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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貞子 -【流浪萌犬找主人】《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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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14 01:41:12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貞子 - 流浪萌犬找主人

遇上那個瘋丫頭後,他的心情就很不美麗
她先是嫌棄他餐廳的食物難吃
接著又當眾大聲叫他──叔、叔?!
她瞎了眼啊!他才大她八歲,不是十八歲
有「臭老」到讓她誤認他是叔字輩的嗎?
可惡!她胡言亂語害他做了一整晚的惡夢
大白天也陰魂不散,硬是纏著他「攀親帶故」
偏偏小狗眼攻擊太無敵,簡直萌死人不償命
讓他就算認定她動機不良,也狠不下心踹她出去……
純潔無辜個屁!這丫頭根本就是花招百出
他冷酷的態度足以凍結任何一顆芳心
但是只要對上那張欲哭的小臉
他的鐵石心腸就迅速敗下陣來,頻頻發軟
腦袋跟著不聽指揮,對她產生了興趣
雖然不懂她為什麼賴定了他,可他清楚一件事──
她根本就是毀滅性武器,專門來搞砸他的人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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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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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14 01:41:25 |只看該作者
楔子

滴嗒、滴嗒……

雨水不停降落在男人撐起的紅傘上,男人邁開步伐,修長的腿倉卒踩過柏油路上的水窪,濺起的水花打濕了淺灰色的西裝褲管,但男人絲毫不以為意,腳步片刻不停直往前走,一直走到一處空地才停下。

空地上雜草叢生,除了一排矮樹叢以外就一無所有了,他像在尋找什麼一樣,傘下的黑眸左顧右盼,漸漸染上焦慮。

「該死!」男人低咒一聲,墨黑色的鞋子在濕漉漉的草坪上轉了一圈,他手裡的塑膠袋也跟著在半空中轉了一圈,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

男人焦躁地扯著頭髮,舉著紅傘四處張望了一會兒,鞋尖終於朝著來時的方向轉去。

「嗚……」一聲哀戚綿長的低鳴從矮樹叢後冒出來,成功地將男人的雙腳給定住。

男人快速旋過身,不消多久就在矮樹叢後的廢棄紙箱裡找到一團毛球。

「小東西,原來你躲在這裡,我還以為你被人抱走了呢!」男人邊說邊摸著毛球。

毛球是一隻分不清品種的小狗,金棕色的毛髮被雨水浸潤成深棕色,小小的身體在細綿的雨中瑟瑟發抖,看起來可憐極了。

男人快手快腳將塑膠袋裡的免洗碗跟牛奶盒拿出來,小狗的兩顆棕色眼珠立刻一亮。

「餓很久了吧?快喝。」男人伸出食指搔搔小狗的下巴,笑著把斟滿熱牛奶的紙碗放在牠面前。

當小狗飢渴地舔著熱牛奶的同時,男人也拆開一包餅乾吃了起來。

「嗚……」小狗猛地抬起頭,棕色的眼珠子眨巴眨巴地看著男人手上的餅乾。

「貪吃鬼!」男人笑罵著,雙手卻忙不迭地把餅乾弄成小碎塊餵給牠吃。

「好吃吧?這可是我最喜歡吃的東西,今天就分你一點,以後可不能跟我搶。」

「嗚……」棕色眼珠又一次巴巴地仰望男人。

「別這樣看著我!別以為我寵你就可以沒規矩啊!晚一點我帶你回家以後可要乖乖的,知道嗎?」

男人拍拍小狗的頭,小狗立刻上前蹭蹭他的褲腳,像是聽得懂一樣,把男人給逗笑了。

「想跟我回家吧?那就別亂叫引人注意,也不能跟別人走了,等等我一定來接你。」男人的拇指溫柔撫過沾滿牛奶的狗臉,惹來一陣討好的磨蹭。

大紅色的傘下,一人一狗就這樣靜靜解決掉一盒牛奶跟半包餅乾。

幾分鐘以後,男人離開了,留下一把紅傘擋在紙箱上幫打著盹的小狗遮風避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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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14 01:41:3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FORK佛客」餐廳藏身在台北市東區僻靜的巷弄裡,淺灰色的高牆圍繞著墨黑色的鏤花拱門,就連招牌也沒有,裡頭靠近大門種植了一棵巨大的香果樹,今值盛夏時節已經果實纍纍,果實的淡黃色是最鮮艷的色彩。

如此低調不起眼的外觀,總讓人懷疑這裡真是現在最新最潮的餐廳。

可是它的確是,而且才開張不到一個月,訂單就已經接到半年後了。

在沒有任何廣告的情況下,「FORK佛客」能夠這樣一舉成名,靠的全是名人加持的影響力;除了開幕當天中外名廚齊聚一堂之外,陸續來台的巨星名流們的指定跟青睞,更是讓這間餐廳一夕暴紅。

不過在媒體眼裡,這些人加起來也比不上一個全勢來得吸睛。

全勢是誰?他可是餐飲業龍頭「環勢集團」的CEO.在他的帶領下,環勢集團如今坐擁全球數千家知名餐廳,集團年收入逾百億美金,而他本人不僅愛吃也懂吃,更熱中於吃掉他有興趣的餐館。

因為長相野,吃相野,所以人稱全勢為野獸派的男人。

「FORK佛客」顯然就是他現在的新目標,居然能讓張揚霸氣的他甘願三天兩頭親自上門碰釘子。

這個消息一傳出來,「FORK佛客」才真正開始受到各方媒體的關注,也就是在這時候,餐廳老闆兼行政主廚的馮馳是米其林三星主廚這件事傳了出來,而且他年僅二十六歲,目前單身──這些少得可憐的身家資料,反而讓媒體像鯊魚聞到血腥味一樣的激動不已。

不用說,採訪邀約立刻將餐廳公開的電話跟電子信箱給灌爆,幸好他們沒有請媒體吃閉門羹,相反的,在公關經理葛心妮的過濾跟安排下,馮馳這個讓全勢踢到大鐵板的神秘男子開始接受一個又一個的專訪。

令人驚喜的是,越是接近馮馳這個人,就越能感受到他的個人魅力。

其實馮馳的外貌乍看並不討喜,他不像時下受歡迎的那種又白又嫩的奶油小生,雖然五官突出,可以稱得上是好看的,一雙眼睛又大又亮尤其醒目,但是那張古銅色的臉皮上還有著一些青春期留下的坑疤,不怎麼平滑,線條更是剛毅冷峻,十次看到他有九次是皺著眉的,另外一次是面無表情,彷彿不知道笑為何物。

加上他身高頎長,目測有一百九十公分,除了高人一等還特別壯碩,整個人的長相乃至於形象都相當粗獷狂放,於是有人就說他跟囂張的全勢根本是同類--都是野獸。

然而全勢是一頭含著金湯匙出生的野獸,馮馳不是。

他出生在小康家庭,父親是廚師,母親是廚工,都是受雇於人。不過也因為父母的職業關係,耳濡目染之下讓他早早察覺自己在烹飪上的天分跟志趣,所以高職一畢業便不再升學,而是藉由打工度假的方式到號稱美食國度的法國遊歷。

甫到法國,立定志向的他立刻到幾家享有盛名的餐廳應徵,最後順利的在某家米其林一星餐廳工作。即便一開始因為語言不通,只能洗碗或是做些碰不到爐灶的雜工,他也毫無怨言,就連把馬鈴薯放進機器切成薄片這樣無聊的事情,他都能做得甘之如飴。

當然付出都是有回報的。他的勤懇態度很快就換來僱主的賞識,不但升他當廚師的助手,讓他學到更多的東西以外,之後更因為他出眾的學習能力以及優異表現聘雇他當副廚,自此他就正式開始在海外工作。

他出色的表現引來不少餐飲業人士的挖角,服務的餐廳一家換過一家,最後他受聘在英國的一家餐廳擔任主廚,並幫助餐廳在兩年內得到米其林三星認證,自此在歐洲飲食界聲名大噪。

他的強項在於分子料理,因著身為東方人的背景加上在歐洲這幾年的歷練,他不僅很會做中菜也擅長西餐,他創造的分子料理更是完美結合中西料理的菜式跟味道。

短短八年,他精湛的廚藝不只為他贏得名聲、財富,最重要的是累積了驚人的人脈。

不少歐美權貴名流都曾吃過他做的菜,也跟他私交甚篤,這也是為什麼他的餐廳開幕時沒有大張旗鼓搞宣傳,因為他有的是大把名人自願當免費代言人,單就這一點來看,他完全不需要用環勢集團的光環錦上添花。

此外,他不只乾脆回絕大財團的利誘,就連面對媒體提問,他的回答也是老實不客氣,可是卻也因為這樣毫不拖泥帶水的性格,讓他的專訪趣味橫生,一點也不枯燥乏味,就連放上網路的視訊都有極高的點閱率。

他的暴紅證實「認真的男人最帥氣」這句話說得一點都沒錯,馮馳儘管看上去就是個粗人,跟溫柔氣質完全扯不上邊,做菜時細膩專注的表情卻可以秒殺萬千女人的芳心,現在他不論是皺眉抿嘴還是擺臭臉,都能讓迷姊迷妹們臉紅心跳,捧著腮幫子讚他好有男子氣概。

所以說,這年頭白手起家的成功男人比富二代更搶手,出身平凡的馮馳就是一個最好的例子。

然而他的暴紅也讓他成為八卦傳媒眼中的一塊鮮肉;儘管身家清白得無可挑剔,還是有不少人想從他身上挖出什麼不得了的秘密。

今天來採訪他的週刊記者余正雄就是這些人裡的其中一個,他是這一行的老鳥,仗著資深一來就沒跟馮馳客氣,問的問題十之八九都跟這家餐廳無關,總是在馮馳的私生活上打轉。

跟他坐在「FORK佛客」二樓會議室裡的馮馳,雖然一雙濃眉還是打了幾個摺,口吻倒是不疾不徐回答他所有的問題,雖然他總是四兩撥千斤,不給人有大作文章的機會,不過配合的態度讓余正雄這種嗜血的狗仔更加得寸進尺。

「馮主廚,你年紀輕輕事業有成,至今還保持單身的原因,該不會就像某些媒體所說的是因為你對女人沒興趣吧?」余正雄臉上端著邪惡的笑意,手中的錄音筆倏地湊近馮馳的臉,好像馮馳下一秒就要對著他出櫃了。

「你真想知道這件事?」馮馳挑著眉,兩隻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余正雄的臉,彷彿對他憑空生出莫大的興趣來一樣。

馮馳的眼睛不但黑亮還很清澈,似乎什麼詭計在他眼皮底下都會無所遁形,饒是余正雄這樣當了多年狗仔、臉皮早被磨得皮粗肉厚的大男人也禁不起這樣的凝視,只能假意乾咳兩聲轉移視線。

「當然了,我跟廣大讀者一樣都很關心馮主廚的感情生活啊!」

「那如果我說我喜歡男人,你會怎麼樣?」馮馳似笑非笑地看著余正雄,用一雙黑亮的眼睛瞧得對方背脊發涼。

余正雄神色一僵,瘦削的臉上儘是驚恐跟嫌惡,彷彿馮馳對他有什麼非分之想。

「放心吧!不會是你。」

「什麼?」余正雄愣了一下。

馮馳這才目露凶光,冷聲道:「我說,老子就算被扳彎了跑去愛男人也不會看上你,你不用操心你的屁--」

「咳!」一聲咳嗽忽地從馮馳身後冒出來,止住馮馳到嘴邊的髒話。

馮馳身後站著的女人就是餐廳的公關經理葛心妮。

「太過分了!這就是你們的待客之道?」余正雄跳起來拍桌子。

以他的經驗,多少名人忌憚他在新聞界的資歷跟作風,馮馳這個初出茅廬的臭小子當然也要拉下面子給他賠不是。

「原來你當自己是客人?難怪,我就想哪來這麼一個不專業的記者呢?」馮馳也站起來,高大的身影立刻籠罩住又矮又瘦的余正雄。

馮馳從來都不是吃素的,他的耐心跟溫柔一向只用在做菜上,通常忍著不發飆就是為了要一次讓對手死得難看。

余正雄嚥下唾液,逞強質問:「你憑什麼說我不專業?我不專業會坐在這裡浪費我的時間採訪你?」

「誰浪費誰的時間還不知道!還有,你剛剛問的十五個問題裡面,有十個是我之前的採訪都回答過的,足以見得你根本沒做功課,這還不叫不專業?剩下的五個裡面有四個是盤查我的身家財產,你當你是國稅局派來的?剩下一個也就是剛剛那個,還有點創意,因為你是第一個當面問我這種問題的,的確值得嘉獎。不過你當我不知道寫我是同性戀的就是你們家的報紙?還是你主筆。」馮馳冷著臉,口氣平板地把這麼一大串話給說完,彷彿像在閒話家常一樣,不過字字句句都鏗鏘有力。

「你……你……」余正雄這下完全沒了氣勢,目瞪口呆地看著馮馳。

「我很好奇,你怎麼就這麼想知道我是不是同性戀?該不是你對我有什麼『特別』的興趣吧?奉勸你最好不要癡心妄想,老子直得跟把尺一樣,繼續造謠生事,我可不會這麼簡單放過你。」這幾句果然成功把余正雄給氣得手腳發抖。

「你──」顫抖的指尖才剛舉起來直指馮馳的鼻尖,就被他利眼一掃安分縮了回去。

「告訴你,我最討厭人家指著我的鼻子了,這點記得寫在報導裡啊!畢竟我還有個野獸的綽號,哪天說不准一個不高興就獸性大發呢!奉勸你現在趁我心情還算不錯趕快離開這裡,小心走好,不送了。」馮馳現在的神情就像只蓄勢待發的猛獸,把余正雄嚇得倉皇奔出他的視野。

「你特別吩咐我一定要安排他來採訪,就是為了惹毛全台灣最有名的狗仔?」葛心妮雙手環胸,受不了地直搖頭。

就像所有的公關經理一樣,葛心妮看上去親切又自信,雖然不是什麼我見猶憐的大美女,但是笑口常開,處事圓滑周到,這點讓她在工作上更是無往不利,跟媒體打交道這方面她做得的確是可圈可點,幫了馮馳不少忙。

他跟葛心妮從小就認識,到現在兩個人的老家都還是對門的鄰居。葛心妮從小個性爽朗,人緣極好,可說是朋友滿天下,馮馳是其中一個,兩人的關係從來不曾往歪的方向去發展。

當馮馳即將實現長久以來的夢想,開辦屬於自己的餐廳時,公關經理的人選他第一個就想到葛心妮,而她果真沒有讓他失望。

截至目前為止,他對她唯一的不滿就是她執意安排這堆訪談。

沒錯,他也知道開門做生意不能只是孤芳自賞,就算他做的菜再好吃,沒有半個客人上門,靠著一傳十、十傳百做出口碑那也是枉然。但是他認為那群不請自來的巨星名流應該已經替這家餐廳做足了宣傳,根本不必再利用這些跟餐飲無關的傳播媒體。

但是他最後決定尊重葛心妮,一方面也是考量她待在台灣的時間比他久,應該比他更瞭解台灣的環境,反正怎麼樣他都不會吃虧,這才勉為其難聽她的安排,一再乖乖坐在這間會議室裡任人採訪。

不過這可不代表他會由著別人在他的地盤上撒野。

「他是最有名,不過那叫臭名昭彰,我還怕他?」坐下來的馮馳冷哼。

他的腦筋清楚得很,一個記者能有多少斤兩他怎麼會不知道?

「就算是這樣,你得罪他這種人也沒好處啊!不怕他把你寫成妖魔鬼怪,嚇跑你的粉絲?」葛心妮笑問。

「什麼粉絲?老子從來沒想要紅!你該不會就是因為這樣才安排這些五四三的採訪?」馮馳猛地轉身瞪著她。

「這樣才會有人慕名而來啊!以後你要是成了名人,我就當你的經紀人,怎麼樣?到時候咱倆就不用這麼辛苦啦!」葛心妮刻意規畫的美好未來,馮馳一點也不買單。

他抿著嘴看著她說:「不、需、要!這一類的採訪我一律不接受,全都給我取消掉!老子是廚師又不是猴子,難道還上節目表演給人看?」

「你怎麼知道真的有人敲你通告?」

「你敢接就準備找工作吧!」他冷笑。

「你好意思這樣對我?別忘了你現在住的房子還是我找的呢!現在帶著豆豆住得可舒服了吧?」葛心妮大大方方討功勞。

豆豆是馮馳在法國養的鬥牛犬,他回國,牠自然得跟著他回來。不過他爸媽住的公寓小,離餐廳又遠,兩老不想養狗更不想搬家離開熟悉的左鄰右舍,所以他決定在餐廳開幕之前搬出來,找間離餐廳近一點的房子住下。

現在他住的那間獨門獨戶的公寓就是葛心妮幫忙物色的,他一看就滿意,果然住進去之後上下班都省了不少時間。

不過現在聽她提起這件事,馮馳的神色立刻黯了下來,因為他想起了那只跟他無緣的流浪狗。

他到現在都還記得那隻小狗的模樣,記得牠金棕色的毛髮跟胖嘟嘟的小身軀,還有歪著腦袋看人的萌樣──光是回憶起來,心肝就化了!

他會跟牠相遇純屬意外。

那一天他無意間在餐廳附近轉轉,然後就看見一隻金棕色的小毛球在一塊空地上踉踉蹌蹌地走著,嘴裡還咬著垃圾,顯然是餓壞了,看起來實在可憐又可愛,讓他二話不說就去買了牛奶跟餅乾讓牠飽餐一頓。

他越看牠越可愛,就想要帶牠回去跟豆豆作伴,不過當時他還得回餐廳工作,餐廳裡也不好藏著一隻小狗,心想著等下班就來接牠回家,哪知道等他再去空地的時候,就只看到一具冰冷的屍體。

牠居然被人毒死了!

誰下的毒到現在都沒有人知道,雖然附近居民都推測極有可能就是通報清潔隊獵捕流浪狗的人,那個人平常就討厭動物,看到那只倖存的小狗可能起了殺意也不一定,但苦無證據,死的又是一條狗,多數人都是不痛不癢的,不像馮馳一直到現在都難以忘懷,因為他總覺得是自己的大意,才讓這種泯滅人性的人有機可乘。

「你又想起那隻小狗了?」葛心妮睇他一眼。

「我總覺得要是我當時不顧一切先把牠抱回來就沒事了。」大概是愧疚感作祟,他就是對那隻小狗念念不忘。

「這跟你有什麼關係?你哪知道才幾個小時牠就會被人毒死?嘖嘖,不知道是哪來的變態居然毒死小狗!最傷心的就是豆豆了,少了一個共患難的同伴,你這主人的惡形惡狀還是只有牠一隻狗概括承受。」葛心妮前面一樣的義憤填膺,後面那幾句明顯就是在消遣馮馳。

「牠傷心個屁!每天吃得肥肥、裝得槌槌,有老子替牠把屎把尿,樂得嘴都歪了吧牠!我這還叫惡形惡狀?那我對牠更好一點,牠豈不是要升天了!」他罵歸罵,眼底卻是湧上滿滿的寵愛。

他喜歡動物,尤其是狗,認為狗的確是人類最忠實的朋友,家裡的那只鬥牛犬更是他的戰友,陪他一起度過歐洲的春夏秋冬,當然寶貝了。

「你不是總說牠是你兒子?老子本來就該幫兒子把屎把尿不是嗎?」又一次笑起來的葛心妮接得很順口。

「就知道你會替那只蠢狗說話!」馮馳翻了個白眼。

「那當然──」葛心妮正要回話就被匆忙闖進來的身影給打斷了。

闖進來的男孩子是還在念夜校的工讀生,綽號叫阿海,平常就像這樣毛毛躁躁的。

「有事?」馮馳挑著眉,沒有教訓人的意思。

他不愛端老闆的架子,對著員工的臉色比對記者明顯好上許多。

阿海拍著胸脯順順氣,才說:「大廚要我通知你們,年家的客人已經吃到甜點了。」

「年家?」馮馳的虎目轉了一圈又危險地瞇起。「就是那個專門上節目炫耀他們一家人味蕾有多敏銳的年家?他們來了幹嘛要通知我?難道我還要放鞭炮歡迎他們來我的餐廳評頭論足、挑三揀四?」

連珠炮的問題把小小工讀生轟得瑟瑟發抖,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

其實他什麼也沒做錯,錯的是年家那幾位客人。

聽說來了兩大兩小,馮馳針對的是那兩個大的,也就是身為父母的年常德和歐惠敏。

他這人對於自詡為美食評論家就對食物百般挑剔的人向來很有意見,對於那些自詡為美食評論家、對食物百般挑剔,自己卻做不出像樣菜色的人就更有意見了,年家人恰恰屬於後者。

儘管他旅居國外這麼久,對於最近幾年在台灣飲食界竄紅的這兩人他也時有耳聞。

像他們這種出身富貴的大少爺跟大小姐,這輩子恐怕連顆蛋都沒煎過,還敢上遍大小節目對著廚師批評指教?這種人在他眼裡就跟詐騙集團沒什麼兩樣,還不都是靠著一張嘴圖利!

「是我讓大廚這樣做的。」葛心妮邊說邊用眼神暗示阿海先下去忙。

「為什麼?」馮馳沒好氣地問道。

「難道你不好奇他們那家子會有什麼評價嗎?」葛心妮說。

「還能有什麼評價,我的菜會難吃?」馮馳從鼻孔裡哼氣,人已經站起來了。

「他們吃的全是大廚做的,又不是你做的。」葛心妮點出事實。

馮馳是老闆兼行政主廚,他的工作就是設計菜色和監督大廚跟副廚確實執行,想吃到他親自烹調的料理得碰運氣。

「能在我廚房裡工作的沒學到我十成功夫也有九成,我會讓他們端著砸我招牌的東西出去廚房?」不放手交代給底下人去做事,他哪能樂得輕鬆自在,這道理他老早就懂了。

「好好好,那趕快下樓去聽聽那家子怎樣吹捧你的菜吧,我還得去忙呢!」葛心妮說完就先走出會議室,馮馳慢悠悠地跟上。

在他看來,年家那兩位只要夠貴就覺得好吃,加上前頭還有餐飲業龍頭的環勢集團CEO掛保證,他們這一次來吃飯不過就是趨炎附勢,哪敢說出什麼負面評論跟全勢唱反調。

這樣想的馮馳手插褲袋,自信滿滿地踱步下樓,只是他完全沒想到在樓下等著自己的,竟是另一種截然不同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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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14 01:42:18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不好吃。」

馮馳一下樓就聽到這三個字。

虎目一瞇,他迅速往聲音的來源看過去。

他最先看到的是年常德那張吃得滿嘴油光的圓臉,坐在他右手邊的是他的妻子歐惠敏,她的臉型跟丈夫不同,非常瘦削,雖然保養得宜確實美麗,不過面相看上去很刻薄,跟她那張擅長批評嫌棄的血盆大口一模一樣。

不過這回說不好吃的不是他們兩人,那個聲音聽上去很年輕,也很柔軟,所以馮馳的目光又往旁邊一掃。

坐在年常德左手邊的是一個蓄著黑色直長髮的女孩,看上去約莫二十來歲,神情有些倨傲,跟歐惠敏長得頗為相似,應該是母女。

馮馳本來還不太確定剛剛說話的是不是她,不過歐惠敏接下來的話就讓他搞清楚狀況了。

「你懂什麼好吃不好吃?少亂說話給我們丟臉。」

馮馳看著歐惠敏的眼神冷冷地往旁邊一掃,掃向背對著他的短髮女孩。她的髮色是金棕色的,跟那隻小狗的毛色好像……

「你跟她計較什麼,她說得出這東西不合她胃口也是好事。」年常德的態度明顯溫和許多,不過只是讓歐惠敏的臉色更加難看罷了。

「好啊,那叫她說說看是哪裡不好吃啊?!」歐惠敏的嘴角勾著惡意的冷笑。

馮馳忍不住心想,這個女孩難道不是他們的女兒,不然怎能讓歐惠敏這麼厭惡?

正想著,黑髮的女孩卻已經注意到他的存在,立刻跟自己的爸媽示意。

「馮主廚,原來你在店裡啊!怎麼我們甜點都快吃完了才來?」年常德邊摸著肚皮邊問。

這死老頭該不會是抱怨他沒快點恭迎聖駕吧?

馮馳在心底腹誹一番,不過他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必急著讓他好看。

「我倒是覺得我這時候來得正好,才能知道還有什麼做得不夠周到的地方。」馮馳邊說邊瞄著金棕色的腦袋,讓年常德夫婦知道他已經聽到他們的對話了。

「哎呀!年輕人不懂事,馮主廚見多識廣別跟她計較啊!這些餐點都很美味,怎麼會不好吃?」年常德跟歐惠敏使了個眼色,後者立刻掛起笑容,對馮馳介紹坐在她對面的黑髮女孩。

「這是我女兒,年亭亭,今年大學剛畢業。」歐惠敏這樣說完就不說話了,讓馮馳心底又一次奇怪她對另一個女孩的無視。

「你好。」年亭亭很有禮貌地朝馮馳點點頭。

「那這位是?」馮馳顯然對短髮女孩更有興趣。

年常德飛快瞪了妻子一眼,趕緊跟馮馳介紹道:「她也是我女兒,叫依依,是亭亭的妹妹,才剛滿十八歲。依依,快叫人啊!」

年常德像在教小孩一樣的態度讓馮馳對年依依更加好奇,他忍不住站上前幾步,站在年依依的右手邊。

他毫不客氣以著一雙利眼把低著腦袋的女孩給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她是混血兒?--看著女孩異於東方人的白皙膚色,這是馮馳第一個想法。

她的眼神很清澈。--看著忽然迎向他的那雙棕色眼睛,這是馮馳第二個想法。

至於第三個……

「叔叔!」年依依倏地站起來,衝著馮馳大喊。

馮馳被她喊得腦筋瞬間短路,不知道要做何反應。

他還以為這女孩子極為內向,剛剛年常德才需要那樣引導她打招呼,可是現在看她不只說話大聲,動作更大膽,要不是年亭亭動作快拉著她,她恐怕就要撲上來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對!更重要的應該是這個--她叫他叔叔?!

這個打擊,儘管他不會承認,但的確是打擊--讓馮馳的腦筋迅速恢復正常運作。

他第一個反應就是扭曲一張原來就不怎麼俊美的臉皮,冒火的眼睛就像要把年依依給燒成灰燼一樣地看著她。

顯然地,他對年依依的第三個想法就是企圖用眼刀謀殺她。

他陰沉的臉色連年常德夫妻倆看著都害怕,年亭亭也是一臉忌憚,獨獨某個被他用眼神生吞活剝的女孩還眨巴著眼睛跟他對看。

這一看,他總算把她長得是圓是扁給看清楚了。

他可以肯定她是混血兒,而且不只眼神清澈,她的臉蛋更是像瓷娃娃一樣細緻無瑕。

她的臉小,顯得眼睛出奇的大,兩排長長的睫毛漂亮得像製作精細的扇子,朝著他掮呀掮的,還有那兩顆深棕色的眼珠子,水水亮亮的,正巴巴地對著他瞧,一副想要衝過來撲倒他的樣子。

這要是她屁股上多一根尾巴,就跟那隻小狗見著他的模樣沒什麼分別了搖搖頭,馮馳很快甩掉腦海裡荒謬的想法。

不得不說,這女孩很漂亮,渾身散發出的純淨氣息也讓他厭惡不起來,況且她看上去的確年輕,蓄著一頭清湯掛面的短髮,身子又小又單薄。

她這個樣子說她未成年也沒有人會懷疑,跟虎背熊腰還長了張老臉的他站在一起,說是叔侄好像也很合理……

呸!哪裡合理?

她都十八歲了,也就小他八歲而已,憑什麼佔他便宜?就算她長得跟嬰兒一樣也不准叫他叔叔!

「你還不快給我坐下!」歐惠敏氣得丟下手裡的點心叉,站起來把年依依給拽回位子上,粗魯的力道很快就在白皙的手腕上留下觸目的紅痕。

馮馳忍不住皺緊眉心,忍著沒吭聲,拚命消化心尖生出來的那一丁點不捨。

都怪她長得太像那隻小狗,他才會有這麼多奇奇怪怪的感覺。

「對不起。」年依依不敢再亂講話,可憐兮兮地看著歐惠敏,後者看她的眼神連馮馳都覺得冷。

想想這個年依依全身上下跟歐惠敏沒有處相像,恐怕不是她的親生女兒吧?難道是小三生的?

馮馳雖然這樣懷疑,不過他對別人的家務事向來沒什麼興趣,只希望年依依別再叫他叔叔。

「沒關係,以後叫我馮先生就可以了。」他的指示只有換來年依依滿是問號的表情。

她還不願意?

太陽穴隱隱抽動,馮馳決定不讓年依依再有機會說出那兩個字,所以迅速丟出一個問題要她回答。

「剛才聽年小姐說,您對今天用餐不是很滿意,覺得東西不好吃是嗎?!」

「嗯,不好吃。」年依依大力點頭,很直接地抱怨給他聽。

此話一出,別說年常德夫妻倆臉色有多驚恐,周圍坐得離他們近一點的客人也都倒抽一口氣。

他們這桌的互動交談早就引起四周不小的騷動,其他的客人都抱持著看好戲的心情,想知道馮馳會怎麼化解這樣尷尬的場面。

馮馳化解的辦法很簡單,就是要年依依說得更仔細一點。

據他瞭解,他們一家四口點的是主廚特餐,從前菜到甜點都是餐廳主推的分子料理,從開幕以來就大受好評,如果年依依真能說出什麼需要改進的地方,他願意洗耳恭聽。

「就不好吃啊……」眾目睽睽之下,年依依的聲音弱了不少,她悄悄瞅著馮馳,眼神像是埋怨他問了一個奇怪的問題。

「是不是能再更具體一些?比如湯的口感有哪裡不對嗎?」馮馳捺著性子盤問。

「唔……」年依依努努嘴,白嫩的指尖在下巴上摸了摸,才說:「沒有湯,也沒有冰淇淋……」

「你在胡說什麼!明明都有送上來,怎麼說沒有?你現在吃的不就是冰淇淋?」歐惠敏搶白道。

「咦?是嗎?」年依依驚訝地睜大眼,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手裡的叉子還不停擺弄盤子裡黑炭似的方塊。

「這明明就不是。」她苦著臉,怎樣就是不肯拿起來吃。

這樣一來一往的對話,旁人一聽就懂了。

原來是年依依不懂分子料理的奧妙,不知道她的濃湯被做成了蛋包狀送上來,也不知道心心唸唸的冰淇淋其實就是眼前的黑炭,黑色外皮就是巧克力,裡頭包的就是沁涼美味的冰淇淋。這些餐點形象雖然跟她想的不一樣,但是該有的滋味可是一點也沒有少,新奇又美味。

總而言之就是她沒見識,土包子一個也敢在這裡大放厥詞。

眾人竊笑的神情讓年常德夫妻臉色一陣青紅交錯,年亭亭緊抿著嘴沒說話,而眾矢之的的年依依則是一副不知道自己做錯什麼的樣子。

「這樣下次來還是點一般的餐點就好,別浪費錢也別浪費廚師的心血。」隔壁桌的客人很「好心」地建議道。

他話才剛說完,就有幾個客人不客氣地噴笑出來。

被笑的年依依仍然是一臉徬徨,年亭亭則是冷眼斜了四週一遍,至於因為女兒的無知而顏面盡失的年常德夫妻這會兒終於坐不住直說要走了,馮馳聽了立即幫他們招來服務生結帳。

「咦?馮主廚不招待我們嗎?」年常德看上去相當驚訝。

馮馳比他更驚訝。

怎麼有人這麼厚臉皮硬要人家招待?果然是詐騙集團!

他正思考著要怎麼教訓這對夫妻,年亭亭就已經從皮夾裡抽出一張信用卡遞給過來結帳的服務生。

「那麼就不送了,歡迎下次光臨。」看著起身離開的一家四口,馮馳皮笑肉不笑地送客。

先是狗仔,後是這對騙吃騙喝夫妻檔,接連整治這些不知好歹的人讓馮馳心情挺美妙,於是當走到門口的年依依又轉回來朝他喊叔叔的時候,他硬生生忍下掐死她的衝動了。

「你可以叫我馮先生。」他按捺著脾氣的糾正一樣換來年依依困惑的表情。

只見她頭一歪,無比癡呆地盯著他。

明明是癡呆,怎麼看著就好可愛?

馮馳眉心一緊,感覺心頭癢癢的。

「你就是叔叔!」年依依好不認真地下結論,粉嫩的唇瓣還微微噘起,像是要他別再說錯了。

她這樣的表情跟堅持喊他叔叔的宣言,讓馮馳一張臉扭曲了一遍又一遍。誰來告訴他,這種又萌又火大的心情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可以再來找你嗎?」年依依一臉的渴望,圓滾滾的眼睛像是討食的小動物。

看她這樣子,馮馳只覺得自己的心情正在天堂與地獄之間遊走,一時半刻居然講不出話來。

正因為他冷著一張臉不講話,折返回來找女兒的歐惠敏以為年依依又給她丟臉了,立刻扯住她的手腕就要走。

「可以再來嗎?」年依依一步三回頭。

「我們的臉都被你丟光了!你居然還想再來?」若不是忌憚著別人在看,歐惠敏絕對會尖叫,而不是像這樣拚命壓低聲音。

她忿忿地將年依依塞進自家轎車的後座,自己才回到副駕駛座上示意年常德開車。

「還想要我們再帶你來?告訴你,門都沒有!」這一次,歐惠敏總算可以放聲尖叫了。

年家的車子就在緊繃的氣氛下緩緩駛離「FORK佛客」餐廳,輪胎在轉彎時壓過了不少從樹上掉下來的香果,汁液四濺,擠出淡淡的花香氣息。

車內,咬著小嘴的年依依一下子沒了聲音,一雙眼睛巴巴地望著窗外那片淡灰色的高牆,沉默地將思緒收藏在長長的眼睫下。

「都是你!要不是你堅持帶那個小雜種出去吃飯,我們會丟這麼大的臉?這下好了吧!今天的事情要是傳出去,我們還要不要做人?!」

「你也同意帶她出去的啊!要不是你……」

「我怎麼樣?你一開始不把她帶回來這個家就什麼事都不會發生!」

「她媽媽病死了嘛!難道要把她送去孤兒院?」

「她不是本來就在孤兒院?還給人收養了,本來好好的沒你的事,是你硬要去帶她回來的!」

「誰知道那女人有留遺囑,上頭寫了我,人家才隔著半個地球找上門,我能不理嗎?我真要是讓子孫流落在外,傳到本家那些人的耳裡,他們是不會放過我的!」

「誰要你偷吃?偷吃也不擦嘴巴,這麼愚蠢,難怪把家產都敗光了,還得要我陪著你出去裝闊!」

「你怎麼又說到這些事情了?」

「好!我不說!我上樓修理那個小雜種總行了吧!」

「媽,難道你還想把人打得進醫院?」

「哼,要不是我把她打得進醫院,她現在會開口講話?不過那個小雜種應該一輩子當啞巴的!」

「她不是啞巴,醫生說她是表達障礙,還是因為三歲的時候被你嚇病的,你忘了嗎?是說你要是能再把她嚇成正常人也算功德一件,乾脆你現在上去再揍她一頓,看她口齒會不會更伶俐一點,能把家裡的情況四處去說給左鄰右舍聽就太好了,你說是不是?」

「年亭亭!」

「好了好了,老婆,現在這麼晚了,說話還是小聲點,要是讓鄰居聽見可就不好了。」

一回家就躲到自己房間的年依依就只聽到這裡,之後她的房門外就歸於一片寂靜了。

她抱著雙膝坐在床舖上,金棕色的腦袋歪了歪,漂亮的臉蛋上是滿滿的疑惑。

她不明白為什麼這個家總是吵吵鬧鬧的?也不明白那個女人為什麼老是叫她小雜種?更不明白為什麼這一家人這麼討厭她,卻還要跟她住在一起、給她飯吃?

不過她最不能明白的,還是她怎麼睡一覺以後就變成現在這副模樣了?

「這副模樣」的意思就是長得跟人類一模一樣。

不論她拿著鏡子確認幾次,她都只得到一個事實--她現在真的不再是一條狗,而是一個人了。

雖然困惑,不過她很聰明地沒問任何人,她知道絕對不能讓任何人知道這個天大的秘密。

「怎麼會這樣呢?!」維持著原來的動作,她把下巴擱在膝蓋上,一點高興的感覺也沒有。

其實她也只當過幾個月的小狗,對於狗的世界也是懵懵懂懂的,又因為幼小,正處於對什麼都好奇的心智階段,所以當她發現自己變成人的時候,不但不難過,甚至還非常興奮,樂得當起年依依來。

做為一個人,她唯一的煩惱就是說人話了。因為她骨子裡還是一隻出生幾個月的小狗,對照人類標準就是一個牙牙學語的幼兒,雖然可以理解別人在說什麼,不過要她說得又快又多是不可能的。

幸好這個叫年依依的人類生了一種病,從三歲起就沒有開口說過話了,現在能說上幾句簡短的話,反而被當作是病情好轉,不過這個家裡沒有人特別高興就是了。

他們對她都好冷淡,她不喜歡也從一把他們當作是她的主人,沒錯,認主的天性她沒丟掉,更沒忘記她之前認定的主人。

「叔叔。」花瓣似的小嘴幽幽吐出兩個字。

年依依現在的腦海裡全是馮馳。

他的臉、他的樣子、他的聲音……不會錯的,他就是那個拿著牛奶跟餅乾來找她的叔叔啊!

回想起她跟他相遇的過程,她就覺得叔叔真是上天派來拯救她的天使!

當她還是小狗的時候,有媽媽、兄弟姊妹,還有其他野狗陪伴的日子十分短暫。她的家原來是一處蓋了,半的工地,四周都是磚瓦,能夠遮風避雨,不過有一天她因為貪玩跌進了水溝,等她爬起來回去找媽媽的時候,就發現什麼都沒有了。

她找不到媽媽,也找不到那八個兄弟姊妹,就連平常住在一起玩耍的野狗同伴們也統統消失不見了。

然後隔天早上就來了好多人,她不敢繼續待著就跑了,還不敢跑遠,就近找了塊空地待著。

很快她就肚子餓了,只好偷偷去翻附近店家的垃圾桶,不過她翻了老半天也沒翻到一樣可以吃的,當時她覺得自己就要活活餓死了。

然而就在這時候,她遇到了叔叔,叔叔不但把她餵得飽飽的,還說要帶她回家。

想她那時候有多高興啊!她終於可以不用餓肚子了,因為媽媽的奶水常常不夠所有兄弟姊妹喝,她難得才能吃飽,所以她後來這麼貪吃不是沒原因的,因為餓過頭了嘛!

但是就因為貪吃,她的美好未來全都斷送在她自己的手上了。

她要是沒喝了那碗陌生人給的牛奶就不會肚子痛,沒有肚子痛她就不會睡著,沒有睡著她就不會一覺醒來變成這個樣子了。

她不再是叔叔喜歡的小狗了……

「唉!」粉唇一扁,她重重歎口氣。

她想要跟他在一起。

想要跟他回家。

想要見他。

想著想著,馮馳的聲音表情開始不斷在年依依腦海裡回放,在她體內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渴望。

像是再也忍受不了一樣,她,鼓作氣地跳下床,金棕色的髮絲因為這樣的動作而輕舞飛揚。

她飛快來到門邊,將房門輕輕打開,金棕色的腦袋悄悄探出去,正好跟走上樓的年亭亭四目相對。

「亭亭。」她怯怯地開口。

這幾個人裡面,她比較敢親近年亭亭。

「嗯?」年亭亭沒有不理她,只是態度也沒熱絡到哪裡去。

「你可以帶我去……去今天去的地方嗎?!」

她知道她會開車。「你想去那做什麼?」

「我……我就想去……」她想了想,只能這麼說。

除了她以外,每個人都當她跟叔叔今天是第一次見面,她說要去看他的話一定很奇怪。

「你如果是想出門轉轉,去哪都行,就是不能去那間餐廳,更別跟我媽提這個,除非你真的想挨打。」年亭亭這樣說完以後就回去她自己的房間了。年依依扁扁嘴,也只能垂頭喪氣地把自己關回房裡。

儘管這些人不斷拒絕她,她想見馮馳的念頭沒有絲毫動搖,一顆腦袋開始盤算著要怎麼樣才能出得了這個家門。

其實出門不難,難的是找到那家餐廳。

「怎麼辦?」金棕色的腦袋瓜左搖右晃,頹然地倒在軟軟的枕頭上。忽然間,她小小圓圓的鼻尖聳了聳,漂亮的五官迅速皺成一團。

「好臭喔!」她低叫一聲,迅速搗住小巧圓潤的鼻尖。

她鼻子異常靈敏,常常能聞到屋子外的味道,連左鄰右舍吃了什麼都一清二楚。

像現在出現的這股難聞的臭味來自一種叫臭豆腐的東西,要不是有一天那個男人帶回來當晚餐,她還不知道人類居然會吃這麼臭的食物。

不過下一秒,她不但不撝鼻子了,臉也不苦了,一對棕色的眼瞳居然再一次閃閃發亮。

她怎麼現在才想到?

像她這種異於常人的嗅覺就跟做小狗的時候沒什麼兩樣,說不定就能帶她找到叔叔呢!

「就這麼辦!」她高興地一擊掌,然後在床上興奮得直打滾。

他們不帶她去找叔叔沒關係,她可以自己去!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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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14 01:42:52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馮馳一向奉行「早起的鳥兒有蟲吃」這句話。

打從他開始當學徒的時候,他就習慣至少提早一個小時到工作場所做準備,做的雖然是洗菜備料之類的小事,卻有助於他有條不紊地展開一天的工作。

現在就算他當老闆了,這習慣依然沒變,只是提早到當然不再是為了洗菜備料,而是思考今日的菜單跟一些現場工作的細節,決定這些事需要花費的精神功夫不比廚房裡的雜事少,所以餐廳十一點才營業,他通常九點就已經過去開門了。

今天當然也不例外。

現在他住得近,走路十分鐘就可以到餐廳。於是他一路上優閒漫步,轉眼「FORK佛客」已經近在咫尺。

那些淡灰色的高牆獨樹一格,總能令他想起南法那家他最喜歡的莊園餐廳,每次回憶起在那裡度假享受的時光,就讓他的心情不由得輕快起來。

心情輕鬆,他的腳步也不自覺加快一些。

很快的,馮馳來到墨黑色的鏤花拱門前面,就在他掏出鑰匙要開門的時候,他的眼角餘光捕捉到一抹金色。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讓他做了一晚上惡夢的兩個字就飄進耳朵。

「叔叔。」

馮馳猛地把頭一轉,差點扭到脖子。

果不其然,目露凶光的黑陣在下一秒就對上一雙水汪汪的棕色眼睛。

棕色眼睛的主人當然是年依依,她不知道從哪時候開始就蹲在那裡,喊了他以後立刻就像一顆子彈一樣衝過來,差點撞進他懷裡。

只是差點,因為他眼明手快扣住她的肩膀拉開兩人的距離,畢竟都還沒搞清楚狀況,他任她投懷送抱絕對是自找麻煩。

總而言之,這小鬼--不,是這女人怎麼會在這裡?

附近所有的店家幾乎都是中午才開門做生意,這時間在這條巷子裡往往只有他而已,所以他根本沒有會遇上任何人的打算。但是今天不但冒出另一個人,這個人還是他以為再也不會出現的人。

頂著滿頭問號,馮馳居高臨下把年依依打量了一遍,看她穿著寬鬆洗舊的T恤跟運動褲,腳上穿著一雙人字拖,邇一副睡眼惺忪的楔樣,讓他心上的那朵疑雲迅速擴大。

她不會睡醒就跑來了吧?一個人?

左顧右盼,馮馳很快就證實自己的猜想沒錯,至少放眼望去這裡就只有他跟她兩個人。

「叔叔。」年依依再喊一聲,馮馳的眼睛立刻被滿出來的凶光染得又黑又亮。

他惡狠狠地瞪著她,年依依卻喜孜孜地望著他。

她真的找到了!

今天早上她偷溜出來的時候,還以為她的計畫會失敗呢!畢竟她沒特別記憶這裡的味道,很難憑著嗅覺找回來。

不過她在車子四周轉了轉,就發現車子的味道跟來這裡之前不一樣了,多了一股奇特的花香,香氣不濃,所以她能順利找到這裡可以說是相當幸運,而且她才剛到沒多久叔叔就出現了!

「誰是你叔叔?」馮馳終於忍無可忍地吼出來。

反正現在不是開店做生意,四下無人,他幹嘛要忍耐?

都是因為她左一聲叔叔、右一聲叔叔,才害得他照了一整天的鏡子,嚴重懷疑自己是不是真有這麼「奧老」就連睡覺也彷彿還聽得見她的聲聲呼喚,更恐怖的是只要他一閉上眼睛,腦海裡就會立刻浮現她眨巴眨巴望著他的表情。

就像現在這樣!

「你就是我的叔叔。」年依依老老實實地回答。

他看起來好生氣,為什麼呢?

她以前都是這樣叫他的,他聽了都會摸摸她的頭,笑得很高興,現在怎麼是這種反應?

噢!他當然聽不懂狗言狗語,肯定不知道她那幾聲汪汪是在喊他叔叔。那麼是他討厭人家這樣叫他囉?那以後她不叫了,不惹他生氣。

年依依默默在心底這麼決定,不過她不知道已經來不及了,馮馳早就被她剛剛那一句氣得七竅生煙。

這女人害他,整晚睡不好覺,現在大白天居然也陰魂不散,像這樣「攀親帶故」到底是哪招?

「你是說我長得像你某個叔叔,還是我長得像個叔叔?」後面那個問題其實已經困擾了他一整晚,他一想到就臉色發黑。

看著他的黑臉,年依依直覺要小心作答。

「長得像個叔叔」是什麼意思她不太明白,但是第一個問題好像可以解釋她為什麼一直喊他叔叔還出現在這裡,不然他會以為她腦子不正常吧--她現在才想到。

「嗯,像某個叔叔,很久不見,想看。」她斷斷續續地說,努力讓一切變得合理。

真的是遇到瘋子!

馮馳在心裡暗罵一聲,然後拚命深呼吸,消滅掉一肚子髒話之後,終於可以很有禮貌地下達逐客令。

「那你可以回去問你爸媽那個叔叔在哪裡,可能比較實際。現在請你回去吧!本餐廳還沒有營業,如果你是要用餐也請晚點再過來。」

年依依一聽立刻急了,趕緊說:「沒有要吃飯!來找你!」

她還不想離開他!

「我不是你叔叔。」

「知道了。」她現在已經明白不能再說他是她叔叔了。

「知道你還賴著不走?!」馮馳狐疑地瞇起眼睛,腦筋飛快地轉。

他回想從昨天到現在,年依依對他顯然有著高度興趣,雖然一口一個叔叔讓他聽得惡夢連連,但是難保這不是她倒追男人的手段。

聽說現在很多年輕女孩都這樣愛搞怪,最起碼年依依成功引起他的注意力了。

「你喜歡我?」他問得直截了當。

「嗯!喜歡你!」她點頭如搗蒜,棕色眼睛閃閃發亮。

這種反應遠遠超出他的意料之外。

他以為她聽他這麼問,應該會很緊張很不知所措,不然至少也要害羞一下吧?但是以上反應完全沒有在她身上出現。

她說喜歡他,就好像在說她喜歡吃魯肉飯一樣的坦蕩蕩。

但他又不是魯肉飯隨點隨有,她喜歡是她的事,他才懶得理她。

「謝謝你的青睞,但是我對你沒感覺,以後請不要隨意出現在我面前,我會很困擾,再見。」他說完就不再看她,自顧自打開餐廳的大門。

他冷酷的態度足以凍結任何一顆芳心,識相的都知道要撤退,可惜年依依就屬於不識相的那種女人。

「叔--」年依依才喊了一個字就趕緊踩煞車,不過已經來不及了。

她居然又喊?!

馮馳惡狠狠地一回頭,哪裡知道會對上一張欲哭的小臉,他的鐵石心腸居然迅速敗下陣,頻頻發軟。

不行!怎麼想都覺得這女人大有問題,不是腦子有問題就是動機有問題,

他才不會上當。

這樣想著的馮馳一走進墨黑色的拱門裡,立刻不客氣地反手關門,徹底阻絕年依依的靠近。

「啊!」

一聲慘叫讓馮馳急急回頭,脖子再一次差點扭到。

待他定睛一看,某只死抓著門框的蒼白小手已經被沉重的鐵門砸出一片觸目的血紅。

「你搞什麼鬼?」他迅速拉開大門。

「痛……好痛哦……」她顫顫巍巍地縮回手,眼淚大顆大顆地掉下來。

儘管如此,她也還是站在門外巴巴地看著他,絲毫不敢輕舉妄動,像是生怕不小心又惹他生氣一樣。

馮馳心尖一軟,滿滿的內疚立刻佔領他的胸口。

誰叫她的樣子就像是一個受虐兒,連叫痛都不敢太大聲,他又不是沒人性哪會無動於衷,所以他就算對她再有意見,看這情況也只好把人帶進裡面包紮傷口。

「老實跟我說,你一大早到我店裡找我到底有什麼目的?」馮馳擰著眉,雙手俐落地給年依依上藥包紮。

年依依好奇地看著繃帶一圈圈纏上自己的右手,聽了他的問題只是不解地皺起一張小臉。

「來找你。」她實話實說。

「你爸媽知道?」他的動作停下來,抬眼盯著她的臉。

她吞吞口水,眼神四處游移,不過很快就擠出兩個字:「知道。」

她怕說不知道他會要她立刻回家,所以只敢這樣回答,回答完了就趕緊把眼睛溜回右手上,長長的眼睫有意無意擋住馮馳凌厲的視線。

馮馳也沒再問,靜靜地將繃帶固定好就放開她的手。

他們本來就坐在同一張沙發上,馮馳不過稍微往前傾,兩人之間的距離就近得讓人臉紅心跳。

不過這兩個人誰都沒有臉紅心跳。

馮馳的臉色平靜,就只有嘴角忽然漾起的一絲壞笑,讓他剛毅的臉龐顯得分外魅惑,從他輕勾指頭一舉攫住年依依的下巴的舉動看來,他正在勾引她。

至於被勾引的年依依,宣稱喜歡他的年依依,卻是一動也不動地任他調戲,粉嫩嫩的唇角上是朵朵漂亮的笑花,這樣溫順的反應讓黑眸越發深沉。

「我幫你包紮好了,你要怎麼謝謝我呢?」

一聽他這麼說,她笑得更開心了,眼神裡隱隱透露著興奮。

馮馳的表情也是差不多的變化,只是他笑得更加邪氣,眼神裡透出來的是凍死人的低溫。

這女人果然是在裝乖賣純!葫蘆裡到底裝的是什麼藥?該不會是想來給他個仙人跳吧?

不能怪他小人,畢竟有她那種詐騙集團的爸媽,說不定就教出個青出於藍的女兒。

不然像他這樣忽然從抗拒變得親近,任何人都該起疑心保持距離,但是這個年依依不知道是假裝沒看出來,還是神經就這麼大條,她的手竟然迅速摸上他的臉頰,然後迫不及待地把嘴巴湊上來。

虎目得意地瞇起。

她果然對他別有居心,這麼快就投懷送抱,看他怎麼整她--咦?

馮馳的眼睛迅速瞠大,墨黑色的眼珠子死死瞪著近在眼前的小臉,想整人的念頭已經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她這是在幹嘛?這是在……舔他嗎?

馮馳的嘴巴一張一合,完全說不出話,然而年依依卻趁著這時候在他臉上亂舔一通。

「你這是在做什麼?!」終於回過神的男人猛地把幼犬化的女人推開。他狀似嫌惡地抹掉滿臉口水,下腹卻湧上一波波騷動。

他愣了一下,萬萬沒想到自己居然會被她吸引。

這女人不就是前胸貼後背,看起來沒發育完全才能當超齡蘿莉?哪裡值得他流口水?

「謝謝叔叔。」年依依不假思索地回答馮馳的問題,回答完畢就後悔了。她忘記不能再叫他叔叔了。

膽子一縮,年依依的棕色眼珠就湧上一層薄霧,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來了。

「謝你--」對著她那張臉,他居然罵不出口?!

見鬼了!憑年常德跟歐惠敏那兩隻豺狼虎豹怎能養出這種小白兔?根本就是歹竹出好筍的曠世鉅作。

「不准再叫我叔叔!」X的!他為什麼要一再重申這件事?

「那要叫什麼?」她噘著嘴,認真陷入困惑。

馮馳一聽她這樣問,五臟六腑差點瞬間氣爆,但是年依依就像是天生要來克他的一樣,總有辦法讓他水深火熱又拿她沒轍。

就如同他對她的第一印象,她天生就有種純淨嬌憨的氣質,就因為這樣,她不費吹灰之力就能一次又一次催眠他她是世界上最無助的小動物,讓他就算認定她動機不良,也狠不下心踹她出去……

「主人。」

「什麼?」他又一次瞠目結舌。

「不叫叔叔,要叫你主人嗎?」年依依頂著純潔無辜的表情對他仰望再仰望,凝視再凝視。

純潔無辜個屁!根本就是花招百出!

心神一凜,他現在可以說是萬分肯定、篤定加確定她絕對是居心叵測,不然哪有一個正常女人會對著陌生男人又是叔叔又是主人的亂喊?

重點是,他被她喊得渾身不自在,身為男人都會有的幻想跟慾望全被她勾引出來了。

難道她真想讓他慾火焚身吃掉她,好讓那對詐騙集團的爸媽出來跟他追討遮羞費?

想著她把身體當工具,他就不再對她客氣了。

「原來你是特地跑來這裡發情給我看?」他話講得很難聽,不過是她自找的。

一般女人被他這樣一諷刺,早就羞得無地自容,不然也要氣得跳腳,可是她居然定定地看著他,好半晌才擠出一句:「沒有發情。」

年依依雖然曾經是一隻剛斷奶的小狗,但她也看過「兒童不宜」的畫面,知道發情是怎麼回事,所以她可以很肯定自己沒有發情。

但是叔叔為什麼這時候要提到發情呢?

年依依頭一偏,不解地看著他,馮馳被她那雙清澈見底的眸子看得忍不住移開視線。

他幹嘛要心虛?幹嘛要覺得自己像是帶壞小孩的怪叔叔?幹嘛要覺得心癢癢,好想撲倒她?

X!他中計了!

血氣一往腦袋沖,馮馳立即下定決心不再跟她囉唆,大手一抓,狠狠扣住她的手腕就直接往門外拖。

「我管你要發情還是要玩什麼女僕遊戲,老子恕不奉陪!再不走,小心我報警抓你!」馮馳冷冷警告被他拽出大門外的年依依。

隔著鐵門上一根根的欄杆,年依依小嘴一張好像還想說些什麼,可是馮馳轉個身子就進去餐廳裡了,根本不給她說話的機會。

沒過多久,馮馳就知道自己的恐嚇奏效了。

從虛掩的窗簾望出去,外面哪裡還有年依依的身影?

哼哼,這個一開口就讓他頭痛的瘋神終於知道他不是好惹的吧?這會兒應該已經回去找她那對無良父母了。

這個發現讓他笑咧了嘴,心情大好。

馮馳的好心情維持短短不到兩個鐘頭就煙消雲散了,原因出在葛心妮的長舌。

「年依依很可憐?」

「是啊,難道你不會覺得年依依這人怪怪的嗎?」葛心妮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

「這年頭搞怪的人多了。」馮馳冷哼。

他心裡本來還盤算著待會兒一定要把剛才的事情跟底下人交代一下,讓他們都防著年家人,防守的重點人物當然就是扮豬吃老虎的年依依,叫他們千萬不能被她那無害的表相給騙了,可是葛心妮居然一來上班就直呼年依依好可憐?

嘖嘖,果然只有他的眼睛是雪亮的嗎?

他正想反駁葛心妮,不過這時候已經十點半了,葛心妮話沒說完就得忙著點名。

「阿洋呢?他有說要請假嗎?」葛心妮很快就發現副廚的缺席。

「喔,他剛剛打給我,說他會晚點到。」馮馳一副忽然想起這件事的樣子。

「原因?」葛心妮在很多時候比馮馳更像個老闆。

「他說到了再說。」馮馳聳肩。

老闆都不在意了,還有誰敢在意?所以葛心妮翻了個白眼就沒再說了。

「你剛剛那樣說是什麼意思?」馮馳決定先聽聽看是什麼讓葛心妮的同情心大發,沒想到這一聽就聽到他下巴快要掉下來了。

原來年依依真的是年常德在外面偷生的,是他在法國搞外遇的意外結果。她的生母是個道地的法國美人,據說舉目無親,很小就得自食其力為生活奔波,大概因為這樣個性很好強,看年常德不想負責就毅然決然離開他,自己把女兒生下來教養長大。

在台灣逍遙自在的年常德本來以為這段外遇會成為一段神不知鬼不覺的回憶,哪知道紙終究包不住火。

他不知道他外遇的對象後來重病過世,因為沒人曉得女兒還有一個生父,兩歲多的孩子只能先被送進孤兒院,而且很快就被一個華裔家庭給領養了。

可是命運真的捉弄人,她才剛剛被人收養不到一個禮拜,社工人員輾轉發現她母親其實有留下遺書,遺書上也載明年常德的聯絡方式,於是越洋找到了年常德。

年家自然為了這件事鬧得雞飛狗跳,可是年常德終究還是把女兒給領了回家,取名依依。然而他的妻子歐惠敏不是個什麼大度的女人,眼見丈夫偷吃不擦嘴,還把小三的孩子帶進門,心裡當然充滿怨恨。這股怨恨無法發洩在死去的小三身上,倒霉的當然就是無辜的小孩了。

「你這些都是從哪聽來的?」他聽得目瞪口呆。

「網路啊!誰叫年常德跟他老婆這麼想紅,紅了就要付出代價,當然祖宗八代都被人挖出來啦!」葛心妮毫不同情那對惡劣的夫妻。

「那也是人家家務事,年依依好歹也活得好好的,還長得如花似玉,整天跟著有錢老爸吃香喝辣,哪裡可憐了?」他這些話不知道是想說服誰,或許愧疚感就是他不想接受年依依身世堪憐的原因。

如果她不可憐,那他剛剛那樣對她也就不可惡了。

「哪有吃香喝辣?吃籐條還差不多吧。」葛心妮白了他一眼,好像在說他膚淺只看表面。

在她比手畫腳的接力解說下,更驚人的真相才被揭穿。

本來在法國還活蹦亂跳的年依依在進了年家大門沒多久,剛剛過了三歲生日的她,居然一夕之間成了啞巴,不肯再張嘴說話了,後來給醫生診斷說是心因性表達障礙,也就是後天人為引起的,無藥可醫。

這個人為,用膝蓋想也知道會是哪些人。

好好一個小孩被嚇成啞巴,多可憐呀!

「那她現在怎麼又會說話了?」馮馳心底升起一股怪異的感覺。

他不單單只是對事情的真相感到震驚而已,年依依剛剛落寞難過的表情更在他腦海中不斷重播,愧疚感瞬間就把他的心窩啃得千瘡百孔。

「我看到有條新聞說上個月她被打到頭破血流躺進醫院,出院以後就忽然會說話了,但說得也不是很流利啦,就跟昨天一樣,我一開始還以為她是這裡有問題呢!」葛心妮指指自己的腦袋。

「歐惠敏會打她?!」馮馳冷著臉問。當他回憶起昨天歐惠敏對年依依的態度,他就覺得自己是白問了。

馮馳不知道他現在是比較想揍年常德夫妻一頓還是揍自己一頓?或許兩個都想。

他如果耐心一點,或許就能更快察覺出她的異常,就不會那樣對她了……可惡!

「她打她有什麼奇怪的?我敢打包票,年依依之前會變成啞巴就是她害的!看那女人昨天對她這麼惡劣就知道了啦!」葛心妮冷哼。

「那還帶她來這裡吃大餐?」他問完又被人給鄙視了。

「當然是為了掩人耳目啊!年依依住院的事情一被踢爆,她的身世處境也跟著連環爆了,聽說除了不得已讓她去上學以外,就沒帶她出過家門一步耶!這不只是囚禁,根本就是忽視她的人權!那對老奸巨猾的夫妻一定是為了要挽回形象才勉強帶她出門。誰知道她給他們出糗,昨天回去搞不好又是一頓好打--哎呀!該不會她又住院了吧?」葛心妮擔憂地直皸眉。

「反正她跟你非親非故,你難道要去探病?」他這樣說著,腦子裡卻想著要怎麼打探出這個消息。

「嘖!你很無情耶!你不覺得她很面熟嗎?看她那雙濕漉漉的眼睛,金棕色的頭髮,還有呆呆的表情……怎麼看都很像黃金獵犬剛剛生下來的小枸崽啊!你不是愛狗人士,怎麼對她一點同情心都沒有?」葛心妮自己也是愛狗人士,難怪她對年依依特別有好感。

瑪馳面無表情,眼睛卻是倏地一亮。

年依依的確像一隻小狗崽,這就說明了他為什麼一再會有那些亂七八糟的感覺。

長久以來他的罩門就是楚楚可憐的小狗啊!

「她要真的是小狗就能帶她回去養,也不怕她繼續給那家子虐待了。」葛心妮隨口胡謅,哪知道會引起某人的共鳴。

馮馳高大威猛的身軀倏地一僵,抿著嘴,默不作聲把腦海中荒謬的想法消化掉。

「放心吧!她好端端的,一塊肉也沒掉。」馮馳這一說不只是在安慰她,也在安慰他自己。

至少,她今天看上去的確是完好無缺,就是後來手受傷了……嘖!他又想揍自己一頓了。

「你怎麼知道她沒事?!」葛心妮睜大眼睛發問。

「她一大早就蹲在大門口等我。」

「等你?」葛心妮的聲音倏地拔尖,惹得幾個在外場的服務生都紛紛探進頭看是怎麼一回事。

「她說我長得像她叔叔,所以跑來看我,不行啊?」馮馳也扯著嗓子喊回去。

現在他當然知道年依依沒有對他說謊,不過照那對夫妻的管教,她肯定是偷溜出來的,這樣一想,他還有點慶幸他很快就趕她回家,不然說不定她真的又會被打到住院。

「對哦!她昨天見了老闆就喊叔叔,這也很奇怪。」葛心妮一臉納悶,隨後就不懷好意地看著馮馳。

「她該不會是對你一見鍾情吧?雖然這機率比中樂透還低啦……」

「哼,不好意思,老子魅力就這麼大,她是說她喜歡我沒錯啊!」馮馳笑得壞壞的,像個不良大叔。

「真的?」葛心妮先是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然後就用一張氣死人的不屑表情,反駁馮馳萬分良好的自我感覺。

「她的意思應該是你長得像她叔叔,覺得熟悉而已,絕對不是那種喜歡啦!」

馮馳一聽臉就黑了。

雖然他對她也沒有「那種」喜歡,但是被人這麼看扁他就是不爽。

她難道就不能對他有「那種」喜歡嗎?美女跟野獸也是經典名著……媽的!他幹嘛自眨是野獸,那女人對他的喜歡是哪種他根本不在乎!

「她哪來的叔叔?」他冷哼。

「以前收養她的人啊!華裔家庭的話,你一定是像那個男主人!雖然不一定每個放洋的男人都像你這樣虎背熊腰、凶神惡煞,看著就像剛被關出來的……嘻嘻!」葛心妮得意地直笑,完全無視頂頭上司的嘴都要氣歪了。

「給我滾出去!」馮馳不耐煩地大吼,吼完不禁再一次思考自己是不是長得像大叔?

他正想去廁所照鏡子,副廚阿洋就出現了。

「你跑哪去了?」葛心妮問。

「我去英雄救美啊!」阿洋挺起腰桿,理直氣壯。

「說清楚,講明白。」這樣說的馮馳感覺自己的眼皮一跳一跳的,有種不妙的預感。

「就我剛剛快要到餐廳的時候,在前個路口看到有一群不好好上課的小鬼圍著一個女孩子調戲,路見不平當然要拔刀相助啦!結果你們知道嗎?那個女孩子竟然是昨天來吃飯的年依依耶!看她那打扮好像不是出來逛街的樣子,真奇怪!」

「結果呢?」馮馳盡量讓自己表現得不要太過急躁,但天知道他心裡快要急死了。

那個丫頭連話都說不好,不趕快回家還四處遊蕩幹嘛?!

「看我這樣子也知道,那群小鬼敢跟我作對嗎?一溜煙就全跑光了。」阿洋得意洋洋地秀著兩條手臂上的刺青。

他凶神惡煞的程度可以說是跟馮馳不相上下,不過他兩條手臂上龍飛鳳舞的圖騰讓他看上去更加不良,但這不影響他取得「FORK佛客」副廚的位子,他的品行跟廚藝才是馮馳在意的事情。

「那她呢?你把她留在那裡就過來,也不用這麼久吧?」葛心妮不解,馮馳同樣也不解。

雖然信任阿洋的人品,但馮馳還是很緊張他最後怎麼處置年依依。

「我當然是送她回家啦!她大概是身上錢帶不夠,居然說要走回去,誰知道她一路上還會不會遇到什麼壞人啊!幸好我沒真的讓她自己走回家,她家到這裡開車至少也要半個鐘頭耶!」

這些經過不只阿洋說得嘴角都要抽筋,馮馳聽得連胃也要抽筋了。

「所以我送她到門口就趕緊回來了,經理你就饒了我嘛!」阿洋雙手合十,跟主宰全勤獎金的葛心妮求饒。

「好吧,看你做好事的份上,就不扣你全勤了。」

「喔耶!就知道經理你最可愛了,現在在我的排行榜上是第二名哦!」

「不是第一名喔?」

「抱歉!年依依那萌樣太無敵了,經理你還得練練。」吐吐舌,阿洋火速溜進更衣室避難了。

「吃裡扒外的傢伙!」

馮馳心不在焉地聽著葛心妮這樣笑罵,回過神才發現她正在問他是不是也覺得年依依可愛?

「什麼可不可愛的?無聊!」他口氣不善地回應,惡劣的情緒其實另有隱情。

想到不只他一個覺得年依依很萌人,他的胸口就悶悶的,再想到他今天惡聲惡氣轟她出去卻發現原來是誤會一場,他的胸口就悶到快爆了。

「嘖嘖,看看你那種表情,你不會是早上把人家怎麼樣了吧?!」葛心妮狐疑地瞇起眼,把馮馳問得更加心虛了。

「我以為她是被她父母拱來招搖撞騙,所以對她很不客氣,現在聽到她並非如此,心裡當然不痛快。」他抓了抓頭,看得出來相當煩躁。

「被那種父母連累也是她的命,任誰都會有跟你一樣的預設立場。反正她現在安全回家了,以後也不會再出現,你就別想太多了。」葛心妮這樣安慰他,她的神色瞬間輕鬆不少,很高興聽到他沒有對年依依做了什麼壞事。

雖然他沒有,不過他對她做的也稱不上是好事。

他凶她、嚇她、趕她走還弄傷她的手,哪一件是好事?排山倒海而來的內疚讓他真想再見她一次,彌補她今天在他這裡受到的待遇。

但是,可能嗎?

馮馳不知道這算是幸還是不幸,他居然真的又見到年依依了。

在這時間?

馮馳看看手錶--再過十分鐘今天就過完了。

在這地點?

馮馳再看看四周--就在他每天往返餐廳跟家裡的路上,現在三更半夜,放眼所及只有她跟他兩個人。

她不是回家了嗎?這時候在這裡做什麼?而且還一個人?

滿頭問號讓馮馳的眼睛不斷撐大再撐大,緊盯著在對街遊走的人兒,眼皮眨都不敢眨一下。

他想知道她要幹嘛,所以沒有立刻叫住她,反而躲在暗處觀察她的一舉一動,但是她就好像頭上裝了雷達一樣,倏地往他這方向看一眼,嚇得他屏氣凝神急急後退一步,努力把身軀縮在一根柱子後面,連呼吸都不敢太大聲。

奇怪,他搞得自己像做賊一樣幹嘛?

低咒一聲以後,他才放鬆緊繃的神經,慢慢地把頭探出柱子外面。

他跟她少說也隔了有三十公尺,這麼遠的距離,她會發現他才有--

「鬼啊!」馮馳的喉嚨裡猛地竄出一聲尖叫,尖細的聲線跟女人被當街搶劫一樣,連他自己聽了都覺得汗顏。

但是現在不是煩惱男子氣概的時候。

他又驚又疑地瞪著近在咫尺的小臉--正是年依依的漂亮臉蛋。

她是怎麼發現他的?

「叔……主……嗯……」年依依的小嘴一張一合,顯然不知道要叫他什麼才不會惹他生氣。

馮馳的眼神倏地軟化下來。

他今天早上那樣對她,她肯定嚇得不輕吧?看她現在這樣對他戰戰兢兢的,連叫人都不敢了,他的胸口就好難受。

「叫我馮先生或馮馳都可以。」

「瘋子?」年依依歪著腦袋復誦一次,錯誤的發音又一次讓某個沒耐性的男人滾起一肚子火。

深呼吸,深呼吸,她是小動物,還是一隻有表達障礙的小動物,他能跟她計較嗎?當然不行。

馮馳不斷這樣告訴自己,終於勉強維持住和顏悅色。

「你叫我馮先生好了。」他揉揉太陽穴,忽然覺得頭有點痛。

「先生。」她乖乖地叫人。

這時候馮馳就發現自己的痛感從腦袋轉移到下腹了。

這都要怪她!誰叫她眨著純潔無辜的大眼,軟軟地喊他一句先生的模樣實在太犯規,他一個正常男人如何不想入非非?

不行不行,他正常,可是她不正常啊,所以他就不能有正常的反應--吼!他腦筋都快打結了!

「咳!是馮先生!總而言之,你……你這麼晚了怎麼會在這裡?」他還是趕緊把事情弄清楚吧。

「……」她低下頭不回答,他就直接當她是做賊心虛了。

難道她又偷跑出來見他,但是怕他見了她不高興,就在這裡遊蕩到三更半夜?

這個猜測讓馮馳一手搗著額頭,腦袋發暈。

「我說了我不是你想見的那個叔叔,你不能總是瞞著家人跑來這裡,他們會擔心的。」他好聲好氣地勸著。

雖然連他自己都不相信那家子會有人擔心這傻女孩,不過就因為她傻,三天兩頭像這樣蹺家,難保哪天不會出什麼事,如果還是因為想見他,他的良心怎麼過得去?

「我送你回去吧。以後沒家裡人帶你來,就不要再來了。」這樣說著的他刻意忽略心裡翻湧的不痛快,領著無語的年依依往大馬路的方向走。

他沒開車,送她回家自然要搭計程車,不過他的計畫被衣服上一個小小的力道給扯住了。

他偏頭一看,原來是年依依扯住了他的衣擺。

她指了指另一個方向。

他覺得奇怪,以為她是想帶他去看什麼東西,所以就跟著她走了一段路。不久,他跟她來到一處熟悉的空地上。

這裡正是他跟那只無緣小狗相遇的空地,她帶來他這裡做什麼?

年依依當然沒理會他的疑惑,兀自領著他到矮樹叢後面,那裡當然早就看不到紙箱跟小狗了。

馮馳滿頭霧水,完全不知道她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換作是之前,他早就對著她大吼大叫了,不,根本是不會跟著她走才對。不過現在,在他從員工嘴裡得知她的處境、自己又上網查了不少有關她的事情之後,他已經非常能體諒她呆笨的反應,以為這都是長久跟社會脫節的關係,讓她現在的心智年齡就跟小孩子一樣,連說話都要重頭學起。

他越想越心疼,卻不知道年依依會這樣完全只是太習慣當一隻小狗而已。

因為家裡那三個人沒事都不會跟她說話,她儘管有心學著怎麼當個人也進步得很慢,所以她的行為模式多半還是來自過去做為一隻小狗的記憶。

而她做為小狗的記憶裡,馮馳是最重要最好的人了,這就是為什麼他連著兩天都沒給她好臉色也嚇不跑她的原因。

不過,她早上被他那樣罵了以後,本來是不敢再到這裡來的,可是……「這是你的嗎?!」馮馳瞪著地上的那只旅行袋。

「嗯。」她點點頭。

「你離家出走?」他居高臨下瞪著她,看起來像是對她很生氣,但其實他想千刀萬剮的是年常德一家人。

他們由著她一再偷跑是什麼居心?

一種令他頭皮發麻的猜測猛地冒出來,該不會--

「以後這裡是家。」她說。

他瞠目結舌,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等等,你上午的時候不是回去了嗎?送你回去的人是阿洋,我的員工,所以我知道你家絕對不可能會是在這裡。是不是你家裡人趕你出來了?」那群混帳東西!

「嗯。」年依依老實地點著頭,馮馳立刻飆出一連串的髒話,不過她當然是聽不懂的,只知道他生氣了。

「不氣,我走。」她把旅行袋拿起來抱在懷裡,看樣子那袋子裡也沒裝多少東西。

「走去哪?給我站著!」馮馳怒喝一聲,看她嚇得噤若寒蟬又立刻再飆出一串髒話。

「你……你把早上到家以後發生的事情,仔仔細細地跟我說一遍。」煩躁地抓了抓頭髮,他努力保持冷靜。

他知道年依依只是話說得慢一點,文法怪一點,但要解釋一件事情是完全沒問題的。

「那個女人給這個,說不可以進去,沒地方去。」他想的果然沒錯,她一五一十全招了。

雖然這番話說得七零八落,不過馮馳一聽就懂。

據他所知,除了年常德夫妻倆跑通告賺錢之外,年亭亭是普通的上班族,那麼她今天就不可能待在家趕走年依依,年依依說的那個女人百分之兩百就是歐惠敏。

她會這樣稱呼歐惠敏倒是令他挺驚訝,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歐惠敏這樣把幾乎沒有生存能力的年依依轟出家門,簡直就是喪心病狂,萬一有什麼可怕的事情發生在她身上怎麼辦?

「所以你不知道要去哪,就又搭著車子過來這裡找我?」他是不是該慶幸她錯認的是他,不是什麼變態男人,不然現在她會在哪裡受到什麼對待,他完全不敢細想。

「沒有車子,走路,不找你了。」年依依一再搖頭。

整天被關在屋子裡發呆吃飯的她連計程車是什麼都不知道,當然是走路過來的。她已經把這裡給記住了,所以早上有人要送她回家的時候她也能報路,被趕出來以後當然也能再找回來了。

不過她還記得他的警告,不敢上門找他,想了想就回到這片空地,決定把這裡當作是家。

她已經躲在這裡一整天了,剛剛是她餓極了才出去找吃的,沒想到她沒找到食物就先聞到他的氣味--她趁著早上跟他在餐廳裡的時候牢牢記住的。

幸好他看到她沒生氣,也不凶她了,真好。

「你走路來的?」馮馳這一次強忍住飆髒話的衝動,大手一伸,強勢地拿過她拽在懷裡的包包。

他翻開一看,果然裡面只有幾件半舊不新的衣服,裡裡外外找了一遍,居然連一塊銅板都沒發現。

這些沒人性的雜碎,真的要讓她自生自滅?

馮馳頭一次這麼想殺人,但是他還是有理智的,他很清楚如何安置年依依才是眼前的大事。

她剛剛說這裡是家,該不會是打算以後就住在這一塊空地吧?別鬧了!就算她肯,他也不准!

送她回去?這不行。誰知道那些良心被狗叼走的人會怎麼對她,說不定下一次就直接把她給賣了!

讓她自己去住旅館?也不行。她連話都說不好,萬一需要什麼還是受委屈了,肯定說不清楚任人宰割。

吼!這不行、那也不行,難道他要帶她回自己家?

當這想法一從腦海裡冒出來,馮馳就跟著愣了一下,疑慮的黑眸悄悄打量乖乖不作聲的人兒。

年依依的目光始終放在馮馳身上,發現他在看著自己,就乖巧地對他笑了一下。

她那頭金棕色的髮絲在,盞路燈下閃閃發光,小小的臉蛋上不僅僅有著明顯的渴望,那對水汪汪的眼睛裡也只有他一個人的影子,這些都像極了那只他始終忘不掉的小狗。

他不禁想到他當初要是果斷一點把小拘帶走,小狗就不會被人給毒死了,萬一他的猶豫又害了一個年依依怎麼辦?

這樣一想,他做決定就快了。

「跟我回家。」他不是在問她的意見,因為不管她要不要,他都不會讓她一個人在街頭流浪。

當然年依依絕對不會說不要。

事實上她高興得跳進他懷裡,把他手裡抓著的旅行袋擠到地上去,然後雙手一捧,說了聲謝謝就想像早上一樣「攻擊」他的臉。

到底是誰教她這麼答謝的?

滿頭黑線的馮馳猛地抓住她纖弱的肩頭,硬生生拉開兩人的距離。

「男女授受不親你懂不懂?」他懊惱地低吼,後知後覺他現在是給自己找了個大麻煩。

「不懂。」她老實地搖搖頭。這句話她是第一次聽到沒錯。

她的誠實再一次讓馮馳感受到那股又萌又火大的感覺。

完蛋了!這個超齡蘿莉為什麼一舉一動都讓他感覺很可口?偏偏她還不知道什麼叫保持距離以策安全。

這樣以後跟她共處一個屋簷下,不就等於是每天擺一塊鮮肉在眼前晃?又不能昧著良知把這塊肉吃下肚子裡,那跟誘拐無知少女有什麼兩樣?

「先生?」她軟軟地叫了一聲,他立刻就發現自己的心窩陷下去一大塊肉了。

「干、幹嘛?」他差點被口水嗆到,不禁又有點遲疑是不是真要把這只可口的小白兔給領回家折磨自己。

「我餓。」年依依巴巴地仰望馮馳。

她只能叫他先生,可是在她心裡他要領她回家就是要當她的主人,那她肚子餓當然得找他負責了。

馮馳一聽,剛剛心窩陷下去的那塊肉彷彿被人挖走一樣,胸口陣陣發痛。她身無分文,一定餓了一整天了。

「如果沒遇到我,你怎麼辦?」他的聲音不自覺地放軟放柔,像在問她又像在自言自語。

「自己找吃的。」她一臉認真。

「去哪找?」他撿起她的全部家當,漫不經心地跟她對話。

「垃圾桶,剛剛找了,沒有找到。」年依依老老實實地回答,彷彿這沒什麼大不了似的。

在她的想法裡,沒人餵食的時候,肚子餓了就只能往垃圾桶裡找吃的,所以不假思索就這麼說出來,卻不知道馮馳一個大男人聽得心都要碎了。

原來她剛剛在街上遊蕩就是為了翻垃圾找吃的?老天!

「以後不准再自己找吃的,肚子餓了就找我!」他一手抓著旅行袋,一手抓住她瘦弱的手腕,力道不自覺收緊。

他要是知道年依依心裡老早就這麼決定了,肯定會吐血。

「肚子餓了。」她又一次重申。

「知道了!知道了!這就帶你回去餵食!」他口氣不耐,嘴角卻是上揚的。

彷彿怕她走丟一樣,他的手沒放開她便直接往自己家的方向走,不過走沒幾步,年依依明顯就跟不上他了。

「怎麼了?」他皺著眉回頭看她,她則是愣愣地盯著自己的腳。

「壞掉了。」她腳上還穿著早上那雙拖鞋,現在已經壞了。

他看到了,剛剛的好心情立刻一掃而空。

她不只是鞋子壞了,她白皙的雙腳還很骯髒不堪,腳背也被磨出了幾道血痕,看上去就是很痛的樣子。

他氣年家那些人的無情,也氣他自己沒早點發現,讓她又餓又痛到現在。

「拿著。」他忽然把旅行袋塞到她的手裡,她毫無異議地接了下來,還乖巧地抱在懷裡。

他沒多做解釋,一手搭在她的背上,一手扶著她的膝窩,就將她整個人打橫抱起,引起她的連連驚呼。

不過她沒有掙扎要下來,反而柔順地在他懷裡找了個更舒適的角度乖乖待著,這讓他很滿意,只是手裡的重量讓他眉頭深鎖。

她太輕了,得好好補補才行。

這樣想的馮馳並沒有察覺自己對年依依已經投入太多的關心跟在意,他將這些全都當作是憐憫同情而已,雖然他偶爾會對她冒出一些邪惡的想望,但那也只是因為他是個普通男人罷了,只要他把持得住就好了。

所以,當某個犬化的女人又不知死活舔他下巴的時候,他就該嚴厲制止她。

「夠了沒?!」他停下腳步,讓路燈照清楚他的橫眉豎目。

可惜懷裡這個沒一次怕過他的小女人居然又仰著脖子舔了他兩下,才認真地說:「夠了。」

馮馳一句話都不坑--其實是說不出話來了。

深呼吸,深呼吸,她知道夠了就好,不然難道還能將她丟包在這裡嗎?這樣說服自己的馮馳才終於有辦法繼續邁開腳步,抱著年依依回家展開同居生活。

至於他為什麼不直截了當警告年依依絕對不可以再這樣舔他?

嗯……他想都沒想過。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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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14 01:43:08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隔天一早鬧鐘還沒響,馮馳就醒來了。

他剛睜開眼睛,發現入眼的是一片漆黑便又睏倦地閉上。

這間屋子裡的窗簾遮光性極佳,他睡覺一定會將窗戶掩得牢牢實實,雖然不到伸手不見五指的程度,不過絕對可以確保睡眠品質。

然而他現在又累又困,渾身筋骨還隱隱作痛,顯然一夜沒睡好,這一定是他好心把他的床讓給年依依睡覺的關係。

沒辦法,他原先就只打算自己一個人住,所以這公寓裡的裝漬格局只適合獨居,連床都只有一張。

把年依依帶回家以後,他秉持著風度跟善良把唯一的床讓給她睡,自己則是屈就客廳的沙發。

看來得趕緊去添購一張舒服一點的沙發了……他可不想天天睡不好覺。

不過睡不好會胸口這麼堵嗎?應該不會。根據過去的經驗,這種鬼壓床的感覺肯定是某只笨狗的傑作。

「胖豆!我不是說過不准你爬到我身上睡覺嗎?想壓死我啊?壓死我看你還能不能像現在這樣肥滋滋?」不過,笨狗不是教過幾次以後就學乖了,怎麼忽然又不聽話了?

馮馳心裡覺得奇怪,但是他的眼皮還是動都沒動一下,閉著眼睛懶懶地把手往自己胸口一放,摸到的卻不是意料之中的觸感。

他的狗可是一隻法國鬥牛犬,現在身材有點「走鍾」,肥肉有點多,摸上去絕不會像這樣軟綿綿的,還找得到一點骨感。

難道他這次真的被鬼壓了?

這想法讓馮馳差點直接跳起來,但是他終究還是先睜開眼睛,視線戰戰兢兢地向下掃去。

這一掃,熟悉的金棕色立即闖入他的眼簾。

哪裡是鬼,這不是年依依嗎?

確認住的房子沒鬧鬼之後,馮馳一顆高高吊起的心終於放下,但是隨後就迅速陷入要不要把人叫起來罵的糾結情緒中。

懊惱的黑眸瞬也不瞬地盯著胸膛上的小腦袋。

他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可是從她平穩的呼吸跟睡姿就可以知道她睡得有多熟,兩隻小爪子還握成拳頭緊緊攢著他的T恤哪!好可愛……

咳,他的意思是,她這樣子比她一開口就氣死人的時候好太多了。

不過這女人有床不睡,跑來他身上呼呼大睡是怎樣?

嗶--

馮馳放在茶几上的手機忽然鈴聲大作,是他設定的鬧鐘時間到了。

他倏地把手機抓過來,急忙地關閉鬧鐘鈴聲,他這樣做就是不想吵醒年依依,不過已經來不及了。

年依依哼了一聲,腦袋瓜在他身上蹭了蹭,抓在他衣服上的小拳頭放了又收,收了又放,這模樣怎麼看都像一隻貪睡的小貓咪,可愛極了……

又可愛?

算了,她是可愛沒錯啊!

「先生。」悠悠轉醒的年依依第,個想到的就是自己的主人。

她軟綿綿的嗓音這會兒帶上濃濃的睡意,聽起來像在撒嬌一樣,惹得某個無比正常的成熟男人心癢難耐,瞬間慾望翻湧。

不好!

馮馳暗叫聲糟,卻已經為時已晚。

年依依忽然從他身上爬起來,跨坐在他的大腿上,她身上穿的還是他的衣服,寬鬆的衣擺掩住了她下半身穿著的短褲,僅露出兩條赤裸白嫩的細腿擱在男人健壯的古銅色大腿旁邊,形成強烈的對比。

這畫面待馮馳定睛一看,立刻感覺到渾身氣血正往緊繃到發痛的小腹奔去,藏在睡褲裡的慾獸迅速甦醒,在他腿間不安分地抬頭。

「醒來了就下去!」兩朵紅暈湧上男人味十足的臉龐,他的怒吼聽起來實在很虛。

他暗地禱告她不會發現他的異狀,但是顯然今天上帝很忙,沒聽見他的呼喚,讓他無助地看著她把小腦袋一歪,頂著一張純潔無比的表情,再用純潔無比的小手偷襲他的褲襠。

「硬硬的,會動。」她幼稚的發言居然助長他的慾望,同一時間,男人最敏感的部位就在她掌心裡抽動得更加厲害。

「又動?!」她收緊掌心,不重不輕地掐住不安分的「東西」。

不知道為什麼,只是摸著他這裡,她就覺得有股奇異的感覺在她身上流竄。

熱熱的,不會不舒服,所以她繼續有一下沒一下地掐著。

「嗯哼……」馮馳悶哼一聲,差點就要呻吟出來了。

他知道不可以,但是這感覺實在是太美妙了,讓他實在不想現在就阻止

她,想要她的小手繼續在他身上作亂,可是這時候她居然決定不「玩」了?!

馮馳怔愣地看著半途而廢的年依依,後者顯然已經對男人的生理構造失去興趣,現在非常爽快地要從他身上離開。

「肚子餓了。」她一從他身上下去就對他這麼說。

他也很「餓」啊!不都她害的?

馮馳怨念深重地瞪了她一眼,把她瞪得往地上一蹲,抱住了一直趴在沙發旁邊的鬥牛犬。

「汪!」他養的笨狗一樣只會叫餓。

「我現在是養了兩隻狗嗎?」他無力地看著一人一狗眼巴巴等著餵食的表情,居然還挺像的。

這發現讓他陣陣無力,好處是得不到滿足的慾望一下子就消滅得差不多,宣告他的理智又一次戰勝了慾望。

不過想到自己這把年紀還得這麼委屈,他還是忍不住大歎一口氣,歎完才慢吞吞坐起身,伸手就把真正的小狗抓來蹂躪,消消肚子裡的怨氣。

年依依看著他們的互動,水汪汪的眸子裡可說是充滿了羨慕嫉妒恨。

她也想要。

「你這樣看著我幹嘛?我還沒說你呢!你有床不睡,睡在我身上是什麼意

思?害我還以為被鬼壓了。再這樣,我早晚被你嚇到心臟病發!」馮馳一鼓作氣站起來,高大的身形襯得年依依更加嬌小迷你。

她這麼小一隻,膽子倒很大,竟然不由分說抱上來,軟軟地說想要跟他一起睡覺?!

他聽了都快昏倒了還睡覺?

笨女人!竟敢跟男人這麼說話?如果他不是正人君子,她早就被啃得連渣都不剩了!這麼笨還想繼續連累他受罪,天天像剛才那樣玩他還得了?他瘋了才答應。

「男女授受不親--算了。」他想起來她壓根不懂這句話,改口直接命令:「反正以後你不可以再趴在我身上睡覺!床跟沙發你只能選一個睡,聽懂了沒有?」

他這麼努力要保持距離,維護她的人身安全,她敢不配合就試試看!

在他威脅的眼神下,年依依貌似慎重地想過一遍,才點頭表示她懂了。

「很好。」馮馳帶著邪笑掐她的臉,極好的手感讓他捨不得放掉。

「肚子餓。」一人。

「汪!」一狗。

「知道了!」翻了個白眼,馮馳這才放開年依依,然後就好笑地看著她學豆豆在他屁股後面跟進跟出的。

那笨拙的模樣越看越可愛,讓他心情出奇得好,腳步比往常都還要來得輕快許多。

看來多一個人同居的感覺其實還不賴嘛!

「什麼?同居--」

馮馳掏掏耳朵,兩隻眼睛睜得跟牛鈴一樣大,惡狠狠地把眼前的四雙眼睛一一瞪回去。

這四雙眼睛分別來自於大廚阿智、副廚阿洋、服務生阿海,還有公關經理葛心妮。

他們在看到馮馳早上領著年依依出現的時候,眼珠子瞪得都要掉下來了,後來又聽到他說他們兩個正在同居,震耳欲聾的驚叫聲差點把「FORK佛客」餐廳的天花板給掀掉。

當然葛心妮的反應是最冷靜的,看起來面無表情,就當她是傻眼說不出話來吧,反正馮馳完全是被另外三個雄性生物給惹毛了。

早知道就不跟他們說了!但就是不說不行,他才說的。

他總不能把年依依一個人丟在家裡吧?既然以後走到哪都得帶上她,上班也不例外,乾脆趁著今天把她帶過來的時候一次解釋清楚。

誰知道他們的反應這麼令人不爽,雖然嘴裡沒說什麼,但是那一雙雙眼睛裡裝著的不就是赤裸裸的鄙視,彷彿他想趁機對年依依怎麼樣。

搞清楚!從頭到尾被怎麼樣的人都是他好不好!

只要一想到早上發生的事情,馮馳就覺得腦門發熱,那種又慶幸又可惜的複雜情緒又一次盤旋在他的腦海,唉,明明就是他受苦受難,偏偏又不能說出來。

年依依這個害他飽受折磨的臭小鬼倒好,這會兒還悠悠哉哉坐著看他被眾人圍剿!

馮馳的利眼狠狠掃過對面的麻煩精,就好像心有靈犀一樣,原來埋頭吃東西的小人兒也在這時候抬起頭來。

看到年依依粉嫩的嘴角輕輕勾起,對他露出討好的笑容,他銳利的眼神立刻很沒用地柔軟下來。

「還要。」她把空了的點心盤往他的方向推。

要吃東西就得找他,這個她記得可清楚了。

一眼就看透她的腦袋瓜在想什麼,馮馳好氣又好笑。

她還真當他是飼主了?

「不行,等等你中飯會吃不下。」瞧他,才過一個晚上而已,說話就已經像個奶爸了。

想想也沒錯,他供她吃供她住,待會兒還要帶她採購全身行頭,不就跟她爸一樣?不,是比她爸還偉大!

「想要,一點點就好。」貪吃的人兒企圖討價還價。

她那雙水靈的眸子透過長長的睫毛由下往上看著他,簡直比生化武器還可怕。

「嘖!麻煩死了!」他低罵一聲,拿起點心盤站起來。

他走到剛剛放餅乾的地方,卻發現那包餅乾不翼而飛了。

「依依,你喜歡吃餅乾嗎?這裡還有,全部都可以給你吃哦!」阿海不知道什麼時候把馮馳在找的餅乾抱在懷裡,這會兒像進貢一樣呈到年依依的面前,一看年依依果真兩隻眼睛亮晶晶地盯著自己手裡的包裝,立刻乘勝追擊--在馮馳的解讀是露出馬腳。

「我絕對不會不讓你吃東西的,所以跟我一起住好不好啊?」某思春少年已經興奮得臉都紅了。

這是誘拐?--馮馳挑著眉峰,臉黑了一半。

「依依,剛剛吃過餅乾了,不如改嚐嚐我昨天做的冰淇淋。你喜歡吃冰淇淋吧?我做的冰淇淋很好吃哦!跟著我住,你以後愛吃多少就吃多少!好不好啊?」笑咪咪的阿洋手上抱著一桶莓果雪糕,一樣是在年依依面前晃蕩,把她逗得小嘴微張,眼看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這絕對是誘拐……馮馳抽著嘴角,臉全黑了。

他現在的心情非常不美麗!

阿海跟阿洋想把人搶去照顧是一回事,但這吃裡扒外的女人現在兩眼放光死盯著人家給的誘餌,還看都不看他,這樣是什麼意思?

她真想換飼主?

「你既然嫌麻煩,現在住的地方也不大,讓阿海跟阿洋照顧也沒什麼不好,他們的人品你難道信不過嗎?」葛心妮跳出來說話。

這一說,倒像是火上加油,讓馮馳肚子裡那把怒火熊熊燃燒。

「信是信得過,不過既然覺得是男女有別,憑什麼我跟她住不行,你們兩個就可以?難道你們不是男人了?還是以後不想再當男人了?」他眼神不善瞄著兩位飼主候選人的褲襠。

阿海跟阿洋被瞄得冷汗直流,拿著自己手上的零食就往褲襠上擋。

「好了好了,他們是跟你鬧著玩的,自己也知道沒那能耐把人照顧好啦!

對吧?」主廚阿智一手一個抓過阿海跟阿洋,兩個人不甘不願地點頭。

「那我想給依依吃餅乾總行吧?!」阿海又把餅乾往年依依眼前晃。

「還有冰淇淋!」阿洋也有樣學樣。

「不行!沒聽到我剛才說的嗎?她中午會吃不下,難道她整天吃零食就好?」馮馳一副稱職家長的模樣,讓人聯想不到他會有什麼私心。

事實的真相是--他不要年依依去吃別人給的東西。

這真相讓他自己都嚇一跳,他對她這麼快就有飼主心態了?

「不過就是餅乾而已,依依也想再吃一點吧?對吧?」阿海轉而尋求年依依的附和。

「這冰淇淋是用水果優格下去做的,營養滿點,怎麼不行?」阿洋打開他的冰淇淋桶蓋,讓年依依聞聞那又香又甜的滋味。

「你們兩個--」馮馳剛剛才恢復的臉色又黑了。

「不吃了。」軟軟的三個字,瞬間把空氣裡的火藥味消滅得一乾二淨。所有人注意力現在全數膠著在年依依身上,包括剛剛忙著用眼刀謀殺員工的馮馳。

他們看著年依依小心翼翼地捧起桌上的玻璃杯,一口一口慢慢喝著馮馳給她的冰牛奶,當真目不斜視再也不看餅乾跟冰淇淋,聽話乖巧的模樣萌得讓人想歎氣。

她確定已經十八歲了嗎?怎麼看都像個小學生啊!

「幹嘛這麼聽老闆的話啊?我家的小狗崽都還沒這麼乖咧!」滿嘴抱怨的阿海幽怨地把餅乾放回原來的地方。

「我家裡那群死小孩也是!」阿洋也把冰淇淋收回冰箱了。

「看樣子人家也很願意給老闆管,你們兩個就別在那邊叫叫叫了。」主廚阿智笑嘻嘻地說。

「唉,這種組合根本就是美女與野獸。」阿洋說。

「野獸還很有可能變禽獸。」阿海跟著說。

馮馳越聽,黑臉越是扭曲。

他平常是不是對員工太好了?一個兩個都當他不存在!

哼!搞不好年依依這傻妞真有什麼小動物的直覺,知道他為人大方又善良,才認定他是飼主。

只要一想到年依依這麼聽他的話,沒被誘拐成功,他的心情就飄飄然得像要升天了。

不過現在敗陣的阿海跟阿洋退場了,主廚也回到工作崗位上了,卻硬生生再冒出一個人加入誘拐的行列。

「依依,你來跟著我住好不好?」葛心妮友好地對年依依招招手。

「不要。」年依依軟軟的拒絕沒讓葛心妮生氣,只讓她挫敗地撫著額頭。

「依依,你知道男女授受不親嗎?」葛心妮試圖曉以大義,但回答她的是翻著白眼的馮馳。

「我昨天問過了,她不知道。你家裡哪來的地方給她住?!」

他當然知道葛心妮還跟家人住在一起,也知道她家沒有多餘的房間給年依依睡覺。

「我跟她擠一擠沒關係啦!你們不是說男女有別,她過來跟我住不就什麼問題都沒了?!」葛心妮完全是發自捨己為人的善心,不過馮馳一點也不感激,整個人陷入一種糾結的情緒。

奇怪,做這決定有什麼難的?有人願意接手年依依這個燙手山芋,他應該樂得輕鬆才對,但偏偏就是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但是不接受葛心妮的建議,好像又顯得他太想跟這小鬼住在一起了?

他才沒有!

「知道了!知道了!」他不耐煩地一揮手,走到原來的位子坐下。

年依依一看見他,就衝著他直笑,那樣子活脫脫就是一隻見到主人的小狗。

嘖!一定都是因為她太像小狗,通常小狗抱回家過一夜就會產生感情,難怪他這麼捨不得。

「你,」他一手指著年依依小巧圓潤的鼻尖,然後又倏地指向笑容可掬的葛心妮,「跟她回家好不好?」

他沒看葛心妮的表情,不看也知道她臉上一定寫著不贊同。

對,他知道他應該要明白指示年依依去跟葛心妮住,而不是像這樣徵詢她的意見。

不過就算他這麼「偷吃步」,年依依要跟她走就會跟她走,不跟她走就會像現在這樣小嘴一扁就哭出來了。

「喂!你哭什麼啊?我就是問問而已,你不要就算了嘛!我又不是要趕你走!」他邊叫邊手忙腳亂地拿著面紙幫年依依擦眼淚。

「哇!原來女人的眼淚還會讓你心慌意亂啊?那以前那麼多女人在你面前哭得死去活來,怎麼你都麻木不仁?」葛心妮笑得好賊。

「誰麻木不仁?那些女人哭死關我屁事?告白不成就用哭的,以為我就會當她們的男朋友,我有病才會吃這套!」他回想起那些倒追他的女人就沒好氣。

她們八成自以為美若天仙,哭了肯定楚楚動人,殊不知女人掉眼淚在他心裡跟麻煩是畫上等號的,他跑都來不及了,哪敢真給她們追到?

「那她咧?」葛心妮指著還在抽抽噎噎的年依依。

「她是被你嚇哭的!沒事跟著瞎起哄幹嘛?」馮馳理直氣壯把罪過推到葛心妮頭上。

本來就是!

要不是她跟阿海他們一樣高喊男女有別,讓他「盛情難卻」不得不請年依依換飼主,她也不會被嚇哭了。

想想她才剛被家人踢出來,一定很沒安全感,說不定還以為他這是故意要趕她走呢!

嘖!他應該要早點想到的。

「我真是好心被雷親耶!我是想說你從以前到現在就只有照顧狗的經驗,哪懂得照顧人,我不忍心眼睜睜看依依被你摧殘好不好?」葛心妮不服氣地反駁馮馳的指控。

「我是只會照顧狗,但是你看她這樣子不就跟條傻兮兮的小狗一樣,給我照顧不是正好?哼!」馮馳連珠炮地反駁。

「賀辣!既然她願意被你摧殘,我當然無所謂啦!你不要把人照顧到出事就好!」葛心妮訕訕地道。

「能出什麼事?」

「搞出人命啊!」葛心妮比了個大肚子的動作。

「你想太多!」他又不是蘿莉控!「是怕你防護措施做太少,友情提醒而已。」

「謝謝關心,該做的我一樣都不會少。」他隨便回兩句。

「猴--你真的打算對她做什麼下流事吼?」葛心妮一副逮到他語病的洋洋得意。

「你才下流!我飢不擇食才會啃像她這種前胸貼後背的竹片!」他沒好氣地指著還在抹眼淚的竹片。

「你不要,一堆人搶著要呢!既然決定要收留,就得確確實實將她保護好,知道了嗎?」

「知道了--媽!」馮馳惡劣地回嘴。

「去你的!」葛心妮踹他一腳就出去了。

總而言之,年依依現在的飼主還是他。

得到這個結論的馮馳心裡不自覺就有點得意,轉頭看年依依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還一副生怕他跑掉的樣子緊盯著他,心窩頓時酸軟得不像話。

真是奇怪,她怎麼就賴定他了呢?

他不僅不懂她在想什麼,也不懂自己在想什麼。

明明跟她連朋友都稱不上,他對她的關心卻遠比對任何一個熟人還要多;即使一再覺得她就是個麻煩,他也一刻都沒想要丟下她過。

被她依賴他就覺得很滿足、很得意、很……很與眾不同就對了。

他從來沒對任何一個人有過這些感覺,可是只要一對著她,這些感覺就會時不時冒出頭來騷擾他。

這些都來自單純的同情跟憐憫嗎?他沒空細想,他現在只想趕快抹掉她臉上的眼淚跟驚惶失措。

「好了,不准再哭了!吃完了就快起來,要跟我住的話,還有很多東西要買呢,再耗下去天都要黑了!」他粗聲粗氣地命令道,但手裡卻俐落地收拾起她用過的杯子,看她不但不哭了還乖乖站起來等他,他的眼神就不自覺地染上笑意。

心情一好,他接下來一整天不只帶她去大肆採購,還滿足她所有的好奇心--主要是對食物,她幾乎想把看得到的零食餅乾全都抱回家,但身為一個盡責的「飼主」,他當然是沒有由著她的貪心,不過願意讓她買的數量也足以讓她眉開眼笑了。

看著她抱著一袋零食心滿意足的樣子,他心裡得意洋洋,暗自嗤笑葛心妮的多慮。

照顧她不就等於是再養一隻寵物嘛!有什麼難的。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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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14 01:43:21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人類跟寵物終究是不能相提並論的。

因為當寵物不合時宜對著你又親又抱的時候,你完全可以理智又果斷地制止牠們,但是當情況換作是一個人類--特別是這個人還是個又香又軟的小女人--堅持抱著你呼呼大睡的時候,所有的理智跟果斷通常就會化作一團漿糊,完全起不了一絲作用。

事實就是如此。

恍然大悟的馮馳無力地看著跟在他屁股後面的年依依。

「你現在是在幹嘛?」

「睡覺。」年依依仰著小臉看他,彷彿這是一件顯而易見的事情。

氣死人!

「我不是說過了,床跟沙發你選一個睡。你自己選床的,幹嘛又跟著我到這裡?」這裡就是客廳,他今晚、而且很有可能是以後每一晚的睡房。

虧他剛剛還誇她機靈,知道要挑舒服的床睡覺,結果她連躺都不躺,看他離開房間就跟出來了。

該不會還要他唱搖籃曲?

馮馳狐疑地瞪著她,年依依當然不是要他唱歌給她聽才站在這裡。

她其實是誤解了馮馳早上的警告,以為他要她挑選睡床還是睡沙發,選好了才會跟她一起睡覺,所以當她看到他沒有要睡房間的意思,就也不想睡在房間裡了。

他不喜歡睡床的話,一起睡沙發也是可以的。

「一起睡覺。」揉揉眼睛,她困了。

「誰跟你一起睡覺?」馮馳垂眸瞪著一頭埋進他懷裡的人兒,愣了三秒鐘才把她推開。

「男女授--反正我是男人,你是女人,男人跟女人是不能隨便在一起睡覺的,知道沒有?」他一定要教到她懂為止,不然萬一她以為這種事情隨便跟誰都可以做怎麼可以?

「只跟你一起睡覺。」她當然只想跟主人一起睡覺。

一聽年依依認為她沒有隨便找人睡覺就好了,馮馳真不知道是要生氣還是要鬆一口氣,還是說他應該要感謝她的指定?

不,全都不需要!

「只跟我也不行!跟我一起睡覺的話,我會對你做很可怕的事情哦!」他決定恐嚇她。

「你要對我做什麼事?」她端著一張純潔無辜的表情看著他。

X的!為什麼變成是他受到驚嚇?

都怪她的表情又一次讓他想對她這樣又那樣……

因為馮馳忙著在腦海裡胡思亂想,一時之間,誰都沒再開口,年依依看他只是瞪著她發呆,對原來的話題也沒了興趣。

揉揉眼睛,她雙手一張又抱上去。

她不擔心他會對她做什麼可怕的事情,因為他是對她最好的人呀!

想到這裡,她情不自禁踮起足尖,一個勁地把腦袋往他頸窩蹭。

他身上總是熱呼呼的,好舒服喔!

心滿意足抱著男人取暖的年依依絲毫不明白這樣的舉動,會讓一個正常無比的男人--如馮馳--起了不該有的心思。

他的下腹繃緊,一團火在裡面越燒越旺,正憋得難受,偏偏懷裡的香軟還繼續磨磨蹭蹭,引誘他食指大動。

他煩躁地低下頭,不料對上一張哀怨的美麗小臉。

「想要睡覺。」她的聲音表情都帶著濃濃的睡意。

他看著她粉嫩的唇瓣,噘起的動作讓他看清楚了那裡的形狀有多完美,小小的、極富彈性的樣子,看起來是那麼樣的引人採擷。

腦子一熱,他的唇舌立刻上前攫住毫無防備的桃唇。

年依依迷惑地皺起眉頭,卻沒有把馮馳推開,抓著他上衣的手指頭只有收得更緊。

他肚子餓了嗎?不然為什麼要吃她的嘴呢?可是怎麼不會痛?只是暈暈的……

頭暈目眩的她更將自己投入男人結實的胸膛,毫無異議地讓他繼續這個對她來言非常奇怪的動作。

大手在纖腰上收緊,馮馳喉嚨冒出一聲滿足的喟歎。

她的溫順跟柔軟又把他殘存的理智逼退了不少,讓他不假思索繼續加深這個吻。

當他的舌尖急躁地頂開她的唇瓣的時候,同樣是沒有受到任何的阻礙,他輕而易舉就將桃唇裡的香甜津液搜刮殆盡。

老天!她嚐起來居然會是這般甜蜜美妙!

他施力將她往自己的懷裡攬,一手扣著她的後腦繼續品嚐櫻桃小嘴,一手情不自禁地在她的背上游移。

柔若無骨的嬌軀緊貼著他的身體,隔著布料他一樣能感覺到她的溫軟跟線條,然後他這才意識到她是一個貨真價實的女人,能在他體內引起熊熊烈火的女人。

他不只想吻她,他還想……

這個想法讓他渾身一僵,猛地拉開兩人的距離。

被吻得迷迷糊糊的年依依一個踉蹌往後倒去,不過一雙強而有力的臂膀立刻撈住她的腰,讓她安安穩穩地回到寬厚結實的胸膛上。

她喘著氣,仰著小脖子跟他對望,然後小嘴毫無預警地湊上來在他的唇角舔了又舔。

他恍神了下,隨即又把兩人的距離拉開一點。

在他難得慌亂的黑眸底下,她望著他的目光是那麼樣的信任跟真誠,渾然不覺自己被人佔便宜了。

愧疚感立刻將馮馳淹沒,她現在要什麼他全部都會依她。

「要睡覺。」她眨眨眼睛,更困了,於是再接再厲抱住他。

這一次,他沒再把她推開,反而很乾脆地打橫抱起她就往房間走。

當他想要將她放在床上的時候,她立刻攥緊收在他衣服上的拳頭。

「一起。」她的堅持又軟又綿,卻重重擊上他的心窩,讓他渾身酥麻毫無招架之力。

算了,今晚就當是補償她吧!下不為例!

深呼吸兩次之後,他暴躁地低斥:「知道了!你不放手我怎麼躺上去?」要不是因為內疚,他才不會順她的意折磨自己!

年依依不知道他正在為剛剛的事良心不安,她才不管那麼多,她只知道她要時時刻刻跟他在一起,現在見他真的躺到自己身邊,還由著她蹭上去取暖,她立刻滿足地閉上眼睛睡覺了。

於是不到三分鐘,平穩的呼吸聲就從馮馳的懷裡傳出來。

他重重歎口氣,萬般無奈地看著掛在身上的八爪章魚。

「再這麼白目,被我吃掉就不要怪我!」他齜牙咧嘴恐嚇呼呼大睡的人兒,然而得到的回應卻是某顆小腦袋更往他懷裡鑽。

他的一雙手舉在半空中老半天,最終還是只能停放在瘦弱的背脊上。他真的很想仰天長嘯,不過懷裡香香軟軟的小東西意外地很有催眠效果,讓他眼皮一點一點往下掉。

算了!一起睡就一起睡,難道還會少一塊肉不成?

為了證實自己對年依依真的沒有非分之想,馮馳隔天立刻給年依依安插了一份職務,要她在廚房裡打雜,主要就是幫忙做些洗菜備料的工作。

一時間,民怨四起。

「這是壓搾童工!」一干廚師服務生這麼說。「我們沒這麼缺人手吧?」經理葛心妮也表示反對。

馮馳眉頭一擰,嘴巴一撇,搬出五指山擋住悠悠眾口。

「第一,她滿十八了,不是童工。第二,我們是不缺人手,但這不是缺不缺人手的問題,是人情義理的問題。她住我的、吃我的,幫我工作天經地義!」馮馳現在的嘴臉說有多勢利就有多勢利。

「你認真的?」葛心妮狐疑地盯著他。

「當然!不然你哪時候看過我這麼好心收留一個非親非故的人?我又不是開慈善機構的。是她自己要賴定我,我賺錢這麼辛苦,總不能白白養著這麼大一個人吧?讓她工作抵房租跟伙食費哪裡過分!」馮馳理直氣壯。

天下本來就沒有白吃的午餐,年依依不是小孩了,這個道理本來就該讓她懂。

最重要的是,他們這些人總沒話說了吧!他跟她之間可是比清水還要清的關係……昨晚那個吻純粹是意外,是因為他長年忘情工作,身心空虛多年,才會一時受不了誘惑。

就是這樣!

「老闆真黑心!」阿海當然為他的女神抱不平。

「我黑心?那我應該要讓她以肉償債哦?你覺得這樣比較合理是嗎?」馮馳挑眉,嚇白阿海的臉。

「沒沒沒沒!老闆,你當我剛剛什麼都沒說啦!」

「哼!」馮馳從鼻孔裡哼氣,哼完終於把注意力轉回始終沒發言的女主角

「牛奶喝完了就準備工作了,以後十點半一到,你在這裡的作息就跟其他人一樣,除了休息時間跟下班都不能偷懶,聽到沒有?」

馮馳的態度嚴肅又冷淡,擺足了老闆的架子,這是因為他刻意要跟年依依劃清界線。

他想過了,他跟她不可能一輩子都這麼住在一起,他們任何一個都有可能結婚生子,到時候勢必得分離,所以他當然要盡早教會她單飛的能力,早一點教會,他們就能早一點結束現在這種奇怪的關係。

「聽到了。」年依依乖巧地點點頭,然後就在一雙雙又愛又憐的眼神下將手上的空杯拿去清洗,並且不忘擦乾擺回原位。

馮馳看著她有樣學樣,一絲不苟地將自己用過的杯子清潔整齊,眼睛不由得跟著一亮。

她把他昨天怎麼收拾清潔杯子的步驟全都給記下來了嗎?這樣的話,讓她學著工作應該不會太勉強她吧……

「老闆?阿馳?馮馳!」

葛心妮越來越大聲的呼喚把馮馳從思緒裡拉回現實,他這才發現他的員工都做鳥獸散了,包括年依依這名「新進職員」。

「別找啦!人被帶到倉庫去數馬鈴薯了。」葛心妮涼涼地說著。

「數馬鈴薯?」馮馳腦袋有點當機。

「要做薯泥用的啊!」葛心妮用一種看傻子的眼神把馮馳的臉皮給看紅了。

「咳!我當然知道!我只是、只是奇怪幹嘛先叫她去做這個而已!」

「先做哪個有差嗎?更何況每天要用到的馬鈴薯的數量可不是蓋的,還要一顆顆刷皮清洗,麻煩死了!當然要早點準備比較好。」

「一顆顆刷?」馮馳愣了一下。

「對啊!一直以來不都是這樣,你幹嘛那麼驚訝?」葛心妮挑了挑眉,隨即奸笑兩聲,道:「該不會是有人在捨不得了吧?」

這樣一問,倒把馮馳給冷靜下來了。

「捨不得什麼?我最多也只會捨不得那些馬鈴薯而已。她要是弄得不乾淨,薯泥的口感不好,砸的可是我的招牌,我當然要擔心。」

「放心吧!原來做這些事的廚工會盯著她,你真不放心,也可以去盯啊!萬一她做得不好……」

「我一定會罵她的!」馮馳像是怕她不相信一樣,接得又快又大聲。

「誰讓你罵人了?」葛心妮皺眉。

「做不好本來就該罵,就算是她也一樣。」馮馳理所當然地說完就走掉了,留下一臉莫名其妙的葛心妮。

一整天下來,馮馳一句話也沒罵過年依依。

他不是真的捨不得罵她,而是她根本沒做什麼討罵挨的事。

她這人本來就乖得不得了,叫她做什麼都會乖乖照辦,不會也知道要問人,還一句抱怨也沒有,簡直就是模範員工。

不過馮馳心裡還是覺得有那麼點--非常大點的--不舒爽。

看著她跟在別人屁股後面團團轉的感覺,就像自己養的狗跟著別人跑了一樣的古怪。

這份古怪從早上持續到太陽要下山了,馮馳才終於逮到機會一吐為快。

「你們在做什麼?!」他瞪著廚房裡的一男一女。

男的是副廚阿洋,女的當然是他親自盯了一整天的年依依。

傍晚的時候他想著有大伙顧著,年依依也搞不出什麼大亂子來,所以就放心到辦公室處理公務,哪知道他再回來會看到這種狀況--年依依站在砧板前面,阿洋站在她後面,準備手把手教她切菜。

他們以為他們是在拍什麼浪漫愛情片嗎?

「老闆,依依說她想學切菜,所以要我教她啦!我們什麼都沒做哦!」阿洋搔搔頭,臉頰浮上可疑的紅暈。

要是光明磊落還臉紅個屁!

馮馳在心裡腹誹幾句就冷冷瞪著年依依這個始作俑者,想當然耳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還滿臉期待地指著阿洋對他說:「阿洋好厲害!我也要學!」

毫不保留的讚美明顯把阿洋的靈魂拱上了天堂,他的笑容大得像快要把他的臉給裂成兩半了。

而馮馳,他黑如焦炭的臉皮好像也快要灰飛煙滅了。

這小鬼跟著別人屁股後頭轉就算了,這會兒還崇拜起別人來了?

「學什麼學?我這裡又不是教室!東西都給我放好!」馮馳一聲令下,伸出一根指頭直指年依依,冷聲道:「你!給我出來!」

年依依臉上的期待一下子全化作驚惶失措,看得馮馳差點就要軟化了,不過他咬牙告訴自己要硬起來,冷著臉堅持把年依依叫到外頭去訓話。

「你這是在幹什麼?勾引阿洋嗎?!」馮馳沉聲質問。

「什麼是勾引?」她果然不懂。

他深吸一口氣,十足耐心地解釋道:「勾引就是沒有主動跟異性保持距離,就像你剛剛讓阿洋手把手教你切菜一樣,不知道的人看了會以為你們關係特別不一樣。」

「特別不一樣?」

「就像你願意跟他回家一樣。」他想他這麼說她應該就明白了。

她當然明白。

「我不要跟他回家!」年依依猛地搖頭。

「那以後就得跟那些臭男……那些男員工保持距離,知道嗎?!」他的臉色終於由陰轉晴。

「知道了。那你會教我嗎?他們都說你好厲害的!」她忽地拿著,雙星星眼看著他,而且上前一步,幾乎就要撲進他懷裡了。

他眼明手快扣住她的肩頭,臉頰一熱,終於明白阿洋剛剛的心情。

哪個男人被這樣一個精緻漂亮的小女人崇拜奉承都會招架不住啊!

「你真的想學,有時間我可以教你,不過我也算是異性,你也要跟我保持距離,所以不可以再像這樣靠我這麼近。」他深吸一口氣,反而被她身上傳來的皂香味給擾得更加心浮氣躁。

「可是我願意跟你回家啊。」她的問題讓他赫然發現他剛剛的比喻簡直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我剛剛的意思是,不跟異性保持距離就好像你願意跟他們產生一種……一種特別的關係,比住在一起還特別,既然你連跟阿洋住在一起都不想的話,那更深入一點的關係當然就不會發生了,所以你要跟他保持距離。這個以後你會更明白的。總之,我們現在雖然住在一起,但我們還沒有那種關係,也要保持距離,明白嗎?!」

「喔。」她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反正我們要住在一起可以,但是你從今天晚上開始就不能再抱著我一起睡覺,我之前說的男女授受不親就是這個道理。你不懂也得懂,不然就得去跟葛心妮住,我可不要自找麻煩!」他刻意板著臉說這些,就是要一勞永逸。

他畢竟是個血氣方剛、各方面無比正常的男人,自制力有限,她再投懷送抱,難保不會發生比接吻更失控的事情。

「我懂!我懂!不跟經理住!」年依依想抱住他,但又為了表現自己真的懂了,只好硬生生忍下來。

她的掙扎全寫在臉上,讓馮馳看了不禁一陣好笑,不過她接下來的問題就讓他笑不出來了。

「那我可不可以抱豆豆睡覺?怕睡不著。」她歪著小腦袋發問。

她現在發現抱著有溫度的東西睡覺好舒服呢!可是他不讓她抱了,屋子裡有體溫的東西就只剩下豆豆那條狗了,那也是他的狗,當然要問過他的意思。

瞧她聲音軟軟的,眼神軟軟的,小小聲徵詢他的同意的樣子實在是有說不出的可愛,理應將他化為一攤溫柔春水才對,但是他現在從心情到臉皮都跟溫柔似水扯不上邊。

聽她這意思,不就是他跟家裡那條狗是擺在同一個層次的?

「你要抱就去抱,不要抱得不舒服把牠給踢下床就好。」他沒好氣地恩准她把豆豆當抱枕用,心裡卻是不以為然那條笨狗能讓她睡得又香又甜。

然而事實證明,年依依的抱枕並不是非他不可,她抱著豆豆睡覺不只睡得又香又甜,還睡到賴床叫不醒。

反倒是馮馳自己在沙發上躺得渾身筋骨酸痛不說,還因為一整晚都在期待她會跑來跟他要求換「抱枕」,結果搞得自己徹夜未眠。

他是很懊惱,不過睡沙發也總比每晚煩惱著要不要把八爪章魚吃下肚裡好吧?所以他們的「床事」就這麼定案了,也算是皆大歡喜。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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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14 01:43:39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半個月後的這天,「FORK佛克」餐廳才剛剛走進一個客人,媒體記者就把大門口給擠爆了,不過即使有再多探究的目光跟鏡頭,也全都被淡灰色的高牆阻絕在外。

「那就是孫菲兒?」

「她來了?」

「真的嗎?我看看!」

因為孫菲兒包下了整間餐廳,現在才剛落坐,所以不急著上菜,這會兒兩個廚師、一個經理還有兩個被叫來上班的服務生阿海跟芳芳,這會兒全都擠在廚房門口,七嘴八舌討論起坐在窗邊那位戴著墨鏡、長髮飄逸的貴客。

在萬眾矚目之下,被研究的人慢條斯理地摘下墨鏡,讓窗外透進的陽光照亮一張標誌性的臉孔--看起來就是脾氣不好的樣子。

「本人怎麼也長得這麼凶?我還以為她是拍廣告才故意結屎臉?」阿海搔搔頭。

「你不知道她的外號就是野蠻超模啊?不過個性怎樣是一回事,重點是她在走秀的時候氣場強大超殺的啊!外國人現在都被她迷得團團轉,歐洲美國很多大秀都指定她開場,真可以說是台灣之光!」芳芳說得口沫橫飛,看得出來孫菲兒是她的偶像。

「我看老闆也是被她迷得團團轉哦!不然他今天怎麼會出去坐台?」阿海指著正在跟孫菲兒聊天的馮馳,跟芳芳兩人嗤嗤偷笑。

「胡說什麼?他們只是普通朋友而已。」葛心妮一手一個,輕捏阿海跟芳芳的臉。

「朋友?怎麼認識的?難道老闆在國外也走秀?」阿海的猜測讓所有人的嘴角都狠狠抽了一下。

「他們是在老闆當時在法國工作的餐廳認識的,她很挑食,但是老闆可以把她不敢吃的變成她敢吃的,所以一試成主顧還變成朋友。」葛心妮解釋完畢,眾人不約而同明白的哦了一聲。

「所以別瞎說一些有的沒的,給外面那群狗仔聽到就麻煩了。」葛心妮這樣交代完就去做自己的事了。

「狗仔在外面又聽不到!你們不覺得老闆這種野獸男跟孫菲兒那種野蠻女站在一起,不也挺配的?」芳芳一臉八卦。

「配不配是不知道,不過她跟老闆肯定交情匪淺,不然難得回來台灣一趟,報紙上說她通告滿檔,喝杯水都沒時間了,怎麼還會特地過來吃飯?不過她省了點菜的時間,老闆對她喜歡吃的如數家珍,昨天都跟我交代好了。」主廚阿智的話讓眾人看著孫菲兒和馮馳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該不會他們早就偷偷在交往了吧?」阿海這才問完,一隻小手就扯住他的制服一角。

小手的主人是年依依,這會兒正歪著腦袋看阿海,另一隻手上握著一隻空杯子。

今天沒什麼事情給她做,馮馳准許她坐在廚房喝牛奶吃餅乾。現在她牛奶喝完了還想要,也知道只能找馮馳要,所以正在找人,不過人還沒有找到,她就被一個新名詞吸引過去了。

「交往是什麼?」

經她一問,眾人面面相覷,然後不約而同都拍拍阿海的肩膀,意思是各人造業各人擔,他自求多福。

阿海苦著臉看大家很沒義氣地跑光光,留他一個人收拾殘局。

所謂「禍從口出」就是這樣。他要是不好好解釋清楚,傻乎乎的她萬一跑去跟老闆說,被老闆以為他造謠生事,他就死定了!

「呃,交往就是,就是……就是兩個人變成情侶。」

「情侶是什麼?!」年依依繼續眨著大眼睛發問。

很想抱頭慘叫的阿海,看到其他人躲在一邊偷笑,就氣得牙癢癢。

「情侶就是一起做某些事情的人。」

「一起?」

「對,情侶不論什麼時候都會希望跟對方一直在一起的。」

「一直在一起?」棕色的眼睛倏地一亮。「那要一起做什麼事情?」

「就是抱一抱、接個吻之類的事情。」對著年依依這張臉,他的尺度哪敢逾越十八禁。

「接個吻?」

「接吻就是--」阿海吞了吞口水,看著她的眼神越發癡呆。

他可以示範給她看嗎?

當然不可以,因為她的飼主出現了。「你們在幹嘛?比誰眼睛大嗎?」馮馳臉色不善地問道。

他想著年依依的牛奶應該喝得差不多了,她這麼貪吃肯定四處在找他再要一杯,所以急著過來看看,哪知道急的人只有他一個,她老神在在杵在這裡跟

別的男人深情凝視……好吧,就算深情是他加油添醋,但是這兩個人旁若無人、渾然忘我地看著彼此是事實。

而這,讓他很、不、爽。

「把這拿去給大廚,告訴他這幾樣孫菲兒等一下要外帶。」這樣說著的馮馳迅雷不及掩耳地把手裡的單子壓在阿海的胸膛上--用一種完全不必要的力氣。

「咳!咳!」阿海的臉色像肋骨快斷了。

「怎麼,身體不舒服嗎?難道是你眼睛不舒服才盯著別人發呆?要不要我放你兩天假休息,兩天不夠還可以再加碼,等你眼睛好了再來上班好不好?」馮馳皮笑肉不笑地「關心」冷汗直流的年輕人。

呆子都聽得出來馮馳就是在不爽阿海對著年依依流口水,阿海當然不是呆子,他連忙跟馮馳保證會治好自己的「眼疾」,就趕緊抓著胸膛上的單子溜了。

解決了一個,就剩一個了。

馮馳危險的目光向下一掃,很快就找到一雙亮晶晶的棕色眼睛跟一隻空杯子。

「還要。」她一看到馮馳就想到還沒被滿足的胃口,至於情侶跟接吻是什麼遠比不上她的肚皮重要,所以她又失去興趣了。

「還要喝?我以為你盯著人看就會飽呢!」馮馳擰著嘴角諷刺道。

可惜年依依完全聽不懂他的話中有話,又一次用一雙純潔無比的眼睛把他看得自討沒趣,不到三十秒就把她要的牛奶準備好了。

「待在這裡等我回來,牛奶喝完了也不能亂跑,聽到沒有?!」他不厭其煩再交代一次。

他就像她的飼主,不但讓她好吃好睡,還十足耐心地教育她所有她該知道的事情。

而她自己也很努力,總是學得又快又好。一天天過去,她能做的事情越來越多,說話也越來越完整成熟,不過她的本質原來就是個天然呆,改不了了,他也沒想要她改掉,因為他就喜歡她這樣--當然,他是不會告訴任何人的。

「聽到了。」年依依點了下頭就捧著杯子慢慢喝起來,乖巧的模樣讓馮馳很想動手揉揉那顆金棕色的小腦袋,不過他立刻壓下了這股慾望。

想清楚以後,他再看她一眼便離開廚房到外面去找孫菲兒了。

「你被人恐嚇?!」

馮馳擰著眉心,嚴肅地看著對面的孫菲兒。

他跟她多年前一見如故,當他還在歐洲的時候,他們時不時都會聚上一聚,只不過兩人當時都還不是什麼大紅大紫的人物,所以沒人知道他們的好交情。

他很高興她終於闖出一番成績,卻沒想到光鮮亮麗的背後有著不為人知的恐怖經歷。

「對啊!從幾個月以前就開始了。先是信件,後來就是一些沒人會想要的禮物。最近一次是在上個星期,我飛到米蘭工作,那個人居然打聽到我住哪家飯店,寄幾隻死老鼠給我,把我噁心得三天吃不下飯,不過剛好讓我擠得進去一件所有女模穿了都會窒息昏倒的洋裝,把設計師樂得嘴都歪了,欽點我代言他家下一季的服飾呢!」孫菲兒雲淡風輕的樣子,好像這件事沒什麼大不了的。

「你的行程那個人都知道?」馮馳這麼問的時候,孫菲兒的沙拉正好送上來,她立刻一頭埋進盤子裡大快朵頤。

「只要跟時尚圈子混得熟一點,要打聽這種事情還不簡單?」孫菲兒抹抹嘴角的醬汁,回得滿不在乎。

「你有沒有想過可能會是誰?」

「當然想過啦!不過本姑娘人紅是非多,人人有嫌疑,個個不確定。」孫菲兒無所謂地一聳肩。

「你倒是挺看得開。」馮馳翻了個白眼。

「不然怎麼辦?難道要怕得躲在家裡不敢出門啊?」孫菲兒也翻白眼。

「也是。至少你現在聘了一個保鏢,那個人要想接近你也不容易。」馮馳點頭表示認同。

「什麼保鏢?」孫菲兒皺著眉,把吃乾淨的沙拉盤推到一邊。

「他啊!」馮馳指著在他們附近四處走動的男子。

這人從跟著孫菲兒進來以後就只顧著左看右看,不就是在觀察這地方安不安全嗎?

「那種瘦皮猴哪裡看起來像保鏢?」彷彿被按到開關一樣,孫菲兒的嗓門大了不只一倍,還拚命往瘦皮猴的方向丟眼刀。

對她的嘲諷恍若未聞的男子繼續這走走那看看的,用機警的眼神過濾著每一個經過他面前的服務生,讓馮馳聯想到警覺性極高的獵犬。

「他不是保鏢的話,那他是誰?」馮馳滿頭問號看著互動奇怪的兩個人。

「他哦--自閉症、牛皮糖、控制狂,你任選一個叫吧!不然叫他性功能障礙患者也行!」孫菲兒明顯看那個男子很不順眼。

不順眼還讓他跟?

「他到底是誰?」馮馳沒耐性地擺擺手,要她別囉唆。

「我鄰居啦!」孫菲兒一副「老娘倒了八輩子霉才買到他隔壁房子」的樣子。

「敬宇嵐。」男子終於在馮馳跟孫菲兒之間的空位坐下來,然後優雅地伸出手與馮馳交握。

「馮馳。」

兩個男子對彼此客氣地笑笑,笑得孫菲兒老大不高興。

「喲?原來你會笑啊?我還以為你顏面神經失調呢!」

「你在埋怨我不對你笑嗎?」

「聽你放屁!誰准你坐在這裡?給我起來!」

「我坐在哪裡不用人准許。」敬宇嵐回答得無比淡定。

「你--」孫菲兒的丹鳳眼瞬間瞠大到讓馮馳歎為觀止的程度。

「好了!」馮馳抬手阻止孫菲兒在他店裡大呼小叫。

「你們真的只是鄰居?你讓個鄰居跟著你幹嘛?」後面那一句是對孫菲兒問的。

以她的個性,沒道理放個不順眼的人在身邊吧?

「人情債啦!」孫菲兒煩躁地拿湯匙猛敲桌子。

馮馳看看她又看看敬宇嵐,後者靜靜坐著,一聲也不吭。「要吃什麼嗎?」

馮馳想到敬宇嵐還沒有點餐。「不用,謝謝。」

「哼!瘦不拉嘰還學人家減肥?餓死了可別賴我!」孫菲兒撇著嘴嘲諷。

「雖然你的話聽起來很刺耳,但是我知道你在關心我。不過我真的不餓,別為我擔心。」敬宇嵐清冷的表情居然出現一絲笑意。

馮馳挑挑眉,非常瞭解孫菲兒絕對會被這男人的冷靜自持給惹毛。

果不其然,孫菲兒紅著臉大叫一聲「鬼才擔心你!」就從位子上跳了起來,一副她要跟敬宇嵐沒完沒了的樣子。

這都在馮馳的意料之中,可是接下來的發展卻完全在他意料之外。

他知道這時候廚房應該要出下一道菜了,但是他不知道這一回上菜的人居然會是年依依?!

看她小心翼翼捧著一盤子熱湯走過來的樣子,他心中暗叫一聲糟,正要站起來,卻已經來不及阻止她連人帶湯被孫菲兒激動的手臂揮得正著。

眶啷一聲之後,盛湯的瓷盤就已經落在地上砸得四分五裂。

餐廳裡的盤子都是馮馳委託一個知名陶藝家製作的,個個絕無僅有且彌足珍貴,不過現在摔碎了一個他一點都不在乎,他甚至看都不看一眼,全副精神都只落在一身狼狽的小人兒身上。

年依依明顯受到極大的驚嚇,豆大的淚珠已經成串沿著蒼白的臉頰滑下來。

「喔,老天!」孫菲兒也被嚇得不輕,特別是在看到年依依看起來這麼幼小的時候。

「阿馳,你這裡僱用童工嗎?」孫菲兒的問題讓敬宇嵐瞪著天花板歎氣,馮馳則是感到陣陣無力。

「是誰讓她出來端盤子的?」馮馳的利眼直指出餐口的方向,今天唯一一的外場服務生已經直挺挺地立正站好等他發落了。

阿海跟芳芳互相看了一眼,最後是阿海站出來解釋。「因為依依她想試試看,我們在廚房裡教了她走上好幾遍都沒問題,才--」

不用說,這兩個人肯定是受不了年依依的小狗眼攻擊,才會答應她的請求。

所以說,要是年依依安分一點就沒事了!

「我不是叫你乖乖待在廚房不要亂跑?你一天不給我惹麻煩你就不高興是不是?」他陰著臉瞪年依依。

她敢不聽他的話?要是闖出更大的禍怎麼辦?

馮馳只想讓年依依明白這不是可以玩鬧的事情,所以才會厲聲教訓她,想當然耳年依依真的被他嚇壞了。

她給他惹麻煩了,他在生她的氣,他會不會不要她了?

這個認知嚇得她完全說不出話,眼淚更是撲簌敕直掉。

這般楚楚可憐的模樣讓面冷心熱的孫菲兒看了直呼捨不得,拿著紙餐巾幫年依依清理身上的狼藉。

「嘶!」年依依吃痛地畏縮一下,孫菲兒才發現她的動作太粗魯,反而讓淋在布料上的湯汁更貼近年依依的皮膚,肯定很痛。

那是當然的,剛要上桌的熱湯會有多燙呀!

注意力始終放在年依依身上的馮馳當然也注意到了這件事,他暗咒自己的遲鈍,下一秒趕緊把葛心妮叫過來。

「帶她去清理一下。」再看年依依這樣慘兮兮站在他面前,他可能會殺人!

「不要……」年依依搖著頭。

「你以為我在問你的意見?」心煩意亂的馮馳當然顧不上安撫膽小的年依依,看她哭得都打嗝了,以為她痛得受不了,趕緊用眼神示意葛心妮動作快一點。

葛心妮抿著嘴,不由分說就把年依依拉走,誰都看得出來年依依不想走,她正奮力掙脫葛心妮的手呢。

誰也不曉得,年依依是想到上次馮馳要她跟葛心妮回家的事,以為馮馳又不要她了,自然不願意跟葛心妮走。

可是她的反抗看在馮馳眼裡就是耍任性,他一個箭步上前想要抓住年依依的手,決定親自出馬帶她去清潔上藥。

然而年依依的反應卻是眾人始料未及的,就連馮馳也想不到,這麼依賴他的她竟然想躲開他?!

雖然只是後退一步而已,但已經讓馮馳震驚得心窩發痛。

她居然會怕他?

其實年依依是怕挨打,可是她更怕馮馳不要她,所以她躲了一下就不躲了,乖乖讓他抓著,但是他烏雲密佈的臉色還是嚇得她瑟瑟發抖,甚至認命地閉起眼睛。

她不知道她這樣做會讓馮馳差點吐出一口血來。

她難道以為他會打她?

馮馳很生氣,氣她竟然誤解他,可是他隨即就想到她過去在年家肯定沒少挨打,會有這種反應再正常不過。

心尖一軟,他的臉色也柔軟許多,正想安撫飽受驚嚇的人兒,卻發現人家已經讓葛心妮拉走了,這一回不但不掙扎還看都沒再看他一眼,乖巧得讓他只想罵髒話。

她真的當他是洪水猛獸了?

馮馳臉色越發深沉,現在不只是心臟,他每一根神經都痛得受不了!

「咦?她到底是--」孫菲兒對年依依的身份感到很好奇,但她才剛要問,就被一聲巨響給嚇得目瞪口呆。

原來是馮馳踢翻了一張椅子,不只這樣,他整個人還像只發狂的野獸快步趕上年依依的腳步。

在眾目睽睽之下,他抓了人就往門口走,徒留一干傻眼的觀眾面面相覷,誰也沒膽子上前攔下他們。

看馮馳這麼生氣,他們只能祈禱他還留著理智,不要把年依依給活活嚇死了。

馮馳當然不是想把年依依給嚇死才帶走她,他只是一時失控而已,當他一走出餐廳的時候,他的理智就全都回籠了。

他明白眼前的當務之急還是先處理年依依的一身狼狽,所以帶著人就先去附近的診所上藥。

其實年依依傷得不嚴重,那些熱湯多半都翻倒在地上了,只有一小部分潑到她的衣服,還是因為孫菲兒的粗手粗腳,那些濕透的布料才貼上她的皮膚,不過她皮膚太幼嫩,即便是這樣短暫的接觸也已經在上面留下淡淡的粉紅色,看得馮馳眉頭深鎖,不停要求護士動作輕一點,完全無視對方的滿頭黑線。終於,他把人帶回家了。

一把門關上,他的理智又被一種惴惴不安的心情給踢走了。

他想起來她剛剛的閃躲,就連從診所回來的路上,她也是低著頭跟在他屁股後面不吭聲,現在回來了更是一溜煙躲到房裡,明顯在逃避他。

她真的開始怕他了?不願意讓他接近了?說不定她現在就正打算收拾包袱離開他?

種種猜測都讓馮馳的臉色更黑一度,尤其是最後那一個,讓他胸膛又緊又痛。

難道這就是孩子養大發現他們翅膀硬了的感覺?不,他根本沒把她當個孩子。

她是又笨又呆,凡事都還要人教,但是在他的潛意識裡,他一直都當她是個大人,還是個女人,不然不會一再對她產生慾望。

然後他又想到,他一個人自由自在慣了,現在多個人分享他的空間、佔據他的心神,他為什麼一點都不感到厭煩?

她如果現在真的想走,他應該要高興才對,可是他現在什麼情緒都有,就是沒有高興。

下顎一緊,他冷著臉大步邁進房間,很快地在床上找到他要找的人。年依依一見是他走進來,居然冒出一聲嗚咽就把自己的身子鑽到被窩裡,死活不肯再出來。

馮馳哪由得她逃避,大手一伸,就把小鴕鳥給逮出來了。

他的手指緊緊扣住她的下巴,凌厲的虎目端詳著佈滿淚水的美眸,還有逸出驚喘的小嘴。

該死--

「唔!」年依依低叫一聲,雙手緊緊抓著馮馳的手臂。

他怎麼又吃她的嘴巴了?

她不知道如果她真的這麼問他,他也回答不出來,因為這是他完全沒經過大腦思考做出來的動作。

吻上她以後,他的大腦就更加不能運轉了,因為她的滋味就跟昨晚一樣的甜美,讓他滿足得再也放不開她。

他貪婪的舌尖不費吹灰之力就撬開柔軟的唇瓣,熱情地汲取裡頭的溫軟芳香,把她吻得暈頭轉向,整個人癱軟在他的懷裡。

一吻方休,他的額頭輕輕靠著她的,把她惹人憐愛的表情盡收眼底。

他剛剛腦袋,熱就吻上去了,而她的滋味是那麼樣的甜美,她的信任又是那麼樣的動人,讓他身心都滿足得無法自持。

他一向知道自己強勢,還有點大男人,但他從來不知道有個人像她這樣全心全意依賴他、信任他會讓他感到這麼滿足。

也許就是這樣,她異於常人的缺陷才會讓他只想照顧她,她的依賴讓他想竭盡所能疼寵她,她的純真也讓他決定要悉心呵護,輩子。

這麼說來,她的缺點在他看來全都變成了優點,這不就是人家講的真愛的感覺?

「呸!天要亡我才會送我這種真愛!」他猛地搖頭,想把這恐怖的想法給甩乾淨。

可是不論怎麼搖,他就是搖不掉內心深處對她的異樣感覺。

昨晚那個吻他還能推給衝動,今天這個吻……要不是真的對她有非分之想,他哪會一再偷香?

仔細想想,他所有亂七八糟的感覺也許都是出於這個非分之想,要不然他為什麼就只會心疼她?只想照顧她?別人來心疼照顧他全都看不順眼,現在眼看她躲著自己也心痛得快要死掉!

完蛋了!他自取滅亡了!

挫敗的黑眸忍不住忿忿地掃過還看著自己的人兒,她那雙迷迷濛濛的大眼睛差點又要把他的心魂給勾走了。

都怪這個超齡蘿莉說不聽也趕不走,讓他的腦袋不聽他的指揮,對她產生了興趣!她根本就是毀滅性武器,專門來搞砸他的人生的!

那他現在該怎麼辦?

趕她出去,重拾他的平靜生活?這樣他跟年家那,家子渾蛋有什麼兩樣?所以要留她下來,拐她來當自己的親親女友?那他豈不是真成了變態了!渾蛋不能當,變態更不行,那要他怎麼辦啊?

「你不生氣了嗎?!」年依依輕輕拽了下馮馳的衣角,不解他怎麼對著自己發起呆來了?可是看他的表情又不像剛剛那樣橫眉豎目的,應該不是在生氣吧?

「誰說我不生氣?我氣得都快升天了你沒看見?」他又橫眉豎目了。

「那會飛走嗎?」好奇寶寶遇到不懂的當然要發問。

「你真想氣死我是不是?」他忍著笑意逼問。

真拿這呆子沒辦法。

「對不起!你不要趕我走!」她拽緊他的衣角,就怕一放他就跑了。她焦急的表態立刻滿足了某個暗戀在心底口難開的男人。

馮馳擰著壞笑,冷哼:「還會怕我趕你走啊?我以為你自己就想走了呢!」

「我哪有?」她瞪大一雙小狗眼,可愛極了。

「沒有你剛剛怎麼怕我怕成那樣?居然還想躲起來不理我!」他說著就一把掐住水嫩嫩的粉頰。

「我怕你一跟我說話就是要趕我出去啊!」她憂愁地扁著嘴。

「我要趕你出去哪還用得著跟你廢話這麼多!」他實在好氣又好笑,但是心裡最明顯的感受還是高興。

她不是想從他身邊逃開就好!

「反正你要知道,今天的事情沒有下次,我的餐廳不是你的遊樂場,你想學什麼跟我說,我一定教你,但絕對不能再鬧出今天這樣的事情來,知道嗎?」

「知道了。」

「還有,你記住,我不會打你,也不會不要你,你心裡有什麼話就儘管說,就是不能再像這樣躲著我一聲都不吭。」他說完自己就先歎了口氣。天要亡他也罷,自取滅亡也罷,反正他就是丟不下她了。

在她懂得愛情是什麼之前,他只能耐心等待。

「嗯!你對我真好!」她衝著他甜甜一笑。

「我也這麼覺得。」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壓抑撲倒她的衝動。

衝動是魔鬼!

「那個……」她的小臉浮上遲疑。

「嗯?」他漫不經心地應聲。

「剛剛那個是什麼?!」年依依摸著自己的嘴巴,上面彷彿還帶著他的溫度,燒得她臉頰熱呼呼的,全身也麻麻的,心臟更是卜通卜通直跳。

她是怎麼了?

她的問題沒有立即得到解答,因為他又在對著她發呆了。

馮馳黑黝黝的眼珠子癡癡瞪著水嫩嫩的小嘴,喉結重重沉了一下。

「咕嚕。」

好想要……

不!不能要!

「那個……那件事你就當沒發生過,是我一時氣昏頭了才會那樣,以後不會了!」他的保證讓他自己的心頓感失落。

殊不知,覺得失落的不只他一個。

年依依直覺認為那個嘴對嘴的動作很重要,他對她這麼做了兩次,兩次都讓她覺得身體輕飄飄的,腦袋暈乎乎的,舒服極了。

可是他卻說是因為他生氣才對她做這種事,而且明顯不願她再提起了,讓她覺得心裡空蕩蕩的,有種說不出的難過。

她難過,馮馳也很難過,他也很想再把她抓來吻個十遍八遍啊!但是不行就是不行!

「好了,我看今天就不用再過去餐廳了,在家好好休息吧。」他倏地拉開跟她的距離,才一秒鐘人就已經站在床邊了。

「你呢?」她連忙要跟著下床。

「我也在家,可以吧?」他佯裝不耐地大歎一口氣。

看她心滿意足地回答一句「可以」,就讓他又一次出現想要仰天長嘯的衝動。

看得到吃不到,真正是世界上最遠的距離。

可是他不想當渾蛋也不想當變態,那就只能學習當聖人了。

反正來日方長,以後他會對她加倍的好、加倍的疼惜,讓她開竅的那一天,腦袋裡想到的第一個男友人選就是他本人!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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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這天傍晚,孫菲兒跟敬宇嵐準時抵達「FORK佛客」餐廳。

這一次是馮馳主動邀請孫菲兒共進晚餐,就當是上次年依依闖禍的賠禮。對於敬宇嵐的二度出現,馮馳感到有點驚訝,不過並沒有說什麼,只當這人真是孫菲兒的冤親債主,她不甘願也甩不掉,就跟他和年依依一樣--不過當然他是非常樂意跟年依依糾纏一輩子的。

說起年依依,她也跟他們一起吃飯,這還是因為上一次的意外,讓孫菲兒對她產生了莫大興趣的關係。

巴不得二十四小時跟在馮馳身邊的年依依當然不會拒絕,至於馮馳,現在他也是巴不得二十四小時看著年依依,也就更不可能拒絕了。

「怎麼臨時換地方吃飯?」馮馳領著年依依坐下,對面是一臉好奇盯著年依依猛瞧的孫菲兒以及一樣面癱的敬宇嵐。

本來他們是約在另一家餐廳碰面,但就在一小時前,孫菲兒打電話來說要改在這裡吃,為求隱密性,他便在餐廳二樓的品酒室設宴款待兩人。

「問他唄!是他說要換的。」孫菲兒把問題丟給敬宇嵐。

「安全。」敬宇嵐面無表情地吐出兩個字。

「這麼怕死躲在你家吃香喝辣不就好了?沒人請你跟過來。」孫菲兒斜他一眼。

「你口是心非的毛病一點都沒變。」敬宇嵐一副「我無比瞭解,所以不會跟你計較」的樣子,讓孫菲兒氣得抓起叉子。

「你找死是不是?!」

惡狠狠的威脅非但沒嚇到敬宇嵐,反而把正好送菜上來的服務生驚得臉色發白。

孫菲兒懊惱地瞪著敬宇嵐,他一直等到服務生都走了以後才說:「我已經死過一次,很肯定那滋味並不好,所以我絕對不會找死。」

他說完,在場所有人臉色各異,特別是剛剛還想揍人的孫菲兒,這會兒就像是被貓咬掉舌頭一樣忘記怎麼說話了。

「依依也死過。」年依依一開口,把剛剛回神的馮馳跟孫菲兒又驚得目瞪口呆。

馮馳很快反應過來,心想她的意思應該是那次被歐惠敏打到重傷住院的經驗,遂簡單地把年依依的狀況跟孫菲兒還有敬宇嵐解釋一遍。

這會兒孫菲兒望著年依依的目光不只好奇,還多了很多的同情跟憐惜,所以接下來一整個晚上,她都不停夾菜給年依依吃,噓寒問暖的溫柔慇勤比起馮馳有過之而無不及。

「你喜歡她吧?瞧你那奴才樣,把她伺候得那麼周到。」孫菲兒趁著年依依去上廁所,一臉狡詐地盤問馮馳。

「是又怎麼樣?」馮馳也不隱瞞。

「那得手了沒?」

「嘖!一個女孩子家說話怎麼這樣難聽?你就是這樣才沒男人要!」馮馳嫌棄的眼神跟敬宇嵐疑似附和的冷笑立刻把孫菲兒激得跳了起來。

「你自己慾求不滿遷怒到我頭上幹嘛?」孫菲兒很不客氣地拿叉子指著他。

「她的狀況怎麼樣你看不出來嗎?我是能騙她上床,但我又不是禽獸。」慾求不滿的男人脾氣都不好,馮馳顯然就是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

打從他意識到對年依依的情愫之後,他就每天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因為那個小笨蛋三不五時都在誘惑他--儘管是無意識的--她就連吃飯的樣子都讓他覺得可愛得不得了,恨不能她那張粉嫩嫩的小嘴咬的是他身上的肉。

可是要等到她想吃他的時候,他這身皮都要皺了吧?唉!

「我看她挺在意你的。」孫菲兒很樂觀。

「因為我在她眼裡就等於食物,沒有我就沒有食物,她當然在意我啦!」馮馳一點都不抱期待。

「食物可以跟人共享,男人可不行。」孫菲兒的眼睛裡全是算計。

「你想幹嘛?」馮馳直覺地皴緊眉頭,不過他的問題沒有得到解答。

年依依回座位上了。

孫菲兒跟年依依點了下頭,就把目光移轉到馮馳臉上。

「阿馳,我們剛剛說到哪了?!」孫菲兒故作曖昧地衝著馮馳眨眨眼,一邊將白皙細緻的手放在他的手背上。

馮馳一下就意會過來她的用意,他也想看心愛的小人兒會不會大吃飛醋,所以樂得咧開嘴配合,可惜還不知道效果如何,孫菲兒的手就已經被另一隻大掌給抓回去了。

「你這是在幹嘛?」敬宇嵐清冷的面容終於鬆動,換上一臉要咬人的兇惡。

「你才是在幹嘛咧!賣來亂啦!」孫菲兒用力把手從敬宇嵐的掌心裡掙開。

「現在外面傳得沸沸揚揚,要是被人看到--」

「看到鬼啦!這裡連只蚊子都飛不進來,擔心個屁!」孫菲兒忿忿指著窗戶,現在窗簾都拉上了,就算狗仔再有本事也拍不到東西。「而且,你擔心我跟他被人亂寫,那還說要來這裡吃飯幹嘛?」

「在別的地方吃飯一樣會被亂寫,又不能保證環境跟食物絕對沒問題,這裡相對安全。」敬宇嵐說得頭頭是道。

「什麼爛邏輯!」孫菲兒罵了一聲就切了塊牛排放進嘴裡用力咀嚼,彷彿她嚼的是敬宇嵐的肉一樣。

馮馳一邊默不作聲看著兩人的互動,一邊俐落地將盤子裡的牛排切割成一口的大小,切完了就跟年依依交換,阻止她把整塊牛肉叉著吃的慘劇發生。

「言歸正傳,我們還是快點決定我們要去哪裡玩吧。」孫菲兒把食物嚥下肚子裡,立刻對馮馳獻上過分燦爛的笑容。

「玩?你們一起?」年依依偏頭不解。

「對啊。下禮拜我就要回法國工作了,下次回來都不知道什麼時候了,當然要趁現在跟阿馳維繫一下感情啦!這時候正值水蜜桃產季,我們去採水蜜桃怎麼樣?我還沒采過呢!」

「就我們兩個啊?」馮馳眼睛一亮,音量高了不只一倍,彷彿聽到什麼令他興奮的好消息一樣。

他發亮的眼角偷偷觀察著某個小傢伙的反應--唉,還不是吃她的牛排吃得這麼香……

「對啊!就我們兩個!泡溫泉也行、上陽明山賞花也不錯。你要是沒時間的話,再吃一頓飯也沒問題……」孫菲兒捧著腮幫子說出一個又,個的計畫。

「統統不可以!」再一次,出聲反對的人同樣是敬宇嵐。

「沒人問你意見!」孫菲兒玩興大減,狠瞪一再壞人好事的程咬金。

「我當然要有意見。你這樣會製造不必要的緋聞……」

「那不是緋聞不就好了?」

「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我正正當當跟馮馳這位事業有成、家財萬貫、溫柔體貼、舉世無雙的餐廳老闆交往,總行了吧?」誇張地盛讚馮馳一番之後,孫菲兒就對著他猛拋媚眼。

「你已經自貶身價到這地步了?甘願當人小三?」敬宇嵐說著就掃了眼年依依,後者絲毫沒有當正宮的自覺,不但繼續吃她的東西,吃得小嘴滿是油光,嘴角還微微上揚,彷彿相當滿意下肚的美味。

年依依這副無關緊要的模樣,讓敬宇嵐疑似癱瘓的臉部神經當場狠抽好幾下,隨後就一臉同情地看著馮馳,馮馳則是跟孫菲兒對看一眼,雙雙挫敗地大歎一口氣。

年依依對三人的異樣毫無所覺,在她默默把盤子裡的牛排掃了大半之後,她才再度開口搭話。

「你想要去哪一個?采水蜜桃聽起來好好玩!」她的眼睛閃閃發亮,似乎很贊同馮馳跟孫菲兒一起上山采水蜜桃,表情口氣都洩漏出興奮來,渾然不覺這樣的反應有多麼令人失望。

「我每一個都想去啦!」馮馳惡聲惡氣地回答她。

他的一顆心都被她給挫折得歪七扭八了,她居然還在幫他想哪裡比較好玩?

真是悶爆了!

儘管馮馳覺得自己委屈至極,但是他對年依依仍然是有求必應,她要賞花就帶她去賞花,她要泡湯就帶她去泡湯。

其實馮馳早就忘了孫菲兒當天晚上講過什麼話,他只記得年依依對他要跟別的女人甜蜜出遊一點感覺也沒有,就等於對他沒感覺,他自怨自憐都來不及了,哪裡還記得孫菲兒說了些什麼。

所以,一直到現在--她吵著要采水蜜桃,而他也二話不說帶她上拉拉山展開二日游的現在--他才反應過來,這些不都是孫菲兒那天提議的活動?不過就算反應過來,他也沒有沾沾自喜以為年依依這樣是在跟孫菲兒吃醋較勁,他覺得她純粹就是貪玩而已。

他早就決定要竭盡所能寵愛她,她要玩他當然放下一切奉陪到底,可是瞧瞧她是怎麼報答他的?

居然在他面前跟別的男人眉來眼去?!

就算這男人是果農、是在場最懂得挑水果的人,她只是很想知道要怎樣才能採到好吃的水蜜桃好了,他們講話有需要靠得這麼近嗎?

這呆子!明明告訴她要保持距離,這麼快就忘了?還是說,她對這個熱情到可疑的農夫很有好感?",

越是這麼想,瑪馳的心情就越是不美麗,當他拿著一籃子滿滿的水蜜桃走近交頭接耳的兩個人的時候,臉色已經比四周的樹葉還要綠了。

「半個小時你才採了這幾顆?那等你採到滿意,我都曬成人干了!」馮馳不耐煩地翻白眼瞪天空,天空上的太陽又亮又大,把他的額頭逼出不少的汗珠。

「你很熱嗎?那我們趕快回民宿!」年依依心急如焚的樣子大大滿足了馮馳。

原來她還是很在意他的感受的嘛!

「不必,你快點采吧!誰讓你盡顧著說話?!」說完他就掃了眼年輕的果農,後者紅著臉搔搔頭,像做壞事被活逮的不肖之徒--馮馳就只能想到這種形容。

「不採了!這些夠吃了!你不是覺得很熱嗎?那我們快回去吧!」年依依一邊催促,一雙腳還忙不迭地往出口走,急切的模樣讓覺得備受在乎的馮馳很是高興。

這份高興一直持續到他們坐上果農駕駛的吉普車,回到民宿門口為止。

「你不進來?」馮馳擰著眉,火氣又開始蹭蹭蹭地往上飆。

這女人不跟他走還站在那農夫身邊是要幹嘛?

「跟阿來哥去看一個東西!」年依依眼睛亮亮的、笑容甜甜的--對著果農。

轟!

一種名為嫉妒的火焰瞬間燒斷馮馳的理智線。

「要去哪?看什麼?我一起去!」他說著就要走回年依依身邊。

哪知道她居然對他搬出兩座五指山大喊不可以?!

「我要一個人去!」

「你--」他簡直不敢相信她居然不要他陪伴?

「呃,馮先生,我們去去就回來,絕對不會超過五分鐘,您儘管放心!」果農笑得很憨厚,再說他還是這間民宿的主人,也是葛心妮的舊識,肯定不會對年依依怎麼樣。

但是這類犯罪都是熟人所為不是嗎?更何況他們還不夠熟。

「先生,就一下子!一下子而已!」年依依皺著一張小臉,委委屈屈地要求。

她還覺得委屈了?那好!

「腳長在你身上,我管得著嗎?」馮馳從齒縫裡逼出這句話後就轉身往民宿走。

等他走沒兩步再回頭,發現身後早就人去車空以後,更是氣得七竅生煙,夾雜著怒火的腳步差點把民宿的地板給踏出洞來。

五分鐘是吧?五分鐘他沒見到人就報警處理!

想當然耳,馮馳沒驚動到警察,因為五分鐘一到,年依依就準時踩進房間的地板。

這間民宿共有三層樓高,他們住的是合樓的套房,房間還附有一個陽台,陽台外便是一望無際的美景。

馮馳一看她回來就立刻板著臉進浴室沖澡了,連問她跟果農去了哪裡做了什麼都沒問,等他從浴室出來,她人就站在陽台上看風景。

山上的天氣陰晴不定,剛剛陽光還照得人滿身大汗,現在幾朵烏雲飄過來,好像又要下雨了。

「起風了,穿這麼少要是感冒了可別哀哀叫。」馮馳還在生悶氣,但又不能放著她不管。

這樣一想,他就更悶了。

可是年依依的心情可就大不同了。

儘管他粗聲粗氣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但是他拿披肩裹住她的肩膀的舉動,卻是實實在在地溫暖了她的心。

只要有他在,她什麼都不用擔心,就像他現在站在她身邊,魁梧的身軀像一座小山,幫她擋掉了隱隱帶著寒氣的山風,她哪裡還會感冒呢?

不過剛剛阿來哥也幫她擋了毒辣的陽光,但她心裡為什麼就沒有現在這種暖洋洋、說不上來的感覺呢?就連跟阿來哥站得近一點,也不會像現在這樣,敏感地感覺到他的氣息跟溫度,烘得她熱熱麻麻的,提醒她當他「吃」她嘴巴時的感覺。

好奇的小狗眼悄悄地往上一掃,掃過正在看風景的男人。

她的視線輕輕掠過他臉上粗獷深邃的輪廓,然後停在他的嘴唇上就不動了。

那裡看起來軟軟的,好像很好吃?

「你這樣看著我幹嘛?」挑眉質問的馮馳其實一顆心正七上八下不停亂跳。

這丫頭真的很磨人!難道不知道女孩子不可以這樣盯著男人看嗎?特別是像他這種對她心懷不軌的男人!

她那種眼神會讓他以為她對他有什麼企圖,好像想要吃掉他一樣,不過怎麼可能?他想吃她才是真的!

瞧瞧那張小臉被太陽曬得紅通通的,真是可愛又可口。

「咳!進屋子裡吹冷氣吧,這鳥不生蛋的地方簡直快把人給熱死了!」他用特別高亢的嗓門掩飾自己的心猿意馬。

她當然不會知道令他煩躁的根本不是天氣而是她自己,她只管聽話地跟在他屁股後面回房間吹冷氣。

房間裡佈置雖然清新雅致,還帶著和風氣息,但除了一張大床跟必要的家電設備之外,就只剩下一張茶几跟兩張籐椅。

馮馳一屁股佔據其中一張籐椅,正想喘口氣,眼睛就掃到鋪得整潔舒適的床舖,結果這口氣一出嘴巴就變成了無比幽怨的歎息。

籐椅不比沙發,他才不要睡籐椅,所以看來今天他又要跟她同床共枕了。

他考慮是不是要學梁山伯與祝英台在兩人之間放一碗水?不然被這只無尾熊一抱住,他是要如何度過這漫漫長夜?

「先生,很熱的話可以吃這個。」剛剛跑去開冰箱的年依依終於走回來他身邊,霸佔了另一張籐椅,順便把一個圓形紙盒放在茶几上說要給他吃。

「這是冰淇淋?」他好奇地打開紙盒的蓋子,裡頭果真是沁涼的冰淇淋。

冰箱裡怎麼有這東西?

「嗯!阿來哥說是這裡特有的冰淇淋,用水蜜桃做的,很好吃哦!很多人都不知道,他只跟我說!」小小的臉蛋上滿是得意,渾然不覺又把某嫉妒心極重的男人給氣到快吐血。

就為了這種東西,她剛剛丟下他跟別的男人跑了?

他實在是很想把手裡的冰淇淋給扔了,但是她那雙萌死人不償命的大眼睛正虎視眈眈盯著他,教他怎樣都不忍心讓她失望。

悲憤地一咬牙,他吃了!

「好吃嗎?」

她自己含了滿嘴冰淇淋,還問他的意見幹嘛?真是有夠呆的!

馮馳覺得有點好笑,嘴巴一撇,不甘願地說:「還不錯。」

「我覺得好好吃!裡面還有水蜜桃耶!你喜歡嗎?」她一臉期待地望著他。

「……喜歡。」唉,他真沒用。

就在馮馳忙著自我鄙視的時候,年依依倒是樂得笑咧一張小嘴。「你真的喜歡這個禮物嗎?」

「禮物?這個?」他晃晃手裡的冰淇淋。

「嗯!嗯!我用自己的錢買的!」她大力點頭,表示這不是果農送的。雖然跟著他,她都不用花到半毛錢,不過出門的時候,他還是會塞給她一點零用錢,以防哪天她萬一不小心走丟了,還有錢可以吃飯或招車子回家。

沒想到她第一次花錢就是花在他身上,這讓馮馳心裡著實感動得要命,現在看著冰淇淋的眼神就像在看著自己的愛人一樣。

「沒事獻慇勤做什麼?是不是又想吃什麼還是幹什麼啦?!」他挑著眉峰再吃一口冰。

「沒有啊,就想送你禮物,謝謝你對我這麼好。」她認真的表情讓他的心立刻像冰淇淋進了嘴巴一樣瞬間融化了。

「謝什麼!我不對你好,誰對你好?!」他不必照鏡子也知道自己的聲音表情有多肉麻。

「大家都對我很好啊!」她這一次的認真讓他的滿腔柔情都給冰封了。

「你真想氣死我是不是?」他瞪。

「不是啊?」年依依嘟著嘴像是好冤枉的樣子,然後就用一句話輕輕鬆鬆融掉他胸口上的冰塊。「你對我最好了,我怎麼會想氣死你?」

這麼說來,他還算是她心中的第一人囉?呵呵。

「算你識相!」他故作勉強地撇撇嘴。

她討好地對他笑一笑,然後就安安靜靜地吃著冰,吃著吃著她猛地停下動作,兩隻眼睛又鬼鬼祟祟地在他身上打轉。

「怎麼了?」他問。

「我們一起去賞過花了。」

「嗯。」他當然記得上上禮拜賞花的事情。

「也有泡溫泉。」她補充。

「嗯。」那是上禮拜的事情,他還記得跟她泡在同一個池子裡,差點活生生把自己給憋死的驚悚體驗。

「今天也採了水蜜桃。」她說完就笑了。

「所以?」他還是不懂她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

「所以你想玩的,我都陪你一起玩了,你就不用跟孫小姐一起去玩了!」她的表情雀躍,好像解決了什麼天大的煩惱一樣。

難道,他跟孫菲兒說要單獨出遊的事情讓她很煩惱?

馮馳眼睛一亮,心臟開始卜通狂跳。

「那我可以跟孫菲兒去玩別的啊!」他緊盯著她的臉蛋,不願錯過一絲表情變化。

「你還想玩什麼?我都陪你去!」她焦急地放下所剩無幾的冰淇淋,渾然不曉得這舉動逗樂了眼前的男人。

「你為什麼不想讓我跟她出去?」他感覺自己的一顆心都蹦到喉嚨了。

「不知道,就不喜歡。」她搖搖頭,不知道怎麼解釋自己的感覺。

那天她聽完孫菲兒的話,只覺得孫菲兒能做的她也能,他說每一樣都想玩,她就每一樣都陪他玩,那他就不需要別人陪了吧?

反正他跟別人單獨出去的這種事,光是用想的就讓她的心臟好不舒服,她不喜歡這種感覺。

「那我跟葛經理出去呢?」他的心臟是回到原位了,不過心花朵朵開,讓他整顆心都顏抖不已啊!

「你一定要跟別人出去嗎?那我可不可以跟?」她說完就咬著嘴,一副棄犬的模樣好不可憐。

馮馳心尖一軟,千頭萬緒漲滿了他的胸口。

姑且不論她這樣是不是出自愛情的佔有慾,她能這麼在乎他已經讓他很滿足了,他相信假以時日她對他的在乎會越來越多,感情也只會越來越重。

「有你這跟屁蟲,哪個女人還想跟我一起出去啊?」他騰出一隻手捏住她的臉頰。

「那我會陪你,不要怕!」她的表情有著不合時宜的快樂。

他忍不住失笑搖頭,然後立刻鏟了一大口冰淇淋進嘴巴。

這盒冰原來這麼甜啊!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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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14 01:44:04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經過了兩天一夜的拉拉山之旅,馮馳跟年依依的關係在無形中跨越了一大步,當然他們走到哪都在一起這件事已經不是新聞,馮馳寵著年依依也不是新聞,但年依依不時看著馮馳發呆,被抓包又紅著臉跑掉這件事可就不尋常了。

沒有人知道年依依在想什麼,問了她也推說沒有,所以馮馳本人也是滿頭問號,但這頭問號他頂得很高興就是了。

哪個男人被喜歡的女人偷看會不高興?不過他還是告訴自己不要抱太大期望,革命之路很長遠,他要有耐心才可以守得雲開見月明,呵呵……

「你看吧,我就知道一定會發生這種事!」

人未到聲先到,馮馳聽葛心妮這樣喊著,緊接著就看到她一臉無奈地走進他的辦公室,還把一份報紙丟到他的面前,蓋住他正在瀏覽的文件。

「什麼事?!」馮馳莫名其妙地攤開報紙,斗大的標題立即解答了他的問題。

風靡全台的米其林主廚涉嫌誘拐年家幼女

不只標題聳動,整篇報導也很聳動。大意是說馮馳不知道用什麼伎倆拐騙無知的年依依同居,讓思女心切的年家夫婦痛心疾首,不知如何是好。

報紙一角還刊登了一張照片,照片裡的馮馳黑著一張臉強拉年依依的手,年依依還帶著滿臉淚痕--這不就是孫菲兒第一次大駕光臨的那天,他拉著年依依走出餐廳的樣子?被人偷拍了?

「分明就是狗屁不通!」他大手一掐,報紙立刻成了一顆紙團。

「狗屁不通也有大把人買單啊!我一大早接記者的電話接到手軟了你知不知道?就跟你說得罪那個余正雄肯定沒好事,你就不聽!這篇報導就是他寫的,不知道在門口蹲多久了,居然好死不死就讓他拍到那張照片,怎麼看都像強搶民女啊!」

「搶個頭!我行得正坐得直,怕什麼?」馮馳一點都不擔心。

「萬一年常德真的跑來告你誘拐怎麼辦?」葛心妮擔心的是這個,畢竟報導寫得跟真的一樣,年常德夫妻倆搞不好真想要回女兒,雖然怎麼想都覺得他們想拿這件事圖謀不軌的可能性大一點。

「依依不是小孩子了,她自己要跟著我,誰都拿她沒轍,她那對無良爸媽想告我誘拐來騙錢也沒門兒!」他老神在在。

「也是。」葛心妮臉上的擔心少了一點。

「那如果他們真的後悔了,想把年依依接回去住,你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馮馳反問。

「你少裝蒜!明知道我在問什麼。你騙得了別人但騙不了我,你要是真對她一點感覺都沒有,那天就不會那樣失控。」葛心妮毫不留情地洩他的底。

在她有如雷射般的眼神下,馮馳也索性不裝傻了,乾乾脆脆地扯著自己的頭發放肆哀號。

「我對她有感覺有個屁用啊!她對我又沒那種感覺!我連吻她都覺得有罪惡感,還能怎麼辦?」

「你吻她?」葛心妮掩嘴驚呼。

「我--」馮馳正想解釋就被一串敲門聲給打斷了。

葛心妮走過去開門,門一開就先露出年依依可愛的小臉,再來就是站在她身後一個又高又壯的黑影。

「全勢?你又來幹嘛?!」

馮馳一看到熟悉無比的黑臉,眉毛就自動自發打了好幾個結。

這個人到底要吃幾次閉門羹才滿意?

「你就算再來一百次我也不會加入你們集團,你請回吧!」他說完就想把年依依叫過來,哪知道全勢竟然攬著年依依的肩頭一起走到他面前。

馮馳唰地一聲從椅子上跳起來,銳利的眼刀不斷割著放在年依依肩頭上的那只鹹豬手。

「年依依,過來。」這小笨蛋居然乖乖讓人摟?

馮馳以為一聲令下,年依依就會立刻朝他懷裡奔來,沒想到她居然只是站在原地左顧右盼,一下子看看全勢,一下子又看看馮馳,明顯左右為難。

左右為難?

難道在她心中,他還沒有初次見面的全勢重要?

該不會她情竇已開,喜歡的正是全勢這一款?!

這想法衝擊得馮馳說不出話來,只好由葛心妮代他詢問全勢這一次來所為何事?

「我今天是來帶她回家的。」全勢雲淡風輕地在馮馳已經一團混亂的腦海裡再投下一枚震撼彈。

帶她回家?

「你憑什麼?!」馮馳陰著臉瞪人。

「憑我是她表哥。」全勢毫不畏懼地瞪回去。

「口說無憑。」馮馳當然不放人。

「編這個謊言對我有什麼好處?年家是我們家族的支系,我們家族一向重血脈,就算是私生子女也是我們的子孫,都該好好養育。今天報紙一刊登,我們才知道年常德夫妻倆把女兒給搞丟了,知道了就不能不管,所以爺爺立刻派我過來領人。」

「所以呢?你不知道她之前過的是什麼日子嗎?還要讓她回去跟那種人住?」馮馳眼睛瞪得都要掉下來了。

「當然不是。年家的所作所為我們都調查清楚了,儘管他們企圖否認,但她剛才也都跟我說明清楚,事實跟報導的確有出入,我們很感謝你為她所做的一切。」全勢瞥了眼年依依,年依依則是直勾勾地盯著馮馳。

「對於她所受到的傷害,我們深表遺憾也會盡全力彌補。年家那三人自此會從家族裡除名,而她以後的生活將由我親自照料,絕對不會再讓她受到一絲一毫的委屈。」全勢的態度不卑不亢,而他的補償方式也無懈可擊,但是依然無法讓馮馳安心把年依依交出去。

不,他根本就完全沒打算讓她離開他!

他要怎麼捨得?他才剛剛明白自己的感情,儘管知道等到她回應的日子可能遙遙無期,甚至會帶來痛苦也不一定,但他還是心甘情願要等啊!

但是她現在就要被人帶走了,很有可能以後他再也看不到她了!「全先生,您還是讓依依自己做決定吧?她不是小孩子,是不是該尊重一下她的意思?」葛心妮忽地打破僵局,讓馮馳黑暗的腦海重現一線曙光。沒錯!他急得都把這給忘了!

就算全勢家財萬貫又怎麼樣,年依依連鈔票都沒用過一張,一定不稀罕跟他回去當大小姐,再說有這麼多的前車之監,哪一次要她跟別人回家她點頭同意過?這一次肯定也是一樣。

「依依剛才已經說要跟我回去了,是不是?」全勢低頭尋求年依依的附和。在馮馳跟葛心妮不敢置信的眼神下,年依依居然真的點頭了。

「你真的要跟他走?」馮馳啞著嗓子確認。

是他太高估自己了嗎?原來她對他一點留戀也沒有?

「想跟他們住住看……」年依依囁嚅地開口。

「依依……」葛心妮驚訝地看看她,又擔心地看看馮馳。

「那就走吧。」馮馳的臉上已經看不見任何表情,猶如一汪死水。

「阿馳!」葛心妮急了。

「那我先帶她回去了。至於這陣子她在你這邊的打擾,我們該怎麼答謝你才好?」全勢的禮數當然樣樣周到。

「不必了,別再把人丟到大街上就好。」馮馳冷冷地說完就率先離開自己的辦公室,把面色各異的三個人給留在原地。

這天以後,馮馳的身後就再也見不到年依依這條小尾巴了,兩個人就好像偶然交錯的兩條線,在短暫接觸過後漸行漸遠。

接吻,原來指的就是這種事。

歪著腦袋,坐在沙發上的年依依抱緊懷裡的抱枕,兩隻又圓又大的眼珠子好奇地瞪著電視蛋幕,螢幕上正有一對男女深情擁吻。

她情不自禁摸摸自己的嘴唇,感覺一股燥熱湧上臉頰。「依依。」

一聲呼喚打斷年依依的思緒,她偏過頭就看見全勢的妻子,也就是她的表嫂李茉兒正朝她走過來。

「嫂嫂。」她乖巧地叫人。

「怎麼還不上樓睡覺?這杯牛奶喝了就去睡好嗎?」李茉兒把手上的牛奶遞給年依依,自己也在她身邊坐下來。

「電影快看完了。」年依依有些眷戀地看著蛋幕,上面擁吻的鏡頭早就沒了。

「你喜歡看這些浪漫喜劇?」李茉兒翻看著散落一桌的DVD,清一色全是愛情電影。

「表哥租的,好看。」年依依點點頭,嘴角有著滿足的笑花。

如果不是全勢拿這堆片子給她看,她真不知道該怎麼打發時間。

好奇怪,以前跟馮馳住在一起的時候,她怎麼都從來就不覺得枯燥乏味?

「他拿給你看的?」李茉兒有些驚訝地睜大眼,不過隨後聳聳肩,似乎是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之後,她靜靜陪著年依依把電影看完,又再看著她喝牛奶,這才又開口。

「依依,我可以問你一件事嗎?」

「嗯。」年依依再啜了口牛奶就放下杯子。

「你當初為什麼決定來跟我們住呢?我的意思是,聽你表哥說,你離開年家以後,一直很堅持跟馮先生住在一起,怎麼忽然就不想跟他住在一起了?」

「表哥說家人本來就該住在一起,先生不是家人,會被人說閒話的,那天報紙上先生才會被人這樣寫。」年依依一五一十把原因說出來。

她當然不想離開馮馳,可是這段時間以來,她已經充分瞭解到她是一個真正的人,不是一條想跟著誰就跟著誰的小狗。

如果舉目無親也就算了,現在冒出全勢這樣有錢有勢的親戚要照顧她,她不跟他走的話,一定會再給馮馳添麻煩的。

「果然。」李茉兒歎口氣,繼續問道:「那你……會想馮馳嗎?」

「想啊!」年依依毫不猶豫地承認。

這裡的每一個人都對她很好,除此之外,她的房間也比馮馳那裡更大更舒適,這些家人給她安排的活動也更多更有趣。

一開始,她的確是沉浸在這些五花八門的新鮮玩意兒裡面玩得樂不思蜀了,可是現在日子一天天過去,再多再新鮮的東西都沒辦法阻止她的腦袋想著一個人。

馮馳。

「可是你怎麼什麼都沒說?」李茉兒有些驚訝小小的年依依會這麼沉得住氣。

「因為我要先弄懂一些事情,弄懂了才可以去找他啊!」

「什麼事情?!」看她小小的臉蛋上全是認真,李茉兒平常就很認真的臉蛋也更認真了。

在李茉兒溫柔的眼神下,年依依才幽幽吐出兩個字:「愛情。」

「愛情?你愛上誰了嗎?」

「愛上一個人的感覺是什麼?!」年依依擰著細細的柳眉反問。

這問題她想了好久了。

看了這麼多的愛情片,她還是不明白怎麼樣才能知道某個人對自己是特別的?

表哥說,如果她跟馮馳相愛,住在一起就不會被別人說閒話了。

換句話說,如果她想回去跟馮馳住在一起,就得先跟馮馳相愛,可是她連她愛不愛馮馳都不知道啊!

「愛上一個人的時候,你會只想跟他親近,做一些讓你感覺很溫暖很快樂的事情。」

「感覺很溫暖又很快樂?」年依依偏著腦袋,想了想,棕色的眼瞳倏地發亮。

「像接吻一樣?」她想起馮馳吻她的時候,就是感覺熱熱的、麻麻的,舒服又快樂。

「你跟誰接吻過嗎?」李茉兒又一次瞪大眼睛。

「跟馮馳。」年依依老實交代完,小臉一秒鐘變肉包,「可是他叫我忘了。為什麼?」

阿海說的,接吻是情人間才會做的事情。那馮馳為什麼不跟她說清楚呢?

還要她忘了,說以後不會再這樣對她了……是他不想跟她成為情人嗎?

他不愛她?

這個想法讓她的胸口不太舒服。

「你應該要自己去問他才對。不過在你問他之前,你應該先問問自己,你喜歡他吻你嗎?」

「喜歡!感覺暈暈的,很舒服!」她的坦白讓李茉兒都臉紅了。

「那如果是別人吻你呢?可能一樣也會暈暈的,感覺很舒服?!」

「不知道,沒有跟別人吻過。」

「這樣啊……」李茉兒點點頭,氣氛也陷入一種奇異的沉默。

「嫂嫂。」

「嗯?!」李茉兒回過神,看著年依依。

「我想要去睡覺了。」這樣說著的小人兒兩隻眼睛卻是閃閃發亮,看起來精神奕奕。

「哦,好啊!杯子放著,我來收拾就好。」李茉兒點點頭。

「好。」年依依很乾脆地站起身就往樓梯的方向走,走沒兩步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樣,忽地轉過身來,道:「嫂嫂,可以請你轉告表哥,我明天願意赴約嗎?」

「赴約?」

「嗯,他說要帶我去認識一個男生,我本來跟他說我不想去的,可是我現在想去了。」

年依依的表情口氣就好像明天她早餐要吃稀飯一樣的自然,而且她話說完就上樓睡覺了,留下一臉錯愕的李茉兒呆坐在沙發上,久久反應不過來。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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