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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 格物以致其知(信成就)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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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20 00:42:35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格物以致其知(信成就)

  一、約儒學說:修身為本的大學,在乎「先致其知」,致是得到的意思。儒 者所致的知,依『大學』 (孟子、中庸)看來,雖含得理智成分,但著重在善, 是性善的良知。如『大學』開宗明義,初說:「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 」;接著就說:「知止而後……能得」。次廣明說:「先致其知」。其後解說止 為:「為人君止於仁,為人臣止於敬,為人子止於孝,為人父止於慈,與國人交 止於信」。不遠處就說:「此謂知本,此謂知之至也」。至就是致;所以知止於 至善(仁等),就是知止;學習到得而勿失,就名為致知。古本『大學』中,文 義一貫,極為明白。致知的知,是至善的良知。初學者要安住(止)他,進而得 到他,試引『中庸』及『孟子』來說明。

  『中庸』說:「回之為人也,擇乎中庸,得一善,則拳拳服膺而勿失之矣」。又說:「誠之者,擇善而固執之者也」。佛法說:「思擇」、「抉擇」,都是 知(慧)的作用。擇善,就是知善、思擇善。「固執」、「勿失」,就是知止於 善,慮而後得的致知。起初,此雖是一善,一端的善,但能固執勿失、止,就能 充類至盡而廣大起來。如中庸說:「其次致曲」,致曲即致一端的善;能致曲, 就能「有誠,……能化」了。

  孟子說性善,說良知,良心,把致知作致良知解,是儒者的一般見地。依孟 子說:「人所不學而能者,其良能也;不慮而知者,其良知也。孩提之童,無不 知愛其親也;及其長也,無不知敬其兄也」。這是約孝弟說(「孝弟為仁之本」 ),舉出愛親敬兄的善德,以例明性自有之的良知。又二次說到:惻隱之心,羞 惡之心,辭讓之心(一作恭敬),是非之心,是人人所固有的。孟子所說性善的 良知,實在是道德意識,每人都是會或多或少流露出來的。只是平日「蔽於物」 而「陷溺其心」,這才使良心「放」而喪失梏亡了。愈來愈少,有的竟似乎沒有 善性一樣,所以孟子舉牛山濯濯的比喻,來說明這良知的消失。依佛法說:善心是可能在一期間喪失而不現起的,稱為「斷善根」。這只是一期的不起,如受到 苦難的逼切,或善友的激發,又會倏的善心現前,稱為「續善根」。斷善根的是 絕少數;在一般人,善心都是或多或少現起的。所以致良知,不是得到什麼高深 的悟境,不在乎良知──善心的生起,而是怎樣使良知念念相續,展轉增長。如 源泉的渾渾而來,流成長江大河;像星星的火,使他旺盛而不息。只此一念良知 ,孟子說:「求則得之」,「思則得之」,重在一個得字。得是「勿失」,「知 至」;約佛法的術語說,是「成就」,「不退」。

  良知是人人固有的,但要「致知」,或者說「得之」,「勿失」,這可要一 番修持功夫。孟子提出了「求」與「思」;『中庸』說「拳拳服膺」,「固執」 ;『大學』說「在格物」,而格物致知,要經止,定,靜,安,慮,得──六個 過程。現在以格物為主來說明他。什麼叫格物?儒者的異說極多,有的是越說越 遠了。如鄭注以為:「格猶來也,物猶事也。其知於善深則來善物,其知於惡深 則來惡物,言事緣人所好來也」。『大學』明明說:「物格而后知至」,「致知在格物」,格物為因,致知為果,而鄭注卻顛倒的說成知至而后格物了!這些, 也不用一一料簡。

  良知的所以喪失,是蔽於物而陷溺其心的關係。對於這,孟子有一段重要文 宇,如說;「耳目之官,不思而蔽於物,物交物則引之而已矣。心之官則思,思 則得之,不思則不得也」。孟子分官能為二:「耳目之官」,是眼、耳、鼻、舌 、身五根,是色法──物。從五根而發生的五識,是不能思擇善惡與義理的(佛 法中的一切有系,也這樣說)。如眼等根識作主,就會蔽於物而喪失良知。「心 之官」,就是意根。從意根引發的意識,孟子是看作本性善的。如意識作主,能 思擇,依於義理,就會離惡而向善。從物質官能引起的根識,觸對外境,名「物 交物」。外境,如約「法假」說,是色、聲、香、味、觸,及五塵落謝影子的法 塵等。約「取假」說,是複合物,即外而山河大地,草木叢林,內而身家國天下 的一切事物。觸對這些事物時,如純依生理官能的活動,沒有良知的思擇,就會 為物所引轉,起貪、起瞋、起癡、起慢了。這便是「物交物則引之」的「蔽於物」,不能為善去惡而陷溺其心了。從意根而起的意識,是能思擇的。在意識觀察 事物時,思擇善惡,就能為善去惡,漸得良知而勿失。孟子將習成的惡心,歸源 於物質的官能;性善的良知,屬於能思擇的心。這種心物、善惡二分法,實在儱 侗之極!但為物所轉,蔽於物而習於惡;能思擇才能致良知,到底不失為修持的 方法。

  有人釋格物為「格物欲」,以格為格拒的格,物為物欲,似乎訓詁有問題。 『大學』說「物有本末」,『中庸』說「不誠無物」,物是身、家、國、天下的 具體事物,並不是格除的對象。而且,儒者只是「欲不可縱」,「養心莫善於寡 欲」。如儒門心傳的「人心惟危」,也還是「允執厥中」,並沒有棄絕人心(欲 )。大概宋儒在佛法的熏習中,習聞佛法的「離欲」說,又不曾深究「離欲」的 真正意義。這才會有「格物欲」的解說,而宣傳「人欲淨盡,天理流行」的新儒 學。

  陽明釋格物的格為「正」,從『論語』的「有恥且格」,『孟子』的「惟大人能格君心之非」來說,訓詁是對的。但陽明說:「物乃意之用,格物乃格意之 不正而歸於正」,不免偏於心理的解說。其實『大學』的「物有本末」,『孟子 』的「物交物」,「蔽於物」,都就是格物的物。物是一切事物──身、家、國 、天下等。在根境觸對而生識時,能思擇(佛法名「明相應觸」),不起貪、瞋 等而引發惡業,就能不為物所引,不為物所蔽,能得其正,止於善,這就是格物 。於事物而能正(格物),不起染心,善念現前;能保存良知,而漸漸的長養成 就。儒學在平常日用間用力,觸境生情能中節,待人接物能守正,隨時格物,常 止於仁、敬、孝、慈、信,愛親敬兄,親親長長,不失仁、義、禮、智。修身之 道,就從這樣的格物、知止入門。平常踏實,這便是人人能學,人人應該學的大 學!

  知止格物的入門功夫,是人人所能學的,但要圓滿成就,就不大容易。修身 圓成,才是致知的圓成。這與佛學的「慧」一樣,是首先的,也是貫徹始終,究 竟圓成的。從初學到究竟成就,『大學』歷舉「止定靜安慮得」;這與『孟子』所說,都包含了止與觀的修法。止與觀,佛法中有,儒、道、印度教等都有。這 與佛法有什麼差別呢?這就從所止、所觀的不同而分別。所以應注意止在那裡, 觀個什麼。如從博學到篤行,可說是從求知到實踐的方法。但所學所問不同,所 行的也就不同,決不因學、問、思、辨、行的方法歷程相同,而所學所行也成為 一樣。因此,如但見止、觀的學程相同,就把儒、佛攪成一團,弄得儒不成儒, 佛不像佛,那真不免被譏為:望見生鬚的,就認為是老父了!然而,世間卻儘多 這樣的附會圓融的大家!

  大學的止、定、靜、安,是屬於止的;慮、得,是屬於觀的。佛教說:修止 不外乎「九住心」──住心的九個過程,這與止、定、靜、安,雖開合不同,而 大致一樣。今先依佛法,說明住心的歷程,再來說明『大學』與『孟子』。九住 心是:一、「內住」:我們的心,經常是向外馳散的,被稱為「心猿意馬」,跳 躍騰踔,瞬息不住。開始修止時,必須收攝此散心,繫念到裡面來──止於要止 的境地。依儒學說:止於仁,止於仁義,止於仁義禮智,止於仁敬孝慈信;但可總名為仁,即性善的良知。二、「等住」:修習稍久,動心漸息,心也清淨多了 ,能前後相續的等流下去(還不是長久的)。如止於仁,就一直住於仁心。三、 「安住」:以前,有時會失念而散亂到別處,等到發覺,已散動久了。現在,偶 爾失念,心向外散,能立刻攝回,還住於要住(止)的境地。四、「近住」:心 愈來愈安定了,不但不會散亂太久,就是偶爾散亂,幾乎是一動就攝住。到此, 住心已達相當安定的境界。這四住,相當於「知止而後能定」。『孟子』稱此為 「求放心」,一般人總是逐外物而流動散亂,如雞犬的放失,到處亂跑,不知道 歸家一樣。人心也是如此,所以稱為「放心」。『孟子』說:「學問之道無他, 求其放心而已矣」!又說:「求則得之」。求放心,就是攝亂心,使心不散而住 於良知。住於良知而攝持不失,也就是孔子的「操則存」。如能安住淨善的良心 ,因定力漸深而愈明愈淨,展轉增長,就是長養。

  再修習下去,五、「調伏」:美色妙聲等,一向是因而散亂動失的。現在心 被調伏了,對於這些境相,不再散亂而起貪瞋等了。六、「寂靜」:障定的欲貪等,靜中最易現起的不正尋思,都漸能不起,不因之而流散。七、「最極寂靜」 (這不是涅槃的寂靜,千切不可誤會):如偶爾失念,瞥然現起貪欲及惡尋思, 能立刻息滅。到這,障定的煩惱不起了,如中夜的寂無聲息一樣,心地是清明平 靜極了。從調伏、寂靜到最寂靜,『大學』總稱為靜,所以說:「定而後能靜」 。止、定、靜的過程,姑以譬喻來說:如人乘船,在波翻浪轉中動亂不停。船停 了,如「止」。人上了岸,不再有動搖的感覺,如「定」。但是心有餘悸,或者 氣喘汗流。休息過後,心平氣和,如「靜」。

  再修習下去,八、「專注一趣」:心住所止的境地,進到沒有缺失,沒有間 斷,安定的相續下去,但還要用力去控制。九、「等持」:不必再加功用(這叫 「不勉而中」),自然而然,心地平正而相續。到那時,不但心地安定,而且特 別明淨。功候成熟,會發生「輕安」,身心獲得從來沒有的愉悅(這也許就是孔 顏樂處),而且充滿了力量。『大學』的「靜而後能安」,就是這樣的輕安。輕 安發生,才算修止成就。這種修止過程,佛法與世間學,都是一樣的。

  止於明淨的善心(仁),經定、靜而引發輕安,這就可以進而修觀了。這不 是說,以前完全沒有審思、觀察,反而在修習的過程中,止的安住,觀的明察, 一向是互相交替推進的。不過在止沒有修習成就,思慮就只是散心的分別,如風 中的燭光一樣。所以止後修觀,是修止成就,才能修觀成就的意思。『大學』說 慮,是止後起觀。『中庸』說擇,『孟子』說思,都是通於散心的。什麼是觀? 梵語毘缽舍那,經上說:「能正思擇,最極思擇,周遍尋思,周遍伺察;若忍, 若樂,若慧,若見,若觀,是名毘缽舍那」。

  儒者止於至善良知,怎樣的思慮觀察呢?簡單說,是譬類推度的思察。我們 知道,儒者以「修身為本」,從「反求諸己」(身)做起,所以是從切近的自己 ,充類至盡的推而大之。『論語』說:「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 能近取譬,可謂仁之方也矣」。近取譬,就是「近取諸身」,以自己為譬而類推 到別人,這是儒者為仁的一貫方法。又說:「博學而篤志,切問而近思,仁在其 中矣」。近思,也就是近取譬的類思。孔子多為門人說,如說:「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我不欲人之加諸我也,吾亦欲無加諸人」。「施於己而不願,亦勿 施於人」。「所惡於上,毋以使下。……此之謂絜矩之道」。這也就是「一以貫 之」的忠恕:以己度人,想他人與自己一樣,是恕。盡己的心,是忠。以自度他 ,使自心的仁,做到充類至盡,就是忠恕。這在佛法中,稱為「以己度他情」的 「自通之法」。這是人乘善法,如深化起來,就是修菩提心。

  『孟子』也徹底使用這類推的思慮,但多為政治領袖們說。或名為充,如說 :「凡有(仁義禮智)四端於我者,知皆擴而充之矣」。「苟能充之,足以保四 海;苟不充之,不足以事父母」。「人能充無欲害之心,而仁不可勝用也」。又 稱為推,如說:「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推恩足以保四海 ,不推恩不足以保妻子。古之人所以大過人者,無他焉,善推其所為而已矣」。 無論是擴充自己的良知,或是以己推人的仁心,都不外乎類推。甚至說:齊王好 樂、好貨、好色都不妨,只要推此心「而與百姓同之」就得了。但要推而充之, 先要從類推的思慮中,求得這推己及人的良知。這是:一、以眾人推自己,如說:「人人有貴於我者,勿思耳」(思則得之)。二、以聖人推自己,如說:「聖 人與我同類者,……聖人先得我心之所同然耳」。三、以己身推己心,如說:「 指不若人,則知惡之;心不若人,則不知惡,此之謂不知類也」。四、以物推己 ,如說:「豈愛身不若桐梓者,弗思甚也」。類推的思慮法,孟子是繼承了近思 的方法而擴大了些。再擴大,就是「類萬物之情而通神明之德」了。

  安住於明淨的善心──良知,作以己推人的審思,類推而擴充到一切,名「 安而後能慮」。等到止觀相應,觀心成就,就是「不違仁」。孔子說:「君子無 終食之間違仁,造次必於是,顛沛必於是」,這可能是「夫子自道」。而「回也 ,其心三月不違仁」,應該是顏淵向孔子的修驗報告。要知道良知是德性的端緒 ,經一番修持功夫──止、定、靜、安,還不能仁心普洽。必須再經「近思」功 夫,也就是「忠恕」,「彊恕」的力行,達到不違仁,「慮而後能得」,才是致 知的圓滿成就。上來說明『大學』的「知止」到「能得」,是格物致知的圓滿學 程。

  上面說,格物是在對境時心得其正;正於物,是適宜於解說修止的。因為攝 持亂心──求放心,無非是止於至善,不為物所引,不因貪欲、尋思而散動。然 在修觀時,格物就應解說為「類推於物」。格可解說為「度量」,如平常說的「 格量」。儒者稱以己度他的類推法,名「絜矩之道」。絜是度,是量長短的;矩 是三角尺,是用來畫方形的。要使物長短適宜,方正不偏,要用絜矩來格量。對 於人──長幼,上下,都要以己心去推度他。人心是同樣的,只要以己度他,就 能怡恰好──正。推度審思的絜矩,就是自己的良知,所以叫近思。格也可解說 為譬類(以此譬彼,以此類彼,還不是絜矩一樣),兩晉時佛法有「格義」派, 以儒道的義理來比配佛法。宋初慧琳撰道生誄說:「徵名責實,惑於虛誕;求心 應事,芒昧格言」,格言就是喻說。所以,格有比類的意思,也就是推度的意思 。譬類的推度,是格;以己度人(家國天下),就是格物。這樣的格物,能使良 知成就而不失,所以說:「物格而後知至」。

  關於格物致知,說得多了。這與佛法的「無量等至」,大致相近(這與孟子的養氣等,留到正心段去解說),不外乎世間的人天善法。但在古代,漢學家在 訓詁中過活,似乎不知道孔、孟的修持法。宋、明的理學家,在佛法的熏染中, 意識到了,可是心中先存著一種「禪思徹悟」的境地。所以雖自以為「反求諸六 經而得之」,其實得到的,是糅禪於儒,不儒不禪的理學。陸、王,不消說了; 程、朱也不能例外。程、朱不知格物致知的意義,反以為『大學』有了缺文,這 才照著自己的意思(混禪於儒的新見解)補上一段。如說:「欲致吾之知在即物 而窮其理。……即天下之物,莫不因其已知之理而益窮之,以求至乎其極。至於 用力之久,而一旦豁然貫通焉,則眾物之表裡精粗無不到,而吾心之全體大用無 不明矣」。「一旦豁然貫通」,宛然是禪者口吻!依儒學說:「及其至也,雖聖 人亦有所不知」。而對於「大學始教」,入門下手功夫,朱子就要人去做到「眾 物之表裡精粗無不到,而吾心之全體大用無不明」,真是好大口氣!格物致知, 為修道的下手功夫。而理學家卻說得那麼高妙,這真是「道不遠人,人之為道而 遠人」了!

  二、約佛法說:儒者以致知入門,學佛的以正見為首。見就是知,是深徹的 知。儒者重於道德的良知;佛法雖也是道德的,但更富於理智的成分。這所以佛 法從道德的確認,而進入「如所有性」,「盡所有性」的事理正覺。至善的知見 ,不僅是仁心,而要能契合於事理的真實。因此,佛法的修得正見,不只是儒者 那樣的格物,而要從無限時空,一切眾生中,如實正觀死生的歷程,心識的性相 ,染淨的樞紐等,得到如實的正見,也就是真正的良知的體認。

  先約共世間的正見來說,可略分四句:一、知善知惡:依心識而展開的身語 活動,都是有善有惡的。知道有,也就確信是有。這是道德的確認,而使自己的 身語意業有所遵循──去惡行善。陽明說:「知善知惡是良知」;佛法的正見, 也確是以知善知惡為出發的。但人類的道德意識,知善知惡,不一定是正確的。 我們無始以來,受煩惱惡業所迷亂,今生又為環境習俗所熏染。每每習非成是, 不能自覺。如理學者口口聲聲不離天理良心,而目對纏足等惡習,女子末嫁而殉 節等,誰也不覺得背理。所以知善知惡而離惡向善,要從尊重自己,尊重真理,尊重世間,不斷學習去漸漸完成。二、知業知報:知道善與惡,要行善去惡,這 不但是應該如此,而認為是事實的確如此。因為行善或作惡時,當下就引發或善 或惡的能力──潛在的業力。善惡的業力,一定會招到安樂或苦痛的果報。為了 自己的福樂而行善,附有功利的動機,不能說是最高的善。不過只要是行善,不 論是為了自己的福樂而行善,或是覺得應該行善而行善,終究是有福樂果報的( 作惡的一定有苦報)。善惡業一定有果報,應該去惡、應該行善的努力,這才有 了著落,而確信為非如此不可。三、知前生知後世:善惡的業力,會影響別人、 家庭、社會,但重要的還是自己。自己的行善或作惡,對影響自己來說,就等於 自己在準備向上或向下,向光明或向黑暗。有的自己現生受報,有的來生受報─ ─上升或者墮落。人的生命,不是唯物論式的死了完了,而是一生一生的相續, 所以業力是決不落空的。說到這,儒者就不同了。雖信得自己現生受報,或報在 兒孫,卻不說有來生受報。所以如沒有兒孫的,或行善而受苦的,多數會動搖道 德的信念。不是說「天道無知」,就會慨歎為:堯舜與盜跖,到頭來都是一樣,落入懷疑論。四、知凡夫知聖人:凡夫是一般平常的人(眾生)。行善或作惡, 受福或受苦,一生又一生的,常在上升或下墮的輪迴中。活像世局的治亂無常, 家庭的貧而又富,富而又貧一樣。所以平常的生命,就使是非常安樂,如上生天 國,也不是究竟的,還是要墮落的。如能除去那輪迴的癥結,達到徹底解決,永 恆自在,那就是聖人(與儒者的聖人,含義有點不同)。如能確知確信,有超越 庸常的向上淨化,就能策導自己,邁向高明的境地。

  如上所說的正見,從知善知惡而來。由淺及深,由近及遠。不但知有善惡, 禍福,更知生命相續,絕對永恆,打開了出世法的大門。約佛法的共世間正見來 說,就有些是儒者所不知的了。

  出世(三乘法)的正見,是以上說的正見為基礎,而為更深廣的悟入。身心 的行為──善惡,業報的延續,這一切是「緣起」的:依因緣而存在,依因緣而 現起。自與他,身與心,眾生(人)與國土,現在與將來,彼此間有著密切的因 果關係。儒者不大深究這些,只是以自心量度別人,知道人心是同樣的,從此而獲得明德進業的正知。但佛法要深觀這些,知道一切是緣起的。一法如此,法法 如此,自己如此,一切眾生也如此。儘管眾生的根性好樂不同,「異見異忍異欲 」;儘管世間的因果無限差別,但一切是緣起的存在,那是最普遍的軌律──法 (法的定義是軌持,意思是不變失的軌律),從此而獲得進修解脫的正見。

  從自己而觀察到眾生,從眾生而觀察到自己,發現一切眾生,都在依於因緣 的輪迴中──生而老,老而死,死而生。知道這緣起因果,是以心為主為導的, 以心的傾向而轉移的。眾生的心,無始以來就惑亂了,不能契合於緣起法(不合 真理),叫做「無明」。依無明而有煩惱,依煩惱而造業;依惑業的輕重,造成 了升沈輪迴的苦樂果報。發現眾生的生死,以無明為本,而有「無明緣行……生 緣老死」的十二緣起。或簡化為「依惑造業,隨業受報」。這生死的必然律,叫 做「緣起支性」。這是一切眾生所同的,佛只是發現他,而不是造作他。這樣, 如心能契合緣起,得正知見,不再迷惑顛倒,就能破除生死的癥結而得解脫了。 聖者的解脫,都是遵循這正見(般若,明)為本,而起修「正見……正定」的八聖道。或簡化為「依戒得定,因定發慧」。這解脫的必然律,叫做「聖道支性」 。這是一切聖者所共同的「古仙人道」,佛也只是發現他而已。

  向迷的緣起支性,轉悟的聖道支性,都依於心為主導的緣起而得正見。一切 是依因待緣的存在;深刻的觀察起來,到達一切緣起法──身心、自他、國土等 ──的底裡(緣起寂滅性),體現得萬化的平等一如,稱為「空性」,「真如」 等。空性,不是沒有,而是緣起法的本性──普遍的,永恆的絕待真實。由於一 切法性的本空、本寂、本如,所以顯現為前後的推移,沒有常恆性,稱為「諸行 無常」。現為彼此的關涉,沒有獨存性,稱為「諸法無我」。雖現為時空中的萬 化生滅,而「終歸於空」,稱為「涅槃寂靜」。這就是緣起「三法印」──三大 真理。其實,絕待的真理,那裡會有二有三?這不過從現象去把握他,從不同的 角度去體認他,而作不同的說明。如從法法本性說,只是「一切法空性」──「 一實相印」。觀緣起──廣觀一切法,中(不廣不略)觀身心,要略觀自心── 法性而得這樣的深見,才是出世法的正見。

  知善惡因果,知業報相續,是五乘共的正見。依此而知緣起,緣起的空寂性 ,是三乘共的正見。大乘正見,也還是這個,只是更深徹的,更切要的確知確信 而已。從更深徹來說:善惡、身心、依正──這一切,都是緣起的存在,稱為「 假名有」。假名,是有特性、有形相、有作用、有因果關係的。假名的意義,是 依於因緣而存在(「施設而有」),不是永有的、自有的、實有的存在。這樣, 稱為假名的緣起有,當體就是空寂;空是無實自性的意思。所以一切法是假有, 也就是一切法空──空有無礙。這一即有即空的深見,使共三乘正見中,或者離 有說空,離生死說涅槃,離差別說平等的可能誤會,一掃而盡,開顯了圓滿的中 道正見。就因為這樣,即空即有的緣起──身心、自他、依正等,都不是永恆、 孤立的存在,而是無礙的相融相即;一法依於一切法,一切法依於一法。所以不 但空有無礙,「身心」、「依正」、「自他」、「迷悟」、「心境」、「眾生與 佛」……一切都融通無礙。從空有無礙中,這樣的「一即一切,一切即一」,開 顯了圓滿的中道正見。

  從更切要來說:緣起法是依心而為轉移的,心為一切法的樞紐。依心而得正 見,最為切要。心也是緣起的:也就是假名有的,本性空的──即空即有。佛處 處說空寂,但有的誤解了,引起誹毀,所以佛又處處說淨(如「法性本淨」,「 心性本淨」),淨實在就是空的別名。所以深見心性,是心本空寂的,心本清淨 的。心清淨性,心光明性,就是眾生心的至善德性。約真說,是心的真實;約善 說,是心的至善。眾生無始流來的至善明心,就是具無量功德相的如來藏性── 佛性。成佛,就是究竟圓滿了,究竟清淨(離垢清淨)了心性;學佛,就是怎樣 的顯發了,怎樣的體見了心性。這切要的心性正見,在大乘修學中,稱為發菩提 心,也叫做起大乘信心。所以說:「菩提心者,謂如實知自心」。

  大乘正見,從知善知惡始,經重重的深入,而到光明清淨心性。如單說知善 知惡,與自心清淨(菩提心,大乘信心),好像與儒者的良知相近。我國的先哲 ,也歡喜說他一致,其實是淺深不同的。如佛法成立於三世業果的緣起,而儒者 卻不然。如儒者的良知,是人之所以為人的,是人與禽獸所差別的;而佛法的本心淨性,卻是一切眾生所共同的。如儒者的良知,舉人人知道敬兄孝親等來說, 是人人所現起過的;而佛法的心本淨性,卻要脫落習成的分別,才能顯發。所以 儒者的致良知,如保持草木根芽,而使他長養。而大乘正見──菩提心,卻如污 穢中的摩尼珠,礦藏中的寶性,地下的水源,要經過極大的功力,才能掘發出來 的。因此,儒者的致良知,無論功夫如何,總不過是有漏現量心,有漏無分別( 沒有「隨念分別」,「計度分別」)善心的等流相續。而佛法中勝義菩提心的顯 發,卻是脫落塵習,無漏現量的覺性現前。

  古人以致良知來比擬心性的徹悟──勝義菩提心現前,是不適合的。但與初 修世俗菩提心,卻大有相同處。(無上)菩提是佛所圓滿了的,究竟清淨了的, 極真至善的大覺。這雖可說一切眾生本來如此,但在無明蒙惑下,卻從來沒有體 現過。如以此為究極理想,修慈悲心,聞思(本空、本淨、空有無礙的正見)慧 ,以確立成佛的大信願,就是世俗菩提心。這與致良知一樣,都要經思擇──觀 慧,才能得能成。儒者的修法是格物,以自心而類思他心,重在類推,如上面已說到了。而菩提心──大乘知見的修習,古來有「推」、「換」二法。什麼是推 ?首先,深念慈母的恩德,而起報恩心(這與儒者以孝為德本的精神,極為符合 )。在三世因果的觀察中,知道一切眾生,在過去世中,都是我的慈母。所以從 現在的慈母,推及與我有恩的;再推及與我無恩無怨的;再擴大而推及與我有怨 的,都曾是慈母,而生起懇切的報恩心。想到這恩、中、怨一切眾生,有苦難而 想拔濟他;想到眾生的沒有福樂,而想給予他;見到眾生的得到福樂,而生歡喜 心;於一切眾生起平等心。總之,觀一切眾生為母,而起慈、悲、喜、捨心。但 這必須通達一切法空性,圓滿菩提,才能完成利濟眾生的大願。由此慈悲心、聞 思的空性慧而引發菩提心,達到成就。什麼是換?設身處地,自他互換,也就是 將別人想成自己。這樣,別人的苦痛,就是自己的苦痛;別人的幸福,就是自己 的幸福。這種看一切眾生如自己的思擇,一定能引發懇切的慈(與樂)悲(拔苦 )心,而為引發菩提心的方便。這樣的修習成就,名為「菩提心相應」,也叫「 一心常念菩提」,就是不違菩提心了。所以佛法的成就正見,或起大乘信心,發菩提心,都是從自己──自心而類推到究竟深廣的。如儒者的致良知,如局在現 在、此地、人類,那只是人乘善法。如由此而推及一切眾生,盡未來際,而知有 究竟的聖果可得,那就通入菩提心,由人乘而入佛乘了! (印順導師/我之宗教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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