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灰燼]悠然仙途(全文完)

蔡仲子

第一百零一章 青蓮蓮子

    小春交代小翼小心看住周圍後，布了個結界，將在封印之地得到的那個玉盒拿出來，玉盒中放著一串環環相扣的玉環，材料通透，極為美麗。小春將神識探入其中，這玉環的信息便浮現在腦海之中，是一件中品法寶！名為九環玉，為困式法寶。

    小春心中一喜，那封印之地的主人出手果然不同凡響，這可是中品法寶啊，她一個窮酸修士，連法寶都沒有看到過，一來就是中品。她繼續看下去，這九環玉可佩戴於手腕上，收發自如，亦可集具靈氣，使人膚色皎潔，如玉溫潤，這是一件為女修量身定制的法寶。

    法寶的認主與法器不同，法器只需要刻入神識，但是法寶需要滴血認主。若是本命法寶更是不得了，還需要放在丹田溫養，而且若是主人死了，本命法寶也會立刻消散，別人無法得到。

    小春逼出一滴血後使玉環認主，她現在修為低還使喚不了九環玉。將九環玉套在手上，這玉環極為纖細，便是九個也不顯多，套在手上之後自然個個分開，叮叮咚咚，襯得她的手都好看了幾分，不過此物招搖，等她以後築基再用吧，現在要是拿出來簡直就是欠搶。

    小春把玉環收入識海之中。又拿出那枚珠子，她看了這顆珠子許久，它與青蓮玉一樣給她血脈相通之感，非常親切。她手一招將青蓮玉也拿出來，珠子浮在青蓮玉上，突然發出強烈的光芒，然後漸漸縮小，小春心中一喜，果然是青蓮玉的蓮子！

    拳頭大的珠子慢慢縮小到只有米粒大小，此時青蓮玉也發出強烈光芒。小春感覺到了青蓮玉的欣喜、激動。米粒大小的珠子落在青蓮玉上，填了其中一個小洞。小春突然感覺到一股吸力從青蓮玉中傳來，她沒有抵抗，順從進入了青蓮玉中。這時，她才看到青蓮玉中並不像她想的一般滿目瘡痍，一顆很亮的火珠浮在一座山的山頭，照亮了周圍的花草。而她的青蓮玉，則是一點事都沒有。

    青蓮玉的那個器靈的蒼老聲音響起：“蓮子之一，動陰陽。”

    小春抬頭看天，天上的那些灰色的雲突然像是被破開了一樣。從天際灑下萬丈金光，太陽！她看到太陽出來了！這就是日出啊，青蓮玉裡面從來沒有過日出。但是此輪太陽很快就沉了下去。然後月亮升起，青蓮玉中立刻就黑暗了，小春頓時覺得周身一冷，她看向周圍，種在山腳的有些樹的葉子泛黃了。風一吹，葉子嘩啦啦地掉，挺好看的。

    但是除此之外，就什麼都沒有了，連靈氣濃度都沒有改變啊。小春幻想的那種突然長出無數千年萬年靈草的畫面更是一點都沒有出現。她呆呆看了周圍許久，終於說。

    “我說器靈……算了吧。器靈不好聽，你說青蓮玉叫青冥界，我叫你青冥可好？我說青冥爺爺。這算是怎麼回事兒啊？靈草呢？珍奇異獸呢？萬畝山河呢？您總得給我弄出一樣吧！”

    青冥不屑冷哼：“第一顆蓮子就是這個功能，動陰陽，晝夜分明，四季分明。哪裡來的什麼靈草異獸，還萬畝山河。吾還沒碰到過這麼好的事呢！”

    “這麼雞肋啊……”小春呆了一下，她還以為有了蓮子之後青蓮玉就能很牛逼呢。

    “那剩下來的那些蓮子呢？總不會都是這樣吧？”小春接著問他。

    青冥說：“接下來的蓮子？等你找到再說吧。你不過是運起好些才碰到第一顆。那人真煩，他居然把吾的蓮子借去當成陣法的能量供應了，煩死了……”青冥爺爺陷入了不斷的對某人的詛怨中。

    小春一聽，建封印之地的人青冥爺爺認識啊？好像關系還挺好的，好像青蓮玉的蓮子就是他借走的。她忙問到：“青冥爺爺，那個……借蓮子的人到底是誰啊？我這次可差點就死在那個封印之地了，您給我說說啊。”明明她是青蓮玉的主人，卻搞得這位器靈才像大爺一樣，沒辦法，實力差，她的修為和青冥爺爺的期待差得太遠了。

    “他是青蓮玉的上一個主人，只是這人太煩人了，吾青冥界積攢億萬年的寶藏都被他敗光得差不多了，連蓮子都借走了，吾把他踢了，才落到仙墟中被蓮找到。”青冥大爺很彪悍，小春心裡一頓，這器靈連主人都能踢掉？它一不高興，會不會把她也踢了？她還扔了一顆火珠進來呢。

    “你扔的那火珠……”青冥大爺正說到這件事，“下次扔的時候通知吾一聲，吾封印住它就行了，你這樣扔進來青冥界很容易坍塌的，吾為了懲戒你才把通道給關了，看在你找到蓮子的份上，還是原諒你吧。”

    “可是那火珠就這樣放在那兒嗎？”小春暗地擦了把汗，又是一個厲害的，瞧它輕描淡寫的樣子。

    “這是破封印的法決，你可以將此火珠的火力放出來用於煉丹，最後，沒事不要打擾吾。”天空中又射下來一道光芒打入小春的識海中，然後青冥大爺又不再說話。小春還想問問它是不是一直都看得到外面發生的事啊，那天怎麼不出手幫忙，她又轉念一想，搞不好青冥大爺就希望她早死，它好去找下一個主人。混沌靈力好像在仙界挺常見的樣子。

    小春又看了看青蓮玉，動陰陽？算了，有總比沒有好，好歹青蓮玉裡面有日出日落，有四季輪回了，挺好的。她最後退出了青蓮玉，又試了試，果然這次進去沒有阻礙了，她又飛身到火珠的旁邊，用青冥大爺給的法決把火珠收起來。這可是地級中品的靈火，雖然只能用來煉丹，但是也是高檔貨啊。

    帶著小翼在臨川城玩兒了幾天，她就買了一輛馬車趕往濟順府，走著官道。古代交通不便，走走停停也快過了一個月，天氣變得更冷了，小春卻沒有想用御風術趕路的想法，就坐在馬車裡和小翼一起吃燒烤。她賣了很多雞鴨魚之類的養在青蓮玉中，一天正吃著烤雞，小春就感覺到靈獸袋又動靜，她忙把靈獸袋中的蓋天放出來。

    蓋天一出來後直撲烤雞，含糊地罵小春：“我閉關你怎麼不給我辟谷丹啊，差點餓死了你知不知道！”

    它那個樣子怎麼吃得下辟谷丹，小春聳聳肩說：“你不是沒死嗎。”接收到蓋天怨恨的一眼，她又笑笑，“好吧，我給你多烤一點雞肉行了吧。”

    一人兩獸朝著濟順趕。烤東西吃更熱鬧了，有次沒注意，烤爐裡的火差點把車棚給燒了。蓋天尾巴上的毛給燒沒了，三人才撤了烤爐改吃用炭火的火鍋。終於走到了濟順境內，走在山路上呢，馬車突然一頓。

    小翼問：“小春怎麼了？”

    小春挑開簾子一看，告訴它們說：“沒事兒。哪個地界會沒有山賊呢。蓋天，你下去打他們。”蓋天已經是獸期二階的妖獸，也就是煉氣三層，對付幾個小山賊還不是輕而易舉。

    蓋天哼了一聲，吐出嘴巴裡的雞爪子，跳出了馬車。小春和小翼立刻挑開了簾子。捧著自己的碗邊吃邊看蓋天打架，她們還從沒有看過蓋天打架呢。

    山賊一列共八人，高矮胖瘦各有各形。手裡拿著的兵器也實在不入眼，那邊拿著菜刀的也算了，這個胖子拿著根小木棍算是怎麼回事兒，小春想著這一路聽來，濟順邊上有個州好像鬧了大旱。群眾就自己出來找吃的，一幫烏合之眾啊。

    領頭的山賊跨出一步。氣沉丹田，喊道：“呔——”

    “行了，我知道你要說什麼，要錢是吧，這樣，你要是打得過我的狗，便給你一百兩金子。”小春笑眯眯地打斷他。

    山賊看了一眼正齜牙咧嘴地對著他的小黑狗，說：“你這小女子，膽子好大！我告訴你，走我孫家渡過的，沒有一個不知道我趙大王的威名！還不快下來奉上身上銀錢！”

    小春轉過頭，嚴肅地對小翼說：“好嚇人啊……”

    蓋天受到了蔑視，頓時非常不爽，汪汪衝著小春叫了幾聲，小春說：“行了，快解決他們吧，我們去了濟順之後還要轉北去昆虛呢。”

    “小女子你欺人太甚！”山賊頓時也怒了，“拿小狗來和我們打！看不起我們當山賊的啊！”

    “老大，說這麼多干什麼，這丫頭長這麼醜搶回去又不能當山寨夫人，全殺了了事！這天氣正冷，狗殺了還能拿回去做個狗肉火鍋。”拿木棍的胖子說。

    蓋天聽到這裡，終於忍不住了，它出手了，它怒氣沉沉地汪了一聲，撲上了說話的山賊，汪汪很凶惡地拉住他的褲管使勁兒扯，刺啦，山賊的褲管被扯掉了一截。

    很凶惡的蓋天被山賊一把抓起來，山賊也不客氣，拿著小木棍就啪啪打在蓋天的屁股上：“叫你扯爛老子的褲子，叫你扯爛老子的褲子！”蓋天悲傷地汪汪大叫，豪氣都丟到了一邊。小春用手遮住眼睛，不忍直視啊。

    “小春你還看著，快來救我啊！”蓋天連忙用神識向她求救。

    小春語重心長：“你是妖獸啊笨蛋，這幾個人你都打不過啊。”

    蓋天好像終於明白過來了，爪子一揮，一道寒光閃過，胖子山賊臉上頓時出現五道深深的血口。山賊不可置信地抹了把臉上的血，掐著蓋天的脖子就想撕了它，蓋天掙開山賊的手，這下子它發現自己原來是可以不被打的，它平時被蓮大人打慣了都不知道反抗了。

    這些人怎麼和蓮大人比，根本制不住它，蓋天於是興奮地汪了一聲，用牙齒和爪子對這些山賊進行了慘無人道的蹂躪。最後它跳在了山賊頭子的背上，正想對著山賊的脖子來一下，山賊頭子忙大喊一聲：“英雄饒命啊！”

    “咳咳。”小春掩飾地咳了兩聲，欺負凡人真是讓她挺內疚的，人家當山賊也不容易啊。“蓋天放開他吧。”

    蓋天跳回來，身上帶著濃濃的血腥氣，但是它很興奮，被燒光毛的尾巴搖個不停，小春跳下車，把它揪進車裡面，走到山賊頭子面前蹲下來，數了五十兩金子放在他面前，說：“它打傷了你們不少人，這就算是醫藥費吧，不要當山賊了，買幾畝薄田好好的娶媳婦過日子不比什麼都強。”

    小春覺得自己做了好事，喜滋滋回了馬車中，小鞭子抽了一下馬屁股，轱轆轱轆，馬兒又慢悠悠地開始跑起來。

蔡仲子

第一百零二章 濟順季府

    到濟順府之後，小春把馬車賣了，抱著蓋天走在路上，小翼照樣睡在她袖子裡。

    濟順府比臨川縣城熱鬧，地處江南地帶，魚米富庶，集市也更多元化，還有絲帛布匹、珠寶香料、香火紙馬之類的店鋪，各行各業更加興盛，懸掛市招旗幟，招攬生意。人流摩肩接踵，男女老幼，三教九流。巷子裡有老頭子說書，小春還停下來聽了一會兒。

    走了不遠又遇到一個戲班子搭著高台臨街唱戲，臉上描著濃墨重彩，唱著一出《樊梨花》，想不到這裡也有《樊梨花》，小春親切感頓生，找了個小馬凳坐著慢慢欣賞。

    聽完了戲，向鄉黨打聽了濟順季府在哪兒後，她才朝季府而去。走到季府大門外，看著門口石獅子和大紅燈籠，她還覺得挺陌生，又一想她本來就從沒有走正門出入過。原來的那個小女孩子，從來就沒有被她名義上的父親看在眼裡。

    她閉上眼睛，將神識放出去籠罩季府，然後收回神識，朝季府的後院走去。

    “你不進去嗎？”蓋天問她，“這到底是哪兒啊？咱們繞了百裡地就為了跑到這兒來啊。”

    “我從正門進去，會驚動季家家主的。”小春淡淡說，“暫時，我還不想再見到他，我們從後門悄悄進去看吧。”

    濟順季府之中沒有什麼有修為的人，她只探查到只有一個煉氣四層修為的修士在，對她構不成威脅。小春運起御風術繞道後院，輕而易舉進了宅院中，她先到了自己還有晨山曾經和劉婆婆生活的地方看，卻沒有發現她的蹤跡，這個小院也好像沒有人住了，石階上長了青苔。廚房的鍋裡積了灰塵落葉，菜刀也腐鏽了。

    小春慢慢走到她和晨山原來住的房間裡，被子疊著，只是陰天下雨，瓦缺雨漏，卻又沒人修補，地上的石縫之間也長了青草。整個小院裡也是雜草叢生，早就沒人居住的樣子。小春才想起好像劉婆婆是沒有賣身的，她在季府外還有家，但是她卻不知道在哪兒。

    小春最後看著這個小院子。想起晨山小時候換牙，還把牙扔在了屋頂上呢。她躍上屋頂找了一圈又沒有找到，想自己這是在干什麼呢。又從房頂跳下來。蓋天等她下來了，就說：“要見誰就快去吧，這地方一點都不好玩，我可呆不下去。”

    “身為一只妖獸，你有點耐心好不好。多和小翼學學。”小春捏著它的耳朵把它提起來，蓋天不樂意地汪了一聲，多疼啊。她摸著它的尾巴，毛還沒長好，幸好它皮糙肉厚，尋常凡火傷不了它。也是它自己倒霉，非要把尾巴要放到烤爐邊說是暖和。

    “小翼整天被你騙，別以為我不知道。”蓋天說。它是一只聰明而且有智慧的靈獸，小春那天彎彎腸子在它看來可不夠用，它是完全不怕小春的，最近蓮大人沒醒，也就沒人壓制它。都快蹦到天上去了。

    小春懶得理會它那點驕傲的小心思，打了幾個山賊它就覺得它厲害了。以後碰到厲害靈獸有得它哭。

    把蓋天扔進靈獸袋裡，她去了廚房，暗中找到了小米，她這四年變化也挺大的，最大的差別就是頭發綰起來了，用荊釵固定。身形也比以前豐碩，尋著小米去送飯回來的空當，她出現在她眼前，當然用的是真容。小米驚訝了許久，才終於驚喜地喊出聲。

    “小春，你怎麼在這兒？這些年你去哪兒了？”

    小春說：“你聽我說，我是偷偷跑回來的，你可切勿和別人說，知道嗎？”

    小米愣了一會兒，才說：“……你待我有恩，我不會忘記的。”小春跟她一路走，聽她說這些年發生的事情。她最後還是嫁給了福祿，前年生了一個孩子，福祿被許管事看中提升為副管事，她也跟著沾了光，脫離了奴籍。而劉婆婆因為年事已高，便出府修養，三少爺臨走囑咐總管善待劉婆婆，所以每月都有銀兩和油米補貼，小米和福祿也經常去看她。

    小米又說去年劉婆婆生了一場大病，人就不太利索了，他們夫妻倆怕她孤獨一個老人住著不能照顧自己，便將她接來一起同住。小春聽著她說，偶爾附和點頭。小春說：“你今天可有空，我想跟你去看一看劉婆婆。”

    小米笑著說：“今天府上來了貴客，廚房挺忙碌的，可能要等到傍晚了。小春你可見過仙人……”她神秘兮兮地低下的聲音說，“我告訴你，今天季府裡來的貴客，就是一個仙人，他還能騰雲駕霧呢！”小春聽她一說，就想到自己剛才查探到的那個煉氣四層的修士，微微一笑說：“挺稀奇的。”煉氣四層怎麼能騰雲駕霧，不過是凡人的妄自揣測。

    小米年幼時經歷很多，現在又為人妻為人母，性格很成熟，看小春的樣子神秘，她沒有多問。她明明只比小春大三歲，看起來卻像活脫脫老了十歲，小春的氣質也不一樣了，她也不知道怎麼說，就算小春沒有表示任何的疏離感，但是她仍然覺得小春有種高貴的感覺，比那些夫人還高貴得多。用高貴來說好像也不太對，反正就是和她們不一樣。

    小春陪她到廚房門口，就到了後門等她。蓋天很不滿她又把它關到儲物袋裡，鬧著要出來，她就把他放出來，小翼也從她袖子裡探出腦袋，後面好大一片樹林，它好久沒爬過樹了，撒著歡爬樹頂去了，小春只看到落葉稀疏的樹冠之間露出 一截毛茸茸的尾巴。

    蓋天說：“你買的那些炒松子它那天藏了好多，肯定躲在上面吃呢。”

    小春說：“你別這麼說，小翼的天性就是要藏東西的。”雷翼獸還有一些那種松鼠的習性，秋天到了，它開始儲存食物。小春看到小翼在她的袖子裡藏了很多煮花生的時候哭笑不得，小翼把她的袖子當成窩了。於是她就在青蓮玉中給小翼做了一個窩放在樹上，它才把原來存在小春袖子裡的東西搬到窩裡，炒松子。煮花生，梅子果脯，肉類它是不搬的。

    小春也問它為什麼不藏肉，小翼說肉太容易爛，於是小春就給它曬了一些牛肉干掛在樹上，蓋天老是趁人家不注意去偷。

    蓋天在樹下轉了幾圈，說：“小春，我餓了。”

    小春一把揪住它：“你是妖獸，別整天喊餓，真餓了自己找東西吃去。”

    “季小春你不公平！”蓋天說。“自從有了小翼之後你就一直虐待我，你不給我吃喝，還聯合它欺負我。等蓮大人醒了，你看我告你們的狀去。”

    蓮大人會理它才怪，小春抬起眼睛看了看天，灰沉沉的。青蓮玉裡面正在下雨，她感覺得到。綿綿的涼涼的雨，河裡泛起波瀾，這種感覺很特別，青蓮玉有了正常的天氣，以後說不定還會下雪呢。

    算著時間小米快出來了，小春又把蓋天塞進了靈獸袋。放小翼進青蓮玉裡面收它的牛肉干，都被雨淋濕了，會發臭的。小米出來的時候身後還跟著福祿。小春也和福祿打了招呼，當年她和福祿交情也不錯，福祿比以前胖了很多，眼睛有點陰翳了。

    小米一直和小春說著話，福祿走在她們身後。穿過樹林到了集市後，他備了草魚和幾節灌腸。還打了一壺酒。小米的家離季府也不遠，轉了兩條巷子就到了，小院子的門戶半攏著，傳來狗吠聲，小米把門一推開，小春就看到一只大狗，不停地對著她狂吠，小春暗暗放出一絲威壓，那狗立刻被嚇得夾著尾巴躲回了窩中。

    剛進門的福祿看到這一幕，臉色一變，和轉過頭的小春對上眼睛，小春對他笑了笑，福祿看她的眼神不正常，心裡恐怕存在算計，用條狗威懾他也不錯。可惜蓋天就沒有如此乖巧，嚇可嚇不住它。

    小米也怔了一下，忙拉過小春讓她坐，說劉婆婆正在房中，她去扶她出來。

    小春坐在椅子上看小米進了門，院子裡種著絲瓜藤，角落擺著的籠子裡關著雞，他們的日子應該過得不錯。福祿進了廚房中備酒菜，熱情邀請小春在他家吃一頓，小春也沒有拒絕，過不一會兒，小春就看到小米扶著劉婆婆出來了，她忙起身迎了上去。

    劉婆婆身上披著厚厚的棉襖，頭發也白了許多，身體也佝僂了，還要小米扶著才走得穩當。小春接過劉婆婆的手，她卻還沒有反應過來，直到小春叫了她一聲，她才慢慢抬起頭，她的眼睛不好了，看不太清楚小春長成什麼樣子了。顫抖的手慢慢伸起來，貼在了小春的臉頰上，眼淚漫出了她的眼眶：“小春，你……你回來了……”

    小春頓時覺得自己心如刀絞，這個老人陪伴自己長這麼大，她和晨山卻扔她一人在這裡終老，也不知道小米對她好不好，不過她看起來氣色還是不錯的。

    小米去了廚房幫忙，把她和劉婆婆留在堂中，小春扶著劉婆婆坐在椅子上，她一個人半跪在地上，頭埋在她懷裡，小春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祖母，如果祖母在現代孤零零一個人沒人陪她終老，她也一定會責備自己的。劉婆婆摸著她的頭發，老人慈祥的臉上有淡淡的微笑。

    劉婆婆待她真誠，不貪圖她什麼，只是老人寵愛一個孩子，孩子不論在外面經受了什麼，不論她變成什麼樣子，對她來說，小春就是那個小春，是那個她從小帶大的孩子。她帶大的孩子現在回到她身邊，她覺得自己最後一個願望也達成了。

    “婆婆。”小春拉起她溫暖干燥的手，仰著頭看她，劉婆婆還是笑著的，“你在這裡過得好不好，你說實話給我聽。”

    劉婆婆說：“是好的，小米她人善，照顧我周道，只是有的時候總會想你和小夏，那孩子現在還好嗎？他沒有和你一起回來嗎？”

    小春想了想，說：“他在那裡忙事情，我就來看看你。”小春暗自用神識掃了一遍裡屋，劉婆婆的屋子挺不錯的，至少不潮濕陰冷。小米和福祿在廚房低聲說話，倒也沒有什麼不好的內容，最多只是猜測。小春倒是沒什麼好怕的，他們告訴季家家主了又如何，她現在也是煉氣八層的修士了，他一個凡人她還不放在眼裡。

    小春陪劉婆婆吃了頓晚飯，也看到了小米的孩子，一個胖乎乎的男孩，平時就養在鄰居家，要是廚房忙碌小米沒有按時回來，鄰居也會幫襯劉婆婆的生活，這是福祿告訴她的。小春有意想送那胖娃娃什麼，在儲物袋裡看了看也沒有什麼適合的，只能作罷。

    她最後伺候劉婆婆洗漱休息，暗自觀察了一番，福祿雖然心有點變了，但是對劉婆婆還是很好的，她沒有什麼可擔心的。最後她將小米叫到一邊，想了想，只給了她五十兩金子，沒有全給，五十兩金子也是小米從沒見過的，她瞪著那些金子，半響才推辭不要。

    小春說：“這些錢就當是謝謝你照顧劉婆婆的，不要擔心，你繼續好好照顧她，我也還會回來的。對了，這些金子，你拿一部分藏起來，不要全部交給福祿。”

    “為什麼？”小米有點不明白。

    小春嘆了聲：“傻姑娘，聽我的就好，可千萬別把自己的生路拴在別人身上。”她把金子交給小米後，說，“我這就要走了，你莫留我，記住我的話。”

    “小春……”小米沒有說完，看著小春跳上圍牆，縱身幾下就沒了身影。季小春已經是和她完全不一樣的人了，小米看著她消失，心裡茫然想到。

蔡仲子

第一百零三章 蓮的蘇醒

    從濟順離開後，小春才加快速度往昆虛趕。不過她也不急，反正都失蹤快一年了，也不差這一兩天。進入了昆虛仙境的地界後，偶爾她還停下來，帶著蓋天進森林裡，找點妖獸給它練手，她也走昆虛仙境中別的門派的地界，遇到劍乾門外的流動集市，她就降落下來。

    她在凡人界呆了那麼久，身上都沾染了凡俗氣息。現在置身修仙界，還有點不習慣，隨著人流看了一會攤位，小春想到自己儲物袋中也有很多不用的中下品法器，不如就在這裡把它們賣掉。於是她找到劍乾門的商盟花三塊靈石租了個攤位，小春把自己易容成三十出頭的瘦弱男修模樣，在流動攤位裡擺了一會兒攤。

    她身上還有些魔修的法器，也拿出來放在一邊。昆虛仙境的修士也有喜歡研究魔修法器的，小春剛才一路走來，看到不少賣魔修法器的，多半是上次與魔修大戰搶奪來的，價格賣得很低，正派修士買魔修法器能用的很少，不過圖個新鮮，研究一番。

    她賣東西也不求價格多高，只是想早早賣完，所以價格壓得低，賣得也快。東西賣完，流動攤位基本也就收攤了，她帶著蓋天和小翼光明正大走在街上，小翼把翅膀收起來，看上去也就不打眼，像松鼠的妖獸也不是沒有，不仔細看也不會發現這是一只罕見的雷翼獸。

    賣完那些東西，小春基本賺了三千靈石，加上原來的兩千，她現在可真是富足了。不過要不是那轉送陣消耗了她四千靈石，她現在一定很有錢。小春慢慢溜達到了賣符箓陣盤的店鋪，挑選了一個防護洞府用的十二驚變陣，又自己買了符紙和符筆。打算學習煉制符箓，她也沒有買太好的，反正是初學，符筆只用了銀狼毫筆。付了四百靈石，小春出了店鋪。

    她又去了修士們常去的寶衣閣。這裡面的衣服多半是用有靈力的材料煉制的，擁有防護能力，而且不染塵埃，穿個幾百年也不會爛。

    她帶著小黑狗跳進門裡還挺顯眼，賣衣服的煉氣二層修士迎上來，問她：“這位道友。可是要寶衣的？”

    小春點點頭，看到店裡女修眾多，多為面容清秀、風姿綽約之人。男修很少，女修們也好奇地看了她一眼，她才想起自己現在可是男修裝扮，咳了一聲，小春用粗啞的聲音說：“是賣寶衣送人的。可有顏色素雅的女修寶衣。”

    修士很理解，說：“道友是要送給心儀的仙子吧，這邊來。”修士領著她上了二樓，為了節約空間，寶衣都只縮到兩個手掌的長度，整齊放在錦盒中。排列在架子上，寶衣倒是不存在尺寸問題，它能自由控制大小。小春一看靈石價格。不由咋舌，太奢侈了，一件根本沒什麼防御力的寶衣開口就是三百靈石，她的十二驚變陣也才三百五十塊靈石。

    達到下品法器級別的寶衣更貴，動輒數千靈石。小春才突然意識到為什麼外門弟子不喜歡穿寶衣，它真的好貴好奢侈。穿著法器級別的寶衣出去一定會被搶的吧。

    賣寶衣的修士熱情介紹了半天，發現這名男修的臉色越來越不好看，才覺得恐怕又是一個窮鬼吧，有些男修明明就窮卻還愛擺款，其實出手小氣得要命。這名修士也不再熱絡了，又介紹了幾件時下受女修歡迎的寶衣，才問小春：“道友可有看上的？”

    小春咬咬牙，以後在外面風吹日曬的，穿著普通衣服確實不方便，總得備一套結實的，她指了指最先看見的那件三百靈石的淡藍色寶衣，說：“就那件吧，靈石我現在給你嗎？”

    “靈石道友便在樓下交付吧。我幫您把寶衣包起來。”修士說。

    看著小春拎著錦盒走出寶衣閣，修士在她身後想她剛才數靈石的小心樣，暗暗想著這男修人又長得不高壯，修為也一般，出手還這麼小氣，哪家仙子看得上他啊，甩甩袖子，修士招呼別的客人去了。

    小春離開劍乾門集市之後就進了青蓮玉中，她不習慣晚上趕路，還是等早上再出來吧。青蓮玉裡面天也黑了，只是天空之中沒有星星，這裡面的天地法則還不夠完整。她燉了只雞，又炒了些小菜，就坐在蓮大人的竹亭裡，和兩妖獸邊吃飯邊吹風邊聊天。

    夜深了，小春彈手出一點火光將竹亭中的鏤空燈籠點燃，這燈籠的鏤空圖案層層疊疊，很好看。她又點燃了桌子下的小火爐，煨著雞湯不至於冷了，自己又從儲物袋裡拿出前不久買的糯米酒，就著小火爐燒著的熱水把酒燙熱，倒給兩只妖獸喝。

    小翼乖乖坐在小春旁邊，爪子捧著酒杯，用舌頭舔了舔，糯米酒不辣，還甜甜的，它覺得好喝才繼續舔起來，小小松鼠臉都快全埋進杯子裡了。蓋天坐在蓮大人常坐的位置上啃雞爪，它喜歡雞爪，小春有次收集了許多香料還做了一次鹵雞爪給它吃，現在鹵雞爪已經變成了它最喜歡的食物之一，蓋天聞了聞她端給它的東西，告訴她：“我看到蓮大人也做過這個，他埋在那片花樹下了。”

    一人兩獸便扔下未吃完的雞肉跑去挖蓮大人埋的酒。蓮大人釀造的酒用黑色的壇子封著埋在土裡，幾人幾下子就把酒壇刨出來，打開一聞才知道是憶春花釀造的酒。抱著酒壇子回到竹亭，一人兩獸喝上了蓮大人釀造的酒。

    酒味清淡，還帶著一絲花香，蓋天感嘆說：“蓮大人真好，上得了廳堂入得了廚房，連釀的酒都這麼好喝，誰要是娶了他……啊不，嫁給他就有福了。”

    小春說：“你就趁著蓮大人不在說他壞話吧，還有，那些亂七八糟的武俠小說你別看了行不行，什麼上得了廳堂入得了廚房，你是妖獸好不好。”

    她突然眉心一皺，然後笑了，蓋天正奇怪呢，就看到小春按向眉心，一道光芒射出。蓮大人的聲音出現了：“偷喝我的酒就算了，不過……你剛才說什麼？”

    蓋天眼珠子一轉，轉身就想跑，瞬間被蓮大人提住了尾巴，蓮大人垂頭看了一下桌上的東西，對小春說：“幫我也倒一杯酒。”他提著汪汪亂叫的蓋天就出了竹亭。

    小翼喝得有點醉醺醺的，它的小身體靠在小春的身上問她：“蓮大人和蓋天干什麼去了。”

    小春低聲說：“別理那兩個瘋子，我們再多喝一點。”

    蓮大人回來的時候蓋天不見了，它被拴在竹子枝頭迎風招展。蓮大人坐下來拿過酒杯，看了一眼小春示意她給他倒酒。快要冬至了，秋夜岑寂，喝了一會兒，蓮大人說：“你這次回去，恐怕會不復往日的寧靜。”

    小春點點頭說：“我知道，那次遭遇魔修，活著的不過是林澗和林溪，我這一生還，必然受到行仙門某些人的注意。”

    蓮大人接著說：“他們兩回去之後恐怕也被重視了，你要是繼續做外門弟子，與他們為敵占不著什麼好處，要是季家有意想培養你，你也不要拒絕。”

    小春想說什麼，被蓮大人按住手，說：“也不用再掩飾你的修為，人善被人欺，修仙本就是順從心意的。在他們看來，你以五靈根的資質用四年修煉到煉氣八層，這個速度何其驚人，他們不會虧待你的。小春你要知道，你本來就是天縱之姿，不比季晨山的水系天靈根差。”

    小春眼神清明，她一向都是低調的，突然將自己暴露在別人的目光之下，多少有些不習慣。只是現在也由不得她選，再說用四年修到煉氣八層，這個速度雖然驚人但也在正常的範疇內。天平大陸有記載中，修到煉氣八層用時最短的應該是一個叫吳峰的劍乾門修士，他只用了兩年，一度被稱作曠世奇才，可惜他用了八年才成功築基，又立刻泯然眾矣了。

    煉氣期進階並不難，真正難的是築基，築基需要的築基丹原料非常難得，而且服用築基丹後築基成功的概率也不高，十個煉氣期大圓滿能築基的不過一個。她要是繼續做自己的外門弟子，這築基的機緣還很難得到呢。資源有限，門派定肯要先供應築基丹給容易築基的弟子。

    小春思考了一會兒，才說：“我知道了，說起來我也是有這個考慮的。”她進入昆虛仙境之後便打聽過築基丹的事情，築基丹的原材料基本被幾大修仙門派壟斷，外面很難流傳出築基丹，即使有那也是在拍賣場上，而且價格高得她只能捏著儲物袋嘆氣。

    蓮大人放開她的手，不自覺曲了一下手指，說：“反正我們現在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我的仙元全靠你的混沌靈力提供，修為被限制在你的修為同等位置上，也沒有什麼大能的架子拿捏……”他神色冷清，頓了一下繼續說，“那天面對火珠，我的估計也失誤了，差點害你丟了性命。”

    小春笑笑說：“這有什麼，沒有你我也早死了。”

    蓮大人抿了一下嘴唇：“總是落魄的時候才能體會更多，你莫在意。”

    小春可沒有在意過，即使蓮大人現在一點都不厲害，但是他的身份曾如此尊貴，她一直都保持著必要的尊敬。況且，實力也並不是衡量一個人的全部標准，蓮大人是一個值得她尊敬的人，他這種從容就夠她學了，從神探跌落，有幾人能做到如此風輕雲淡。

    蓮大人終於感嘆完了，他又點了點自己的酒杯，指示小春：“行了，倒酒吧。

蔡仲子

第一百零四章 祖師收徒

    天氣寒冷了許多，行仙門身處高山之上，寒冷的時候會更加厲害。守門的修士將手揣在懷裡，眼看著山下一片落木凋零，前些天紅燦燦燃滿了山坡的楓葉也落光了。

    “怕是要下雪了。”他對另一個人說。“鄭師兄不是說來替你的班嗎，怎麼還沒來。”

    另一個修士說：“你一個修士，還怕冷不成。鄭師兄今天忙著呢，估計是來不了了，你也知道祖師收徒嘛，排場總是小不了的。”

    先前說話的修士說：“倒是不冷，就是這天看著覺得冷。”他又艷羨說道：“什麼時候咱們哥倆也能有那機遇，被化神祖師收為弟子，那季師祖以後的修行之路可順暢多了。說來也是好笑，那孩子今年不過十二三，我們卻要叫他師祖。”

    另一個修士冷哼一聲：“人家用四年修行到煉氣十層，你我哥倆用了十年才修到煉氣八層，天資不如人，以後還有得我們低三下四的時候……”正說到這兒，突然感覺到上頭飛過一個人影，那人影撞在護罩上一時沒有防備，給彈出老遠。

    “那誰，是哪派人物，怎麼闖我行仙門來了。”另一個修士喊了一聲，卻沒有聽到回答，守門兩修士頓時戒備起來，拿出自己的長刀法器走向那個摔下了的人。

    摔下來的是個姑娘，穿著一身淡青色布衣，模樣也算是清秀，正好奇看著自己手中的玉牌。

    小春正奇怪自己的行符令怎麼失效了，就看到兩名穿著門派服飾的煉氣八層的修士向她走過來。她忙從地上起來，說：“兩位師兄好，我是行仙門的外門弟子，這是我的行符令。”她把自己的玉牌遞出去，修士接過她的玉牌一看，確實是行符令。神識掃進去裡面的各種信息就出現了。行符令失效這種事一般是不會發生的，修士覺得奇怪，最開始說話的修士說：“師妹這行符令古怪，可不能隨意放你進去，你和我一起去執事堂找周師叔問問吧。”

    小春點點頭，隨著那名修士進了行仙門中。各處景致到沒有什麼變化，只是覺得熱鬧了許多，修士們走在路上，飛在空中，御獸的。駕著法寶的，來來往往。

    她問那名修士：“師兄，門內可是有什麼喜事。難道又有師祖找雙修道侶了？”

    修士說：“今天我們祖師收徒，你知道季晨山季師祖嗎？他轉拜入祖師門下，今天要舉行收徒儀式的，你要是趕得上，還可以見見祖師的真容。”

    季晨山不是拜在子虛道人名下嗎。怎麼突然就轉拜入化神祖師名下了？小春這些年也沒怎麼聽說這祖師的事情，行為處事極其低調，長什麼樣子外界也不得知，他為什麼突然收晨山為徒？小春說：“聽師兄一說，我肯定要去看看了。”

    晨山能拜入化神祖師名下對他來說肯定是更好的，雖然祖師的意圖令人難以揣測。這轉拜師父豈能說拜就拜，晨山才煉氣期，子虛道人作為他的師父也是綽綽有余的。

    到了執事堂中。修士帶著她進了執事堂一堂，直直朝著裡屋走去，裡屋坐著一個白胖的中年築基修士，修士將小春的行符令遞過去，說：“請師叔看一番。這位師妹的行符令不知為何突然就失效了。”

    周師叔把行符令接過來，看一眼。就嵌到桌子上的小凹槽中，不過一瞬間，周師叔面前浮出一面光幕，他看著光幕中的字，眼神變得嚴肅，又定定看了許久，才轉向季小春問她：“你一年前是不是參加過萬魔黑山的戰鬥？”

    小春點點頭，說：“是的。那時候師妹與隊友留在萬魔黑山清剿殘余魔修，誰知道遇上一隊實力極強的魔修，隊友們喪命者眾多，我也是僥幸逃脫，卻陷在一個山谷中出不來，用了大半年才逃出來。”

    周師叔說：“這事情我也知道，當時是李師弟帶著你們這隊人，最後回來的卻只有林家兩兄弟，他們說別的人均已喪命了，沒想到你居然還活著。”周師叔打量了她的修為，嘴角挑出一抹笑容，“看來你還因此修為長進，今年不過十四五歲，修為已是煉氣八層，在外門弟子中算是佼佼者了。”

    小春暗自咬牙，那兩兄弟真是當她死了。當時她被打入魔頭的地盤中，要是沒有佛心珠的保護必然會死，她還曾一度當林澗是好友，是她太嫩了。小春笑笑：“弟子不過是氣運好而已，山谷生活艱難，弟子受到的磨練頗多。”

    周師叔說：“你的行符令沒有問題，不過是那次前去的人都是被標注死亡了的，當時魔修余孽未清，為了宗門安全，死亡修士的行符令都是被防護罩隔除的。”他手指挑了幾下，把靈光打入小春的行符令中，再把行符令還給她：“這便好了，宋師侄你帶她出去吧。”

    修士恭敬答應了，帶小春出了裡屋。

    “師妹我要去繼續守門了，你要是想去看收徒儀式，就在凌雲峰上，午時就要開始了。”修士人不錯，說完之後才向小春告別，運起御風術走了。小春微一想，反正她現在也沒什麼事，就去看看那收徒儀式吧，便運起御風術朝凌雲峰去。

    等她落在凌雲峰上，才發現今天這裡人真多，比她當時看門內大比的時候人多多了，仔細一看還有別的門派前來觀禮的，她一個小小煉氣修士，只能淹沒在煉氣修士的人海中，凌雲峰周圍種著不少樹，很多修士飛到了樹上看，小春覺得那位置也不錯，選了一棵松樹飛上去，落在其中一個枝椏上，掏出在凡人界買的一袋炒松子開始吃。

    石台高有一丈，三丈見方，周圍安排著許多座位，坐著的多半是金丹修士，築基修士站得還要遠一些，煉氣修士就多半是來湊熱鬧的，小春都掃到好幾張熟臉，只是她在樹上也不方便和他們打招呼。不多一會兒，本門的三個元嬰修士降落在石台上，元嬰女子與元嬰漢子袖袍一揮，坐到了台下，原本坐著的金丹修士紛紛起身，對二人恭維一番才再次坐下。

    子虛道人慢慢說道：“今我行仙門弟子季晨山，鐘敏靈秀，天資出眾，修行刻苦，拜入我行仙門化神祖師名下……”手虛虛一伸，季晨山飛身上台，他落在子虛道人身邊，神情依舊是淡淡的，不僅淡，而且冰冷。

    小春仔細看著晨山，只覺得他好像清瘦了很多一般，小時候他還是包子臉呢，季府的下人看到他都喜歡捏幾把，現在瘦削下來，下巴都尖起來了，頭發隨意束著。秋陽涼薄，只見到一點光輝落在他的頭發上和衣服上，他的睫毛半垂著，一道好看的弧度，嘴唇抿著，這個孩子越來越冷淡了。

    小春突然覺得心中一疼，晨山原來是個不諳世事的孩子，在行仙門中呆久了，單純的孩子是活不下去的，他漸漸成長，自己卻不認識了。小春倒還覺得晨山是季府的那個發燒的孩子，那個換牙的孩子，全心全意依賴她的孩子。

    她很想衝上去告訴晨山她沒死，她好好活著，但是小春只是半蹲在樹上沒有動。

    晨山抬起頭，朝周圍看了一眼，眼光沒有停頓。這孩子的長相確實出眾極了，眼神也變得黑沉沉的，深不見底。

    子虛道人說完祝詞，才用靈力把聲音放大，隱含出一絲威壓：“諸位肅靜，恭迎祖師。”

    這聲音在行仙門眾山之間綿延，恐怕傳到了行仙門以外，化神期祖師，正是因為這個化神期祖師，行仙門才能穩坐天平第一大派的位置，也是化神祖師，保天平大陸的修士幾千年的昌盛，行仙門說到這位化神修士，不可謂不自豪。

    晨山跪了下去，底下的修士們坐著的也紛紛起身低頭表示尊重。只有那些站在坐在樹上的修士犯難，這樣飄下去也不太好，厚著臉皮把自己縮進樹冠裡吧。小春把鬧著要看真正大能的蓋天放出來，低聲警告它：“一會兒你可別發出聲音……”

    蓋天很興奮說：“我知道！”它在小春懷裡找了個舒服的位置躺下，小春摟著它，准備它一干出出格的事就把它扔進靈獸袋中。

    “吾徒兒，起來吧。”遠處傳來話音，聲音綿長，卻極為清朗，聽上去像是少年的聲線。

    一個泛著白光的法陣出現在晨山的頭頂，晨山閉上眼，法陣隱入了他的眉心之中，過了許久，晨山才起身。子虛道人含笑將手放在他的肩上，柔聲說：“晨山，以後，我可得叫你師弟了……”

    “太惡心了，他一個糟老頭，好意思做人家師兄啊。”蓋天感嘆，立刻被小春重重拍了一下腦袋，“叫你別說話！”

    蓋天不服氣：“我說的是靈獸語，除了蓮大人那個變態誰會去學靈獸語啊，他們都聽不懂的！”小春一把捂住蓋天的嘴，它汪汪汪叫的聲音真煩人。等兩人爭辯完再朝台上看去，晨山和子虛道人早就不見了，金丹築基修士御著法寶離開，煉氣期的小修士就抬著自己的小馬扎走在下山的路上。看著人流慢慢散去，蓋天呆了一下，掙脫開小春的手，它說：“大能呢？我要看的大能呢？”

    小春說：“大能總要保持神秘感，你看不到也不奇怪。”她抱著蓋天飛下樹，混入了修士的隊伍中，聽修士們談論，對這次沒出現化神祖師也感到很惋惜。誰知道收徒儀式是這樣的，人家大能面都沒有露就完了。

蔡仲子

第一百零五章 掌門逼問

    莫絳宅中還是那般景致，倒是沒有變，只是夏瑩師姐看到她的時候怔怔了好久，隔院的枯葉被風吹過來，小春看到夏瑩像是哭了又像是笑了。

    “小春師妹，我以為你……”她頓了頓，又笑起來，“能回來就好。”

    小春笑著說：“我這不是沒事嗎。”夏瑩走過來拉起她的手，仔細端詳了她片刻，才說，“林澗說你身殞萬魔黑山，我可為你傷心了好久。不過看來你倒是因禍得福，修為達到了煉氣八層。你可告訴我，你失蹤的這一年發生了什麼？”她牽著小春坐在石凳上，小春抬頭看去，發現諸靈心的小宅子房門緊閉，她門口種的一些花草也草木凋零。

    小春搖搖頭說：“也沒什麼特別的，我在那山谷中遇到了眾多妖獸，等能逃出來的時候，修為可不是比以前要高不少。”小春把自己在迷失森林的經歷改一改，說給夏瑩聽了。

    夏瑩與她說了一會兒話，從儲物袋中拿出茶具給她泡茶喝，杯盞都被熱水燙過，霧氣淡淡，小春拿裝熱茶的杯子燙手，聽夏瑩說：“那次從萬魔黑山回來了後，林澗就拜入了一個築基修士門下，他成了內門弟子，倒是比以前風光不少……”她抬頭看小春，發現季小春的面色有些冰冷，揉了揉她的臉蛋，夏瑩笑著說，“你個小姑娘，開心點吧，不要整天拉著臉像個小大人似的。”

    小春說：“我哪裡小了，都滿十五歲了好不好。”

    夏瑩柔滑的黑色長發落到石桌上，抬手又給她的茶杯裡加滿茶，慢慢說：“我也快二十了，滿二十之後，我就不在這行仙門中了。”

    小春驚異：“師姐不在行仙門中是想去哪兒？”

    夏瑩偏著頭將長發攏到身後，露出一截雪白的頸。她說：“二十之後，我就能為夏家做事了啊。他們也許會把我嫁給前輩當妾吧，也許是嫁給什麼有為的家族繼承人，總之不會浪費了。”她看小春擔憂地看著她，搖搖頭說，“你莫覺得有什麼，我這麼一嫁以後可就衣食無憂，要是嫁得好一點，法寶丹藥都有人包了，反正我也懶。總是不像你和靈心，可以在外面為自己打拼。至於林澗……”夏瑩師姐頓了很久，才說。“不提也罷。”

    談了一會兒，夏瑩帶小春看自己新養的花，繡的屏風。她說：“你去萬魔黑山的時候，我還為你做了一身衣裳沒來得及給你，後來以為你不在了。衣裳好歹也是念想，現在把它給你吧。”她從儲物袋裡拿出一個紅漆的小箱子，把衣服展給小春看，是一件鵝黃色的衣衫，小春的衣服向來偏冷色調，這衣服絲綢薄衫用得極好。非常好看，袖口領口還有刺繡。只是穿著這樣的衣服就不好打架了。

    她前世長得好看，家世也好。各種奢侈品牌也都見過，但是朋友為她做衣裳倒是第一次。小春接過夏瑩給她做的衣裳，正想說什麼，就看到一道流光向她飛來。

    小春把流光捏住，聽到裡面傳來一個聲音：“行仙門弟子季小春。速到凌雲峰主殿，掌門有請。”

    夏瑩說：“你這一回來連掌門都驚動了。小春師妹。你以後要是飛黃騰達了，可不要忘記我。”她語氣帶著玩笑，小春也說：“肯定不會忘記師姐的。”

    “掌門找你你便快去，別賴在我這兒了。”夏瑩說，打開房門讓門外的陽光透進來，她房間裡養著很多精致的花草，牆上掛著書法繪畫，她折的百花燈掛在屋頂，夜明石透過薄薄的紅色絹紙發出的光也是暖的，屋裡點著香碳，味道淡雅，讓那些花草不死在昆虛寒冷的秋冬裡。

    小春回頭看的時候，夏瑩倚在門上看她，對她笑笑。

    行仙門掌門是一個金丹修士，管理許多執事師叔和煉氣弟子，這些人往往都不太專心於修煉，倒是對人事之道通暢些。有這些身份的弟子月供會比一般弟子多，能掌管行仙門各種資源，也不是壞事。而掌門之上就是三大老祖，最上面的就是化神祖師，整個天平大陸也只有這麼一個化神祖師，地位超然。別的大陸小春了解得不多，天平大陸以外海域寬廣，能飛過大洋的非得金丹以上修為了。

    小春落在凌雲峰外，慢慢走進大殿中，殿中座位排列等級森嚴，最上方的化神祖師的位置常年空缺，接下來是長老位，掌門位，然後是各金丹修士的位置，至於築基煉氣修士，在這大殿之中是沒有位置的。

    大殿中正守著一個煉氣修士，看到小春進來了，抬起下巴問她：“可是季小春季師妹？”

    小春點頭說：“正是，掌門師祖通知我大殿覲見。”

    “你等著，我去通傳。”煉氣修士正要跨出大門，就看到迎面走來一群人，忙作揖行禮，“見過老祖、掌門師祖，各位金丹師祖。”

    小春回頭一看，來人真不少，也跟著作揖行禮。

    “平順，你先退下。”掌門師祖穿著一件青色長袍，下擺繡著行仙門的圖騰，面上留著三髯胡須，皮膚倒是白淨，只是眼角有些松弛了。煉氣修士應聲後退下，關上了大殿的門，季家老祖走到長老位上，掌門師祖才做到掌門位上，金丹師祖有幾個小春認識，季清風，季凌風，還有季驚然的父親季雲風，別的她就不知道了。

    小春突然覺得不對，這個陣仗對她來說未免大了些。大殿的門關上後，大殿穹頂出現了浩淼的星海圖案，小春只覺得自己站在那些高位之下，抬頭看著這些高高在上的人，他們無聲看著她，她簡直卑微弱小如螻蟻。

    “季小春。”掌門慢慢喚了她一聲，問道，“當初你與李正德一行人在萬魔黑山中究竟遇到了什麼？”

    小春想了想，說：“回掌門，我與李師叔一行人遇到了魔修的幻陣，我是僥幸逃出了陣法，當時受了重傷……”她頓了頓，小春並沒有說林家兩兄弟的事情，此事太過荒謬，她又沒有證據，說來恐怕大家也不會信，她還會落下一個污蔑同門的罪名。小春想定話，又繼續說，“出陣之後我就來到一個山谷，谷中十分奇特，有許多三四階妖獸，我在谷中與妖獸廝殺，過了大半年才探明路逃出。”

    “你既然殺了許多妖獸，內丹何在？”掌門師祖繼續問道，小春心裡一驚，謊話果然是謊話，這人很快就抓住了她的話發問，小春低聲回到，“弟子回來途中遇到劍乾門外擺著流動攤位，就把妖獸內丹賣了……”

    “大膽弟子！還不跪下！”掌門師祖突然喝了一聲，小春感覺到一陣威壓傳來，她勉強運起靈力抵抗，看向掌門師祖：“敢問掌門師祖，我有何罪孽？為何要我下跪？”

    “你的說法，與林家兄弟的說法有多處不符，有待商榷不說，數量眾多的妖獸內丹賣出去並非易事，除非你全部賣給回收材料的店鋪，據我所知，劍乾門外的店鋪中並沒有回收妖獸材料的店鋪，你還敢說你不是說謊？”掌門面色極冷，威壓繼續增大，她不過一個煉氣弟子，怎麼敵得過金丹修士的威壓，被壓得跪在地上，小春用手撐住地面，仍然倔強地咬著牙。

    “你是否說實話！”掌門冷聲問道，聲音在大殿中回蕩，震得小春頭疼欲裂，小春勉強抬起頭，周圍有許多所謂的她的親人，同族的人，小寶的師父，季驚然的父親，晨山的師兄，但是都和她沒有關系。

    都和她沒有關系。

    所以她只能跪坐在地上，咬牙抵制威壓，她不想說出封印之地的事，她一個煉氣八層的弟子，怎麼出得了封印之地，她身上秘密重重，是不能曝光的。

    “我說……”小春喘息片刻，今天她不說實話恐怕連這個門都出不了，她和蓮大人都估計有誤，也是她的錯，謊話編造並不嚴密，只是這掌門的態度委實奇怪，她意外逃生歸來，修為提升眼看著潛力無限，但是他們卻對她如同審犯人般刑訊。

    “我重傷出來之後，被一個姑娘救了，這姑娘長得很好看……對我也很好，但是她卻是一名貓妖妖修。她讓我和她進一個地方拿一樣東西，並囑咐我不得告知外人……隨後她……她又幫我提升了修為，帶我進了那個古怪的地方，我幫她拿了東西之後便回來了……”

    小春臉上立刻出現追悔莫及的表情，堅決說道：“沒想到掌門師祖明察秋毫，發現了弟子在說謊……只是，弟子被人救了，也總得知恩圖報，雖然對方是妖修，但是我修士追求大道，也不能留下這種羈絆啊……望求諸位師祖和老祖原諒。”她深深行了一個拜禮，心裡自嘲自己原來也是信奉保命要緊的人，那抹笑容只在她嘴角一現便過，抬起頭，她是一個犯了錯的可憐正派弟子。

    掌門師祖沒有說話，小春看到淡淡的冰冷光輝灑在她身邊，他們都在暗處，她只看得到黑影，但是小春在明處，她的一絲一毫表情都顯露無疑，讓這群老成精的人打量，看能不能發現她其實又是在說謊。

蔡仲子

第一百零六章 金丹師父

    過了很久，大殿的長老位之上傳來一個少年的聲音：“那妖修讓你拿了什麼？”

    小春一驚，她抬頭看向化神位，卻只看見一個朦朧的身影坐在那兒，這就是那個化神祖師？她篤定那封印之地中並沒有多少人去過，就算是編造也不容易被拆穿，小春想起小翼在那些死人的脖子後摳下的木頭，就說：“只是是一截平常的木頭，弟子看不出那木頭有什麼異樣……”

    “木頭……”化神祖師重復了一句，又問道，“既然她已經是可以化神的妖修，為什麼要帶你去取這東西？”

    小春說：“這……弟子也不知道。”

    少年沉默了，掌門師祖站起身，恭敬問：“祖師……您看……”

    少年說：“她小小年紀，就能從封印之地出來，造化不凡，理應重用。”說完之後，化神祖師的背影淡去，消失。小春卻在心裡暗想，她有意構造了一個模糊的女子形像，她不知道這個女子是誰，但是這些老奸巨猾的人自然會聯想到妖王身上。至於妖王去的是什麼地方，要做什麼，憑借她的修為和身份，大家會各有各的聯想。

    她什麼都沒有說，一切的東西都是他們自己想的。聰明的人就是這麼奇怪，你只說一點，卻會比全部都說更可信，因為他們更相信自己想出來的東西。

    她有意將眾人的目光引在羅吟身上，她身為妖王，帶著她從封印之地出來也不算太難。至於什麼木頭，讓他們胡亂猜去吧，連小春自己也不知道那爛木頭有什麼作用。他們能相信多少，小春不用管。這些人本來就不太相信她的那套說辭，只要把自己撇清就好了。反正羅吟也不是什麼好人，還差點要了她的命，小春可不會維護她。

    “既然如此，小春也是我季家的人，便由我來說吧。”季家老祖此時終於悠悠開口，大殿之中終於亮起明亮的燈光，小春身上的威壓也減輕了，季家老祖瞬間來到她面前，將她扶起來，臉上露出一絲慈祥的笑容。“孩子，以前倒是不曾注意過你，沒想到我竟還有這麼出色的後輩。”

    小春想。這不能怪你，她自己都早忘了自己和行仙門大長老，修仙大族季家流的是一樣的血了。她恭從答道：“老祖謬贊，弟子的修為也不過是妖修提起來的……”

    “你能從魔修的陣法中逃離，便能說明你天資也是頗高的。可是陣法造詣好？”

    小春硬著頭皮答了一聲：“是……弟子很喜歡陣法，平時鑽研得更多一些。”她的陣法天賦是最差的，最好的應該是煉丹天賦，但是也在常人的範圍內，並不驚人。這麼說也是為了能逃脫出陣法找一個理由，大不了以後讓蓮大人給她惡補陣法吧。

    “好孩子。”老祖的面色更加溫和了。全然不是剛才那個看著她被逼問，只字未說的人。“我是你親人，不必拘束。你能歷經艱辛回來。老祖我便賞賜你一樣東西可好？”

    小春忙說：“能得到老祖的諒解就夠了，弟子不奢求什麼。”

    老祖拉著她的手拍了拍，溫和道：“可不要拒絕，老祖我送你的東西，別說是外門弟子。就是很多內門弟子，也是人人想要的。送你一個金丹師父可好？”小春頓了一下沒有說話，師父？她要什麼師父，蓮大人指導她不比金丹修士好很多嗎，她也不喜歡束手束腳的感覺，但要是成了金丹修士的弟子，築基的機會就會大大提升了。

    老祖沒有等她回答，喊了一個人的名字：“清風。”

    “徒兒在。”季清風緩緩起身，從頭到尾，他其實是最置身事外的一個。什麼撒謊什麼封印之地，他一點都不關心，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像是與周圍隔離了一樣，聽到老祖叫他，才看了一眼那個小姑娘，幾年前他見過她，但是沒有半點印像了。

    “小春就拜入你的門下吧，老祖記得小寶那孩子老吵吵說沒人陪他，這下有一個師姐，他可就高興了。”老祖說。

    “是，徒兒知道了。”季清風作了個揖，又坐下了。

    “小春……”老祖看向季小春，她還有點渾噩，看到老祖的目光露出不悅，才立刻行了大禮說，“弟子感激萬分，多謝老祖。”

    “你莫謝我，多謝你師父吧。”老祖摸著長須笑著說。

    小春從大殿出來，她還在思考，季家老祖為什麼要給她一個師父，還是一給就是金丹期的師父，金丹期師父是什麼概念，她現在走回去，夏瑩就得叫她師叔了。她雖然修為在外門弟子中算是出眾的，但是畢竟靈根低劣，這到底是真的看中了她所謂的陣法天賦，她的氣運，還是只是想監視控制她？妖王讓她在封印之地取的東西是什麼？為什麼要讓她去取？這都是他們想知道的。

    季家老祖是不是想把她掌控在季家手中？她本來就是季家的人，理應為季家效力。修仙家族源遠流長，盤根錯節，勢力爭鬥也是很復雜的。現在的昆虛仙境有許多大的修仙家族，只說只說行仙門就有四個大家族，小春所在的季家，另一個男元嬰修士所在的趙家，掌門所在的楚家，還有有好幾個金丹後期修士的歐陽家，像夏瑩所在的夏家有一個金丹修士，算是中等家族。

    大家族中的利益爭鬥很復雜，各派人各派勢力都被劃分好了的，目前來看，季家應該算是行仙門的修仙家族之首。

    “師妹且等等。”小春正走在石階上，身後突然傳來一個聲音，她回頭一看，原來是個陌生的築基修士，她還正疑惑怎麼築基修士突然叫她師妹了，又才想起自己已經拜入了金丹修士門下，小春回答道：“師兄叫我有事嗎？”

    這築基修士看上去二十出頭的樣子，長得也頗為俊朗，築基初期的修為。“師妹，清風師叔讓我告訴你，你得空便去他那裡吧，他住在流宿峰閑風閣，你今後也住在那裡。”這位師兄對她笑笑，“我叫歐陽川，拜在雲風師父門下，也是住在流宿峰的，師妹要是有什麼不懂，可以來問我。”

    小春點點頭：“我知道了，謝謝歐陽師兄。”

    她回了莫絳宅中。打開自己的房門，她一年多沒曾回來，房中積了不少灰塵，一陣灰揚起在淺弱的陽光中，桌上的茶盞扣著，她買的幾盆花草也干枯了。成了金丹修士的弟子之後，她就要搬離這裡，到金丹修士的山峰上居住。季清風只是讓她得空便去，但是也不要耽擱太久，她本身就身份敏感，可不敢大意。

    小春的心裡，雖然有幾分不願意住到高手雲集的地方束手束腳，但同時她也知道，這代表更好的修煉資源，別的不說，金丹修士山峰上的靈氣濃度就要比別處強很多。

    她端詳了一眼這件小宅子，想起當初她從雜役弟子晉升為外門弟子，如何的喜悅激動，現在要成了內門弟子了，眼界也比那時候開闊得多，倒是沒有感覺。她又打開後門看外面那片菜園，野草瘋長早就把她的菜淹沒了，只是野草也枯萎泛黃，原本攀沿著南瓜的竹竿倒了。她又把後門關上，走到自己的修煉室中。

    小春看了一眼周圍，倒是沒什麼需要整理的，她重要的東西都放在儲物袋和青蓮玉中。

    “小春師妹。”小春聽到自己的房門扣扣響了幾聲，是夏瑩師姐的聲音。

    “師姐進來吧。”小春說。

    夏瑩師姐抱著一個盒子，笑著走進來：“這房間倒是髒得很，要不要我幫你打掃？”

    小春搖搖頭：“沒必要了師姐，我以後不住在這裡了。”

    “哦……可是你被哪位築基師叔收為弟子了？”夏瑩師姐問她。

    小春說：“倒不是……我是拜入了季家的一位金丹修士門下，我從萬魔黑山歸來，家族對我重視許多。”她從來沒對夏瑩說過她是哪個家族的，本身也是沒有必要的。

    夏瑩師姐的表情怔忪了一下，然後她笑了：“那還是恭喜你了，對了，我做了一些甜食來找你一起吃，現在看來你應該忙著吧，不然我就把盒子放這兒了？”

    小春說：“我不急，這宅子裡本來就沒有重要的物什，我隨時可以走，還是先陪陪師姐吧，只是我這房中沒什麼地方可以坐，去你那裡可好？”

    夏瑩師姐說：“自然好。”

    兩人回了夏瑩的宅子中，夏瑩的點心做得精致，兔子形狀的小饅頭，包著豆沙餡，還有炸的小果子，裡面裹著碎碎的堅果末，金黃的姜絲花糕點，做成了葉子的形狀。師姐細心為她准備，還拿出玉瓶裝著的甜果酒倒給她喝，果酒有淡淡靈氣，應該不是俗物。這些食物，只要沾染到靈氣，價格就不一樣了。

    小春嫌她的酒味道不夠，拿出一瓶蓮大人釀的憶春花酒。雖然花酒清淡，但是比那飲料般的果酒好，好歹有酒味。夏瑩師姐很喜歡，小春就多給她幾瓶，那天她和蓋天背著蓮大人藏了他兩壇子酒，這家伙活了幾千萬年，釀造酒的技藝很高超。

蔡仲子

第一百零七章 師尊大人

    第二天一早，小春就告別夏瑩師姐離開了莫絳宅，流宿峰離秀山峰比較遠，金丹修士們住的地方是遠離行仙門中心的，金丹師祖們一般獨占山頭，也有兩三個金丹師祖同住一個山頭的，季雲風與季清風就在同一山頭。

    師祖們住處清淨，周圍來往的修士少，靈氣濃度高，很適宜修行。

    小春拿出一份在門內集市買到的行仙門地圖，將神識探進去找路，不由感嘆行仙門也太大了吧，這些棧道相互交叉，看都看不出來，她要是飛著找就更迷茫了，山頭上可不會用大字寫上我是流宿峰字樣。她盤腿坐在木頭鋪設的棧道上，又找了一會兒，才用御風術趕路。

    好不容易看到前方飛著一個人，小春頓時感覺這是出現了救星啊。她忙飛上前拉住他：“這位……師兄，咦……”看到對方轉過頭，小春一愣，“三少爺？！”

    “什麼三少爺！”三少爺從不離身的扇子敲到了她腦袋上，“不是早讓你叫我驚然嗎。”

    小春摸了摸頭，說：“你倒是不驚訝我還活著。”

    “你怎麼可能那麼容易死，像你這種人，肯定是禍害遺千古的。”三少爺一本正經地說。看到小春看著他的陰寒目光，才說，“昨天我師父告訴我的。你這是要去流宿峰吧，我帶你去如何？不然你再找半天也找不到。”

    三少爺手一揮把小春帶上他的飛行法寶，小春看了看他腳下踩著的透明的巨型長劍，長劍還透著白色流光，看上去這麼富的法寶真的沒問題嗎？他明明修了富貴之道，還是改不了騷包的習性。“好好穩住，我可走了。”法寶注入靈力增大，倏的躥出去老遠。法寶飛行的速度果然不一般，小春在自己周圍布下一個土行的護罩擋風，看到自己身後留下一道長長的流光尾巴。

    季驚然帶著她降落在群山之間，落在了山門之外，山腳有個石碑，用靈力刻著流宿峰三個大字，隱隱有古樸蒼然之感。“那是清風師叔的字，”季驚然說，“清風師叔是季家出的少見的單靈根天才，雖然他為人冷清不愛理人。不過他道法造詣極高，常與老祖論道也不落下風，如今已是金丹後期。是極有可能結嬰的。”

    季驚然靠近了她，悄悄說：“知道你不關注，但是我告訴你，前不久天平仙聞錄選出來的你最想結成雙修道侶的金丹修士排名中，清風師叔排第一……”

    小春微皺眉：“天平仙聞錄？我怎麼沒有聽說過。”

    “修仙界中眾人也是需要八卦存在的。小報紙而已。”季驚然走在她身前，帶著她爬上長長的石梯。季小春初來乍到，直接從山上飛進去顯得不尊重。

    石梯盡頭，可見一潭深不見底的潭水，潭上架著竹橋，有白鶴走在潭邊草地中。煙波淡淡，垂在潭邊的紅花花瓣落在潭中，深紅翠綠。極為好看。

    穿過竹橋，眼前的景色突然一變，山勢起伏並不明顯，坐落著許多大大小小的院子和木樓，木質建築。瓦檐飛揚，精致處刻著許多瑞獸和蓮花。這山間很多人往來。大多穿著雜役弟子的服飾。這裡面的花草樹木大多都帶著淡淡的靈氣，一株巨大的樹帶著淡淡的紅色火焰，結出的果子晶瑩剔透，就垂在路邊，三少爺順手摘了一個遞給她：“嘗嘗吧，挺好吃的。”

    小春接過後收到了儲物袋中。

    “這裡就是我住的地方，”三少爺指給她看不遠處的一個小院，“你有事可以來找我。我可以帶你參觀一下。”

    山間房屋以碎石小路連接，路邊種著一種淺紫色的花，小春自穿過了竹橋，就發現這裡面和以前的青蓮玉一樣不分四季，各個季節的花木都很繁盛，一片仙氣飄渺的景像。

    “那是我師父的洞府。”季驚然指給她看山坡高處的重重木樓，木樓周圍綿延一片千年古木，一直到山腳。從山坡過去，是一座長橋，架在山崖之間，季驚然帶著她飛到山崖邊，告訴她：“山崖下面生活著一些小動物，多半是紫玉師妹放生的，你要是感興趣也可以去看看。我記得這附近山峰上的師姐師妹都挺喜歡這些小兔子什麼的。”

    長橋是木質的，橋下懸崖很深，雲霧繚繞，崖邊居然長著一些寒蘭，葉片較細，姿態幽雅，款款開著花，冰冷的空氣中，傳來蘭花淡淡幽香。小春看著那些蘭花，突然有點失神。

    “橋過之後就是清風師叔的住處了，他這個人喜靜，所以沒有多余的雜役弟子，獨有一啞僕，常年跟著他。他原來也只有小寶一個弟子，現在又多了一個你，也算是熱鬧了。”季驚然邊走邊說，走的近了，邃聞一陣水聲，小春看到一條河流過樹林，樹林中落木蕭蕭，只剩下白樺和落葉松的枯枝映襯天際。樹林走過之後看到一片小木屋，圍著圍欄，幾只一二階的妖獸懶懶躺在圍欄中，這片樹林僅在半山腰，山上還有石壁，石壁開鑿了洞府和空中懸樓，另有瀑布從石壁流下，蜿蜒出了好幾條河流，形成小瀑布再彙入山下大河。

    小春看到門口一只娃娃正在掃地，拖著巨大的拖把，慢騰騰掃著樹下落葉。

    “小寶，你看誰來了。”季驚然含笑喊那人。

    季天寶抬起頭，看到小春，卻大驚失色地退了幾步：“你不是死了嗎？你……你是人是鬼……”

    “胡說什麼，這是你師姐。”三少爺說。

    小春笑著說：“小寶，我沒有死，不是鬼魂。你修行了近四年，還信鬼神之說？”

    “我……怎麼信鬼神之說了……”小寶硬氣抬起下巴，咬了咬唇，放下手中掃把慢慢走近小春，摸了摸她的手，他的眼睛霍地睜大，“你真的是季小春！”

    “是啊。”小春伸手揉亂了他的軟發，這貨又愣了好久才抱著小春開心地跳起來，“太好了，要是晨山師祖知道了，肯定會很開心的。哈哈，季小春你沒有死！”

    小春說：“你先帶我去見清風師尊好不好？我現在拜入他門下，是你的師姐。”

    小寶腦子簡單，也沒有想過小春一個外門弟子怎麼突然就拜入金丹師祖門下了，讓季驚然在原地和他養的妖獸玩，帶著小春飛上了懸樓，他如今也是正統煉氣六層的修為。懸樓也很寂靜，小春看到一個人站在懸樓上，這人面容滄桑，額頭紋路深刻，皮膚枯黃。看到小寶帶著小春前來，他微點頭，一段渾濁的聲音傳入小春識海：“你進去，主人在等你。”

    小春舉步向內走，小寶則被攔了下來。

    “啞叔你真是，攔我干什麼，師尊我又不是沒見過，讓我進去嘛……”

    洞府之中每隔幾步就放了夜明石，小春看到一道石門在她面前慢慢打開。

    “你進來罷。”季清風的聲音很好聽，帶著一種雅致的感覺，像在讀古卷，每一處停頓都是一處韻。小春跨步進入石門中，季清風就盤腿坐在石台上，僅僅有一個藍色蒲團，這室內沒有別的擺設。他目光落在小春身上，一點力度都沒有，說是柔和，更像是冷淡。

    “弟子季小春見過師尊。“小春跪下行了大禮，修士其實很少行拜禮，但是對自己的師父不一樣，拜禮是必須的禮節。

    季清風也沒有讓她起來，而是說：“以後你就和天寶住在一起，修行我會指導你。修為既然是意外提上來的，根基就會不穩，你資質不好，更不能一昧的求快。你只是煉氣期，師尊也沒有什麼可送，等你築基那日，再說罷。”

    “是，弟子知道。”小春說。

    季清風繼續說：“既然天資不夠，勤奮就是必然的，可不能偷懶躲閑。你既與天寶相識，這幾日就讓他帶你熟悉周圍山峰與連雲峰上的演練場，過幾日我再教授你。”

    小春繼續點頭應是，季清風的臉上終於出現淡淡的笑容：“這便好，你先下去吧。”

    這師尊身上自有淡淡氣場，安寧，幽靜。和蓮大人不一樣，蓮大人深不可測，雖然在仙界也是隱士之流，但是他常年居於上位，自然不怒自威。季清風此人卻是透澈的，或者是讓人不能打擾的安寧。若說泰山崩於眼前而面色不動，蓮大人是因為心機深沉，他就是因為毫不在意。小春想到山崖邊的那幾株寒蘭，空谷幽蘭，獨自芬芳。

    看到她出來了，守在門口的啞奴露出一個微笑，小春又聽到那個渾濁的聲音：“歡迎你。”

    她落在樹林中之後，看到季天寶拿著根小木棒逗弄他養的一只紫尾貂。貂兒皮毛光華，渾身深棕，只有尾巴尖一撮紫毛，小春記得這種二階妖獸尾巴上的毛是制作符筆的好材料，只是這妖獸速度極快，別人輕易捕捉不到。

    “你終於出來了。”季天寶跳起來，扔掉手中小木棒，正玩得高興的紫尾貂不滿地發出一聲叫，被季天寶揮手趕到一邊去。

    “怎麼？驚然師兄走了？”小春看周圍沒有那個騷包的身影。

    “哦，他回去了，走吧小春，我帶你去見一個人。”小寶上來拖住她的胳膊，他如今身高只到小春的肩部，不過男孩子以後總是長得快的，小寶拉著她邊走邊說，“我剛發傳音符讓晨山師祖到山門外等我們了，他看到你沒死，肯定會很驚喜的！”

蔡仲子

第一百零八章 又見晨山

    石階上滿是落葉枯枝，蜿蜒而下，山門口站著一個穿著青衣的身影，他背對著他們，眼看著一片連綿的山，秋風冷清，他背著手，衣衫輕輕吹起。

    季天寶先奔過去，他跳到季晨山的後面拍了拍他的肩膀：“師祖你來了。”

    晨山轉過身，微蹙著眉：“你有何事急招我，我正在雪淵練功，若是不要緊的事我可會……”他看到了季小春，小春也正笑眯眯地看著他。

    這些人看到自己沒死的反應都很古怪，三少爺一點不驚訝，小寶以為他見了鬼，晨山後退了一步，他的手有點顫抖，背在了身後。

    “我鑒定過了，這是真的季小春，不是鬼魂。”季天寶一本正經地補充。

    小春慢慢走下石階來到晨山面前，晨山現在的高度到她的耳朵了，小春的身高正在艱難向一米六邁進。她摸了摸晨山的頭發，想這孩子是不是高興傻了，怎麼就沒反應了。

    “晨山？怎麼了，你看到我活著不開心嗎？”小春玩笑般說，又仔細端詳自己的弟弟，真的和自己是同一個品種沒搞錯？這孩子深棕色眼眸清澈無波，正眨也不眨地看著自己，睫毛暖茸茸的，嘴唇粉嫩，就算他的包子臉變成了瓜子臉，這表情也很可愛啊。

    季晨山還是沒有說話，小春想了想，對季天寶說：“小寶，你先去那裡玩好不好，等一下你再過來找我。”她手指著石階上方，季天寶不情願答應了，蹦上石階還轉過頭看看他們，看沒人看向他，嘴角一撇生氣地跳上了山頂。

    小春抱住了晨山，她拍了拍他的背，溫言說：“姐姐回來了。姐姐沒事。晨山你過得好嗎？”

    “我以為你死了……”季晨山輕輕說，他也伸出手環住了季小春，“我以為你死在魔修手裡了，我在死亡名單上看到你的名字……我去秀山峰看過你住的地方，裡面沒有你的東西……”季小春對他來說是最重要的，是她把他抱出荒廢的院子，她救了他。原來那個照顧他的丫鬟不會理他，他餓了渴了冷了，只能一個人縮在小角落裡，緊緊擁著自己發黃的小被子。

    小春帶他出來。給他穿暖和的衣服，喝熱熱的湯，他和小春還有劉婆婆生活在一起。很幸福。誰在困境之中對他伸出了手，他就會對她產生無限的依戀。聽說她死在萬魔黑山後，他如受重創，每天魂不守舍，難以想像那段日子是怎麼過來的。後來他想。姐姐不能白死，他要變得很厲害，找到那些殺她的人替她報仇。

    原來她沒有死，她就這樣站在他面前，身體暖暖的，味道也是暖暖的。語氣也是暖暖的。晨山緊緊地抱著她，小春覺得他只是缺乏安全感，他怕自己拋棄他。即使這種拋棄是死亡。所以她靜靜地抱著他，直到晨山自己放開她：“我……我如今都十二了，不能依賴姐姐了。”

    “什麼十二了，對我來說你就是晨山，是小夏啊。”小春笑著看他。這家伙還會害羞嗎。

    “我長大了，”季晨山說。“姐姐，現在我比你厲害了。”他突然抓著小春的手腕探入一股白色的靈力，這靈力浩大霸道，小春的靈力纏上去居然無法抵抗，小春才突然發現他修行的並不是行雲決，也不是行仙門中更高檔的仙雲決。

    晨山收回靈力的時候，問了小春一句：“姐姐修煉的不是行雲決嗎？”

    雖然仙雲決更高級，但是也更加晦澀難懂，所以普通弟子修煉的是行雲決，像季驚然這種內門弟子，修煉的便是仙雲決。當然也有弟子這兩種都沒練，他們可以在藏經閣找自己覺得合適的功法改煉，不過這麼做的人很少。

    “你修煉的也不像是仙雲決吧？”小春說。

    晨山輕聲說：“姐姐，這個我不能說……”他臉色變了變，拉著小春的手說，“我們邊走邊說吧，天寶有點鬧脾氣了，我們去找他。”

    小春點點頭，兩人走上了石階，石階邊生著很多雜草，還有野菊花，菊花的味道很淡。“實話說，我覺得我好像陷入了一個陰謀之中……”看到小春想說什麼，晨山說，“你別說，聽我說就好。這個陰謀很大，它也是被很多強者默許的……我們沒有辦法保護自己，我只能說，姐姐，你不要讓自己的實力提升太快了，不要讓他們盯上。”

    這孩子長大了，心機也深沉了，敢和他姐姐玩藏一半露一半。小春聽得一知半解，低聲說：“晨山你知道什麼，全部告訴姐姐好不好，你才這麼大，和那幫人玩算計無異於班門弄斧，和姐姐說吧，也不要什麼都藏在心裡。”

    把他們倆知道的東西拼湊起來，說不定可以得出更進一步的答案，但是季晨山拒絕說下去，小春有點生氣，這小孩小時候就這樣，心裡想什麼不要別人知道，遲早憋死他。小小年紀裝什麼深沉，在姐姐面前不就是應該天真爛漫一點嗎。

    小春逼問不得，還揉了揉他的臉蛋，晨山雖然是她師祖，但對她來說也是弟弟，這孩子不敢還手任小春把他的臉蛋揉紅，眼睛水汪汪的還帶著幾分譴責。

    他們找到季天寶，他正在湖邊和仙鶴玩，生小春的悶氣，轉過身拿背衝著她。小春為了討好他，拿出一些在凡人界買的小孩吃的玩意兒逗他，最後季天寶終於不生氣了，才帶著小春去看她要住進去的地方。

    化神祖師對晨山的訓練嚴格，他出來的時限已到，和小春天寶道別後，晨山運起御風術離開了流宿峰。

    小春的住處就是那些小木屋當中的一個，和她在秀山峰的住處很像，三間小房子，附帶前院後院，離季天寶的住處不遠，他也獨住一個小院子。這樹林之中倒是還有別的小木屋，季天寶指給她看說：“那是師尊的小木屋，他經常在裡面彈琴。偶爾會有一些師伯師叔來和師尊會琴，他也常在裡面練字，他還教我寫字……”

    季天寶給她看他練的狗爬字，和當初在季府的作品相比沒什麼區別。

    “這就是你練的字？”小春臉色莫測。

    “師尊說，自然就好，我喜歡怎麼寫就怎麼寫，不拘於條框。”季天寶搖頭晃腦說，他推開木屋的門給小春看，木屋中擺著幾架琴，還有案台，季天寶的一幅作品就被掛在牆上。

    小春走到案台前，看到案台上正擺著一卷類似竹簡的書，書攤開著，字體復雜深奧。這個世界使用的文字是繁體字，這本書寫的字卻更類似於篆書。“那是師尊的藏書，好像是上古時期的修仙者留下的。”季天寶說，“他另一個屋子裡還有好些呢，你要是想看我就帶你去看看。”

    小春說：“這倒不必了。不過師尊喜歡研究上古時期的修仙文明嗎？”

    季天寶點點頭說：“上古時期靈氣充沛，當時修仙者修到煉虛、渡劫甚至飛升成仙的也不是沒有，金丹元嬰更是比現在常見得多，師尊喜歡細讀這些古卷……”季天寶撓了撓頭發，“唉那些書有什麼好看的，走我帶你在流宿峰上轉轉。”

    他先走出小木屋，小春最後看了一眼那些古老的竹簡書，跟在季天寶身後出了小木屋。他帶著她邊走邊說：“我現在主要的修煉的是行仙決，縹緲劍法，紫宸步法，這就是我常練功的地方。”小春眼前出現一個立著許多稻草人的中空地帶，稻草人做得逼真，有些還扎著小辮綁著頭巾。

    “以前這山上沒什麼人陪我說話，我就和這些陪我練功的稻草人玩……”季天寶說，語氣中帶著寂寞，“雖然他們動作快，但是卻呆呆的從不會說話。對了小春，我可以驅使他們幫我抓鳥，你看。”季天寶手中打出去一道靈光，擊中了其中一個稻草人，那個稻草人渾身籠罩在光芒中，突然傳來哢嚓哢嚓幾聲，原地出現了一個‘人’，說成人也不對，這個人很表情很呆板，五官也呆板，就像是一個粗制濫造的工廠娃娃。

    這個稻草人突然躍起老高，抓住了一只無辜路過的鳥兒，然後他走到季天寶的面前，把那只有翠黃色胸脯的鳥兒遞給他。

    季天寶很討好地把鳥兒湊給她看：“小春，送給你吧！”

    小春看那只掙扎的無辜鳥兒，嘴角翹起一抹微笑：“把它放了吧，這麼小的鳥還不夠你塞牙縫。”她接過那只凡鳥打量了一番才把它放了。鳥兒撲扇翅膀逃離這裡的瘋子了，季天寶也不在意，繼續拉著小春朝前走。

    再往這邊去就要到了昆虛仙境的極寒之地，這個地帶與昆虛仙境別的地方不同，那裡終年大雪，寒冷異常，一眼看去全是白色冰川，茫茫不見邊際。據說這裡是祖師特地從極北冰川帶回的素寒珠形成的地帶，內門弟子可以進去歷練。

    “以前我要去裡面撿寒冰回來給師尊種靈草用。”季天寶皺了皺小鼻子，“裡面真的很冷，運氣好還碰得到罡風，那個滋味才舒服……”他露出一個笑容，“哈哈，後來小爺我聰明，一次帶儲物袋去裝許多回來，師尊想要給他就是，我才懶得每次跑極寒之地去。”

    小春站在山頂看去，秋日將盡，冰原霧氣繚繞，陽光都顯得冷清，這裡景色很好。眼看著太陽快要下山了，季天寶說：“小春咱們該回去了，我晚上戌時就要開始練功。”

    “好。”小春答了一聲，和季天寶一起慢慢往回走。

蔡仲子

第一百零九章 天寶咬人

    晨光落到窗欞的時候，小春從修煉中醒來，這裡靈力充沛，一晚的打坐比得上秀山峰的五晚。她現在住的小屋只有石台，一個放置雜物的木架，木架上擺著一盆綠羅蘭，絲絲細葉上開著淺綠色毛茸茸的花，讓整個室內彌漫一股淡淡幽香。這種花常年開著，是可以除塵的。

    她連接到青蓮玉，看到其中也是旭日出升，小翼用尾巴吊在樹枝上玩蕩秋千，蓋天趴在自己窩裡懶洋洋躺著，看到小春的神識，蓋天從自己的窩裡跳出來：“我要出來！”小春揮手把它放出來，問它：“你在裡面玩兒膩了？”

    蓋天看了看四周，問她：“我原來的窩你帶過來沒有？這裡好像沒有我睡的地方。”

    小春說：“你要是想住在外面，我幫你再做一個窩就成了。”

    青蓮玉裡面空間畢竟不大，景色單調，自然沒有在外面跟著小春好玩，蓋天跟在小春身後出了房間到了客堂，客堂中擺著木桌和茶盞，掛了一幅山水畫，外面的小院子種著一些靈草，年份挺高的，都是百多年，不過品階不高，只是黃級的靈藥罷了。

    清晨的空氣清新冰冷，山林簌簌，比秀山峰適宜修煉多了。

    季天寶看到小春出來了，從籬笆邊跳起來：“小春你醒了，我等你好久了。”

    現在不過剛到辰時，小春微微一笑：“你起得很早？”

    季天寶點點頭說：“卯時就要起床，掃地，喂紫尾貂和錦鼠，練習劍法步法，給稻草人修補身體。”他掰著小指頭一樣樣數，最後抬起圓臉看小春，笑嘻嘻說：“走吧。我帶你去連雲峰的演武場看看。”他突然看到一只黑狗出現在小春的腳邊，黑狗又長大了一點，從兩個巴掌長長到了三個巴掌長，正在努力向中型狗的體積靠近。

    季天寶驚叫：“小春你養的靈獸好醜！它怎麼那麼瘦，你沒喂它吃飽飯？”

    蓋天瞥了一眼季天寶，嘴角一扯，敢說它醜，這小娃子真沒見識。它長得如此英俊瀟灑風流倜儻，一身的黑毛，又亮又光滑。身材正是人人都羨慕的瘦削型好不好。

    聽到蓋天想什麼，小春哈哈大笑。彎腰把蓋天抱起來，她說：“醜就醜點。養久了就習慣了。小寶你不是要帶我去看演武場嗎？咱們走吧。”蓋天趴在小春懷裡，興奮地看著周圍的景色，他們運起御風術飛離了流宿峰，穿過一片河谷，落在了一座青山外。青山外有山門。山門上的牌子刻著‘演武場’三個大字。

    季天寶帶著小春往裡面走，一路走來看到許多茶樹，穿著內門弟子服飾的人正在茶樹間穿梭，手裡拿著玉瓶。季天寶說：“他們正在練習用控靈術采集靈茶露水，一瓶靈茶露水賣二十塊靈石，但是必須要用控靈術采集。”

    連雲峰並不高。走到峰頂就是一片建築物，峰上有一座塔直衝雲霄，一眼望去仿佛看不到頂層。小春覺得奇怪，她們飛過來的時候並沒有見到這座塔。

    許多弟子從兩人身邊走過，不少人和季天寶打招呼，並好奇地看看面生的季小春。

    “那座塔叫鎮魂塔，是祖師煉制的法寶。裡面鎮壓著許多妖獸的魂魄，內門弟子可以在裡面與妖獸廝殺提升戰鬥力。你要是在裡面受到致命攻擊。可以催動玉符把自己轉送出來。鎮魂塔上方可以歷練心神，我沒有去過上面，據說修士會在裡面看到很恐怖的景像……在裡面呆的時間越長越厲害。晨山師祖也進過鎮魂塔……”

    季天寶頓了頓，說：“就在相傳你身殞萬魔黑山後，他進了鎮魂塔高層之中，被老祖帶出來的時候滿身是血，眼睛都是紅色的。”

    季天寶又指著不遠處許多台子對她說：“大家可以在那裡切磋戰鬥，如果有人向你挑戰，修為相差三層以內不能拒絕。那邊是沙地，沙地戰鬥比拼的就是神識了……”季天寶想了想，說，“等你參加了沙地戰鬥你就明白了。”

    小春靜默了一會兒，內門弟子擁有豐富的修煉資源，這還真是不假。這個演武場外門弟子是不能進來的，這裡面的修煉方式非常多，季天寶又給她介紹了很多，蝴蝶陣法，白骨千軍，五行異變碑……來這裡演練的內門弟子很多，季天寶說這座演武場是只屬於內門弟子中的核心弟子的。

    所謂核心，就是門內培養的重要勢力，資源有限，只能優先供應最有潛力的人，一般都是元嬰金丹修士的弟子能來，也有築基修士的弟子。這當中資質好的人很多，小春一眼看去很多都是雙靈根的資質。

    “天寶師弟，這位是誰？我怎麼沒見過？”一群人向著季天寶和季小春走過來，季天寶握了握小春的胳膊，輕聲告訴她，“這是趙家的人，你不要說話，我來。”

    “關你何事？”季天寶張嘴就頂回去一句，小春心裡無奈想到，還以為他成熟多了，沒想到還是小孩子心性。

    “這就是大家所說的清風師叔新收的弟子？”為首的也不過是一個半大少年，十五六的樣子，長得也算端正，只是眼睛太小了，一眯就看不到了，他笑著說，“你季家不是號稱專出天才嗎？怎麼現在變得這麼飢不擇食，五靈根的人也敢往門內收，不怕砸了你季家的招牌？”

    “五靈根怎麼了！”季天寶一腳踏在石台上，裝出一副大爺相，“我季家的人，五靈根也比你這三靈根的人好！小春你說是不是？小春……”他回頭看她，挑了挑他的眉毛。

    小春嘴角微微抽搐，小孩子就是這樣，經不得別人罵兩句。看季天寶站在自己面前保護自己，身高卻差自己許多，她有點哭笑不得，拉開季天寶，她說：“這位……師弟，你說的確實對。我是五靈根的資質，不過師弟說我倒是沒關系，牽扯到季家，可就不是咱們能解決的對不對，傳到各自師尊的耳朵裡，不是引得兩家關系不和諧嗎？”

    輩分一致，便以修為論高低，這人不過煉氣七層，小春叫他一聲師弟理所應當。

    趙家弟子說：“師姐你可別血口噴人，我說季家什麼了。你又有什麼資格站在這兒跟我說話。天寶師弟。你可不要躲在女人背後，等三個月後我們進鎮魂塔歷練，你可就沒有女人後背可躲了。”這孩子確實牙尖嘴利。手一揮帶著他身後一幫趙家弟子就離開了。

    季天寶眼看著就要躥出去，小春試圖拉他卻沒拉的住，他一下子躥到了那趙家弟子的背上，抱著趙家弟子的腦袋就朝他耳朵咬下去。邊咬邊渾濁地說：“叫你說小春！叫你說我！咬死你！”趙家弟子痛得啊的一聲大叫，連忙用力打季天寶想把他弄下來。別的趙家弟子也連忙上前幫忙。

    兩個都是祖宗，大家都不敢下重手，季天寶如無尾熊抱著趙家弟子，竟然拉不下來。小春連忙上前幫忙，懷裡的蓋天跳出來，她拉住季天寶的胳膊一邊扯他一邊說：“小寶你不要惹事。快下來！師尊會罵你的！”

    趙家弟子痛極了也顧不得重手不重手，手上靈力浮現一拳就砸向季天寶的大腿，小春連忙伸手過去想擋住他這一擊。趙家弟子也不是草包，一拳之下力道極大，小春都被震得退了好幾步，季天寶也被震到了地上，嘴巴上全是血。還喃喃說了一句：“他拳頭好變態啊……”

    哪知趙家弟子還沒從耳朵被拽掉半拉的結局緩過勁兒來，突然腳尖又傳來一陣劇痛。低頭一看是一只小黑狗正搖著尾巴用爪子使勁兒撓他的腳，布鞋都被撓壞了腳丫子上全是血。“啊！瘋狗你給我讓開！”趙家弟子這次可不顧忌了，一腳把蓋天踹出去老遠，落在了靈茶樹林裡。趙家眾人連忙上前扶住趙家弟子喂藥的上藥的忙的不亦樂乎。

    終於有個趙家跟班轉過頭說：“季天寶你如此肆意妄為，傷了我趙家弟子，你等著受罰吧！”說完後一群趙家跟班帶著趙家弟子離開，補耳朵是精細活得找金丹修士幫忙。

    圍觀人群眾多，小春把季天寶扶起來，季天寶還揮了揮手向大家表示謝幕，大家居然也只是笑笑然後四下散開。

    “小寶，你這麼對那趙家弟子他不會找你麻煩？”小春幫他擦了擦嘴上的血問他。

    “他是元嬰修士道凌老祖的直系後代，雖然只是三靈根的資質，但是遺傳了道凌老祖的厚土體質，很受道凌老祖的喜愛。這人恃才放曠，大家都不太喜歡他，哪比得上我人見人愛花見花開……”季天寶覺得自己有點被震傷心肺了，咬咬牙，還與小春玩笑。

    “不過就是回去受點師尊懲罰罷了，沒事兒，師尊心疼我，肯定舍不得下重手。”

    小春摸了摸季天寶的頭，嘆了口氣，他這性子也好，至少不會讓別人欺負。過不了多久，小春看到遠處一只小黑狗一瘸一拐地走回來了，它嘴巴一咧，向小春邀功到：“季小春你看大爺我厲害吧，還幫你傷了那貨！”

    看著它洋洋得意的樣子小春有點頭痛，還幫了她，這麻煩不知道有多大呢！季天寶還好說，他是子虛老祖的直系後代不會受重罰，蓋天跟著沒權沒勢的她可就難說了。小春把它撈起來，發現它的肚子被那趙家弟子踢傷了，從儲物袋中取出一顆愈靈丹給蓋天服下。

    “行，你厲害，先進靈獸袋療傷好不好？”把蓋天收進靈獸袋中，小春又取出一個愈靈丹給季天寶服下。那個趙家弟子出拳的確厲害，她靈力灌注手掌，肉體力量也強於一般修士都被他打傷，更別說季天寶了，他不說疼不過是死要面子罷了。

    季天寶嘶嘶吸氣，借著小春的手服下丹藥，說：“小春你那靈獸真不錯，長得醜也得養著，我回去搞點好吃的給它！”

蔡仲子

第一百一十章 小春受罰

    不過是去參觀一次演武堂，回來之後兩人都帶了點小傷。剛走進白樺林，就看到小木屋外季清風正在彈琴。琴在古代只被叫做琴，到了現代為了與眾多西洋樂器區分開，才加了一個‘古’字稱為古琴，亦為瑤琴，文武七弦琴。

    小春對琴的認識也僅限於名字，琴曲聽過的也不多。琴的演奏很特殊，像中國山水畫般有無限的留白，聲斷氣連，意境體會起來很難。

    季天寶一看到季清風在彈琴，忙扯住小春說：“先別說話，過去後就站在旁邊聽著，記住，一定不能出聲。”

    陽光薄弱，風時而起，樹林中幽寂無聲。唯有琴音悠悠響著。兩人慢慢走到季清風跟前站定，季清風並不看他們，勾挑按弦，琴聲古樸。小春慢慢閉上眼睛，才聽到琴聲直傳心底，十分寂靜，連風拂過皮膚都變得無比緩慢。琴聲停頓，突然又起，漸漸變低，挑起一點韻味悠長。小春只覺得自己的心緒慢慢寧靜，無波無讕。

    一曲完畢，季清風說：“睜眼吧。”

    兩人看向他，陽光灑在他的道髻和淡青色長袍上，季清風把修長的手指放在弦上止音，他問季天寶。

    “天寶，趙默成如何惹了你？”小春心裡一頓，告狀告的真快。

    季天寶說：“他……他罵我和小春……”

    季清風繼續問：“罵你什麼？”

    季天寶說：“他說小春靈根低劣，說……說我懦弱，他語氣也不好。”

    季清風說：“他說的不是事實嗎，季小春的靈根本來就不好，你已經逃了兩次鎮魂塔歷練，可不是懦弱。既然是事實，為何要生氣？”

    季天寶想了一會兒。脖子一抬，堅決說：“師尊，我錯了，你要罰就罰吧，反正我咬也咬了，還有，我是絕對不會向趙默成那家伙道歉的！”

    季清風站起身來，走到他們面前：“我沒有讓你去道歉，不要急。小春，你的靈獸傷了趙默成？靈獸何在？”他向季小春攤開手。

    把蓋天交給他？小春當然舍不得。那驕傲的小狗可受不了什麼苦，況且它還傷著呢，她按住了靈獸袋。低頭道：“回師尊……蓋天它受了傷，正在靈獸袋裡修養，您如果要責罰它，就由我來承擔吧……”

    季清風看著她許久：“趙家想要它的命，你也承擔？靈獸也是獨立的生命。它犯了錯自己也要負責，你教化不好，責罰也逃不了，靈獸袋拿來吧。”他看小春沒有動，說，“我懲罰它是不會要它的命的。但要是被趙家要走那就難說了。”

    這事確實是他們不對，季天寶這小孩被大家慣壞了，別人占他一點便宜他都要報復回去吃不得一點虧。也幸好他還小，說成小孩子之間鬧別扭也成。畢竟趙默成只是受了點皮外傷，趙家估計也是考慮到這個，才只是通知了季清風，讓他懲罰他們一番就罷。

    小春倒是從頭到尾比較無辜的那一個。但是季天寶和蓋天都有維護她的意思在裡面，她阻止不成。鬧成這樣只能說是哭笑不得。想了想，小春還是解下靈獸袋遞給季清風。

    季清風接過靈獸袋，又看向季天寶說：“天寶，此事因你的衝動而起，我是一定要懲罰你的。”季天寶一聽師尊這麼說，頓時苦了一張圓臉，可憐兮兮地扯著師父的衣帶說：“師尊，可不可以……輕一點，天寶怕痛……”

    “就罰小春每天去極寒之地的雪淵摘二十朵雪蓮，在冰湖裡撿拾十塊寒冰，酉時之前回來，沒有按時完成任務就罰站。”季清風指了指不遠處一個小木屋，“在那裡罰站。”

    “啊？”兩人都一驚，季天寶說：“師尊……明明就是我犯的錯……為……為什麼小春被罰？”

    季清風垂下眼簾淡淡說：“你一身的強骨，罰你你也記不住。以後你要是犯了錯，我就懲罰季小春。”他說完手一抬，一枚玉簡飛到小春面前，然後清風師尊把琴一收，回他的石壁洞府去了。

    小春把玉簡抓住，看到季天寶看著她的可憐目光，忍不住戳了戳他的額頭：“現在好了吧，你闖禍我受罰，你感覺如何？以後你就使勁兒闖禍吧。”

    “唉，我也沒料到清風老賊這麼狠毒。喂……小春你去哪兒？”季天寶跟在小春身後。

    “師尊給了我點東西，我回去研究一下順便做准備去極寒之地中。”小春說。

    季天寶撓了撓頭，“我到裡面去過，要不要我跟你說？”

    “不必了，我自己慢慢研究就行了。”

    季天寶看她已經把房門關上，急著問道：“那你要不要吃飯啊？我們晚上喝靈米粥配香菜……”門已經徹底關上了。季天寶愁眉苦臉朝自己的宅子走，他自己受罰還好說，連累小春就覺得過意不去了，看來以後得收斂點兒了。

    小春回木屋後盤坐在石台上，將神識探入玉簡中。季清風給她的玉簡裡先是記載了他這一門的作息時間，卯時起床，打掃房間和院子，包括照顧院子裡的靈草。這些靈草季清風就直接送給小春了，所以她得負責照顧，然後練習自己的功法。

    練習自己的功法，其中又特別注明，小春現在沒有學習什麼功法，所以這段先省去。

    早飯是由啞奴負責，午飯和晚飯原本是季天寶負責，她來了之後負責晚飯，直到兩人都築基才可以不做飯。季清風又標注了，辟谷丹多吃無益，一日三餐為上佳選擇，但是需得用含靈氣的食材，含靈氣的食材沒有五谷濁氣。

    晚上戌時開始練功，直到第二天卯時。有疑問都可以去石洞找他，每五天他會特地用一個晚上指導他們的修煉。小春看完，覺得這師父有點甩手掌櫃的意思啊，他好像不太會管他們，那正好，小春當外門弟子自由慣了，也不喜歡有人管她。

    接下來他給了極寒之地的一部分地圖，應該只是外圍地帶，其中也有大片的空白，只有小春需要去采集雪蓮和撿拾寒冰的路線比較清楚。季清風又說道，極寒之地中有一些特別的妖獸，裡面冰天雪地，溫度極低，又有罡風雪崩不時造訪，讓小春謹慎一些。

    小春研究完了地圖，才把玉簡收起來，進入打坐中。

    初冬的天本來就亮得晚，小春卯時起床，也就是相當於凌晨五點，天還基本是黑的。她起床後整理了一番，才去季天寶住的小院子裡，啞奴做好了早飯放在桌上，季天寶正在吃。早飯是饅頭米粥，都是有靈氣的，小春暗嘆這生活也奢侈啊。

    季天寶夾了一些腌菜給她，脆甜可口，很配米粥。吃完之後天也有一點亮光了，季天寶打掃完了衛生，忙著去和他的稻草人一起練功了。小春回到她的小院子中，也准備打掃衛生，啞奴出現在她身後，聲音傳入她的識海中：“切記不可使用使用靈力打掃。”

    小春嚇了一跳，她回頭朝啞奴笑笑，心裡卻在想，她神識強大堪比煉氣十層的修士，卻完全沒有察覺到這人的靠近，啞奴的修為應該是築基以上了。

    她掃完了院子裡的落葉，擦完了客堂中的家具，啞奴一直在旁邊看著她，這個時候提醒道：“快要辰時了，你還要照顧靈草然後去極寒之地中，速度快一些。”

    “好。”小春點頭答應，加快速度打掃完衛生，就拿著藥鋤進了靈藥田中，她有什麼做的不對的，啞奴就在旁邊指導她幾句，這裡不對那裡不對，小春這才驚覺她以前是把靈草當成雜草在養啊。把人家種在青蓮玉之後就完全沒理會過，怪不得一個個都瘦小枯黃的。

    “不能傷及靈草根系，這株混勻草是要每天用火靈力滋養的……朱萱草不能澆水，你施雲水訣的時候避開它們。紫莓樹的土壤必須保持水分，你要多給它們澆一點水……”

    等小春抬著啞奴給的兩個竹編的籮筐出發的時候，天已經完全亮了。她身上的儲物袋被啞奴搜繳，只留給她一瓶辟谷丹，說要是她被雪崩困在極寒之地中也不至於餓死了。

    小春這才意識到內門弟子的生活也真的不是很幸福。她用扁擔挑著籮筐一路小跑下山，簡直就是想哭，這是去修仙嗎？這分明就是要去賣菜了。

    季天寶正在與無數稻草人激烈搏鬥中，抽空看了一眼小春遠行的背影，嘿嘿一笑，其實清風師尊也是很變態的，只是常人感覺不到而已。終於有人和他一起受苦了，這一高興，他就沒注意到一個拿著長劍的稻草人正朝他撲過來，季天寶反應過來後反手一劍把稻草人劈成兩半，自己又心疼得不行，這可是他最喜歡的稻草人之一威猛將軍，算了，等一會兒再給他補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