”她笑了笑。“神父,我以後可不可以常來這裏聽道?”

  “當然可以,神愛世人,歡迎任何尋求它的人。這裏是耶穌會,我的中文名叫馮秉正。”見惟經也站起來,馮神父便驚訝地道:“多羅貝勒?”

  “馮神父,很久不見了,大約有一年了吧?”惟經對他拱拱手。

  “是的,快一年了。新帝登基,多羅貝勒想必是忙得不可開交吧?”馮神父眼神傳來示警的意味。“貝勒爺應該記得,雍正帝曾下諭禁止傳教,尤其不准滿人信教吧。”

  “大清律例中旗人不得信教的律例,我當然不會忘記。可是我現在不是來信教的,我只是來探視馮神父你罷了,這應該沒關係吧?”

  “好,就當是朋友間互相來往吧!”馮神父見走到遠處和其他人打招呼,沒聽他們談話的伊零,便好奇地問:“那位小姐是?”

  “她是我新收的侍妾,她不是旗人,信教不受規範。”他雙眼盯住她的身影,不禁露出淡笑。“我已經批准她可以自由來教堂仿禮拜,不知神父意下如何?”

  “難得貝勒爺通融,讓自己的夫人破禁,我又怎會拒絕?只是記得教夫人衣著普通一點,那便不會惹人注目。”

  “我會的。”他向神父微微頷首後走向她,將她拉回身邊,低道:“零兒,往後你多來這裏走動,日後教堂有什麼事兒,你也可以跟我或者馮神父說。”

  伊零瞥了他一眼,奇怪地問:“你說帶我來是辦正事的,莫非就是指這事?”那算什麼辦正事?來這裏只有她一個人高興而已!

  “多和洋人打交道,知道他們的生活狀況,是皇上屬意的,那當然是正事。平日我上朝、忙公務,沒空管這事兒,你就代我來這邊走走。還是你不願意來教堂透透氣?”

  “不!我願意我願意!”她急道。能夠為他分憂,自己也能出來走走,真是一舉兩得!她哪會不願意?

  ***     ***     ***

  “爸爸、媽媽……媽媽……我想回去,我要回去……”

  抱著她入眠的惟經,被她在睡夢中的喃喃自語吵醒。“零兒!醒醒!”

  伊零睜開眼,望進一雙深幽的黑眸中,立即認出了眼前的男人。

  “惟經?”她喘息著,從唇中吐出他的名字。“我……怎麼了?”

  “你做惡夢了。看,一臉都是淚水!”他臉色相當難看,全因她的淚水所致!

  “你……為什麼要叫醒我?那不是惡夢啊……”那是美夢才對!她在夢中回到家了,還和一家人一起吃飯看電視呢!

  “但是你在哭,那不就是惡夢嗎?難道我不該把你從惡夢中叫醒?”她很留戀那個夢嗎?“夢中究竟有些什麼?”會有他嗎?

  她不敢說出夢中的內容,也無意告訴他自己實在很想念家人,因為他知道後,只會生氣。

  每回去教堂,見到別人一家子去作禮拜,那溫馨的感覺就叫她想哭。她曾多次問洋教士和一些教友,知不知道有什麼方法可以回到未來,可是大家都笑她腦袋瓜太愛胡思亂想,說那只是江湖術士騙人的伎倆,因此她對回到二十一世紀的事感到越來越絕望,越來越想念家人。

  而且昨天地從外面回府,便被老福晉攔在門口說教。說她身為王府的侍妾仍是心野不定,沒有婦德,一天到晚往外跑,是不是在外邊有姘頭!這對伊零來說簡直就是莫大的羞辱!

  她很矛盾,一方面在掛念二十一世紀的家人和朋友,想逃離這裏的嘴雜是非,但一方面卻捨不得離開惟經,甚至想一輩子都待在他身邊!

  自己究竟該如何是好?

  惟經伸指拭去她睫毛上的淚珠,那溫柔的舉動使她怔了下,接著將自己投入他的懷中,盡情汲取他的溫暖,而他也將她密密地摟住。

  “惟經,你知道嗎?我愛你,我想永遠在你身邊……”她柔柔地道。只想單純地告訴他罷了。

  唯有這樣的他,可以便她有安全感。一如以往給她的感覺,他就像大海中的浮木,只有他可以讓她在這裏存活,令她冰冷的心溫暖起來。

  他身子一僵,但隨即抱得她更緊,快把她揉進他體內。

  她的愛意惟經都知道,但聽見她親口說愛他,他內心的震撼還是嚇了他一跳!她為他的生命帶來另一種滿足和歡偷,他也不想放開她!雖然他不知道這等不等於愛,但他一生中從沒有如此眷戀、在乎過任何一個女子,除了她!

  “零兒,我……”

  他暗啞的聲音讓她知道,他對她也是有感覺的!她心怦跳得好急,充滿期待地抓住他問:“如果你也和我有同樣的感覺,那就點點頭,好不好?”他這種大男人要他說愛是不可能的了,她想知道,也只好換個方式。

  他埋在她的頸間,輕輕點點頭。

  他知道,他若點了頭,她會很高興;為了取悅懷中在夢裏也會哭泣的女人,他不由自主就點了頭。

  她心中雀躍得想跳起來歡呼,心中的甜蜜更是無止境地氾濫。就憑這句話,她在這裏所受的委屈都變得微不足道,她有了留在他身邊的自信!

  唉,這事果然逼不來的,她怎樣也沒料到,惟經會在半夜三更跟她示愛! 

  她眉開眼笑地從他懷中抬頭。“對不起喔,我吵醒你了?”

  “嗯。”她睡不穩,他怎可能睡得沉?“你是不是有煩惱?還是白天太累?”他知道自從他批准她自由外出後,她就定不下來,老往府外跑。

  她含情脈脈的露出最美的笑顏,然後吻上他的唇瓣。知道他的心。她再也沒有煩惱了!

  “才沒有呢,我好得很!惟經,我好困,想睡了,我們一起睡好嗎?”

  快點再進夢鄉,說不定可以追回剛才的夢呢!如果能再見到父母,她一定要告訴他們,她愛上一個不得了的男人,而這個男人也愛她呢!

  他沒有放開她,反而一起躺下來。對他的擁抱,她窩心地微笑,整個人像是籠罩在幸福光環中,身體本能的更加偎近他,再次入睡。

  惟經皺著眉頭。對她夢中的囈語還是耿耿於懷。究竟有什麼事讓她憂愁呢?他對她還不夠好麼?既然說愛他,那就應該好好待在他身邊才是,她怎會有時還一副想離開的表情?

  他與日俱增的莫名情慷,就像被地下了蠱一樣,教他沉迷不已!看過她獨特的內涵才情、純美和聰慧,又嘗過她的甜美之後,其他女人對他來說簡直就是索然無味。

  這種莫名其妙的感覺有增無減,叫他越來越專注於她!他知道她對他在府外有一些女人的事多少都有點醋意,但她不知道,他已經叫阿泰戈著手安排遣散這群女人了。

  有了零兒,他已無心應付她們這堆本來就對他毫無意義的“禮物”,也不想因為這些人的存在,令零兒有推拒他的藉口,或者三不五時就叫他去寵倖其他的“佳麗”。

  無論如何,他絕不放手!她是他看上的女人,只要他不准,她絕不可能從他身邊逃離!只要能綁住她,他什麼方法都用得上!

  ***     ***     ***

  這天,伊零來洋教堂想找馮神父,談談關於開班教小孩學習洋文的提議,但原來馮神父前天已經進了紫禁城,和欽天監討論事宜,因此她這回算白跑了。

  她走近後院,想從後門離開時,突然聽見男人交談的聲音從一間房裏傳來。其中一個男聲激動的口吻,幾乎震動後院,使伊零不禁躲在牆角偷聽。

  “我可憐的六子勒什亨和十二子烏爾陳,他們都因為虔誠熱心敬拜主而遭雍正發配西寧充軍!他們究竟有何錯?我和雍正同為宗室之後,這兇殘成性的狗皇帝,怎能這樣陷害同姓子侄?咱們大清的江山落在這種人手上,還有什麼福祉可言!”

  “蘇努大人,你千萬別傷心。你不是不知道,四哥向來都看咱們不順眼,為了謀奪帝位,他連兄弟也可以害,更何況是你?”另一個男聲低沉地道:“八哥同你一樣,不齒他的所作所為,不過無論如何,我和八哥都是關心你的。”

  “蘇努多謝九爺及八爺關心!”室內變得鴉雀無聲,片刻,男聲又響起。“要除雍正,勢必先除佟王府的惟經!假如不是他處處阻撓,咱們說不定早就推翻雍正,我的兒子也不用充軍去!”

  “要殺惟經,就需儘快,免得他日後當真成了鑲黃旗的都統時,便沒這麼容易解決。”所到此,伊零臉色倏忽變白,驚訝得忙掩住口,免得自己發出聲音。這些人竟然密謀要除去惟經?

  他們的清室帝位鬥爭、黨羽互鬥,她一概不想理會,可是牽涉到惟經,她就不能坐視不理!他說要保住她,那麼她也要保住他!她不能讓他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

  她想趕快通知惟經,於是便一個箭步跑出後院,但她的腳步聲似乎已驚動了密談的兩人!

  “有人偷聽!”蘇努首先追了出去,而後面的男人則喚來手下。

  伊零不小心在凹凸不平的泥石地上絆倒,兩腳膝蓋皮破了一大片,所流的血染得外袍一片鮮紅!她深知自己不可能跑得比追兵快,於是熟悉教堂格局的她,便閃身進入一間專供傳教士妻兒平日休憩的房間。

  這些女人都認得伊零,因為只有她這個會洋文的中國女子,能夠和她們這些不諳中文的洋婦溝通。“抱歉,我被壞人追,你們這裏可以借我躲一下嗎?”伊零改用洋文說。

  “有壞人進教堂了?”洋婦們驚慌地叫,但伊零一噓,她們便靜下來,問:“他們為什麼要追你?”

  “他們要殺害我的丈夫。”她馬上穿上一套洋裝,載上可遮住頭髮的娃娃帽。“我們繼續聊天,別讓人懷疑!”

  蘇努及追兵走過房門外,聽見只有女子們說著洋文,原想跳過不搜查,但為以防萬一,仍從窗邊偷望進去,見的確沒有可疑人物,便領人離開。

  伊零知道他們已走,繃緊的心也稍為放鬆下來。可是她仍然非常擔心惟經的安危,深怕那些人現在就要去殺他!

  她慌亂擔憂的淚水潸潸流下,不知道為什麼,她害怕得心房就像被撕扯般,使她生不如死!她腦海中不斷出現一幕幕他被刺殺、毒害的畫面,那幾乎使她瘋掉!他的血、他的傷口、他痛楚的模樣……都侵蝕著她的心!

  她真的很愛他,很愛很愛他!她發現他原來已經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他不能有事!她寧願用自己去換取他的生命,也不想他受傷害!想畢,她幾乎就要跑出去拼死一試,看看能不能突破重圍,回王府通風報信!

  “伊零姐,你別出去!”洋婦們拉住她。“我知道你擔心你的丈夫,但也不可以不顧自己的安危啊!看,你的臉色很蒼白,是膝上的傷口失血過多了吧?”

  “可是我怕遲了,我丈夫就會遇害啊!”她的力氣比不過她們,只能待在房內一直哭著,任由袍子上的血跡繼續擴大。

  “這樣吧,你寫個信回家,告訴你丈夫他有危險不就行了?”一個洋婦拿來信箋和筆給伊零。“然後我再叫我丈夫替你送信吧,他會說中文,也認得北京城的路怎麼走。”

  一會伊零停住哭泣慢慢執起筆,寫起信來。為避免信落在追兵手上,她特地用洋文寫信,還交代對方要親手將信交給佟王府的阿泰戈,叫他急速進宮把消息告知惟經。

  那名傳教士走後,伊零不住的祈禱,只求惟經可以平安無事……奇怪,怎麼她的眼前一片黑?

  下一瞬間,伊零倒在一群洋婦中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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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13 00:06:49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啟奏聖上,佟王府的家臣阿泰戈有急事稟報多羅貝勒,現正在禦書房外等候恩准晉見。”

  “阿泰戈?”惟經意外抬眼,問小太監:“可知是什麼事情?”

  “回貝勒爺,奴才不清楚。”

  “罷了,反正現已下朝,沒要事商討,就召阿泰戈進來見他貝勒爺吧!朕亦有興趣知道阿泰戈究竟有何急事。”雍正放下筆示意道。

  “奴才謝過聖上。”惟經行完禮,阿泰戈也正好進到禦書房。他神情焦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但仍不忘向皇帝請安。

  “阿泰戈,究竟有什麼事還讓你特地進宮?”惟經隱約感覺到有些事發生。

  “是伊姑娘出事了!”

  惟經臉色遽然大變,心中好像被重重打了下!“零兒出事了?你給我講清楚,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阿泰戈忙從懷中抽出一封信函遞給他。“這是伊姑娘托洋教堂的傳教士送回王府的信,傳教士說她被追捕,現正藏匿在洋教堂的女眷房內,請差人前去解圍!”

  聽畢,惟經渾身緊繃,一臉殘酷陰冷。一定是零兒在教堂聽見了什麼密謀,然後對方發現零兒竊聽,才展開追捕的!

  八王爺的黨羽終於有動靜了?他們等了那麼久,狐狸終於露出尾巴了嗎?可是為什麼他一點得意的感覺也沒有,只為她的安危憂心忡忡、心亂如麻?

  “伊姑娘?就是你那懂洋文的侍妾?”雍正輕描淡寫地問,和惟經暗藏的緊張形成極大的對比。

  “回皇上,正是她。”他打開信,見全是洋文,臉色一變,知道她的情況有多危急,否則她不會用洋文寫信!

  “聰慧的女子,真不枉你將她安排在洋教堂觀察。”雍正一笑。“來人,急宣欽天處的馮秉正前來翻譯書信。”

  “皇上,憑情況來看,肯定是蘇努開始謀算奸計了!”惟經轉向雍正。“求皇上恩准奴才帶人前去拘捕黨羽!”

  “那麼擔心你的小妾?”雍正明白他的心意,也難得見他如此著急的模樣。“你確定教堂內沒人知道她和你的關係?”

  “奴才確定除了馮神父外,沒人知道。”

  “准奏。”接著雍正意味深長地說:“這回她挺身參與剿除叛黨,立了大功。而你亦功不可沒,朕他日當好好賞賜。”

  “謝皇上恩典,請恕奴才先退下!”

  惟經一出禦書房,便施展輕功,連跑帶飛的趕去救伊零。

  零兒,你千萬別出事才好,我現在就來救你了!

  ***     ***     ***

  “秦嬤嬤,快來幫她擦藥啊!珠兒,大夫的藥到底煎好了沒有?怎麼還不端上來?”惟經火大地在房中大吼。

  自從下午他抱著昏倒的伊零回王府後,整個映日閣如暴風壓境一樣,每個人都忙得不可開交,深怕自己被主子的怒氣給波及。

  他們不知道伊姑娘怎會在外頭受傷昏倒,只知道主子為了她,已經大失平日的冷靜,連朝服也沒換下就待在床邊看著伊姑娘。

  惟經見到躺在床上的她,心就狠狠地揪緊!他對自己當初的打算感到後悔。他怎可以單想到零兒的才能,卻忽略她只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一旦敵方發現,她是逃也逃不掉?

  幸好她這回運氣好,躲開了追兵,受的只是小傷,他也及時捉拿叛黨救回她,否則她要是出了什麼事,他該怎麼辦?

  不!他不會讓她出事的!若真有事,他也勢必要所有傷害她的人一起陪葬!

  在昏迷中,伊零聽見男人的咆哮聲,她想知道是誰那麼生氣,於是努力慢慢地張開眼睛。

  “伊姑娘醒了!醒了!”丫鬟大喜地呼叫。惟經聽見,立即撥開床邊的人,急忙上前探規。“零兒!零兒!”

  “惟經……惟經!”她一見到他,開心地撲入他的懷抱,淚珠也因寬心而落下。“你沒事、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我沒事,但你可有事了,膝蓋還有好大一個傷口!”他語氣雖懊惱,但透著無限關切。

  “嗚……你知道嗎?我在教堂聽見有人要暗算你,心裏有多度焦急!我不要你受傷,我不准別人傷害你!”她埋在他胸膛中,淚水不住落下。

  惟經屏住呼吸,霎時明白,她是因為聽見有人要謀害他、才派人報信給他,而不是為了什麼“維護皇室安定”!

  在她心目中,他的地位原來比國家還高,比皇帝更高!試問還有誰會將他看得如此重要?只有她,就只有她!

  “零兒,我以後也不會再讓你涉險了!”他動容地摟緊她,對她承諾。

  眾人識相地退出房外,讓兩人獨處。

  他們相擁良久,惟經抬起她淚漣漣的小臉,臉帶喜色地道:“不過零兒,這回你做得好極了,不但立了大功,皇上龍心大悅,對你的機智和才能讚不絕口,相信只要我懇求,皇上必會指你當我的側福晉!”

  “什麼?我不懂你說些什麼?”為什麼她感到惴惴不安?

  “今天你聽見的,正是蘇努密謀幫八王爺篡取帝位的談話。蘇努一家是教徒,經常到教堂做禮拜,及假借教堂作密談地點,而蘇努正是八王爺的黨羽,他一家子都擁護八王爺,密謀造反。這回得你通風報信,擒得蘇努等人,立下大功呢!”

  他的話貫穿伊零的腦子,她溜光一閃,身子倏地僵直。教堂、密談、謀反……嘉地,她明白了!

  “你利用我?原來你做的一切,都只是在利用我?什麼讓我出王府透透氣、幫你瞭解傳教士的生活,全都是騙我的!”這個認知。讓她的心都碎了!她推開他,悲憤地瞪住這個利用她的男人。

  “騙?這字未免太嚴重了吧?我這是在為你打算!”他強抬起她淚痕斑斑的小臉,抓住她的皓腕,粗咆地道:“只有這樣,你才可以出頭、可以爬上更高的位置,脫離你所不屑的侍妾身分!”

  “這叫為我好?騙我就是為我好?我不要你為我打算,我什麼都不要!我不要出頭,我不要爬得更高,我更不要當你的側福晉!”她噙著滿眶的淚水,聲嘶力竭的呐喊,不願置信的猛搖頭。“你怎能這樣對待我?你怎麼能?!”

  他不是說愛她嗎?他怎可以利用她、騙她?等她揭露真相後。他怎可以把一切推到她身上,說這都是為了她?

  她知道了,那都是為了讓她心甘情願替他辦事,才對她施的懷柔手段!他怎可以這樣冷酷無情鐵石心腸的對她?她是真心真意深愛著他的,她甚至為了他,漸漸放下一直想回二十一世紀的心願。可是他呢?他用什麼來回報她?

  “好一個貝勒爺,我恨你,我恨你!你麻木不仁、虛情假意、你……”她不斷地發洩滿腔的憤怒和絕望,淚更如決堤一樣,狂湧不息。

  她的聲淚俱下,以及對他淩厲的指控,使他暴躁如野獸般,控制不了自己的理性!“我不准你恨我!你是我的女人,你不能恨我!我不准!”他嘶啞大吼。

  突然間一句吼聲竄入她的耳膜,在她還來不及回神時,他已將伊零壓上床。

  “放開我!你這騙子,放開我!”她推拒著他,但他的力量比她強了好幾倍,她無力阻撓他剝去她和自己的衣物。

  惟經粗魯的捏住她豐臀,硬逼伊零不能再閃躲。“我不放!我要你記得自己是我的女人,你不能反抗我!”

  扳正她的身子,他粗魯且急切的沖進她敞開的大腿間,在她體內快意且充滿佔有意味的馳騁起來。

  “不、不要……”她低聲的啜泣,但仍無法自抑的嬌喘吟哦,就像往昔每個熱切迎合的夜晚一樣。

  縱使他利用她,但她心裏對他的愛意可不是一時片刻就能消滅!她是這樣愛他呀,可他竟這樣傷害這段感情……

  “零兒,別恨我!零兒……”他在她體內急躁地律動,瘋狂地蹂躪她的紅唇。可憐的他,竟只能用佔有的方式確定她的存在!

  當惟經進射出體內的欲望,沉重的倒在她身上喘息時,她滂沱的淚水再次順著緊合的眼角,無聲的滑落枕間。

  他倆的未來,究竟會如何?

  ***     ***     ***

  晨光中的寢室內,惟經一手梳著伊零長髮,一雙深邃的黑眸凝視著她鏡中的臉龐,離不開她嬌美的小臉。

  這個時候,原應讓丫鬟侍候他們更衣的,但他只吩咐她們端來早膳,然後就揮退她們。

  他捨不得離開零兒,幾乎想親自伺候她的生活作息,因為他發現,她對下人們真誠以待,臉上的笑也是發自心底的;可是對他,卻好似應付一樣的只輕扯唇瓣。

  她的靈魂再也不像從前一樣自由活潑的翱翔!即使她不抗拒他的關懷、他的觸碰,對他亦沒有再發脾氣,也絕口不提一個多月前的教堂事件,可是他就是知道,她已經不再對他敞開內心了!

  這樣了無生氣的她,使他心寒!他每晚熱烈地愛她,試圖安撫自己不安的心,但歡愛過後,他知道那都是自欺欺人,她根本還對他心存芥蒂!

  他曾經想放棄她。他可是堂堂的多羅貝勒,哪容得女人這樣不馴!可是每當他在青樓召妓或到別館找女人侍寢,試圖要將自己的注意力轉移到其他的女子時,他的腦中只想得到她,使他失去了所有興致,連碰都不想碰她們一下。

  他如何才能讓零兒釋懷呢?他極力討好她,金銀珠寶、綾羅綢緞一箱箱往房裏送,可她都不接受!

  “零兒,你餓了吧?來,我們一起用早膳。”惟經握住她的柔荑,來到擺滿了珍饈的桌前坐好。

  “你今天不用上早朝嗎?你忙的話就不用陪我,我自己待在房內休息便行。”伊零輕輕地道,眼光落在他身上。

  這一個月來,她不是看不見他為她所做的一切,也明白他的行為已經超平任何人的想像,她不應不識抬舉,不過只要一想到他利用她探取密報,她就不能當作沒事一樣。

  她很怕自己一旦再投入這段情感時,她會變得失去自我,甚至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利用而不自知!就算撇開這問題不說,她也討厭為了皇帝而不揮手段的惟經,更討厭為了任務可以隨時犧牲生命的惟經!

  “皇上說不召見便不用進宮去,讓我有多點私人時問。”他替她挾了一塊小甜糕,用聽不出任何情緒的聲調說:“你不喜歡我在府中?不想多見著我?從前你不是常抱怨我太忙,白天沒空陪你嗎?”

  “從前是我不懂事,現在我不會了。”伊零淡淡地道,心中的苦只有自己才清楚。“皇上什麼時候要升你的官?”

  “我沒有要升官。”他放下碗筷,斂起心裏的惱怒,直規她道:“我不是為了要升官才讓你去教堂的!”

  “我們必須舊事重提嗎?”她也放下碗筷,回瞪他問。

  “就算你口中不說,我也知道你還在氣我!”惟經試圖用心平氣和的語氣跟她說:“澤兒,我真的想要你快樂,你待在王府那麼悶,讓你去洋教堂認識新朋友、接觸你熟悉的事物。我這樣讓你出府拋頭露面,還不都是因為你想出去?為了那麼一點點小事,你就跟我嘔氣成這樣,你教我以後如何對你?”

  “一點點小事?對你來說我的確微不足道,為了找罪證,我甚至不意外你會隨時犧牲我!但我為什麼就非要被人利用,做餌去抓你的敵人?憑我對你癡心一片?憑我對你毫無戒心?”

  “我沒有打算犧牲你!”他挑起濃眉,僵了俊臉。“我不是立即趕去救你了嗎?我一直盡我所能保護你啊!”

  “保護?我只是一個小侍妾,不配讓貝勒爺如此用心!”她心酸地嘲笑自己,無法高估自己的地位。“假如貝勒爺已經厭倦無趣又麻煩的我,那何不讓我搬出映日閣,讓你眼不見為淨?”

  “你!”他氣絕,青筋在額間爆跳。“你以為我不會,是不是?!”

  “你去、你去啊!”她眸裏明明就有淚,卻抵死都不肯讓它們掉下,減弱了自己的氣勢。“你去了我倒安靜,我喜歡怎樣就怎樣,不用再見你的面了!”

  “你休想!”他氣得拍了一下桌子,使碗盤差點摔到地上!這輩子沒有人可以拒絕他,就只有她,要氣他到失控才甘心!

  “你有貝勒爺的面子和尊嚴,再這樣對我縱容下去,這叫下人們怎麼想?你的威信又要放在哪里?”既然他們處得不愉快,他又何必留下她呢?

  “別想用這個方法刺激我,我不會上當的!”他擒住她的腰,傷痛的眼映入她的眸中。“為什麼推拒我?一個月了,難道我所做的一切還不夠彌補我的疏忽嗎?你的心是不是鐵做的?你是不是要我下跪承認,這回是我錯了,你才甘心?”

  她勾起了他前有未有的感情和執著,沒辦法隨隨便便就收起這分在乎!然而她一點都不明白他的心!她非要氣瘋他嗎?

  “我沒有……我沒有要你這樣做!”她並不是好強,也不是耍脾氣使性子。她更不要他向她下跪承認什麼!

  “你有!你非要我剖開胸膛,拿自己血淋淋的心向你證明我是錯的,非要我向天下人宣佈,我投降、敗在你手上了,你才會滿意,才會開心是嗎?”他怒吼著,卻死命抱住她,仿佛要她別妄想能擺脫得了他! 

  這一說,伊零的心好像也跟他一同悲傷,盈盈的淚滴緩緩落下來。

  “惟經……惟經!為什麼我們會變成這樣子?為什麼我們不能這樣相守下去?你為什麼要我當你的側福晉?為什麼要騙我、利用我達成這種目的?為什麼……”

  他心一凜,抱她回床上,脫掉兩人的外衣、鞋子,長臂一伸,牢牢的將她抱在懷裏,用肌膚之親安慰彼此的傷痛。

  “我要保住你,從來就只有這個目的!我要你名正言順地待在我身邊,共用我的榮華富貴,而不是只當個見不得人的小妾!”

  他愛她!他確實明瞭自己對她的關愛和在乎,是因為他愛她!可是他的婚姻大事向來由不得他自個兒作主,他的福晉必定得是個皇親國戚,而那個女人必定會藐視來歷不明、沒娘家勢力支持的零兒,更會妒忌她的才學及他的寵愛!因此只有當個有地位的側福晉,才可以在這樣的爭鬥中生存!

  “我不要榮華富貴,我只要你的真心、你的愛……但你知道嗎?愛得越深,恨就越深啊!我無法因為要爭奪你身邊的位置,而做出傷天害理的事,所以我也不想你為了我,作這些謀算……”

  “你不懂,你什麼都不懂!連我的心都……”他用熾熱的唇瓣封住她紅唇,堵住地欲出口的話,舌尖乘隙鑽入她微張的口中。

  說到底,她仍在怪他利用她的事。他究竟要如何,才能讓她原諒自己,找回那個跟他談笑風生,活潑開朗的零兒?

  “我們還沒說完!”他怎麼老是喜歡用肉體的親近止住兩人的爭執?

  “我不想談!”只怕再這樣說下去,他會先崩潰!“好一個愛得越深,恨得越深!你要恨我就恨吧,至少你永遠不能擺脫我……”

  ***     ***     ***

  北京城的八大胡同中,百順胡同裏有一座著名子王公貴族間,供官僚政客、公子王孫一擲千金以比闊氣的銷金窟——歡玉仕房。

  入夜,歡玉仕房內更見熱鬧,吳儂軟語的鶯鶯燕燕無不使出媚人的嗲功,與客人們貪聲逐色,詩酒風流。

  惟經此刻正在歡玉仕房中風雅隱密的貴賓廂房內,端著酒杯,獨自喝著上等的花雕酒。

  “怎麼一個人喝悶酒?”一個翩翩公子走進房內,笑看著惟經,接著逕自坐在他對面。

  “是你遲到了,濟真。”他不滿的輕哼。

  “是是是,我來遲了,現在仕房的生意那麼好,我當然要看緊一點兒。”濟真朝他眨了一眼,便道:“怎麼不點些下酒菜?只喝酒會傷身的。借酒澆愁愁更愁,你不知道嗎?”

  “我哪有借酒澆愁?我哪有什麼好愁的!”惟經放下杯子,嘴硬的不肯承認自己鬱悶的心情。

  “別騙我了,我們當了二十多年好兄弟,你的心意我還不清楚麼?是你那位寵兒還沒原諒你?”他早就聽聞那位姑娘的事,也很好奇惟經迷上的,到底是個怎樣的女人!

  “我幾乎什麼方法都用過了,為什麼她就是不明白我的心?”面對親如同胞的好兄弟,仗著幾分酒意,他平日嚴肅的面具再也掛不住,只想傾吐內心的煩躁。

  “你要女人還怕沒有?”濟真笑眯眯地召來丫鬟,要她準備一些酒菜。“聽說你遣散了那些女人,真是可惜!王爺他們知道了,以為你厭卷了舊人,開始打算送些新禮物給你呢!”

  “替我轉告他們,不需要!”他這陣子煩死了,沒時間打發這些有的沒的。

  “我早就幫你回絕了。”

  “濟真,她當真不屬於這個時代……”他又幹了一杯。“我派人查了,即使遠至臺灣,也沒有她當日所穿的衣服;海防那邊,亦沒有批准過一個這樣的女子進出中原。”

  濟真訝異地望著惟經。“你真的查清楚了嗎?”看來這位姑娘的來歷的確非比尋常。

  “我連在織布業待了幾十年的老師傅,都請來檢查她的衣物了,他們都說那是現在沒辦法做到的織布方法。”這已經足以證明,她的確來自未來,一個他掌握不住的地方!

  這個驚人的證實,和近日來她對他的冷淡,都足以使他心中的鬱悶越發擴大,好像她真的隨時會消失在他眼前一樣。

  “那你打算怎樣辦?放棄她?”

  “絕不!我只要她!”他薄唇吐出篤定的話語。

  從來沒有一個女人能讓他感到心疼憐愛!當初看見她的第一眼,他就被她的柔弱氣韻所吸引,接著,更被她的率真所迷住!

  “既然這樣,你還有什麼好猶豫的?只要你在她需要的時候,給她快樂、給她滿足,那比任何方式都能討她的歡心。她要些什麼,你就給她啊!”濟真苦口婆心地說著大道理,但內心卻無奈自己也做不到。

  “哪怕是佟王府少福晉的位置?”撂下這句話後,他自己也嚇了一跳!他竟然想讓零兒當少福晉?這念頭真不是普通的可怕!

  濟真倒不以為然,似是早就料到惟經內心的真正想法。“有何不可呢?皇上不是很賞識她麼?或許要她當你的嫡福晉,也不是難如登天的事。”是當局者迷吧!惟經抿嘴不語,只是開始用膳,心頭卻仍掛念著伊零。

  假如零兒她連佟王府少福晉的名分都不想要呢?他還有什麼理由可以讓她甘願一輩子留在他身邊呢?

  他深深知道她並不是貪圖富貴的膚淺女人,這也是吸引他的其中一個原因,但現在他怕,她要的是他可能根本給不起的東西!

  他該拿她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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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13 00:07:02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這陣子常常陪她的惟經,今天從早到晚都看不見人影,所以在傍晚時候,百般無聊的伊零盤腿坐在床上,對著為了打發時間而收拾房間時所找回、放了自己從二十一世紀穿來衣服的錦盒,怔怔發愣著。

  她來這裏還不到一年,怎麼那個時代對她來說,變得越來越陌生遙遠了?不,她不要!那裏才是她的家啊!她不可以忘掉那裏的一草一木!假如連這都忘記,還有什麼動力支撐她繼續活著?

  越這樣想,她便越懷念自己穿現代衣服的模樣。不能回到二十一世紀。總能穿一下自己的衣服吧?在古代的日子,她吃得好、睡得飽,運動也不多,不知道她有沒有變胖呢……

  想畢,她馬上起身,脫去身上的衣服,換上T恤牛仔褲;見自己的頭髮太多花樣,她便放下來梳直。

  “變身”之後,她非常滿意自己在鏡中的模樣,笑呵呵地轉了好幾圈,感到舒服懷念極了!

  伊零正欣賞這個久違的自己時,惟經正好步進房來,看見這一幕!

  惟經一見她這身裝扮,臉色當場鐵青,心頭一寒快步沖向她,粗魯地一把抓住她的手。

  “你究竟想做什麼?!”他吼得整個屋頂都快掀開!

  她這身不屬於現在的怪異裝束,讓向來冷靜的他霎時被裏意淹沒。從前征戰沙場,面對屍橫遍野也從未有過的恐懼,因怕她突然消失而猛地湧現!

  “惟經!”伊零被他的出現嚇了一跳,手上的一陣劇痛更令她秀眉皺起,忍不住直嚷:“好痛……你放手、放手!”

  “哪個該死的畜牲讓你穿這個東西?我要讓他們不得好死!”

  “沒有人讓我穿,是我自己看到了穿來瞧瞧的!”她不斷搖頭,瞪著無故發飆的他。“這是我的東西,難道我就不能穿嗎?”

  “我沒給你衣服穿嗎?不夠的話你可以告訴我,為什麼要穿這個?”他氣得臉扭曲!

  “我只不過想懷念一下,這也不行嗎?你憑什麼生氣?”這種小事也值得他動這麼大火氣?

  “懷念?你想回去?你想離開我?!”這個可能使他快發瘋!不過即使她想,他也不汀算放過她!

  見他不可理喻,伊零脾氣也上來了。“是,我想回去,我一直都想回家!可以徹底離開你的視線,我樂得輕鬆!”

  “不准!你哪兒都不准去!”他怒不可遏的提高嗓門。她競還想離開他?而且還用行動表示?“這話我說過多少遍了,你聽不懂嗎?”

  “反正我想做什麼你都不許,你決定我就必須配合?”她勾起諷刺的笑。“這世界可真公平啊!”

  他眼明手快的拉住她亟欲脫逃的身子。“你對我說什麼我都容許,即使動手打我出氣也無所謂,但絕對不准離開我。你得留在這裏!”

  “為什麼?你還要我做什麼?我已經被你利用完了,你還不放開我?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來到這時代,你能給我一個答案嗎?”她緊抓他的手臂,不知是要推開他,還是要他回答這個無解的問題。

  “你回得去嗎?”惟經冷冽地笑:“別想騙我,你知道怎麼回去的話,就不會到現在還得依賴我!你要走早就走了。你根本回不去!” 

  伊零渾身一震,只因他將她說得好比寄生蟲一樣,為了要討一口飯、一張床,而自願賴上他、當他暖床的工具!

  “我就是知道!別以為只有你利用了我,我也利用了你;乘著每次出王府的機會,我已經打探到回到未來的法子了!”她瞅著他撒謊。

  “這一輩子你只能跟著我!別忘了,你的命是我救的,所以你屬於我!”

  “我的生命只屬於我自己!”她抬高下巴,直視著他。“我告訴你,在我那個時代,男女上過床不代表什麼,直接一拍兩散的也大有人在,你知道為什麼嗎?那是因為我們都是獨立的人!”

  他咬牙切齒地說:“那是妓女才有的待遇,你那麼想當妓女嗎?”

  “我現在不也是你專屬的妓女?三不五時被人罵我賤婢、粗野漢女,還被人當作一文不值的棋子!”

  “我從來沒有當你是妓女,從來沒有!”他狂吼,不顧傷害她地搖晃她。“是誰這樣說你!”

  “誰說我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也這樣看我嗎?”她已經沒力氣大喊,只能幽幽的問道。“你究竟是怎樣看待我的?為什麼你不讓我走?難道要我等你玩膩、拋棄了我才滿意?”

  “我告訴你不會有那一天!為了留下你,就算得折斷你的羽翼,我也會毫不猶豫去做!”他目光如炬的瞪著她。“不信的話你可以試試!”

  他看不見厭膩她的一天,更確定自己這輩子都要定她了!

  “你想將我打成殘廢?”她驚訝地睜大雙眸。

  “我的零兒,我絕對不會這樣對你的,你為什麼要這樣想?”她的纖腰被他單手握住,輕而易舉地橫抱起她的身子,放到內室的炕床上。

  伊零紅著臉蛋,身體不斷掙紮抗拒他的接近!這樣曖昧的姿勢,使她的聲音減弱了幾分氣勢。

  “討厭,你又來這套了!我們明明還在吵架,你怎可以用這種下三濫的方法讓我閉嘴?”白癡也看得出他現在想做什麼!

  “管用的方法就該用。”只有這方法才不會讓二人的關係繼續惡化下去!惟經的手在她的身上來回遊移。“你得幫我生兒育女,我要使你懷孕,這樣你就離不開我身邊了!只要生我的子嗣,說不定就可以馬上立你當側福晉!”

  她臉上的表情瞬間起了變化,知道他這威脅是認真的,因為他一雙深奧如海的黑眸已告訴了她!

  “不!我不要幫你生孩子!我不是那些攀龍附鳳的女人,我不會用孩子當作籌碼!”孩子應該是兩人相愛的情況下,帶著期盼和欣喜而降臨在世上,而不是當成一個工具!

  “你要!”他定住她的下巴。“你是我的女人,難不成要我隨便路上找個人幫我生孩子嗎?”

  “有一大堆格格公主肯幫你生,不是嗎?還是你認為我只配當生產工具,不捨得讓其他嬌貴的小姐受生產之苦?”

  老福晉說過,惟經要娶的必定是高貴的千金之軀,甚至他可能成為額駙;無論他怎麼寵愛她,有朝一日定會撇下她!

  想到她只不過是個在封建社會中毫無地位權利的恃妾,他的愛不能獨獨給她,她就心痛欲裂!

  “我從沒視你為生產工具,也不舍你受生產之苦,但我只想要你的小孩!雖然為了維護純正的滿族血統,我無法迎娶一個漢女當少福晉,但側室的名分我一定會給你!”

  “我說過了,我不要名分,我只想得到你的愛罷了!”她哽咽的說。“為什麼你就是不懂?”

  他解開了她那頭黑得發亮的長髮,褪下她那礙眼的衣衫,氣息變得粗重灼燙起來,熱呼呼的氣吹拂在她的臉頰上。

  “零兒,我懂啊!”他傷痛地抱著她低喃。

  “為什麼你不像順治帝?為什麼你不會真心愛一個人?”她柔順地接受他的侵略,表情卻好落寞、好無助。

  “你寧願要一個身體贏弱、骨瘦如柴的男人,也不要我?”他放肆地侵入,迫使她只能無助的在他懷中抽噎呻吟。“我哪點比不上他?為什麼你不給我一個機會補償你?”對他來說,她已經是他此生最愛的女人了,她還羡慕別人幹嘛?

  “你會為了我神傷嗎?你會因為思念我而憔悴嗎?”她終於流下情淚,雙手捧住他俊俏的臉,凝視著他。“不,我還是不想你像順治帝!等我有一天離開了,請你也不要為我憂傷,我希望你幸福……”

  “零兒……我的零兒!你不會有離開的一天,我不會讓你走的!”他的靈魂為她瘋狂!

  “即使你已不再需要我?”

  他不停的需索著她的身體,低喊道:“我永遠都要不夠你……我愛你!你不准走,不要離開我,我不要再也看不見你……”就只有這個女人,能使他的情感澎湃至此!

  驀然,她覺得自己如繃斷的弦,心中的給被他的話打開了!他是故意的,故意說愛她來綁住她!可是他成功了,他的一句“我愛你”已將她所有的委屈、不安、猜忌和恨都抹去!

  “惟經……我也愛你,我本來就不想離開啊,我要留在你身邊……”兩行淚水沿著面頰滑下。

  此刻她明白了,她真的好愛他,愛到無論他做了什麼都不介意!就讓她拋棄以前的一切,在清朝重生吧!

  他聽畢,激動地猛吻著她的唇,一遍又一遍的與她纏綿。“這是我這輩子聽過最好聽的話了!你別再說要離開我的話,別跟我吵架了,這些我都不要聽!” 

  “好……”她嬌弱嚶嚀地回應著他的熱情和愛戀。

  在這個擁著自己的溫暖胸膛中,她如何想像沒有他的未來呢?得有情郎如他,即使要地就此待在這個陌生的時空裏,委屈的跟他過一輩子,她也願意!

  ***     ***     ***

  自從得到伊零的諒解和承諾後,惟經一掃多日來陰霾的情緒,英姿更加煥發,整天都心情愉悅,於殿前辦事時也更得心應手。

  今日下朝後,皇上清了清喉嚨,擺擺手道:“惟經,濟真,你們隨朕到禦花園賞花去吧!”隨即擺駕禦花園。

  惟經一怔。賞花?現正深秋,百花皆凋零,哪有什麼花好賞?

  他深知那是皇上的藉口,實際上是有事要私下說,於是便和

  一直含笑的濟真跟上龍駕,等候皇上開口。

  “惟經,朕知道你是個性善忠勇的好臣子,更為國家建立了不少功業,朕一直對你寄予厚望,你知道嗎?”

  “奴才得聖上如此厚愛,實在是愧不敢當!奴才只當盡職本分,效忠聖上及大清國!”

  “皇太后跟朕提過,叫朕替你指婚,好讓你早些成家立室,替佟王府多添點血脈,以圓老王爺及老福晉的含飴弄孫之盼。”皇上微笑地看著面色轉青的惟經,繼續問:“你可知道?”

  “奴才不敢妄猜太后的意思。”他身體一僵,這一刻終於來了嗎?為什麼來得這麼快?他才剛和零兒和好,感情正要發展,這事一插進來,豈不是又搞垮他們新建立起來的關係?

  “太后的意思是,要朕將宮中一位小皇姑或公主指婚給你。不過你是朕所鍾愛的臣子,朕以為應先問問你的意思比較妥當。”

  “奴才……”他猶疑了,躊躇著該怎樣回答。“皇上,奴才絕無冒犯公主們之意,但恕奴才直言,臣從未想過納福晉之事啊!”

  “皇上,如果惟經早想在宮中納個福晉,那就不會每次舉行選秀活動時都刻意不進宮了!”濟真閒話家常地道。

  選秀活動除了揀選皇后妃子外,也是眾家皇子、皇孫、親王及郡王等貴族子弟得到賜予妻妾的機會。

  “對啊,從前宮中選秀時,怎都沒看見你的蹤影?看來你是不太喜歡從宮中選福晉了?”

  “奴才不敢,只是每次選秀活動時都剛巧有事在身罷了!”絕不能在皇上面前說他怕了宮中“求夫若渴”的女眷們吧?

  “濟真,你和惟經最親近了,肯定知道他怎樣想吧,快替他告訴朕好了,免得朕猜來猜去!”

  “依奴才之見,不如就將他家中其中一個侍妾扶正,娶她當福晉算了!免得麻煩,他又歡喜,是不是?”

  “濟真,別在皇上面前亂講!”他眼角掃了一眼濟真,再轉向皇帝。“皇上,這事怎麼可以如此草率?”

  “說得也是。”皇上讓太監奉茶後,便道:“若朕當真依你了,恐怕但老福晉的如意算盤要落空了。”

  “什麼?原來是老福晉向太后提的啊!我就說嘛,太后怎會不明白惟經的心意呢?”濟真從小在宮中進出,太后一向視他為孫子般疼愛,所以他常常跟太后閒話家常,之前更向她提及惟經和伊零的事。

  “老福晉和太后是表姐妹,難怪太后不跟朕提起這事。”

  “但一切還是以皇上的決定為依歸吧?皇上,太后和老福晉想必不知道惟經最近又立功的事。”

  “說得對!惟經,朕想起你上次圍剿蘇努一家的功勞,這足夠讓朕許你自由選妻了。儘管告訴朕,相信朕的決定,太后和老福晉不會有異議的。”皇上的語氣充滿不容他人左右的威嚴。

  惟經抿著唇,緩緩開口:“全憑皇上作主。”他實在不敢妄想能直接要求皇上讓零兒成為他的正室!

  “皇上,奴才有個提議,不如讓上次協助惟經圍剿蘇努的伊零嫁給他好了!”濟真上回到佟王府找惟經時,便和聰穎善良的伊零一見投緣!除了私心希望他倆有情人能終成眷屬外,同時亦是不希望同為好友的扶桑,和他心愛女人的悲劇會再度重演。他實在不能再失去一個有如至親的兄弟!

  皇上頓了頓,看得惟經心頭一冷後,才道:“那朕就將伊零指婚給你當嫡福晉好了!她護朝有功,聰慧機智,朕更聽馮神父說她品世純良,善解人意,那足夠當個嫡福晉了。憑這點,相信老福晉不會再刁難。”

  惟經大喜,不禁高呼起來!“皇上,這是真的嗎?”他從來不敢想像有這麼一天,更沒料到事情會是這樣發展!

  “當然是真的,君無戲言!等會兒朕就下旨賜婚,讓伊零入旗當濟真的義妹,讓克勤郡王府用格格的名義出嫁,這樣當佟王府的福晉,就更名正言順了!”

  “真是天大的喜事,我有個好妹妹要出嫁了!”濟真替好友感到高興。

  惟經馬上雙手著地,連叩三下頭。“奴才惟經,謝主隆恩,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好了,起喀!快回去告訴老王爺吧,遲些兒帶伊零進宮謝恩,朕倒是很想見見她。”

  他歡喜地作揖:“喳,那奴才先退下了!”

  ***     ***     ***

  “瑪法,事情就是這樣,公公近日就會到王府宣皇上的諭旨了,故孫兒特別先來告訴您一聲。”

  惟經將指婚的事,告訴正在書房練字的佟王爺。他小心留意老人家的反應,以作適當的對應。

  “這……”王爺沉默了片刻,然後慢條斯理地道:“既然是聖上親自指的婚,那咱們怎能反對?反正你就是非娶不可了!”

  “您不喜歡我娶零兒當福晉?”惟經瞥了眼老王爺問。他知道奶奶仍不喜歡零兒,說不定她已在瑪法耳邊嚼過舌根了吧?

  “沒這回事,只要你喜歡就夠了。皇上也將她指婚給你,證明她不會差到哪里去!”

  為免被惟經的奶奶說他袒護惟經,他對伊零的事一向表示中立,不多理會。現在皇上的指婚來得正好,他也終於能放下一樁心事!

  “零兒是個好女孩,瑪法一定會喜歡她的。”

  “那記得快些和她完成傳宗接代的大事,讓我有曾孫兒抱!”別家的老王爺多是兒孫一大堆了,個個都含飴弄孫,好不快樂!他也想快點嘗嘗那滋味!

  惟經失笑,沒料到瑪法抱曾孫心切!好吧,既然大家對他都“寄予厚望”,那他可要多加把勁!

  ***     ***     ***

  芙蓉帳中,惟經纏綿的在伊零唇內、體內廝磨,濕潤而細膩,讓她清清楚楚的感受到他濃烈如火的佔有,而她也心悅誠服地歡迎他的攻掠……

  “嗯嗯……啊!”不知為什麼,她覺得今晚的惟經好像特別……熱情,讓她幾乎奄歡愛中乏力倒下。

  “零兒……零兒,我愛你……”激情之中,他忽然抬頭,貼在她耳邊有些暗啞地低語:“你快是我的妻子了……”

  她在香汗淋漓之際,愕然地對上他的眼。“妻子?”但隨即她感到一股將兩人扯上雲端的熱潮——

  他們氣喘呼籲地相擁著,待呼吸平順後,他翻身坐起來,披上緞袍外衣,走到櫃子前翻找東西。

  伊零跟著起來,套上衣衫,好奇地走到他身邊。“你找什麼?”

  他笑著轉頭,手中已多了個錦盒。“這是額娘在小時候留給我的東西,我要將它送給你。”

  她意外萬分。“你把你額娘的遺物送給我?為什麼?”這樣重要的紀念品可以隨便送給他人?

  “因為這是額娘囑咐的,要送給我的福晉。”他打開錦盒,那是一塊晶瑩剔透的翡翠玉佩,一看就知是上好之物。

  “福晉?那不就是送給你的妻子嗎?”

  “是,所以現在我送給你,因為你將是我的妻子!皇上今早已經親自將你指婚給我,當我的少福晉!”

  她一聽,一個不留神,腳一軟就跌跪在地上!

  惟經把她拉起來站好。“知道可以名正言順地嫁給我,不用當側室,就高興得向我跪恩嗎?”他的笑意流進她瞳底。“別急,等皇上的諭旨正式到佟王府,你再慢慢謝恩也不逐!”

  “為什麼……是我?”她簡直不相信自己聽見了什麼!她竟然可以坐上嫡福晉之位?

  “不是你還能是誰?你認為我還有別的選擇嗎?”他只有她這個女人了,不立她還有誰!

  他別有深意的笑讓她的心小小縮了下。“我沒有選擇,可是你有啊!你那些紅顏知己呢?”

  “我早就撤了別館,她們都另投別處了。”他一挑霸氣的濃眉。“你提她們做什麼?還是不信我嗎?”

  “不,我只是難以相信……”這對她來說根本就像遙不可及的美夢,怎可能突然成真?“我甚至不屬於這個世界,你為什麼選中我?你知道當妻子是代表什麼意思嗎?那是正式的關係,是再也不能重來的……”

  “我當然知道!所以非你不可!”他說得斬釘截鐵,臉上是不容爭辯的堅決神情。

  “惟經,是不是皇上要指一個千金小姐給你,你不想被嬌縱的小姐使喚,而王府中只養了我一個勉強上得了臺面的女人,所以你就拿我來應付逼婚?”肯定是這樣!

  “不是!你這小女人,為什麼非要把事情想得這樣複雜?”他將她摟進懷中,歎氣道:“我一直想讓你當我的嫡福晉,你是知道的。”

  “我的身分配嗎?我在你們這些貴族中,不是很卑微嗎?我是來自未來的人,來歷又不明,你真敢讓我當正室?”

  “你的出身並不重要,因為皇上會將你給濟真當義妹,再賜你格格的身分,沒有人會再質疑你的過去。因此你忘了從前的事,安心嫁我為妻吧!” 

  “你們不是很注重血統門第嗎?”以前他也提過這點;她是漢女,所以只能當側室呀!“連我也可以撈到一個格格名號?”這些男人究竟在想些什麼啊,真令她不解!

  “我說可以就可以,你羅唆什麼?即使不要也由不得你,否則就是抗旨!還不快收下?”他繃著一張俊臉,不耐煩地把盒子硬塞人她的手中。他把玉佩視作訂親之物,一旦地接過,她就非嫁他不可!

  清靈的水眸對上他,知道她怎樣說也說不動這個“老古董”,於是只好放棄。

  “好啊,你喜歡怎樣就怎樣!反正在這時代也沒有我容身之處,不依附你還活得下去嗎?”既然他說沒問題,她又何必再多說什麼呢?

  “你這是氣話?”他挑眉看她。

  “不,是真心話!”她勾住他的頸項,嬌憨地一笑。“除了你,在這裏我沒有任何親人了……”她已經下定決心要留在這裏陪他,能嫁他為妻她當然開心!

  “那麼當我的福晉,你高興嗎?”她這話使他咧嘴一笑。

  “嗯,高興!”

  “零兒,我一定會好好待你的,放心吧!”他將她摟得更緊。

  她點點頭,投進他的懷中,開始歡喜地幻想兩人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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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13 00:07:16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這陣子為了籌備婚禮,伊零簡直忙翻了,於是趁著空檔,她和珠兒出去府外走走,也帶珠兒去了洋教堂,探視那些幫助她脫險的傳教士、洋婦們。

  當她們一回到映日閣,便被下人通知惟經正在房裏等她,她怕他又對她外出不高興,於是匆匆回房。

  伊零一進房,惟經就從她身後摟住她的纖腰,將她帶進懷中。“天氣冷了,你怎麼還跑出府外?到哪兒了?”

  她臉一紅,怯怯地道:“我跟珠兒去教堂探望那些洋人朋友,順便告訴他們我要成親了!”雖然他們一直以為她嫁給惟經很久了。

  知道她去宣佈他倆的婚訊,他也不太介意了,低下頭在她耳畔低語:“今後沒有我的允許,你不要胡亂到外面走。”

  她抬起頭來。“為什麼?我只是想出去走走而已,而且我不是一個人去,總會帶珠兒去呀?”

  “等我有空,你要上哪兒都可以。”言下之意,還是不准她自己外出。“你現在身分不同,是個格格了,更是我未來的福晉,不可以私自帶著丫鬟四處亂走。”

  “真多規矩!”她嘟起嘴。“那你什麼時候才能帶我出去玩?”

  “恐怕要等過年後吧?”他凝視著她,遲疑了半晌才道:“過完年,我要出征青海平亂,出征回來之後我們完婚,婚假我就能陪你四處玩了。”

  “什麼?你要去打仗?”她瞪眼。“為什麼?”

  “八旗子弟隨時受命上戰場,是常有的事,我從前也常打仗,只是近年多留京而已。這回岳鐘琪大人是奮威將軍,而我則是武義將軍,若凱旋回來,你又多了個將軍夫人的頭銜!”

  “拜託,我要那麼多頭銜做什麼?又不能拿來賣錢!”她氣他真的不懂女人的心理!“我擔心你呀……”

  “放心吧,我會平安回來,忘了嗎?我還要跟你完婚!倒是你,你要多注意自己的身體和安全才行。”她才是他最放心不下的人!

  “知道了!”知道他要離開一段時間,她萬般不舍。“惟經,我會很想你!”

  “傻丫頭,我又不是明天就出征,還有一個月呢!”他好笑地看到她的臉皺成一團。“你啊,多陪陪我還更實際。”

  她點點頭,下定決心要把握這一個月,好好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每分每秒。所以接下來的日子裏,她都很安分的陪在惟經身邊,共度了一個溫馨的新年,兩人之間的感情甜蜜得羨煞旁人!

  可惜快樂的時光過得快,轉眼間,他要出征的日子到了!

  出征前一天,伊零要求他在午膳後留在府中陪她,別出府了,惟經也瞭解她不舍的心情,故應允她的要求,即使仍要處理府中事務,他仍要地陪在身邊,多聽聽她的聲音,看見她的嬌顏。

  今天天氣似乎特別寒冷,大雪紛亂的輕飄落地,使窗外一片白茫茫。房內雖然有炭爐,但對一向生活在溫暖南方的伊零來說,仍算冰冷刺骨。

  惟經發現她這幾天好像不太活潑,不知道是身體不舒服,還是她心頭仍為他的出征而擔憂。

  她是那麼的嬌弱,若不小心看護,真的很可能隨時大病一場,可惜他就快離開她身邊,真不知她懂不懂好好照顧自己!不行,今晚他要叫秦嬤嬤多看著她才行,還要讓廚房多燉些補品給她吃,好讓她的身子健壯一些!

  見惟經正在流覽函件,從他平靜的面容看不出情緒,伊零不想打擾他,於是想去廚房拿糕點。

  “別出去!”他叫住她。“外頭冷,你出去做什麼?”

  “我想去拿糕點,我怕她們不知道是哪盤!”那是她今早親自做的,特地給他下午批文時吃。

  “叫丫鬟拿便行了,這點小事她們不會做不來。”他將她拉到自己膝上,心疼地撫著她粉嫩的臉頰。“你必須多吃一點,養胖一點,否則不小心受寒了,會容易生病。”

  她確有感覺自己這幾天身體熱熱的,可她不認為是生病,而是她因緊張和不舍他有的身體反應。

  “我會吃多一點飯菜,但不要吃補藥,我討厭藥味!”

  “不行,那對你有好處。不先養好身子,怎麼替我生小娃娃?”

  他想快些有子嗣,一個融合了兩人個性與容貌的孩子。是男或女都無所謂。

  “你都不知羞的嗎?”她羞紅地低頭不看他。“你把我當成母豬嗎?”

  “生兒育女是天經地義的事,羞啥!”惟經笑著吻她。“說不定你肚子裏已有我的骨肉了!”這麼頻繁的歡愛,的確很有機會使她受孕。

  “才沒有呢,我感覺得到!”伊零輕拍他,睇了他一眼喃喃道:“我真想回家告訴爸爸媽媽,他們的小女兒就快要結婚了……”

  “咱們就要成親了,不要再胡亂說些你要回去什麼的渾話了。”否則他會不安到無法專心出征。

  “好,不說就不說。”她埋在他頭窩,吸進他身上的氣息。“如果現在有照相機就好了!”

  “那是什麼東西?”

  “照相機可以將我們的模樣像畫像一樣保存下來,跟真的人一模一樣喔,就像在看鏡子一樣!如果有了它,我們就可以拍合照,你不在我也可以看著相片來思念你。”

  “不需要那種東西,也可以時咱們兩人的模樣畫下來。”他不喜歡她眷戀從前生活時的東西。“我現在就差人進宮,請御前書師來給咱們畫像,好嗎?”

  “不要!我不要浪費和你相處的時間!”她搖頭,抱緊了欲起身的他。“我現在的頭腦很厲害,可以變成照相機,牢牢記住你的一切。”

  他激動地突然捧起她的頭,狠狠地親吻她,吻到她透不過氣才放開。“乖乖在家等我,聽見沒有?”

  “聽見了!我會乖的。”

  “來,陪我回房小唾。”

  “嗄?你什麼時候有小睡的習慣?”

  他的嘴角慢慢勾起一抹邪笑,抱起他的寵兒回寢房去……

  ***     ***     ***

  佟王爺在映日閣外,等著特地從皇宮請來的禦醫,替伊零診斷後的結論。

  “怎麼會這樣?”他擔憂地間秦嬤嬤。這幾天伊零一直發燒嘔吐,躺在床上虛弱不已,前天請來的大夫明明說她只是感染風寒,可為什麼吃了那麼多貼藥,到現在仍沒好轉?

  “奴婢該死!都是奴婢不好,大冷天的帶格格到廟宇參拜,讓她感染風寒!奴婢該死!”假若零零有什麼事,她這老命也不夠賠!

  “算了吧,追究也沒用,最緊要是知道她得了什麼病,快些治療方為上策。”否則他就無法和遠在青海的孫兒交代了!

  房門終於開啟,禦醫走了出來,跟在後面的珠兒哭哭啼啼的,仿佛伊零已不久于人世似的。

  “吳禦醫,她究竟怎麼了?沒事兒吧?”佟王爺急問。

  “王爺,大事不妙啊!格格她並不是染上風寒,而是感染天花啊!”卻醫左右瞧了瞧,才小聲地向老王爺說。

  “什麼?天花?”所有人都嚇懷了,幾乎立即退開!

  滿人對痘疹的恐懼是不能想像的!滿清入關以來,天花帶給人們莫大的陰影,染此症者多,死亡率也相當高,由於是傳染性疾病,別說幾次在民間大爆發奪去了數十萬的人命,就連紫禁城裏也不能倖免,甚至連順治帝也是因天花而死的!

  雖然這幾年京中並無爆發天花疫潮,但所有人均視天花為洪水猛獸,連提都不敢提起!此刻在佟王府竟然有人感染,假如消息傳了出去,肯定震動整個北京城,甚至影響佟王府在朝中的地位!

  “要多久才能治好?”佟王爺力持鎮定,但眼裏不難看出已泛起懼意。

  “格格現正值天花的初期,身體發熱、皮膚開始見疹,要待痘子起脹、貫膿至收靨,應該還要一個月。”

  “一個月?那惟經不就回來了嗎?”他十天前已收到青海那邊報捷的消息,相信大軍已班師回朝,很快就會回到北京!

  “是的,恐怕要委屈貝勒爺先在別的院落暫住了。”禦醫也知道多羅貝勒非常專寵零格格,並已同居一室。但現在情況特殊,由不得佟王府大貝勒冒險接近天花病人!

  “問題不是這個,而是惟經一定會來探視伊零,那他豈不也會受感染嗎?”這怎麼可以!

  “王爺,王爺!那個女人是不是得天花?”老福晉聞訊後立即趕來。“快將她趕出王府啊,免得她給傳染咱們!”

  那女人竟然染了天花!她真是個災星,自己死了也就算,竟然還想拉整個王府數百條人命陪葬?

  老王爺知道老福晉說的有理,這亦是他現在必須做的事。朝廷有令,凡被查到出痘的病患,須被驅逐出北京城外一百里隔離,否則將被衙門嚴辦;可是那豈不是等於讓她自生自滅?

  伊零是個好女孩,他更於心不忍放棄這樣美好的小姑娘!而且她是惟經所愛的女人,更是皇上親封的格格、親自指婚的佟王府未來少嫡福晉,他怎可以這樣輕易就送她去隔離所?

  “一定有辦法治好她,是不是?康熙爺也得過天花而痊癒,不是嗎?”

  “王爺啊,那是萬中選一的例子,是康熙爺鴻福齊天啊!想想順治爺,還有過去死於天花的千萬條人命!再拖下去的話,咱們整個王府的人可都會受害!”老福音抓緊老王爺,要他趕快作出決定。

  “不,我要先進宮請示皇上才行!”

  “王爺,萬萬不能啊!所有有傳染之虞的人員,絕對不能進出皇宮的,這規條您應該知道才是!”吳禦醫攔阻老王爺,免得天花真的會不小心傳進皇宮去,那他死幾次也彌補不了過失!

  門外的兵荒馬亂、爭吵不休,在房內的伊零全都聽得一清二楚! 

  她的腦袋一片空白,好像全世界只剩下她一人,其他人全都是她的幻覺!

  知道自己原來得了天花,她突然瞭解,為什麼這幾天這麼不舒服,為什麼禦醫一臉束手無策,珠兒神色哀淒!

  天花,一個隻在書本上看過的病,竟然出現在她身上!

  雖然她小時候打過天花疫苗,但恐怕清朝的天花病毒經過數百年的流傳,早已變種成不同的種類,所以她這個沒有清朝天花抗體的現代人,亦難倖免吧?

  自己患了在清朝的不治之症,而且還是令人聞風色變的天花……連貴為天子的順治帝都治不好,恐怕她必死無疑!

  天花是高度傳染病,而惟經也快回來了……不!她不能讓惟經被傳染,他不可以死,最少不能像她崇拜的順治帝!

  她踱步到窗邊停下,讓微風拂上臉龐,拂去一臉的淚痕。她的存在,當真這麼惹麻煩?由始至終她都不該出現在這,她違逆了天意,想強留在惟經的身邊,所以現在她要受到報應!

  假如真有報應,就請老天爺報在她身上,別落在惟經身上!因為一切都是她的錯,她不應愛上他、不該出現在他面前!

  “這樣吧,就先將格格送到隔離所,九天后病因應已查明,再診斷是否確實得了天花,若格格果真出痘,就請她繼續住在那兒,以免傳染;若是微臣斷錯症了,就馬上接她回來。”

  “不用了,我會離開王府!”伊零隔著門,對外頭慌亂的人叫著。

  她下定決心了。與其要所有人每天在惶惶度日的情況下。跟她共住府中,不如她自個兒明理一點,離開這裏吧!

  “你說什麼?”佟王爺不禁大吃一驚!伊零竟自願離開?從來沒有人會在這種情況下離開有治療機會的地方,那分明是死路一條呐!

  “我會離開,我不會拖累大家,不會將病傳給府中的任何人!”她的聲音已經沙啞,但仍強打起精神,要老人家別擔心。

  “這怎麼可以!經兒不會准許你這樣決定的!”老人家焦急得高喊。“你走了就必死無疑,你明白嗎?”

  “我明白,我當然明白!可是王爺,我是為了惟經啊。您也不想見他也得天花吧?”她沿著門滑落到地上,將臉埋在膝蓋中悲傷地哭喊著。“我寧願自己死,也不希望給傳染他!我不要他死!”

  她算什麼?她只是個誤闖時空的孤女,說不定早該在爆炸時粉身碎骨了!能活到現在,還可以得到惟經的愛,她還有什麼好求的?

  “伊零……”她竟然為了保護他們和惟經而寧願犧牲自己,這樣的女子真是太令人敬佩!她……果真是個奇女子!

  “別說了,我心意已決,您就依我吧!我今晚就離開。王爺,你們還是快點走吧,免得不小心被傳染了!”

  佟王爺盯住門板,久久不能說話,頃刻,他深深歎了口氣,領著眾人一同離開映日閣,包括歎氣感慨的吳禦醫,哭泣著的秦嬤嬤及珠兒,和臉色軟化下來的老福晉。

  聽見眾人已經走了,伊零回到床上,瑟縮在角落哭泣著。跟惟經過往的誤會、恩愛,一幕幕地浮現在她腦海中,她的心痛比肉體上的痛更甚千萬倍!

  惟經,我多慶倖自己能夠擁有過你,可是到最後,你並不屬於我!在這世上我最在乎的,就只有你一人,唯有你能左右我的一切!我的離開,都是為了你!

  我必須離開,為了你,我的生命並不算得什麼!失去你,我這一生都將不再有意義……

  她脫去自己身上穿的所有衣服,拆下梳好的辮子,換上那套跟她來到清朝的衣服;接著,她將脫去的衣服扔到房內的大炭爐中,讓火焰燒掉一切!

  這些東西她都不能留下,免得病毒傳給他!房中的任何東西,她都沒有帶在身上,因那都不屬於她!

  等她準備好,打開房門時,伊零忍不住在門前停下,回頭環顧房內,輕輕說了句“再見”後,便冒著風雪,失魂落魄的走出去!

  串串淚珠從眼中墜下,像是心裏極不甘願,卻不願因一己之私而害了她最愛的男人。她已別無選擇,只怪一切都是命中註定!

  夜裏,伊零順利的從後門出了王府,沒有任何人阻撓她。也對,現在她是天花病人,誰也不敢接近她半步!

  此時的她已沒有任何猶豫,她走呀走,走了不知多遠。不知回頭望了後面多少次,臉上的淚水也快結冰了!終於,她走到了一個懸崖邊,心想這真是天意,連隔離所都不必去了!

  她的心死了,人也累了……

  ***     ***     ***

  惟經風塵僕僕的班師回京,向皇上覆命後,便刻不容緩地趕回佟王府!

  分別一個月,他很想念零兒!不知道她身體如何?有沒有養胖點?她會不會在大門前等著他回來?

  想著想著,他快馬加鞭,疾速趕回府邸,巴不得馬上就能夠與她相見。

  “貝勒爺回來了!”總管向眾人宣告,所有奴僕都準備迎接主子、而佟王爺等人則在大廳等侯惟經。

  “經兒,你終於回來了!”老福晉見孫兒無事歸來,高興得很。

  “孫兒向瑪法、奶奶請安,這陣子讓您們擔心了!”惟經行禮問安後,見大廳中並沒有他日思夜想的身影,便急問:“零兒呢?怎麼不見她出來迎接我?”

  佟王爺心頭黯然,不知該怎麼回答。“她……”縱使惟經很快就會發現,但他就是說不出口。

  “她怎麼了?身子不適麼?”他見佟王爺面有難色,心中隱的起了不安。

  “經兒,你先答應我,別激動好嗎?”

  “究竟怎麼回事?”他擰緊劍眉。難道是她出事了?

  正想回映日閣找她時,佟王爺把心一橫,乾脆地道:“伊零她不在府中!”

  “不在?這是什麼意思?”他怔住了!

  “在報訊大軍班師回朝,在回京的路程上時,她得了天花……離開王府了!”

  “天花?!”他腳步一個踉蹌,差點不穩地摔倒在地,一旁同樣愕然的阿泰戈馬上扶好主子。

  “她怎會得天花?你們沒請大夫嗎?”他的聲音空洞得聽不到底,眼光卻如火炬般瞪著老王爺。

  “我們連吳禦醫都請來了,可是……”想到她那烈性子,佟王爺就不忍。“她說怕傳染給你和我們,所以拒絕禦醫診療,也不到隔離所,當天晚上她就獨自離開王府了!”

  “您說什麼?”惟經的臉色近平慘白。雙手緊握成拳,恐懼占滿了心房!

  “我和濟真曾派人去打探她的下落,想將她安置在適當的地方,再慢慢養病,但就此失去她的消息。”

  “不,你們騙我!是不是奶奶不能接受零兒嫁給我。所以私下遣走她?”這個突如其來的噩耗重重打擊著他的胸口,像是被人狠狠地揪緊似的痛。他寧願相信她是被人送走,也不要她和他已天人永隔!

  “奶奶沒有!她是皇上親自指婚給你的,就算奶奶再怎麼不喜歡她,也不可能做出這種事!而且她的確是個好姑娘,可惜她紅顏薄命……”老福晉黯然地拿起手帕抹去淚痕。

  “經兒,接受事實吧!都半個多月了,她大概已經……”沒有患天花的人可以在那種狀況下撐多久!

  他大吼:“胡說!零兒她不會死的!”他一掌擊向一旁的桌面,桌子不堪重力裂成兩半,下人們全都驚慌失措地閃開!有些曾服侍過伊零的丫鬟,想起她寧願放棄自己一線生機,也不願留在府中傳染他人的偉大,忍不住哭起來!

  “貝勒爺!冷靜一點!”知道伊姑娘得天花而死的消息,阿泰戈同樣震驚,但他更不忍見主子心神俱裂!

  惟經猛搖頭,不理眾人呼叫聲沖向映日閣!來到回廊的階梯前,他放目所及,竟見地上跪著幾個白衣丫鬟,旁邊的白燭、火盤及菊花,全映照著地上一個簡陋的靈牌!

  他愕然望著眼前的景況,猛力的搖著頭,仿佛這樣能讓一切消失! 

  “貝勒爺!貝勒爺!您終於回來了!”穿著素服的秦嬤嬤和珠兒看見惟經,邊跪邊爬了過來,在他的腳邊哭叫著。

  他用力揪起珠兒,眼中似有殺人的瘋狂。

  “誰允許你們把映日閣弄成這副德性?誰准你們在這裏燒紙錢?你們究竟在拜祭誰!”他怒不可遏地狂吼。“你們主子呢?為什麼我一不在府中,你們就這樣咒詛零兒?你們不要命了!”

  “貝勒爺!小姐她……死了!珠兒以為她只不過是風寒,但她是得了天花!那天診斷後,她就離開王府,從此就再也沒消沒息!”

  珠兒淚如雨下,不願待她如姐妹的小姐就這樣香消王殞。可是這是事實,她不得不相信啊!

  “不,你們騙我!”已近瘋狂的他突然笑了,腳步不穩地走向房內,大喊:“零兒!我回來了,不要再跟我玩捉迷藏,快出來見我!零兒,這樣一點都不好玩,你快出來啊!”

  房內寂靜無聲,了無生氣。

  “貝勒爺,請您別傷心,格格她是為了不把天花傳給你,才犧牲自己,斷然出走的!她的一片癡心,您可體會?”秦嬤嬤跪在他腳邊囁嚅道。

  “我才不要她犧牲!她怎能說走就走?她怎麼能這樣對我?”他啞了嗓子,眼中噙著無法置信的淚光。“不——我不信!她沒死!她肯定沒死!”

  “王爺和克勤郡王出動了王府全體上下,找了十來天,一點消息也沒有,才認定小姐已經不在了!”秦嬤嬤拭淚。

  他用力搖晃秦嬤嬤的肩頭,激動地問:“找到屍骸了嗎?沒找到為什麼說她死了?”他感覺她還沒死!他就是知道!那份直覺不會錯的!

  阿泰戈把惟經拉開,免得主子激動之下搖散秦嬤嬤的老骨頭。

  “可憐的小姐,穿著她那奇怪的衣服一定不夠暖和,那些天又在下大雪……”珠兒哭著喃喃自語。

  穿著她那奇怪的衣服?也就是她從“未來”穿來的衣服?他馬上翻找衣櫃,她那珍藏著的衣服果然不見了!

  那麼她是回去了嗎?難道她真的知道怎麼回去?

  “貝勒爺,您來看!”阿泰戈在角落的小幾上找到一張白紙。上面寫了字。那不是貝勒爺的字跡,應該是伊姑娘的了!

  惟經接過一看,那果然是她的字跡!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這話如利箭般射進惟經的心!朝朝暮暮?他要天長地久,也要朝朝暮暮啊!他一心趕回來,想快點娶她進門,誰知……

  他不甘心!她怎可以趁他在前線奮勇殺敵時消失?最少要告訴他她到哪里去、何時回來……不!他甚至肯定,自己不會讓她離開半步!

  他多希望這只是一場惡夢,而不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此刻他已是滿眼血絲,心像被掏空了般,發出一聲痛徹心肺的怒吼:“零兒!零兒!你快回來啊!”

  可能是血氣翻湧,加上情緒激動,使惟經眼前一黑,昏厥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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