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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馮馳一向奉行「早起的鳥兒有蟲吃」這句話。
打從他開始當學徒的時候,他就習慣至少提早一個小時到工作場所做準備,做的雖然是洗菜備料之類的小事,卻有助於他有條不紊地展開一天的工作。
現在就算他當老闆了,這習慣依然沒變,只是提早到當然不再是為了洗菜備料,而是思考今日的菜單跟一些現場工作的細節,決定這些事需要花費的精神功夫不比廚房裡的雜事少,所以餐廳十一點才營業,他通常九點就已經過去開門了。
今天當然也不例外。
現在他住得近,走路十分鐘就可以到餐廳。於是他一路上優閒漫步,轉眼「FORK佛客」已經近在咫尺。
那些淡灰色的高牆獨樹一格,總能令他想起南法那家他最喜歡的莊園餐廳,每次回憶起在那裡度假享受的時光,就讓他的心情不由得輕快起來。
心情輕鬆,他的腳步也不自覺加快一些。
很快的,馮馳來到墨黑色的鏤花拱門前面,就在他掏出鑰匙要開門的時候,他的眼角餘光捕捉到一抹金色。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讓他做了一晚上惡夢的兩個字就飄進耳朵。
「叔叔。」
馮馳猛地把頭一轉,差點扭到脖子。
果不其然,目露凶光的黑陣在下一秒就對上一雙水汪汪的棕色眼睛。
棕色眼睛的主人當然是年依依,她不知道從哪時候開始就蹲在那裡,喊了他以後立刻就像一顆子彈一樣衝過來,差點撞進他懷裡。
只是差點,因為他眼明手快扣住她的肩膀拉開兩人的距離,畢竟都還沒搞清楚狀況,他任她投懷送抱絕對是自找麻煩。
總而言之,這小鬼--不,是這女人怎麼會在這裡?
附近所有的店家幾乎都是中午才開門做生意,這時間在這條巷子裡往往只有他而已,所以他根本沒有會遇上任何人的打算。但是今天不但冒出另一個人,這個人還是他以為再也不會出現的人。
頂著滿頭問號,馮馳居高臨下把年依依打量了一遍,看她穿著寬鬆洗舊的T恤跟運動褲,腳上穿著一雙人字拖,邇一副睡眼惺忪的楔樣,讓他心上的那朵疑雲迅速擴大。
她不會睡醒就跑來了吧?一個人?
左顧右盼,馮馳很快就證實自己的猜想沒錯,至少放眼望去這裡就只有他跟她兩個人。
「叔叔。」年依依再喊一聲,馮馳的眼睛立刻被滿出來的凶光染得又黑又亮。
他惡狠狠地瞪著她,年依依卻喜孜孜地望著他。
她真的找到了!
今天早上她偷溜出來的時候,還以為她的計畫會失敗呢!畢竟她沒特別記憶這裡的味道,很難憑著嗅覺找回來。
不過她在車子四周轉了轉,就發現車子的味道跟來這裡之前不一樣了,多了一股奇特的花香,香氣不濃,所以她能順利找到這裡可以說是相當幸運,而且她才剛到沒多久叔叔就出現了!
「誰是你叔叔?」馮馳終於忍無可忍地吼出來。
反正現在不是開店做生意,四下無人,他幹嘛要忍耐?
都是因為她左一聲叔叔、右一聲叔叔,才害得他照了一整天的鏡子,嚴重懷疑自己是不是真有這麼「奧老」就連睡覺也彷彿還聽得見她的聲聲呼喚,更恐怖的是只要他一閉上眼睛,腦海裡就會立刻浮現她眨巴眨巴望著他的表情。
就像現在這樣!
「你就是我的叔叔。」年依依老老實實地回答。
他看起來好生氣,為什麼呢?
她以前都是這樣叫他的,他聽了都會摸摸她的頭,笑得很高興,現在怎麼是這種反應?
噢!他當然聽不懂狗言狗語,肯定不知道她那幾聲汪汪是在喊他叔叔。那麼是他討厭人家這樣叫他囉?那以後她不叫了,不惹他生氣。
年依依默默在心底這麼決定,不過她不知道已經來不及了,馮馳早就被她剛剛那一句氣得七竅生煙。
這女人害他,整晚睡不好覺,現在大白天居然也陰魂不散,像這樣「攀親帶故」到底是哪招?
「你是說我長得像你某個叔叔,還是我長得像個叔叔?」後面那個問題其實已經困擾了他一整晚,他一想到就臉色發黑。
看著他的黑臉,年依依直覺要小心作答。
「長得像個叔叔」是什麼意思她不太明白,但是第一個問題好像可以解釋她為什麼一直喊他叔叔還出現在這裡,不然他會以為她腦子不正常吧--她現在才想到。
「嗯,像某個叔叔,很久不見,想看。」她斷斷續續地說,努力讓一切變得合理。
真的是遇到瘋子!
馮馳在心裡暗罵一聲,然後拚命深呼吸,消滅掉一肚子髒話之後,終於可以很有禮貌地下達逐客令。
「那你可以回去問你爸媽那個叔叔在哪裡,可能比較實際。現在請你回去吧!本餐廳還沒有營業,如果你是要用餐也請晚點再過來。」
年依依一聽立刻急了,趕緊說:「沒有要吃飯!來找你!」
她還不想離開他!
「我不是你叔叔。」
「知道了。」她現在已經明白不能再說他是她叔叔了。
「知道你還賴著不走?!」馮馳狐疑地瞇起眼睛,腦筋飛快地轉。
他回想從昨天到現在,年依依對他顯然有著高度興趣,雖然一口一個叔叔讓他聽得惡夢連連,但是難保這不是她倒追男人的手段。
聽說現在很多年輕女孩都這樣愛搞怪,最起碼年依依成功引起他的注意力了。
「你喜歡我?」他問得直截了當。
「嗯!喜歡你!」她點頭如搗蒜,棕色眼睛閃閃發亮。
這種反應遠遠超出他的意料之外。
他以為她聽他這麼問,應該會很緊張很不知所措,不然至少也要害羞一下吧?但是以上反應完全沒有在她身上出現。
她說喜歡他,就好像在說她喜歡吃魯肉飯一樣的坦蕩蕩。
但他又不是魯肉飯隨點隨有,她喜歡是她的事,他才懶得理她。
「謝謝你的青睞,但是我對你沒感覺,以後請不要隨意出現在我面前,我會很困擾,再見。」他說完就不再看她,自顧自打開餐廳的大門。
他冷酷的態度足以凍結任何一顆芳心,識相的都知道要撤退,可惜年依依就屬於不識相的那種女人。
「叔--」年依依才喊了一個字就趕緊踩煞車,不過已經來不及了。
她居然又喊?!
馮馳惡狠狠地一回頭,哪裡知道會對上一張欲哭的小臉,他的鐵石心腸居然迅速敗下陣,頻頻發軟。
不行!怎麼想都覺得這女人大有問題,不是腦子有問題就是動機有問題,
他才不會上當。
這樣想著的馮馳一走進墨黑色的拱門裡,立刻不客氣地反手關門,徹底阻絕年依依的靠近。
「啊!」
一聲慘叫讓馮馳急急回頭,脖子再一次差點扭到。
待他定睛一看,某只死抓著門框的蒼白小手已經被沉重的鐵門砸出一片觸目的血紅。
「你搞什麼鬼?」他迅速拉開大門。
「痛……好痛哦……」她顫顫巍巍地縮回手,眼淚大顆大顆地掉下來。
儘管如此,她也還是站在門外巴巴地看著他,絲毫不敢輕舉妄動,像是生怕不小心又惹他生氣一樣。
馮馳心尖一軟,滿滿的內疚立刻佔領他的胸口。
誰叫她的樣子就像是一個受虐兒,連叫痛都不敢太大聲,他又不是沒人性哪會無動於衷,所以他就算對她再有意見,看這情況也只好把人帶進裡面包紮傷口。
「老實跟我說,你一大早到我店裡找我到底有什麼目的?」馮馳擰著眉,雙手俐落地給年依依上藥包紮。
年依依好奇地看著繃帶一圈圈纏上自己的右手,聽了他的問題只是不解地皺起一張小臉。
「來找你。」她實話實說。
「你爸媽知道?」他的動作停下來,抬眼盯著她的臉。
她吞吞口水,眼神四處游移,不過很快就擠出兩個字:「知道。」
她怕說不知道他會要她立刻回家,所以只敢這樣回答,回答完了就趕緊把眼睛溜回右手上,長長的眼睫有意無意擋住馮馳凌厲的視線。
馮馳也沒再問,靜靜地將繃帶固定好就放開她的手。
他們本來就坐在同一張沙發上,馮馳不過稍微往前傾,兩人之間的距離就近得讓人臉紅心跳。
不過這兩個人誰都沒有臉紅心跳。
馮馳的臉色平靜,就只有嘴角忽然漾起的一絲壞笑,讓他剛毅的臉龐顯得分外魅惑,從他輕勾指頭一舉攫住年依依的下巴的舉動看來,他正在勾引她。
至於被勾引的年依依,宣稱喜歡他的年依依,卻是一動也不動地任他調戲,粉嫩嫩的唇角上是朵朵漂亮的笑花,這樣溫順的反應讓黑眸越發深沉。
「我幫你包紮好了,你要怎麼謝謝我呢?」
一聽他這麼說,她笑得更開心了,眼神裡隱隱透露著興奮。
馮馳的表情也是差不多的變化,只是他笑得更加邪氣,眼神裡透出來的是凍死人的低溫。
這女人果然是在裝乖賣純!葫蘆裡到底裝的是什麼藥?該不會是想來給他個仙人跳吧?
不能怪他小人,畢竟有她那種詐騙集團的爸媽,說不定就教出個青出於藍的女兒。
不然像他這樣忽然從抗拒變得親近,任何人都該起疑心保持距離,但是這個年依依不知道是假裝沒看出來,還是神經就這麼大條,她的手竟然迅速摸上他的臉頰,然後迫不及待地把嘴巴湊上來。
虎目得意地瞇起。
她果然對他別有居心,這麼快就投懷送抱,看他怎麼整她--咦?
馮馳的眼睛迅速瞠大,墨黑色的眼珠子死死瞪著近在眼前的小臉,想整人的念頭已經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她這是在幹嘛?這是在……舔他嗎?
馮馳的嘴巴一張一合,完全說不出話,然而年依依卻趁著這時候在他臉上亂舔一通。
「你這是在做什麼?!」終於回過神的男人猛地把幼犬化的女人推開。他狀似嫌惡地抹掉滿臉口水,下腹卻湧上一波波騷動。
他愣了一下,萬萬沒想到自己居然會被她吸引。
這女人不就是前胸貼後背,看起來沒發育完全才能當超齡蘿莉?哪裡值得他流口水?
「謝謝叔叔。」年依依不假思索地回答馮馳的問題,回答完畢就後悔了。她忘記不能再叫他叔叔了。
膽子一縮,年依依的棕色眼珠就湧上一層薄霧,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來了。
「謝你--」對著她那張臉,他居然罵不出口?!
見鬼了!憑年常德跟歐惠敏那兩隻豺狼虎豹怎能養出這種小白兔?根本就是歹竹出好筍的曠世鉅作。
「不准再叫我叔叔!」X的!他為什麼要一再重申這件事?
「那要叫什麼?」她噘著嘴,認真陷入困惑。
馮馳一聽她這樣問,五臟六腑差點瞬間氣爆,但是年依依就像是天生要來克他的一樣,總有辦法讓他水深火熱又拿她沒轍。
就如同他對她的第一印象,她天生就有種純淨嬌憨的氣質,就因為這樣,她不費吹灰之力就能一次又一次催眠他她是世界上最無助的小動物,讓他就算認定她動機不良,也狠不下心踹她出去……
「主人。」
「什麼?」他又一次瞠目結舌。
「不叫叔叔,要叫你主人嗎?」年依依頂著純潔無辜的表情對他仰望再仰望,凝視再凝視。
純潔無辜個屁!根本就是花招百出!
心神一凜,他現在可以說是萬分肯定、篤定加確定她絕對是居心叵測,不然哪有一個正常女人會對著陌生男人又是叔叔又是主人的亂喊?
重點是,他被她喊得渾身不自在,身為男人都會有的幻想跟慾望全被她勾引出來了。
難道她真想讓他慾火焚身吃掉她,好讓那對詐騙集團的爸媽出來跟他追討遮羞費?
想著她把身體當工具,他就不再對她客氣了。
「原來你是特地跑來這裡發情給我看?」他話講得很難聽,不過是她自找的。
一般女人被他這樣一諷刺,早就羞得無地自容,不然也要氣得跳腳,可是她居然定定地看著他,好半晌才擠出一句:「沒有發情。」
年依依雖然曾經是一隻剛斷奶的小狗,但她也看過「兒童不宜」的畫面,知道發情是怎麼回事,所以她可以很肯定自己沒有發情。
但是叔叔為什麼這時候要提到發情呢?
年依依頭一偏,不解地看著他,馮馳被她那雙清澈見底的眸子看得忍不住移開視線。
他幹嘛要心虛?幹嘛要覺得自己像是帶壞小孩的怪叔叔?幹嘛要覺得心癢癢,好想撲倒她?
X!他中計了!
血氣一往腦袋沖,馮馳立即下定決心不再跟她囉唆,大手一抓,狠狠扣住她的手腕就直接往門外拖。
「我管你要發情還是要玩什麼女僕遊戲,老子恕不奉陪!再不走,小心我報警抓你!」馮馳冷冷警告被他拽出大門外的年依依。
隔著鐵門上一根根的欄杆,年依依小嘴一張好像還想說些什麼,可是馮馳轉個身子就進去餐廳裡了,根本不給她說話的機會。
沒過多久,馮馳就知道自己的恐嚇奏效了。
從虛掩的窗簾望出去,外面哪裡還有年依依的身影?
哼哼,這個一開口就讓他頭痛的瘋神終於知道他不是好惹的吧?這會兒應該已經回去找她那對無良父母了。
這個發現讓他笑咧了嘴,心情大好。
馮馳的好心情維持短短不到兩個鐘頭就煙消雲散了,原因出在葛心妮的長舌。
「年依依很可憐?」
「是啊,難道你不會覺得年依依這人怪怪的嗎?」葛心妮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
「這年頭搞怪的人多了。」馮馳冷哼。
他心裡本來還盤算著待會兒一定要把剛才的事情跟底下人交代一下,讓他們都防著年家人,防守的重點人物當然就是扮豬吃老虎的年依依,叫他們千萬不能被她那無害的表相給騙了,可是葛心妮居然一來上班就直呼年依依好可憐?
嘖嘖,果然只有他的眼睛是雪亮的嗎?
他正想反駁葛心妮,不過這時候已經十點半了,葛心妮話沒說完就得忙著點名。
「阿洋呢?他有說要請假嗎?」葛心妮很快就發現副廚的缺席。
「喔,他剛剛打給我,說他會晚點到。」馮馳一副忽然想起這件事的樣子。
「原因?」葛心妮在很多時候比馮馳更像個老闆。
「他說到了再說。」馮馳聳肩。
老闆都不在意了,還有誰敢在意?所以葛心妮翻了個白眼就沒再說了。
「你剛剛那樣說是什麼意思?」馮馳決定先聽聽看是什麼讓葛心妮的同情心大發,沒想到這一聽就聽到他下巴快要掉下來了。
原來年依依真的是年常德在外面偷生的,是他在法國搞外遇的意外結果。她的生母是個道地的法國美人,據說舉目無親,很小就得自食其力為生活奔波,大概因為這樣個性很好強,看年常德不想負責就毅然決然離開他,自己把女兒生下來教養長大。
在台灣逍遙自在的年常德本來以為這段外遇會成為一段神不知鬼不覺的回憶,哪知道紙終究包不住火。
他不知道他外遇的對象後來重病過世,因為沒人曉得女兒還有一個生父,兩歲多的孩子只能先被送進孤兒院,而且很快就被一個華裔家庭給領養了。
可是命運真的捉弄人,她才剛剛被人收養不到一個禮拜,社工人員輾轉發現她母親其實有留下遺書,遺書上也載明年常德的聯絡方式,於是越洋找到了年常德。
年家自然為了這件事鬧得雞飛狗跳,可是年常德終究還是把女兒給領了回家,取名依依。然而他的妻子歐惠敏不是個什麼大度的女人,眼見丈夫偷吃不擦嘴,還把小三的孩子帶進門,心裡當然充滿怨恨。這股怨恨無法發洩在死去的小三身上,倒霉的當然就是無辜的小孩了。
「你這些都是從哪聽來的?」他聽得目瞪口呆。
「網路啊!誰叫年常德跟他老婆這麼想紅,紅了就要付出代價,當然祖宗八代都被人挖出來啦!」葛心妮毫不同情那對惡劣的夫妻。
「那也是人家家務事,年依依好歹也活得好好的,還長得如花似玉,整天跟著有錢老爸吃香喝辣,哪裡可憐了?」他這些話不知道是想說服誰,或許愧疚感就是他不想接受年依依身世堪憐的原因。
如果她不可憐,那他剛剛那樣對她也就不可惡了。
「哪有吃香喝辣?吃籐條還差不多吧。」葛心妮白了他一眼,好像在說他膚淺只看表面。
在她比手畫腳的接力解說下,更驚人的真相才被揭穿。
本來在法國還活蹦亂跳的年依依在進了年家大門沒多久,剛剛過了三歲生日的她,居然一夕之間成了啞巴,不肯再張嘴說話了,後來給醫生診斷說是心因性表達障礙,也就是後天人為引起的,無藥可醫。
這個人為,用膝蓋想也知道會是哪些人。
好好一個小孩被嚇成啞巴,多可憐呀!
「那她現在怎麼又會說話了?」馮馳心底升起一股怪異的感覺。
他不單單只是對事情的真相感到震驚而已,年依依剛剛落寞難過的表情更在他腦海中不斷重播,愧疚感瞬間就把他的心窩啃得千瘡百孔。
「我看到有條新聞說上個月她被打到頭破血流躺進醫院,出院以後就忽然會說話了,但說得也不是很流利啦,就跟昨天一樣,我一開始還以為她是這裡有問題呢!」葛心妮指指自己的腦袋。
「歐惠敏會打她?!」馮馳冷著臉問。當他回憶起昨天歐惠敏對年依依的態度,他就覺得自己是白問了。
馮馳不知道他現在是比較想揍年常德夫妻一頓還是揍自己一頓?或許兩個都想。
他如果耐心一點,或許就能更快察覺出她的異常,就不會那樣對她了……可惡!
「她打她有什麼奇怪的?我敢打包票,年依依之前會變成啞巴就是她害的!看那女人昨天對她這麼惡劣就知道了啦!」葛心妮冷哼。
「那還帶她來這裡吃大餐?」他問完又被人給鄙視了。
「當然是為了掩人耳目啊!年依依住院的事情一被踢爆,她的身世處境也跟著連環爆了,聽說除了不得已讓她去上學以外,就沒帶她出過家門一步耶!這不只是囚禁,根本就是忽視她的人權!那對老奸巨猾的夫妻一定是為了要挽回形象才勉強帶她出門。誰知道她給他們出糗,昨天回去搞不好又是一頓好打--哎呀!該不會她又住院了吧?」葛心妮擔憂地直皸眉。
「反正她跟你非親非故,你難道要去探病?」他這樣說著,腦子裡卻想著要怎麼打探出這個消息。
「嘖!你很無情耶!你不覺得她很面熟嗎?看她那雙濕漉漉的眼睛,金棕色的頭髮,還有呆呆的表情……怎麼看都很像黃金獵犬剛剛生下來的小枸崽啊!你不是愛狗人士,怎麼對她一點同情心都沒有?」葛心妮自己也是愛狗人士,難怪她對年依依特別有好感。
瑪馳面無表情,眼睛卻是倏地一亮。
年依依的確像一隻小狗崽,這就說明了他為什麼一再會有那些亂七八糟的感覺。
長久以來他的罩門就是楚楚可憐的小狗啊!
「她要真的是小狗就能帶她回去養,也不怕她繼續給那家子虐待了。」葛心妮隨口胡謅,哪知道會引起某人的共鳴。
馮馳高大威猛的身軀倏地一僵,抿著嘴,默不作聲把腦海中荒謬的想法消化掉。
「放心吧!她好端端的,一塊肉也沒掉。」馮馳這一說不只是在安慰她,也在安慰他自己。
至少,她今天看上去的確是完好無缺,就是後來手受傷了……嘖!他又想揍自己一頓了。
「你怎麼知道她沒事?!」葛心妮睜大眼睛發問。
「她一大早就蹲在大門口等我。」
「等你?」葛心妮的聲音倏地拔尖,惹得幾個在外場的服務生都紛紛探進頭看是怎麼一回事。
「她說我長得像她叔叔,所以跑來看我,不行啊?」馮馳也扯著嗓子喊回去。
現在他當然知道年依依沒有對他說謊,不過照那對夫妻的管教,她肯定是偷溜出來的,這樣一想,他還有點慶幸他很快就趕她回家,不然說不定她真的又會被打到住院。
「對哦!她昨天見了老闆就喊叔叔,這也很奇怪。」葛心妮一臉納悶,隨後就不懷好意地看著馮馳。
「她該不會是對你一見鍾情吧?雖然這機率比中樂透還低啦……」
「哼,不好意思,老子魅力就這麼大,她是說她喜歡我沒錯啊!」馮馳笑得壞壞的,像個不良大叔。
「真的?」葛心妮先是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然後就用一張氣死人的不屑表情,反駁馮馳萬分良好的自我感覺。
「她的意思應該是你長得像她叔叔,覺得熟悉而已,絕對不是那種喜歡啦!」
馮馳一聽臉就黑了。
雖然他對她也沒有「那種」喜歡,但是被人這麼看扁他就是不爽。
她難道就不能對他有「那種」喜歡嗎?美女跟野獸也是經典名著……媽的!他幹嘛自眨是野獸,那女人對他的喜歡是哪種他根本不在乎!
「她哪來的叔叔?」他冷哼。
「以前收養她的人啊!華裔家庭的話,你一定是像那個男主人!雖然不一定每個放洋的男人都像你這樣虎背熊腰、凶神惡煞,看著就像剛被關出來的……嘻嘻!」葛心妮得意地直笑,完全無視頂頭上司的嘴都要氣歪了。
「給我滾出去!」馮馳不耐煩地大吼,吼完不禁再一次思考自己是不是長得像大叔?
他正想去廁所照鏡子,副廚阿洋就出現了。
「你跑哪去了?」葛心妮問。
「我去英雄救美啊!」阿洋挺起腰桿,理直氣壯。
「說清楚,講明白。」這樣說的馮馳感覺自己的眼皮一跳一跳的,有種不妙的預感。
「就我剛剛快要到餐廳的時候,在前個路口看到有一群不好好上課的小鬼圍著一個女孩子調戲,路見不平當然要拔刀相助啦!結果你們知道嗎?那個女孩子竟然是昨天來吃飯的年依依耶!看她那打扮好像不是出來逛街的樣子,真奇怪!」
「結果呢?」馮馳盡量讓自己表現得不要太過急躁,但天知道他心裡快要急死了。
那個丫頭連話都說不好,不趕快回家還四處遊蕩幹嘛?!
「看我這樣子也知道,那群小鬼敢跟我作對嗎?一溜煙就全跑光了。」阿洋得意洋洋地秀著兩條手臂上的刺青。
他凶神惡煞的程度可以說是跟馮馳不相上下,不過他兩條手臂上龍飛鳳舞的圖騰讓他看上去更加不良,但這不影響他取得「FORK佛客」副廚的位子,他的品行跟廚藝才是馮馳在意的事情。
「那她呢?你把她留在那裡就過來,也不用這麼久吧?」葛心妮不解,馮馳同樣也不解。
雖然信任阿洋的人品,但馮馳還是很緊張他最後怎麼處置年依依。
「我當然是送她回家啦!她大概是身上錢帶不夠,居然說要走回去,誰知道她一路上還會不會遇到什麼壞人啊!幸好我沒真的讓她自己走回家,她家到這裡開車至少也要半個鐘頭耶!」
這些經過不只阿洋說得嘴角都要抽筋,馮馳聽得連胃也要抽筋了。
「所以我送她到門口就趕緊回來了,經理你就饒了我嘛!」阿洋雙手合十,跟主宰全勤獎金的葛心妮求饒。
「好吧,看你做好事的份上,就不扣你全勤了。」
「喔耶!就知道經理你最可愛了,現在在我的排行榜上是第二名哦!」
「不是第一名喔?」
「抱歉!年依依那萌樣太無敵了,經理你還得練練。」吐吐舌,阿洋火速溜進更衣室避難了。
「吃裡扒外的傢伙!」
馮馳心不在焉地聽著葛心妮這樣笑罵,回過神才發現她正在問他是不是也覺得年依依可愛?
「什麼可不可愛的?無聊!」他口氣不善地回應,惡劣的情緒其實另有隱情。
想到不只他一個覺得年依依很萌人,他的胸口就悶悶的,再想到他今天惡聲惡氣轟她出去卻發現原來是誤會一場,他的胸口就悶到快爆了。
「嘖嘖,看看你那種表情,你不會是早上把人家怎麼樣了吧?!」葛心妮狐疑地瞇起眼,把馮馳問得更加心虛了。
「我以為她是被她父母拱來招搖撞騙,所以對她很不客氣,現在聽到她並非如此,心裡當然不痛快。」他抓了抓頭,看得出來相當煩躁。
「被那種父母連累也是她的命,任誰都會有跟你一樣的預設立場。反正她現在安全回家了,以後也不會再出現,你就別想太多了。」葛心妮這樣安慰他,她的神色瞬間輕鬆不少,很高興聽到他沒有對年依依做了什麼壞事。
雖然他沒有,不過他對她做的也稱不上是好事。
他凶她、嚇她、趕她走還弄傷她的手,哪一件是好事?排山倒海而來的內疚讓他真想再見她一次,彌補她今天在他這裡受到的待遇。
但是,可能嗎?
馮馳不知道這算是幸還是不幸,他居然真的又見到年依依了。
在這時間?
馮馳看看手錶--再過十分鐘今天就過完了。
在這地點?
馮馳再看看四周--就在他每天往返餐廳跟家裡的路上,現在三更半夜,放眼所及只有她跟他兩個人。
她不是回家了嗎?這時候在這裡做什麼?而且還一個人?
滿頭問號讓馮馳的眼睛不斷撐大再撐大,緊盯著在對街遊走的人兒,眼皮眨都不敢眨一下。
他想知道她要幹嘛,所以沒有立刻叫住她,反而躲在暗處觀察她的一舉一動,但是她就好像頭上裝了雷達一樣,倏地往他這方向看一眼,嚇得他屏氣凝神急急後退一步,努力把身軀縮在一根柱子後面,連呼吸都不敢太大聲。
奇怪,他搞得自己像做賊一樣幹嘛?
低咒一聲以後,他才放鬆緊繃的神經,慢慢地把頭探出柱子外面。
他跟她少說也隔了有三十公尺,這麼遠的距離,她會發現他才有--
「鬼啊!」馮馳的喉嚨裡猛地竄出一聲尖叫,尖細的聲線跟女人被當街搶劫一樣,連他自己聽了都覺得汗顏。
但是現在不是煩惱男子氣概的時候。
他又驚又疑地瞪著近在咫尺的小臉--正是年依依的漂亮臉蛋。
她是怎麼發現他的?
「叔……主……嗯……」年依依的小嘴一張一合,顯然不知道要叫他什麼才不會惹他生氣。
馮馳的眼神倏地軟化下來。
他今天早上那樣對她,她肯定嚇得不輕吧?看她現在這樣對他戰戰兢兢的,連叫人都不敢了,他的胸口就好難受。
「叫我馮先生或馮馳都可以。」
「瘋子?」年依依歪著腦袋復誦一次,錯誤的發音又一次讓某個沒耐性的男人滾起一肚子火。
深呼吸,深呼吸,她是小動物,還是一隻有表達障礙的小動物,他能跟她計較嗎?當然不行。
馮馳不斷這樣告訴自己,終於勉強維持住和顏悅色。
「你叫我馮先生好了。」他揉揉太陽穴,忽然覺得頭有點痛。
「先生。」她乖乖地叫人。
這時候馮馳就發現自己的痛感從腦袋轉移到下腹了。
這都要怪她!誰叫她眨著純潔無辜的大眼,軟軟地喊他一句先生的模樣實在太犯規,他一個正常男人如何不想入非非?
不行不行,他正常,可是她不正常啊,所以他就不能有正常的反應--吼!他腦筋都快打結了!
「咳!是馮先生!總而言之,你……你這麼晚了怎麼會在這裡?」他還是趕緊把事情弄清楚吧。
「……」她低下頭不回答,他就直接當她是做賊心虛了。
難道她又偷跑出來見他,但是怕他見了她不高興,就在這裡遊蕩到三更半夜?
這個猜測讓馮馳一手搗著額頭,腦袋發暈。
「我說了我不是你想見的那個叔叔,你不能總是瞞著家人跑來這裡,他們會擔心的。」他好聲好氣地勸著。
雖然連他自己都不相信那家子會有人擔心這傻女孩,不過就因為她傻,三天兩頭像這樣蹺家,難保哪天不會出什麼事,如果還是因為想見他,他的良心怎麼過得去?
「我送你回去吧。以後沒家裡人帶你來,就不要再來了。」這樣說著的他刻意忽略心裡翻湧的不痛快,領著無語的年依依往大馬路的方向走。
他沒開車,送她回家自然要搭計程車,不過他的計畫被衣服上一個小小的力道給扯住了。
他偏頭一看,原來是年依依扯住了他的衣擺。
她指了指另一個方向。
他覺得奇怪,以為她是想帶他去看什麼東西,所以就跟著她走了一段路。不久,他跟她來到一處熟悉的空地上。
這裡正是他跟那只無緣小狗相遇的空地,她帶來他這裡做什麼?
年依依當然沒理會他的疑惑,兀自領著他到矮樹叢後面,那裡當然早就看不到紙箱跟小狗了。
馮馳滿頭霧水,完全不知道她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換作是之前,他早就對著她大吼大叫了,不,根本是不會跟著她走才對。不過現在,在他從員工嘴裡得知她的處境、自己又上網查了不少有關她的事情之後,他已經非常能體諒她呆笨的反應,以為這都是長久跟社會脫節的關係,讓她現在的心智年齡就跟小孩子一樣,連說話都要重頭學起。
他越想越心疼,卻不知道年依依會這樣完全只是太習慣當一隻小狗而已。
因為家裡那三個人沒事都不會跟她說話,她儘管有心學著怎麼當個人也進步得很慢,所以她的行為模式多半還是來自過去做為一隻小狗的記憶。
而她做為小狗的記憶裡,馮馳是最重要最好的人了,這就是為什麼他連著兩天都沒給她好臉色也嚇不跑她的原因。
不過,她早上被他那樣罵了以後,本來是不敢再到這裡來的,可是……「這是你的嗎?!」馮馳瞪著地上的那只旅行袋。
「嗯。」她點點頭。
「你離家出走?」他居高臨下瞪著她,看起來像是對她很生氣,但其實他想千刀萬剮的是年常德一家人。
他們由著她一再偷跑是什麼居心?
一種令他頭皮發麻的猜測猛地冒出來,該不會--
「以後這裡是家。」她說。
他瞠目結舌,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等等,你上午的時候不是回去了嗎?送你回去的人是阿洋,我的員工,所以我知道你家絕對不可能會是在這裡。是不是你家裡人趕你出來了?」那群混帳東西!
「嗯。」年依依老實地點著頭,馮馳立刻飆出一連串的髒話,不過她當然是聽不懂的,只知道他生氣了。
「不氣,我走。」她把旅行袋拿起來抱在懷裡,看樣子那袋子裡也沒裝多少東西。
「走去哪?給我站著!」馮馳怒喝一聲,看她嚇得噤若寒蟬又立刻再飆出一串髒話。
「你……你把早上到家以後發生的事情,仔仔細細地跟我說一遍。」煩躁地抓了抓頭髮,他努力保持冷靜。
他知道年依依只是話說得慢一點,文法怪一點,但要解釋一件事情是完全沒問題的。
「那個女人給這個,說不可以進去,沒地方去。」他想的果然沒錯,她一五一十全招了。
雖然這番話說得七零八落,不過馮馳一聽就懂。
據他所知,除了年常德夫妻倆跑通告賺錢之外,年亭亭是普通的上班族,那麼她今天就不可能待在家趕走年依依,年依依說的那個女人百分之兩百就是歐惠敏。
她會這樣稱呼歐惠敏倒是令他挺驚訝,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歐惠敏這樣把幾乎沒有生存能力的年依依轟出家門,簡直就是喪心病狂,萬一有什麼可怕的事情發生在她身上怎麼辦?
「所以你不知道要去哪,就又搭著車子過來這裡找我?」他是不是該慶幸她錯認的是他,不是什麼變態男人,不然現在她會在哪裡受到什麼對待,他完全不敢細想。
「沒有車子,走路,不找你了。」年依依一再搖頭。
整天被關在屋子裡發呆吃飯的她連計程車是什麼都不知道,當然是走路過來的。她已經把這裡給記住了,所以早上有人要送她回家的時候她也能報路,被趕出來以後當然也能再找回來了。
不過她還記得他的警告,不敢上門找他,想了想就回到這片空地,決定把這裡當作是家。
她已經躲在這裡一整天了,剛剛是她餓極了才出去找吃的,沒想到她沒找到食物就先聞到他的氣味--她趁著早上跟他在餐廳裡的時候牢牢記住的。
幸好他看到她沒生氣,也不凶她了,真好。
「你走路來的?」馮馳這一次強忍住飆髒話的衝動,大手一伸,強勢地拿過她拽在懷裡的包包。
他翻開一看,果然裡面只有幾件半舊不新的衣服,裡裡外外找了一遍,居然連一塊銅板都沒發現。
這些沒人性的雜碎,真的要讓她自生自滅?
馮馳頭一次這麼想殺人,但是他還是有理智的,他很清楚如何安置年依依才是眼前的大事。
她剛剛說這裡是家,該不會是打算以後就住在這一塊空地吧?別鬧了!就算她肯,他也不准!
送她回去?這不行。誰知道那些良心被狗叼走的人會怎麼對她,說不定下一次就直接把她給賣了!
讓她自己去住旅館?也不行。她連話都說不好,萬一需要什麼還是受委屈了,肯定說不清楚任人宰割。
吼!這不行、那也不行,難道他要帶她回自己家?
當這想法一從腦海裡冒出來,馮馳就跟著愣了一下,疑慮的黑眸悄悄打量乖乖不作聲的人兒。
年依依的目光始終放在馮馳身上,發現他在看著自己,就乖巧地對他笑了一下。
她那頭金棕色的髮絲在,盞路燈下閃閃發光,小小的臉蛋上不僅僅有著明顯的渴望,那對水汪汪的眼睛裡也只有他一個人的影子,這些都像極了那只他始終忘不掉的小狗。
他不禁想到他當初要是果斷一點把小拘帶走,小狗就不會被人給毒死了,萬一他的猶豫又害了一個年依依怎麼辦?
這樣一想,他做決定就快了。
「跟我回家。」他不是在問她的意見,因為不管她要不要,他都不會讓她一個人在街頭流浪。
當然年依依絕對不會說不要。
事實上她高興得跳進他懷裡,把他手裡抓著的旅行袋擠到地上去,然後雙手一捧,說了聲謝謝就想像早上一樣「攻擊」他的臉。
到底是誰教她這麼答謝的?
滿頭黑線的馮馳猛地抓住她纖弱的肩頭,硬生生拉開兩人的距離。
「男女授受不親你懂不懂?」他懊惱地低吼,後知後覺他現在是給自己找了個大麻煩。
「不懂。」她老實地搖搖頭。這句話她是第一次聽到沒錯。
她的誠實再一次讓馮馳感受到那股又萌又火大的感覺。
完蛋了!這個超齡蘿莉為什麼一舉一動都讓他感覺很可口?偏偏她還不知道什麼叫保持距離以策安全。
這樣以後跟她共處一個屋簷下,不就等於是每天擺一塊鮮肉在眼前晃?又不能昧著良知把這塊肉吃下肚子裡,那跟誘拐無知少女有什麼兩樣?
「先生?」她軟軟地叫了一聲,他立刻就發現自己的心窩陷下去一大塊肉了。
「干、幹嘛?」他差點被口水嗆到,不禁又有點遲疑是不是真要把這只可口的小白兔給領回家折磨自己。
「我餓。」年依依巴巴地仰望馮馳。
她只能叫他先生,可是在她心裡他要領她回家就是要當她的主人,那她肚子餓當然得找他負責了。
馮馳一聽,剛剛心窩陷下去的那塊肉彷彿被人挖走一樣,胸口陣陣發痛。她身無分文,一定餓了一整天了。
「如果沒遇到我,你怎麼辦?」他的聲音不自覺地放軟放柔,像在問她又像在自言自語。
「自己找吃的。」她一臉認真。
「去哪找?」他撿起她的全部家當,漫不經心地跟她對話。
「垃圾桶,剛剛找了,沒有找到。」年依依老老實實地回答,彷彿這沒什麼大不了似的。
在她的想法裡,沒人餵食的時候,肚子餓了就只能往垃圾桶裡找吃的,所以不假思索就這麼說出來,卻不知道馮馳一個大男人聽得心都要碎了。
原來她剛剛在街上遊蕩就是為了翻垃圾找吃的?老天!
「以後不准再自己找吃的,肚子餓了就找我!」他一手抓著旅行袋,一手抓住她瘦弱的手腕,力道不自覺收緊。
他要是知道年依依心裡老早就這麼決定了,肯定會吐血。
「肚子餓了。」她又一次重申。
「知道了!知道了!這就帶你回去餵食!」他口氣不耐,嘴角卻是上揚的。
彷彿怕她走丟一樣,他的手沒放開她便直接往自己家的方向走,不過走沒幾步,年依依明顯就跟不上他了。
「怎麼了?」他皺著眉回頭看她,她則是愣愣地盯著自己的腳。
「壞掉了。」她腳上還穿著早上那雙拖鞋,現在已經壞了。
他看到了,剛剛的好心情立刻一掃而空。
她不只是鞋子壞了,她白皙的雙腳還很骯髒不堪,腳背也被磨出了幾道血痕,看上去就是很痛的樣子。
他氣年家那些人的無情,也氣他自己沒早點發現,讓她又餓又痛到現在。
「拿著。」他忽然把旅行袋塞到她的手裡,她毫無異議地接了下來,還乖巧地抱在懷裡。
他沒多做解釋,一手搭在她的背上,一手扶著她的膝窩,就將她整個人打橫抱起,引起她的連連驚呼。
不過她沒有掙扎要下來,反而柔順地在他懷裡找了個更舒適的角度乖乖待著,這讓他很滿意,只是手裡的重量讓他眉頭深鎖。
她太輕了,得好好補補才行。
這樣想的馮馳並沒有察覺自己對年依依已經投入太多的關心跟在意,他將這些全都當作是憐憫同情而已,雖然他偶爾會對她冒出一些邪惡的想望,但那也只是因為他是個普通男人罷了,只要他把持得住就好了。
所以,當某個犬化的女人又不知死活舔他下巴的時候,他就該嚴厲制止她。
「夠了沒?!」他停下腳步,讓路燈照清楚他的橫眉豎目。
可惜懷裡這個沒一次怕過他的小女人居然又仰著脖子舔了他兩下,才認真地說:「夠了。」
馮馳一句話都不坑--其實是說不出話來了。
深呼吸,深呼吸,她知道夠了就好,不然難道還能將她丟包在這裡嗎?這樣說服自己的馮馳才終於有辦法繼續邁開腳步,抱著年依依回家展開同居生活。
至於他為什麼不直截了當警告年依依絕對不可以再這樣舔他?
嗯……他想都沒想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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