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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樓采凝】以為憨傻是氣質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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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久見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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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29 08:52:05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書名】:以為憨傻是氣質

【作者】:樓采凝

【內容簡介】:

他到底是娶了什麼樣的小娘子?!  

洞房花燭夜,不乖乖陪他在新房裡談情說愛、你儂我儂,

竟吵著他要帶她去外面抓蛐蛐兒、撲蝴蝶!  

唉~~為何他的新婚之夜要這麼累?  

偏偏她又一副天真可愛的俏模樣,

讓他怎麼也無法板起臭臉凶她;  

只要一面對她,他就立刻從威風凜凜、搶劫不眨眼的山寨老大,  

變身成柔情萬千、疼妻不怕苦的好丈夫!  

而人人都說他愛她、愛到無可救藥,  

唯獨他的小娘子竟還敢懷疑他的心!  

以為他念念不忘舊情人,三不五時就要他說清楚、講明白,  

唉~~他該拿這個淘氣小娘子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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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久見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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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久見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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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29 08:58:0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作者:樓采凝

     蘇州,向來有魚米絲綢之鄉的美譽,人文薈萃,繁華似錦,詩歌辭賦俯拾成篇、古剎名園更為其寶藏。可以想見,這兒百姓生活富庶,觸目所見便是如詩如畫的秀麗景致,多麼悠哉閒逸呀!

    這麼一處好地方,為何石槐再度踏上的那一剎那,內心竟是百轉千回、沉抑難當?

    只因蘇州對他而言有的只是不堪的記憶、心痛的過去,彷似佔據腦海裡的就只有「灰色」可言。

    曾以為在灰色凝聚的心田仍有一絲柔亮,可以掃去苦澀,但沒想到當他以為尋獲她時,她卻並非他魂牽夢縈的伊人,只是只無情的蛇蠍。

    「終於到了。」芊芊和相公海上飄一起回娘家,還依約將無天山的石槐給一道請了來,為的就是想撮合一段良緣。

    她與石槐相識於一年多前,當時就因為他的義氣與無私,幫了他們海家一個大忙,繼而成為摯友。因此在事後的一場慶祝宴上,芊芊曾允諾要撮合他與小妹幼幼的好姻緣,這事雖然因為她有孕在身而延誤,可她自始至終都不曾或忘。

    好不容易等到新生娃兒可以抱出門了,她便纏著相公上門拜訪石槐,將他給一塊兒帶來。

    走在後頭的海上飄與石槐,聽見芊芊這聲吆喝後,同時頓住腳步,看向前面不遠處的大宅院。

    雖然於家莊給人的感覺不是很氣派雄偉、華麗堂皇,卻充滿圓滿溫馨、和樂融融的氣氛。

    芊芊手抱著一個眨著大眼睛的娃兒,快步奔了過去,輕扣門環,不一會兒門房將門開啟,乍見芊芊先是一愣,之後卻笑開了嘴兒,「原來是大小姐您回來了!」

    「是啊!劉伯。」芊芊腦袋一偏,對他甜甜笑著,「人家想死你了。」

    劉伯臉一紅,「我也是呀!等等老爺、夫人見了您定會開心極了。咦,這位是……小小姐?」

    「對,她叫沛沛,嚕嚕嚕~~」她邊說邊對沛沛做著鬼臉,只見她咯咯笑不停,煞是可愛逗人。

    「好可愛的小小姐,那姑爺呢?」劉伯忙著四處瞧。

    「他在那兒呢!」她往身後一比。

    這時海上飄走了過來,對劉伯一笑,「劉伯,近來可硬朗?」

    「一把老骨頭囉!不過見到你們回來,精神都來了。姑爺、小姐,快、快請廳裡坐,我這就去通報老爺、夫人。」劉伯笑咪咪地轉身奔進主屋。

    海上飄轉向石槐,「請進。」

    「叨擾了。」石槐對他一笑,與海上飄並肩步入大廳。

    「爹……娘……」芊芊愉悅的嗓音打老遠就傳進於剛與沈靜耳中。

    於剛夫妻倆立刻鶼鰈情深地相互攙扶著朝大廳快步走去,只要一想起思念已久的女兒帶著外孫女和女婿回來了,便覺十分欣喜。

    「這就是沛沛吧!來,外婆抱抱。」沈靜趕緊接過娃兒,「少了妳和盼盼,家裡一下子冷清不少,你們這趟回來,可算是解了我和妳爹的相思之苦囉!」

    「娘,您以往不是嫌我最煩嗎?現在也會想我囉?!」芊芊調皮地笑問。

    「妳這丫頭,哪個做娘的會真的嫌自己的女兒呀?」沈靜也不得不睨了她一眼。

    這時候於剛猛抬眼,看見一位陌生男子靜默地坐在一旁,這才轉向海上飄,「賢婿,這位是?」

    「哦!他就是當初那位白燈花的主人,無天山的主子石槐石大俠。」海上飄向岳父介紹著。

    「說大俠不敢當,不過是個山寨頭子。」石槐站起,恭謙道︰「於老爺,久仰大名。」

    「哪兒的話!當初若非您割愛,豈能救得這麼多人性命。」於剛性子耿義,最佩服的就是像石槐這類性情中人。

    「於老爺,您太過獎了,這是我應該做的。」石槐搖頭輕笑。

    「爹,您用不著這麼誇他,他以後可能會是您的女婿,您只要以他為榮就行了。」芊芊偷偷掛著笑走上前。

    「這是什麼意思?」沈靜追問。

    「我覺得石槐為人不錯,應該是個不錯的丈夫人選,所以想將他介紹給幼幼。」芊芊回頭勾住海上飄的手臂,一臉巧笑倩兮。

    「那他知道──」

    於剛的問話還沒說出口就被她打斷了,「他當然知道幼幼是個很有氣質的姑娘,我全都告訴他了。」

    石槐聞言趕緊站起,「於老爺,在下不敢高攀三小姐。當初芊芊姑娘提及時,我正值半醉之際,也就玩笑回應她一個『好』字,沒想到芊芊姑娘居然當真,還真是讓在下不知如何是好。所以特地親自前來,想當面向於老爺、於夫人賠罪。」

    「石槐──」芊芊秀眉緊緊一皺,「你怎麼可以出爾反爾。」

    「我……」他真是無辜的。

    「芊芊,婚姻大事乃是一輩子的事,不能勉強。」沈靜對她搖搖頭,「我看石公子也累了,讓人家去後頭歇會兒吧!」

    「娘……」這可是她好不容易想到的主意,娘居然這麼不合作。

    「快去。」沈靜是希望幼幼早日成親,但前提是得對方能包容她的缺點,倘若石槐不愛她、嫌棄她,那又何必呢?

    「是的娘,石槐,你跟我來。」芊芊嘟著小嘴,快步朝後面走去。

    海上飄對他搖搖頭,「芊芊的個性就是這樣,別在意。」

    「怎麼會呢?」石槐大聲一笑,笑聲依舊如此洪亮。隨即與海上飄一同向於家兩老告退一聲,便尾隨芊芊而去。


    從大廳到客房,途中得經過於家的香榭庭園,這兒百卉含英、花光柳影,景致宜人。走著走著,石槐忍不住停下步履,因為他像是聽見有姑娘吟唱的聲音,只是咬字含含糊糊,不甚清晰。

    「怎麼了?」海上飄跟著停下。

    「聽見沒?有姑娘在唱歌。」石槐轉向發聲處。

    走在前面的芊芊突然眼睛一亮,快步折轉到他面前,「她就是我小妹幼幼,想不想見見她?」

    「這……」石槐揚聲一笑,「說真的,我當初真的是半醉之際一時衝動才答應了妳,算是一樁玩笑,別放心上好嗎?」

    芊芊聳聳肩,噘起嘴兒,「哼!不要就算了。」

    「我……好,我就去見見她。」來人家府上做客卻惹得大小姐不高興,只怕他未來的日子不好過囉!

    「真的!」她開心地跳回相公身邊,一點兒都不像是一個孩子的娘,「那就跟我走吧!但我說過幼幼生性害羞,咱們得小心一點,可別讓她瞧見囉!」

    石槐沒轍,只好跟著芊芊過去,躲在一株油桐樹旁,仔細望著坐在前方榭亭裡木椅上的小姑娘。

    此刻的她正對著眼前的花兒輕笑著,還不時輕哼兩句。

    「令妹很愛笑呀!」石槐瞇起眼。

    「是……是呀!不過她可不是對誰都笑,因為她喜歡花。」芊芊轉首,對海上飄眨眨眼。

    海上飄偷偷擰了下她的纖腰,暗示她撒謊也得適可而止。

    她不依地皺起眉,又對石槐說:「你覺得呢?」

    「喜歡花的姑娘都很有氣質,我想令妹就是如此,我這個大老粗鐵定是配不上的。」轉過身,他對芊芊攤攤手。

    「無論你配不配得上,我只想知道你喜不喜歡她?」芊芊進一步追問。

    「我……我並不討厭。」想他這個山寨頭子居然被一個女人逼得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問題,可想而知海上飄平時的日子過得有多辛苦了。

    「那就好,記著你這句話,我馬上就跟我爹娘說你願意娶幼幼。」芊芊非常雀躍地打算折返大廳。

    海上飄立即抓住她的小手腕,「芊芊,別再逼迫石兄,婚姻大事非兒戲,妳這樣做太主觀了。」

    「飄,怎麼連你也──」

    突然,幼幼的歌聲傳了過來,「小白兔,三瓣嘴兒,蹦蹦跳跳四條腿兒……」

    石槐這次聽清楚了,眉頭突地一皺,雙肩微微抖顫了起來,「這是什麼歌?」

    芊芊聆聽了會兒才說:「蘇州城的孺子歌,幾乎每個孩子都會唱。」

    「每個?」他握緊拳,似乎對這兩個字很不滿。

    「對,每個,我和盼盼也會,只是小時候盼盼不太愛說話,沒聽她唱過。」芊芊和海上飄同時發現他神色有異,忍不住說道:「算了,我不勉強你,你不要這副陰陽怪氣的模樣。」

    「不……我要娶她。」石槐突然說出的這句話倒是讓他們同時一驚。

    「你沒搞錯吧?這次我可沒逼你喔!」他突然變成這副陰沉的模樣,反倒讓芊芊卻步了。她該不會識人不清吧?他現在看起來並不像是所謂的「好男人」。

    「沒,我說的是真話,我是真的要娶令妹。」石槐抬起臉,回復了原本的笑容。

    芊芊望著他,點點頭道︰「我可得把話說在前頭,你既然要娶她,就得好好待她,否則我和海上飄都不會饒你的。」

    「咦,妳怎麼把我也給算進去了?」海上飄可不想陪她玩這種「送作堆」的遊戲。

    「你是我相公,不算你我算誰?」芊芊抬起嬌俏的下巴,對著他媚笑,「好啦!你就當是幫我嘛!這樣他就不敢欺負幼幼了。」

    唉!哪個男人能敵得了妻子這般嗲聲嗲氣的撒嬌呢?

    海上飄搖搖頭,只好道︰「行!壞人都讓我做吧!」跟著他又對石槐說︰「此乃終身大事,石兄可以再考慮數日。」

    「不必考慮了,這次回無天山,我就會準備聘禮。」他說來十分篤定,跟之前推辭規避的態度有著顯著不同,這倒是令人頗生疑慮。

    「好,那就這麼說定了,等你休息夠了,晚點兒我會陪你一塊兒去跟我爹娘談這門親事。」芊芊相信自己沒看走眼,石槐的身材雖然粗壯魁梧,但應該會是一位稱職的溫柔好丈夫。

    「那就先謝謝芊芊姑娘的成全了。」石槐拱手道謝後,眸光又不由自主地飄向幼幼的方向。

    但此時佳人已不在,徒留他一臉愴然,彷似又被那不堪的回憶給纏據心頭,濃得再也化不開……


    這姻緣就是來得這麼快又這麼順。

    就好像被喬太守往鴛鴦譜上給一點,原本兩個壓根兒不可能相遇的男女,如今居然成為夫妻,就將白首偕老。

    「幼幼聽話,待會兒來到妳面前的是妳夫君,將是一輩子疼妳、照顧妳的男人,妳要懂得含蓄、羞澀,可別一徑地傻笑。」芊芊好不容易完成爹娘的心願──將幼幼給嫁出去,但又怕她得不到幸福,還真是矛盾呢!

    「吃……餓……」幼幼直對著她摸著自己的小肚子。

    也是,新娘子真不是人幹的,從離開娘家那時起到大婚之喜完成……不,應該說直到洞房花燭夜完成前,都沒能飽餐一頓。

    「等會兒就能吃了,幼幼不急喔!」芊芊只好安撫她,直到她似懂非懂地點頭後,這才退出房間,由喜娘接手照顧幼幼。

    「怎麼?後悔了?是不是該向石槐說清楚,用欺騙的手段總是不好。」等在外頭的海上飄輕拍妻子的肩,看著她微顰的額心,明白她內心的擔憂。

    「不,都已經進了洞房才說實情,石槐若跑了,後果誰負責?」芊芊拚命地搖著腦袋。

    「當然是妳呀!」海上飄點了下她的小鼻尖,「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我只是──」

    「我知道,妳只是不希望幼幼得不到幸福,唉……那我們也只有祈求上天的幫忙了。走吧!別耽誤人家洞房花燭夜。」海上飄握住她的小手就要往別院帶。

    「等等,我怕幼幼連洞房都不會。」她用力拉住他。

    「呵……」他聞言,忍不住放肆一笑。

    「你笑什麼?」她緊皺起眉。

    「我笑有個女人當初也好不到哪兒去,還不是要我一樣樣地教。」海上飄這句話果真惹得芊芊滿臉通紅,忍不住噘唇跺腳了。

    瞧她那嬌憨羞赧的俏模樣,他執起她的下巴,望進她的靈眸深處,「這種事是船到橋頭自然直,妳總不能在一旁教導吧!就算妳要,我也不肯。」

    芊芊被他這句話逗得噗哧一笑,「你怎麼會這麼想?」

    「我看妳恨不得幫到底,我當然會這麼想。」海上飄摟住她的腰,眸光轉為迷離,「別打擾他們了,我們走吧!讓他們順其自然。」

    「嗯,也好。」芊芊回頭往新房瞄了眼後,便與他一道離開。

    不一會兒,新郎倌來了!

    山寨裡人口眾多,兒郎們在喜宴上一杯接著一杯地向石槐敬酒,可是他酒過三巡後居然沒染上半分醉意,仍神志清醒地進入洞房。

    「新郎倌您來啦!」喜娘等得差點兒睡著,聽見木門嘎啦開啟聲,精神便倏然一抖地張開眼。

    「退下。」石槐丟下這兩個字。

    「可是交杯──」

    「我自己來。」他依舊沉著嗓,朝喜床一步步靠近。

    「是。」喜娘雖然想說:這不合禮數。但見他一副沒得商量的模樣,也只好聳聳肩退了出去。

    喜娘一離開,石槐便走到門邊上了閂,回頭再看向坐在床上戴著紅帕卻猛點頭的娘子,眼中不禁起了疑慮,「娘子……娘子……」

    沒反應!他索性將紅帕一掀,才發現她竟已睡著了,非但睡著了,嘴角還掛著甜甜的微笑,似乎正作著美夢。呵!還真像芊芊的妹妹,兩人有著一樣迷糊、粗線條的個性。

    石槐只好拉開嗓門喊了聲,「娘子。」

    本來聲音就大的他,這一喊可嚇壞了幼幼!她睜眼看見了人高馬大的石槐,便驚慌地開始叫嚷,「大姊……大姊……壞人……壞人……」

    「我不是壞人。」石槐抓住她的手,刻意壓低了嗓音,「我是妳的夫君。」

    「夫君?!」她偏著腦袋想了想,「你會疼我嗎?大姊說你會疼我。」

    「沒錯,我是會疼妳。」石槐皺起眉,直覺她似乎有哪兒和平常人不太一樣。

    「玩,陪我玩。」她咧嘴一笑,拉住他的手直往門口走去,「逗蛐蛐兒、撲蝴蝶、抓青蛙,走……」

    「什麼?」他用力把她拉回身前,卻弄痛了她。

    「痛、痛,凶,你好凶,嗚……娘、娘……大姊、大姊。」幼幼居然當著他的面坐在地上放聲大哭。

    「妳!」石槐頓時雄軀一震,用力將她從地上揪起來,「妳是在開玩笑還是玩真的?!」

    「呃……」幼幼被他這一嚇,渾身直發抖,「鬼、惡鬼,大惡鬼!」

    「妳是不是腦子有問題?」本不想懷疑,可是她給他的感覺就是這樣,「我去找於芊芊問個清楚。」

    「呵呵呵……」此時幼幼突然笑了,彷彿剛剛的事完全沒發生過一樣,還逕自唱起歌來,「小白兔,三瓣嘴兒,蹦蹦跳跳四條腿兒……」

    石槐推門的動作一窒,猛地回頭看向她……突然,他心口緊揪了下,又泛起陣陣劇疼。

    他閉上眼輕歎口氣,走向幼幼將她扶起,「算了,當初既是我自願答應娶妳的,那麼無論如何,我都該情願承擔。」受過嚴重情殤的他本就打算終生不娶,如今就算娶個癡兒也無妨,就當是為了保存一段記憶,捕捉住他心底的最後一絲溫柔。

    石槐俯下身將她拉起來,這才發現她好小,也猛然想起他似乎忘了問及她的年齡。於是他放柔了嗓音問:「妳幾歲了?」

    「十……十……我……我幾歲?」她眨著大眼反問他。

    「唉!妳睡吧!我去別的房間睡。」石槐心想:他總不能跟一個癡兒洞房吧!

    「不要走、不要走……」幼幼撲向他,緊緊抱住他的腰,「我不敢一個人睡覺,你陪我睡。」

    「什麼?那妳在家裡是誰陪妳睡的?」石槐側過身問,可她還是將他緊緊抱住,不讓他移動腳步。

    「奶娘。」她甜甜笑著,「我最喜歡靠在她的大奶奶上睡覺。」

    「呃……」石槐有點語塞了,只好先逃開再說,「我有事要去忙──」

    「大姊說你會照顧我,是不是會陪我睡覺?」幼幼將小臉緊貼著他寬廣的背脊,「哇~~你的背好硬、好壯,跟爹爹的一樣,爹爹也說他會照顧我。」

    石槐撫額一歎,用力掰開她的手,轉過身來,「我會照顧妳,但是不能陪妳睡覺,懂嗎?」

    她扁起嘴,居然又落下淚,那抽噎的聲音讓石槐聽得心煩意亂,原本強逼著自己壓下的脾氣也快要爆發了。

    「再哭啊!妳再哭我就不理妳了,就任妳在這裡哭好了。」他火爆地對她吼出來,力道一個拿捏不好,巨大的吼聲有如雷鳴,震耳欲聾地直逼幼幼耳膜。

    「啊!不……不要這麼大聲……耳朵好痛。」幼幼舉起雙手摀住耳朵,下滑的錦袖內露出粉嫩的藕臂,連帶展露出一樣讓石槐極其震愕的東西。

    他用力抓住她的手臂,輕撫著上頭一枚粉紅色的芙蓉胎記,緊蹙的眉心不禁鬆緩下來,目光轉為感動。

    對,就是它,這次絕對不會錯……就是它。

    「是妳……真是妳……我終於找到妳了……可是妳為何會變成這樣?」他捧起她的臉,仔細察看著,專注的眼神讓幼幼不但止住哭泣,脖子也越縮越緊。

    「別怕,妳看著我,快看著我。」石槐抬起她的下巴,強迫她看著自己,「妳還認得我嗎?」

    可是她卻一徑地傻望著他,久久之後更打了個呵欠,「啊……好想睡喔!你陪我睡好不好?」

    「好,我陪妳。」他的眸光直黏著她的臉,像是想從她身上找到一絲絲過去的影子。

    石槐溫柔地為她取下鳳冠、褪下霞帔,然後扶著她躺在床上。幼幼絲毫沒有一絲男女有別的矜持,大剌剌地趴在他身上,可小腦袋卻不停地挪來挪去。

    「妳在做什麼?」他問她。

    「你沒有大奶奶。」幼幼的眉頭皺了起來。

    「我是沒有,但妳有。」石槐雖說了不碰她,可他終究是男人,目光忍不住膠著在她已極富女人味的酥胸上。

    「我?」幼幼天真地拍拍自己的胸口,「可我睡不到呀!」

    她眨巴著眼看著他,最後在他溫暖的肩窩找到滿意的位置,「就這裡……我喜歡睡你這裡……雖然沒奶娘的軟,但是……」

    說著說著……幼幼竟然就這麼睡著了!倒是她那兩團會讓男人窒息的綿軟豐盈緊緊貼在他胸口,隨著她的呼吸有一下沒一下地擠向石槐,令他徹夜未眠。


    翌日,天方微亮,芊芊就因為不放心幼幼,趁海上飄還在熟睡,偷偷跑到新房外頭靜默地等待著。

    她已有心理準備,如果待會兒她看見一個一如往常的石槐,那就表示幼幼讓他滿意了,他並不在乎她有一點點、一絲絲、一些些的不正常;如果她看見的是一個怒意勃發的石槐,那就表示他生氣了,而她也慘了。

    約莫半個時辰過去了,眼看新房門扉突被開啟,她緊張地立刻站起身子,但是她看見的卻是沉默無語的石槐牽著直傻笑的幼幼出來。

    「大姊--」幼幼瞧見了芊芊,推開石槐便蹦蹦跳跳地朝她跑來,「他好疼我喔!妳沒騙我。」

    「是呀!大姊怎會騙妳呢?」見她臉上仍掛著那嬌憨的笑,芊芊已不知道是該開心還是傷心。或許連對方疼不疼她,幼幼都無法判斷吧?

    「她一直都是這樣嗎?」石槐突然問道。

    這一問讓芊芊倒抽了口氣,觀察了他一會兒,發覺他臉上的表情並非代表「生氣」,這才大膽地回答:「不,她八歲才變成這樣。」

    「八歲!她今年幾歲了?」他回頭又問。

    「你不知道?」芊芊瞠大眼。

    「妳沒告訴我。」

    「啊!我怎麼會忘了告訴你這麼重要的事呢?」芊芊趕緊摀住嘴,「對不起呀!石槐,我不是故意忘了說。」

    「是呀!只是一味地想把弱智的妹妹嫁給我,其他都可以暫時忘了?」他不後悔娶幼幼,但對芊芊的故作迷糊卻是極其不悅。

    「你不要對我大姊凶,大姊雖然也很凶,可我愛大姊。」幼幼見他的眉毛突然飆了起來,那副怒火飛揚的模樣就跟昨晚一模一樣。

    「我的好妹妹,大姊從不知道妳這麼愛我。」芊芊滿心感動,緊摟著她,眼底泛淚,「大姊一定不會讓妳受委屈的。」

    「妳這句話的意思,好像在指責我讓幼幼受委屈了。」石槐瞇起眸望著她們兩姊妹緊緊相擁的悲慟模樣,簡直就是太莫名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也知道身為她姊姊,我只是想給幼幼找到一位可以照顧她一輩子的男人,你可以怪我,但是不能嫌棄她。」

    「我沒說我嫌棄她。」他忍不住嗓音又要拉高。

    幼幼卻緊張地捂著耳朵,「不要吼……耳朵會痛……好痛。」

    「幼幼妳怎麼了,是不是他昨晚對妳怎麼了?」芊芊緊張地拉下她的手,看著她驚恐的大眼。

    「我沒對她怎麼樣。」石槐上前,立刻扯開她們兩人,跟著又轉向芊芊,「妳還沒告訴我她多大了?」

    芊芊被他瞪得愣了一下,喃喃說道:「十六。」

    「十六!這麼說……八年了……那時候她該八歲……這麼巧?」想著,他眸光突地一熱,緊握著幼幼的手,他輕功一展將她給帶離芊芊眼前。

    「喂!你要把幼幼帶到哪兒去?」芊芊又急又憂,追不上他,只好回去找親親相公求救囉!


    石槐緊箝住幼幼的腰,直往無天山的山腰處,他一會兒飛高、一會兒飛低,幼幼非但不怕,還咯咯笑著。

    「好玩……你……再飛高點。」她咧著嘴,那甜甜的笑容讓石槐也跟著笑了。

    到了山腰,他才將她放下,「好了,這裡只有妳我兩個,妳大姊實在太吵了,難道妳不覺得?」

    幼幼點點頭,噘著小嘴說:「嗯,她還會摔花瓶,哦……被娘罵了,嘻……」

    石槐看著她這副樣子,心忍不住痛了起來,他轉過她的身子,「我是誰妳知道嗎?以後妳該怎麼稱呼我?」

    她看了看他好一會兒,跟著搖搖頭,開心笑說:「你是不是要跟我玩躲貓貓?這裡有好多樹喔!」

    「幼幼,妳聽我說話好不好?」她的傻勁兒讓他受不了,驀地捧住她的小腦袋,強迫她望著自己,「我是妳的夫君、妳的相公,以後可以喊我槐。」

    「壞、壞相公。」她就是發不出「槐」這個音。

    「蝴蝶耶!壞相公,幫我抓蝴蝶。」幼幼完全不理會他在說什麼,逕自在自己的世界裡玩樂著。

    石槐心痛地閉上眼,見一隻粉蝶像是捉弄她似的東轉西繞,而幼幼拎著繡裙追得氣喘吁吁,露出的粉嫩小腿卻如此不經意地考驗著他男人的意志力。

    不忍見她繼續讓一隻蝶兒戲耍,他伸出手,彈指擊出一股勁氣,精準無比地將蝶兒彈進她拎起的繡裙裡。

    「壞相公,你瞧……我抓到牠了!」幼幼開心不已地回頭跑向他,又怕牠飛走,繡裙拎得更高了……這下居然連瑩白的大腿都若隱若現了!

    突地,她衝進他懷裡,笑咪咪的小臉上似乎還有著童年時的影子,他猛然想起……對,就是這雙眼、就是這張帶笑的小嘴兒。

    「啊!飛了……壞相公飛了……」她展開藕臂直在半空揮舞著。

    「就讓牠飛了吧!」石槐心頭激盪,忍不住擁住她嬌小的身子,低首含住她欲喊的小嘴兒,熱情地吮吻著……

    「唔……」幼幼張大眸,眼底突現驚恐,身子徐徐發著抖,「不……不要吃我……幼幼不好吃……」

    「要不要蛐蛐兒?」他瞇起眸問。

    「要要……唔!」她的小嘴又被他噙住。

    「那就別亂動。」

    石槐再次印上她愕然微啟的櫻唇,舌尖霸氣地探入其中,惹火地品嚐著每一寸柔軟,大手直在她纖柔的背部撫弄,本想稍稍滿足自己的慾望,沒想到反而燃起滿腔慾火,但是他已管不了這麼多,唇舌依循意識不停地深入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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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29 08:58:50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作者:樓采凝

     回到山寨的幼幼,一直和石槐保持著相當的距離,一進寨門她就趕緊躲到守在門口的小兄弟身後對他說:「壞相公會吃人喔!」

    小兄弟突地一愣,轉頭看向臉色發黑的寨主,什麼話都不敢說,只好悶著頭憋笑……天,真是一大酷刑。

    「你為什麼不說話,是不是也被他吃過?」幼幼繞到他面前,看著他那張爆紅的臉孔。

    「幼幼。」石槐不得不將她拉回身邊,「妳別亂說話。」

    「我沒有……」她瞪大眼,抿緊唇又要哭了,「你好凶,我要找我大姊,我要告訴她……大姊……大姊……」

    她嘰嘰哇哇地大叫著,果然將芊芊給喊來了,她看見滿臉淚痕的幼幼,心裡嚇壞了,「發生什麼事了?」

    幼幼比著石槐,「壞相公……壞相公好壞。」

    「壞相公?!」芊芊先是愣了下,隨即又明白過來,「他欺負妳。」

    「嗯,他咬我、吃我、舔我……」幼幼捂著嘴,「他吃人。」

    經她這一說,芊芊更明白了,可是面紅耳赤的她根本不知該怎麼解釋給幼幼聽,況且就算她說上一輩子,幼幼也不會懂吧!

    這時海上飄背著包袱走向她,「芊芊,我們回去吧!我相信石槐會好好對待幼幼的,他們小倆口的事是妳插不上手的。」

    「可是……」芊芊望向海上飄,看見他那對清澄的大眼,向來信任他的芊芊也跟著點點頭,「好,我們回去。」

    她轉向幼幼,「石槐咬妳是跟妳玩,這是一種遊戲。」

    「遊戲?咬人遊戲!」幼幼張大眸,頓時新鮮了起來。

    「對,這是他喜歡妳,才願意跟妳玩的遊戲。」芊芊對石槐眨眨眼,「我把她交給你,下次我來見她時,她要比現在更快樂。」

    石槐看著幼幼,並沒用言語應允,只道:「大姊、姊夫,再見。」

    海上飄聞言,哈哈大笑,「這聲『姊夫』可真妙呀!告辭了。」

    「保重。」石槐也拱手道。

    幼幼指著芊芊,移動小腳就要跟著去,石槐用力拉住她,「妳現在已經是我的人了,不能跟芊芊走。」

    「可是大姊……」

    「想不想玩遊戲?」他現在知道用「玩」轉移她的注意力這招挺不錯的。

    「玩?!」她張大眼,「好、好,玩什麼?」

    「玩木劍。」

    「木劍!」

    她一臉懵懂地跟著他走,直到一整排木屋前,就聽他拉拔起嗓音,大聲喊道:「弟兄們,集合。」

    才沒一會兒工夫,全部人都從木屋裡跑了出來,有的沒穿鞋、有的還醉著讓人扛來,有的衣服才穿了一隻袖子。這時有人問道:「寨主,昨兒個才是您大喜的日子,今天就要練功呀!」

    「當然,練功哪能怠惰的,當然得持之以恆。」

    「可是今兒個是您的……」

    「練一兩個時辰的功,對我沒影響。」石槐冷著臉打回話,現在他才知道自己的手下居然有這樣的苟且之心。

    小三頭兒見他臉色變了,趕緊上前說:「寨主,別氣了,咱們練就是了,只是這樣會不會讓夫人覺得無趣?」

    幼幼見小三頭兒的眼神瞟向自己,也對他咧嘴一笑,「你喊我夫人?」

    「呃……沒錯。」小三頭兒點點頭。

    「錯了錯了,我娘才叫夫人,我叫幼幼。」她張大一雙可愛杏眸解釋著,跟著又指著石槐,「他不叫寨主,他是壞相公,很喜歡玩吃人、咬人嘴巴的遊戲喔!」

    「啊!」大夥兒齊聲喊道,還真是整齊劃一呀!這要比平時背武功心法時還要響亮。

    石槐一張黑臉突轉爆紅,他緊握起拳頭,壓抑著嚇人的嗓門說:「幼幼,妳能不能別說話?」

    「好凶喔!跟我大姊一樣。」她吐吐舌,「你們都別跟他好。」

    石槐當作沒聽見她在說啥,也當作沒瞧見眾人怪異憋笑的臉色,沉著嗓說:「今天練玄天劍法。」

    「是。」眾人眼看避不過,只好走向劍架拿起自己的劍。

    而石槐找來一根木頭拋上天空後,立即用他的長劍朝它揮了幾下,頓時木屑紛飛,當它再度落在他手上時,竟已成了一把木劍!

    「這給妳,好好拿著,別傷了自己。」雖然他已經將它削鈍了,可還是擔心它會傷了細皮嫩肉的她。

    「現在要玩是嗎?」幼幼咧開嘴笑著,卻在他來不及阻止之前衝向眼前那群人,用力揮舞起來。

    大家見狀只好拚命閃、拚命躲,深怕自己的真劍會傷了夫人!

    「嘻嘻嘻,你怕我……你也怕我……嘻嘻……」她越揮越開心,殊不知已將大夥兒給嚇壞了。

    「幼幼--」石槐揚聲一吼,震住了她的動作,她趕緊將木劍一丟摀住耳朵。

    「痛……好痛……」

    石槐當然知道自己被激怒時,那毫無控制的吼聲有多麼刺激耳膜,她未曾學過功夫,自然疼得厲害,可是他當真已被她那股傻勁兒給逼得快受不了了!

    「幼幼。」他立刻快步走向她,抱緊她顫抖的身子。

    「討厭……壞相公,就會欺負我,我想大姊……我要回家……哇……」她突地大哭出聲,這下子任誰都哄不了了。

    「快把劉婆找來,叫她去我房間。」劉婆是小三頭兒的娘,與另幾名弟兄的老婆一塊兒打點所有人的吃喝。

    「是,我這就去。」小三頭兒也嚇住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看來功也別練了,石槐隨即抱起幼幼快步住房間的方向走,徒留下一臉詫異的男人們。

    「咱們夫人好像怪怪的。」其中一人先開口道。

    「我也這麼覺得,她就像個孩子一樣。」

    「可又比孩子還不懂事。」

    大家的眼睛你瞪著我、我瞪著你,異口同聲地問道:「該不會她是個癡兒吧?」

    「噓……」有人趕緊阻止他們繼續探究下去,「別讓寨主聽見,否則咱們肯定要連練三天功。」

    大伙全噤了聲,慢慢舉劍裝模作樣地練著,心裡都想著寨主竟娶了個癡兒,這下無天山不知是喜是憂呀?


    「幼幼,別哭了。」回房之後,石槐卸下身為寨主的威嚴,將她緊緊摟在胸前安撫,「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怕妳傷到自己。」

    幼幼抽抽噎噎的,張著一雙淚眸望著他,「那你……你不能再罵我囉?」

    「不罵。」他允諾,「但是妳要聽話。」

    「我很聽話,娘說什麼我都聽。」幼幼很認真地解釋著。

    「那我是妳相公,是不是也該聽我的話呢?」他憐惜地摸著她細緻的小臉。坦白說,她除了智力有點問題外,無論容貌或身材都是上上之選,尤其是她微笑時的柔媚模樣,更有沉魚落雁之姿,氣質絕佳。

    或許當初他就是因此而受騙,可他並不後悔,反而欣喜能再度遇見她。但是,為何當初慧黠可愛的小姑娘會變成現下這副模樣?

    「相公的話也該聽?」她不解地望著他。

    「對,今後我是可以讓妳倚靠的男人,妳該聽從我的話,至少……我不會害妳。」他柔聲說,盡量不再嚇著她。

    「那你別再嚇人,耳朵疼!」她心有餘悸地捂著耳朵。

    「妳聽話,我就不嚇妳。」先說好條件,否則他不敢擔保她會不會說著說著又忘了。

    「嗯。」她點點頭,眼珠子突地一轉,「那……玩遊戲?」

    「現在?」

    「對,現在玩遊戲。」她趕緊抹去淚,笑咧開嘴,眨眼間又哭又笑的,就像個孩子般天真。

    「什麼樣的遊戲?」沒轍了,他就依她吧!

    「嗯……咬嘴巴的遊戲。」她偷偷附在他耳邊說:「大姊說你喜歡我才會跟我玩,對不對?我以前也見過我爹和我娘偷偷關在屋裡玩喔!我娘一直笑,又一直嗚嗚叫,好像很好玩。」

    「妳確定?」她一定不知道這遊戲玩到最後會變成怎麼樣,不過既是她主動提議,他自然樂於奉陪。

    「我喜歡。」幼幼可愛地眨著眼。

    「好,那就如妳所願。」

    他猛地抱住她嬌軟的身子,俯首咬住她的小嘴,這次他溫柔多於霸氣,細細舔吻過她唇齒間每一寸甜美……

    幼幼懵懂地張大眼,急促地喘息了起來。

    石槐的大掌固定住她的後腦,一手解開她的衣襟鑽進那繡著粉蝶的肚兜兒內,握住她一方盈軟。她倒吸口氣,搖著小腦袋,「不是這樣……」

    「這是另一種遊戲。」他瘖啞地說。

    一聽是遊戲,幼幼不再拒絕,任他探索著她柔綿軟燙的嬌小身子,繼而解開她的肚兜兒。

    「不……不好玩……」她喘著氣。

    「為什麼?」他眸影似火地望著她紅透的小臉與輕囈呻吟的小嘴兒,那吐氣如蘭的芬芳更進一步刺激了他。

    「呃……」幼幼閉上眼,心底驚慌卻又不敢喊出口,怕他又生氣對她的耳朵大吼……唔,好羞!娘說過,姑娘家的這兒是不能被人瞧見的,可他還……

    眼看他吮上她的雪肩,一寸寸往下移,幼幼不住顫抖著,「你為什麼要這樣……一直吃我……到處吃?」

    「我餓了。」他淡淡吟笑,緩緩將她雙腿分開。

    「別……不要吃……」陌生的激情讓幼幼感到驚慌,她開始掙扎,驚訝地叫嚷著。

    這時門外突然傳來劉婆的喊聲,「寨主,發生什麼事了?」

    「沒事。」他驀地抬起臉,眉頭緊緊一皺。

    「是您叫我過來的。」劉婆一頭霧水。

    「現在不需要了,妳先離開。」他沉聲說道,之後又俯下身繼續剛剛未完的挑逗。

    「啊!」二度遭襲,幼幼竟開始大叫,「別走……別走……救命……」

    劉婆卡在屋外,著實進也不是,不進也不是。

    為了阻止他的小妻子繼續叫嚷,他用力含住她的小嘴,同時挺身佔有了她。

    「哇……」幼幼又哭了,這次的痛比耳朵的痛還嚴重,她掄起拳不停捶打著他的胸膛,「討厭、討厭,放開我……我要爹、娘……」

    「妳已經是我的人了,別再喊爹嚷娘,從今以後,我便是妳的天、妳的地……」

    那狂野所產生的熱度放肆燃燒著彼此,幼幼哭累了、叫啞了,這才發現那痛楚竟已漸漸消褪,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好陌生的奇異感覺……

    那感覺讓她情不自禁地把自己完全交給了他。

    石槐是位粗人,有過的女人自然不少,可從來沒有一個像她這般細緻柔嫩得讓他失控,甚至連「她」……也沒辦法給他這樣的感覺。

    劉婆在外頭聽到幼幼的哭叫可急了,只好回頭將小三頭兒找來。

    「快、快,夫人哭得好淒慘呀!你快進去瞧瞧呀!」劉婆一把將兒子抓了過來,逼著他進去一探究竟。

    小三頭兒將耳朵貼在門縫上偷聽,「娘,可裡頭已經沒聲音了。」

    「搞不好已經出了人命了。」劉婆緊張不已。

    「可是--啊!」門扉突被拉開,小三頭兒一個沒站穩,整個人撲跌進去,又讓石槐給拎了出來。

    「哪裡出人命了?」石槐利眼一瞪,可嚇壞了這兩個人。

    「我娘……我娘說剛剛來找您,您沒出聲,所以要我來探探。」小三頭兒不好意思地說。

    「對了劉婆,進去看看夫人,好生照顧著。小三頭兒隨我去練武場吧!」說完,石槐便大步離開,小三頭兒只好跟上,劉婆一看他們走遠,也快步進入屋裡。

    「夫人、夫人。」劉婆見幼幼躺在床上昏睡著,快步上前欲替她將被子拉好,這才發現她全身赤裸,床單上尚有一抹新染的血漬。

    她突然恍然大悟,這才弄明白寨主跟夫人方才原來是在燕好……那昨晚他們難道沒……唉!八成是寨主喝醉了。

    劉婆掩嘴一笑,又輕聲喚道:「夫人……夫人……」

    幼幼慢慢張開眼,卻見到一張陌生的婦人臉孔,立刻緊張地坐直身子,可滑下的被子卻讓她驚見自個兒的上身竟是光溜溜的,嚇得她抱緊自己,眼眶又紅了。「妳是誰?我要我的衣裳……」

    「夫人,我是劉婆,這是您的衣裳。」劉婆將一套全新的絲緞衫裙遞到她面前,「要不要我幫您穿上?」

    「好……」幼幼怯怯地點點頭。

    劉婆笑著為她將衣裳穿戴整齊,不經意瞧見她豐挺傲人的雪胸,「夫人,沒想到您年紀輕輕,倒挺有本錢的。」

    「本錢?做生意嗎?我爹常說做生意要本錢。」穿好衣裳後,她張著一雙骨碌碌的大眼問著傻問題。

    「呃……」劉婆望著她,心忖:難道剛剛她聽來的傳言是真的?大寨主娶了位癡姑娘?!

    「還有,壞相公餓了,劉婆您會做飯嗎?」幼幼天真一笑。

    「當然會,這可是我拿手的呢!對了,您怎麼知道寨主餓了?」劉婆一邊幫她把衣裳扣好一邊和藹問道。

    「他猛吃我,哪兒都吃,吃得我全身麻酥酥、癢呼呼,還直撓我……我羞羞的地方。」她垂下小臉,偷偷瞄著劉婆一臉暗紅,「妳說他是不是餓昏了?」

    「是、是,他是餓昏了。」劉婆心疼地輕撫她的小臉,像是自言自語地說:「凡事有著天真的想法,應該是您的福氣吧!」

    「啊?」她不懂。

    「沒事,夫人也餓了嗎?我先去弄點吃的給您。」劉婆將她牽到圓幾前坐定,順手換上新床單。

    她摸摸肚子,突然發出一聲腹鳴,跟著瞇眼一笑,「是餓了,肚肚說餓了,我早膳還沒吃呢!」

    「真的,那我得趕緊去做飯,待會兒端來給夫人用,您再躺會兒或坐一下吧!」劉婆輕聲說完後見她點頭答允,這才放心的離開。

    可幼幼怎麼待得住呢?

    她久等不到劉婆,又等不到壞相公回來,只好一個人摸到外頭,試著找好玩的事去了。


    劉婆端了餐點進屋,卻不見夫人的蹤影,她喚了半天,前前後後也尋了遍,最後不得不放下餐盤,快步走向練武場。

    「寨主、寨主……」劉婆定向石槐,「不好了,夫人不見了!」

    「什麼?」石槐放下劍。

    「夫人說她餓了,我去灶房弄了點東西,哪知道東西端進房裡時,她人已不見了。」劉婆急切地說。

    「好,我去找她。」石槐丟下其他弟兄往外走,可才走了幾步就見幼幼端了一盤東西朝這裡走了過來。

    「壞相公,這是給你吃的,你一定餓了。」她將手中的東西遞給他。

    大伙都忍不住趨步上前,想瞧瞧到底是什麼好東西,結果這一看,才發現那些烏漆抹黑的東西竟然全是用泥巴做的!她還用心地將它們一個個和水揉好放在綠葉上,做成玩家家酒用的點心。

    石槐看得臉色一黑,再望向其他人各個驚愕的表情,只好說:「好,我吃,妳先放在那兒,等會兒我練完劍再吃。」

    「以前我娘從不吃我做的點心,姊姊看了都罵我笨,是不是我做的東西很難吃?」她看著其他人,突然拿起一個泥團,遞向一名弟兄,「你吃。」

    「不……我不餓。」他看著眼前的泥團,這哪能吃呀!

    「你是不是也嫌我笨?嫌我做的東西難吃?」幼幼吸吸鼻子,又要哭了。

    「林華快吃了它。」石槐下令。

    「啊?您要我吃?!」林華頭暈了,連胃都開始翻攪。為何夫人不挑別人,偏偏挑中了他?看來等會兒他可以去山腳下和人擲骰子賭一把,說不定能贏些銀兩回來。

    「快吃、快吃……」大夥一窩蜂起著哄,林華瞪了他們一眼後,便勉為其難地拿起一粒泥團往嘴裡放。

    「好吃嗎?」幼幼甜笑地問。

    「好、好吃。」天!他快吐了,難道真要他嚥下去?

    「壞相公,他說好吃耶!」幼幼抓住石槐的手,開心地拚命搖著。

    林華乘機說:「啊!我有東西丟在房間忘了拿,我這就去拿。」說完他便趕緊離開,跑了一段距離後,他便躲在大樹後頭猛吐,天呀……這爛泥還真臭!

    幼幼看著盤上還有很多,又問:「還有誰要吃?」

    大家聞言,一個個向後退,直到全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幼幼才感到奇怪地拉拉石槐的衣袖,「壞相公,他們怎麼都不見了?」

    「我剛剛命令他們去做別的事,時間正好到了。」他端起她的小臉,「別忙了,以後要吃什麼讓劉婆去做就好。」

    「對對,讓我做就行了。」劉婆趕緊附和。

    「那我能做什麼?」她眨著大眼。

    是呀?她能做什麼?劉婆不得不向石槐求救。

    「妳只要乖乖跟著我就行了。」他擰擰她的腮幫子,「現在妳是這裡的女主人,凡事都可命令旁人替妳去做。」

    幼幼似懂非懂地看著他,「以前我出去,其他孩子都喊我笨蛋、廢物,你說我是不是?」

    「當然不是。」他心一痛,「妳絕對不是。」

    「真的!」幼幼天真地笑了,「我娘也說不是,是他們看我太美了,所以嫉妒我。壞相公,你說我美不美?」

    劉婆在一旁看了也熱了眼眶,趕緊說:「我去熱菜,夫人等下記得到膳房來用。」

    待她離開後,石槐望著她的眼神轉為深幽,「妳好美……是我見過最美的姑娘,不過以後別再喊我壞相公了。」

    「嗯?」她偏著腦袋。

    「我叫石槐,喊我槐就行了。」

    「壞,喊你壞。嗯,這個我會。」她似乎還沒弄清楚狀況,跟著拿起手中的泥團,「壞,我也餓了,這些我來吃吧!」

    「不,這些留給我晚上用,現在我們一塊兒去膳房吃飯,那兒的飯菜是熱的。」他趕緊阻止道。

    「好,就去膳房吃。」她甜甜一笑。

    他知道短時間裡要她明白一切並不容易,就讓她順其自然吧!只不過他定要找出她癡傻的原因。

    摟住她的肩,他帶著她往膳房移步,「幼幼,妳念過書嗎?」

    「爹娘有買書給我,全讓我折成紙鶴了。」她笑說。

    石槐濃眉輕皺,換個問題,「那曾請過老師來上課嗎?」

    「爹娘請過老師,可是他總說些我聽不懂的話,後來被我給欺負跑了。」她笑得更開心。

    「那妳習過字嗎?」總該識得自己的名字吧!

    「畫圖是吧!我會……我會呢!」她總算有件非常自豪的事了。「不信你可以去我家看我房間,牆上全是畫呢!我最會畫斗蛐蛐兒了。」

    他撫住額歎口氣,瞇起眸暗忖:看來當務之急是該先教她識字,雖然這是項大工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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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29 08:59:39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作者:樓采凝

     無天山上弟兄眾多,石槐為了養這群人,不得不忙著開闢財源。

    早在五年前他就知道不能老以「劫富」為業,因此在後山養了成群牛、羊,並將山澗水改道成渠,引至寨內的人造湖中,養殖一些魚類。

    經年下來,這些改變非但可讓他們賴以維生,還能將多餘的牛、羊和乳品轉賣給附近人家,待日後存夠了錢,便可經營自己的牧場。

    「寨主,廣東牛康要舉家遷往北方,路上得經過咱們這兒,您說要不要動手?」小三頭兒打聽到了消息,立刻來報。

    「牛康自年輕開始就以『騙』行走江湖,甚至出賣好友、販賣妻女,這種人的錢,人人得而劫之。」另一名弟兄也道。

    「這……」石槐正盤算著月進帳,被這幾人進書房一問,還當真陷入猶豫。

    「我知道您早打算金盆洗手,可這種爛人若不給他個教訓,他不知還要欺壓良善到幾時?」弟兄們一提到此人便憤慨不已。

    「據我所知,牛康這些年來越來越猖狂,主要是因為有人在他背後替他撐腰。」小三頭兒也插了話。

    「誰?」石槐停下撥珠子的手。

    「陸豐濤。」小三頭兒沒發現石槐臉色丕變,又繼續說:「他就是牛康的岳父,從以前就愛調配藥劑害人,我還聽說就是因為如此,他的報應降臨在他獨子陸寇身上,十七歲那年竟慘死山溝裡。之後,他唯一的掌上明珠嫁給了牛康,他便將他當成兒子,兩人一搭一唱,行騙江湖。」

    石槐立即站起身,眉頭緊蹙了起來,「這次遷徒,陸豐濤也會隨行嗎?」

    「當然了。」

    「好,咱們非但要將那些詐騙得來的錢財劫到手,還要活捉那兩人,一個都不放過!」石槐握緊拳。

    「這麼說寨主是同意了?」大伙眼睛一亮,實在是久未活動筋骨,這下有了這麼好的下手對象,一個個都手癢得很。

    「他們哪時候會經過這兒?」石槐走到窗邊。

    「三天後。」小三頭兒代答。

    「好,那大伙可以去準備了,這次絕不能失手。」陸豐濤呀陸豐濤,當你再見到我時,不知可還記得我?

    那個自幼被你收養,卻飽受凌虐的男孩,如今已非當年那般手無縛雞之力,只能任人宰割了。

    「是。」大伙聞言後,便興匆匆地退出書房。

    「我看大家好像很開心,有什麼好玩的事嗎?」幼幼突然蹦蹦跳跳地跑了進來,指著外頭正要離開的眾人。

    「的確有好玩的事快發生了。」他撇嘴一笑。

    「啊!好玩的事!到底是什麼?我想知道,呃……我追去找他們好了。」她說著,就要回頭跑開。

    「幼幼,回來。」他猿臂一層,將她順勢抓進懷裡,她一個重心不穩,整個人栽進他溫暖的懷抱中。

    「啊!痛痛,要呼呼……」她的小鼻尖撞疼也撞紅了。

    「怎麼了?」石槐輕抬起她的小臉,仔細瞧著她紅通通的小鼻子,心疼地以舌尖輕輕揉撫著它。

    「不要吃我鼻子,人家想去玩。」幼幼還一心想跟那些人出去。

    「別去,我教妳唸書寫字。」他將她拉回書案前,順手將帳冊收到一邊去。

    可是幼幼卻對算盤很有興趣,搶過手就調皮地撥弄、搖晃起來,聽見它發出「沙沙沙」的聲音,更是興奮不已。

    「別玩了。」他拿下她手中的算盤,將一本書放在她面前,翻開第一頁。「念給我聽聽。」

    這是最粗淺的《識字謠》,一般孩童都是從這本書開始習字。

    她將它翻開,很生澀地看著裡頭的字,「不……會,看不懂。」

    「那我教妳。」他指著第一個字。

    「不會。」她直搖著腦袋,「人家不會,每次念都被老師罵……我永遠都學不會,那太難了。」

    「只要妳用心,一點都不難,妳一點也不笨的。」他不想就這麼放棄,儘管她智力不如常人,但是他仍希望她能多學些東西。

    「難……」她仍搖頭,「我笨。」

    「幼幼,不要讓我失望好不好?」他擰起眉。

    「好凶……人家不玩了。」她捂著雙耳,「你就會弄痛人家耳朵,不理你了,我要回家。」

    「我說過妳現在是我的妻子,不能再動不動就喊著要回娘家。」他氣得稍稍拉高嗓門,並非真心想嚇她。

    「我的天地……」幼幼突然想起那天他「吃」她時,在她耳畔說的話,於是偏著腦袋看向他,徐徐放下手。

    「對,我是妳的天與地。」石槐攀住她的肩,笑說:「那麼可以念它了?」

    「你不能笑喔!」她怯怯地噘起小嘴。

    「放心,我絕下笑。」石槐指著上頭的字,一字一字地教著,「這是一……這是人……」

    「一、人……」她邊念邊搔著頸子。

    「對,還有這是……」

    雖然石槐明知道這麼做效果不彰,但是他還是得努力嘗試,能教一些是一些,總不能讓她就這麼過一輩子。


    無天山寨的弟兄們全部圍堵在山腰前,就等著牛康一行人經過,好讓他們能狠狠地大干它一票。

    「聽見車聲了嗎?」石槐問著前頭正在探耳聆聽的弟兄。

    「應該是還沒來。」消息從最前頭一路傳了過來。

    「該不會是時間弄錯了?」已等了兩個多時辰,眼看天色將暗,不太可能有人會在夜裡走山路的。

    「稟寨主,不會有錯,我們確定是今天。」這消息可是探聽了近半個月才得到的結果,怎樣也不該有誤。

    「好吧!既然大家這麼確定,那就再等等。」石槐做出決定。

    突然,石槐聽見身後出現小碎步的聲響,但是將注意力全擺在前方的他並未多留神,驀地衣角被人輕輕一扯,他立刻抽出佩劍抵在對方的頸上,「誰?」

    瞠大眼,他看見的竟是幼幼微笑的小臉。她瞧他拿著劍,以為他要與她玩遊戲,「要玩竹劍嗎?」

    「妳怎麼來了?」是誰幹的好事?

    「沒人帶我來,是我自己偷偷跟在後面。以前爹爹要出門打獵,大姊都會偷偷跟去,我偷學來的。」她笑嘻嘻地說著自己做的「好事」。

    「天!這個於芊芊真是個壞榜樣,竟然幹出這種事來教壞妹妹。」石槐收劍入鞘,「妳不能待在這兒,這裡很危險。」

    「啊!你不喜歡幼幼?」他的表情就跟很多人的一樣--嫌她累贅。

    鼓起粉腮,她喃喃嘀咕著,「我就知道,你也不愛跟我玩。」失望地站起身,她獨自往後頭走去。

    「妳要去哪兒?」他使勁兒拉住她。

    「我自己去玩。」幼幼用力抽著自己的手,「你放手,本來我很愛你的,現在我不要愛你了。」

    「妳說什麼?」這聲「愛」字,讓石槐眸一熱。

    「娘跟我說,如果很喜歡一個人、很想跟著他,就是很愛他。我真的很喜歡你,因為你對我很好,也好想跟著你,所以我一定是愛你的。」她瞪著他,「可是你不喜歡讓我跟,你不愛我,我也不要愛你了。」

    她一聲愛你又一聲不愛你,雖然話裡的邏輯不是很好,但是石槐聽懂了。她說她「喜歡他」,她說她「想跟著他」!

    「聽話,我現在很忙,等忙完再陪妳玩,好不好?」他放緩了聲音,一邊注意著山下動靜。

    「你在忙什麼?」幼幼瞪大眼直瞧著。

    「捉壞人。」

    「啊!你在玩官兵捉強盜嗎?我也要。」她開心地一直鼓掌。

    「不……不是。」強盜可是他們呀!這要他如何解釋,「呃……妳靜靜地看,等會兒就可以看見我怎麼把壞蛋抓起來。」

    「壞,那你也是壞蛋了?」她小巧的眉頭輕輕一皺。

    「不是壞,我叫槐,槐樹的槐。」

    也就在幼幼被他的繞口令弄得一愣一愣的時候,前方有弟兄輕聲傳話來,「牛康一行人來了。」

    石槐聞言,兩手攀在幼幼肩上,繃著嗓音說:「乖乖待在這裡,我馬上回來,如果妳跑了,我就不帶妳去玩囉!」

    「不要,我不要離開你,讓我跟。」她緊緊扣住他的手臂,祈求的小臉不知讓他該如何是好?

    「這……」眼看牛康就要到了,他沒轍了,只好緊抱著她轉頭對手下弟兄交代道:「記住,要留活口,攻--」

    此令一出,所有人都往山下衝去,石槐則緊扣住幼幼的纖腰,施展輕功飛馳而下,將牛康等人一一擊昏。弟兄們立刻將成箱的珠寶運走,頓時叫喊聲不斷,嘈雜異常。

    「哇……好熱鬧、好熱鬧……我也要打壞人。」幼幼爬到石槐背上,緊緊圈著他的頸子,快樂不已。

    「幼幼,妳快讓我窒息了。」石槐用力拽住她的小手。

    「哦喔喔……」她大笑地鬆開他,但自己卻差點兒摔下去。

    「抓緊!」石槐猛一旋身,握住她的柔荑順勢帶回懷裡,「別亂動了。」

    眼看他最想逮住的陸豐濤就要夾著尾巴逃跑了,石槐立即追上,橫擋在他面前,「你還記得我嗎?」

    已被這些強盜給嚇得變了臉色的陸豐濤張大眼,死命瞪著眼前這個被一個小女人像八爪魚給勾纏住的粗魁男子。「你是?」

    「不記得我了?」石槐冷聲一笑。

    「你……」陸豐濤嚇得腿已軟,猛地往地上一跪。

    「哇……他跪你耶!壞……他為什麼要跪你咧?」幼幼抱緊他,張著一雙驚訝的大眼直追問著。

    「幼幼,別說話。」石槐望著陸豐濤,「忘了我沒關係,等你跟我們回到寨裡,你就會想起來了。」

    將他交給小三頭兒之後,石槐便下令收隊,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在場所有的俘虜、物品和金銀財寶,全被無天山的弟兄們給扛回山寨裡,不留下一絲痕跡。這也是數年來,衙門一直查無線索的主要原因。

    「你……你到底是誰?」

    陸豐濤感受到石槐威迫凌人的氣勢直朝他逼來,嚇得他再一次跪了下來,如果他過去曾經看過這樣一個人的話,他絕對不會忘記才是。

    「陸老爺。」他冷冷地喊出這一聲,驀地讓陸豐濤凝住神。

    「你……你是石……石……」

    「我與我爹為你們陸家盡心盡力這麼多年,沒想到你居然連我的名字都給忘了?」石槐凜著張臉,陡轉闇沉的眸心直讓陸豐濤看得心驚。

    「你……當年你和寇兒一塊兒出去,他後來死在山上,而你卻失蹤了,我猜是你殺了他吧?」陸豐濤雖畏懼現在的石槐,但是一想起陸寇之死,他說什麼也不能不問個清楚。

    「沒錯,當年是我殺了他,可是是他逼我的。」石槐承認自己曾犯過這樣的過失,但是錯不在他。

    「什麼?真是你殺了寇兒!」他衝向石槐,眼底燃著熾火,「石……石……」

    「石槐。」

    「石槐,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我還記得你不是啞巴嗎?為何現在會說話了!」陸豐濤難以置信又憤恨不已。

    「這說來話長,但我不後悔殺他……因為他的殘酷會害死更多的人,殺了他便可以避免其他人受害。」

    「你!還我寇兒的命來!」他撲上前拚命捶著石槐的胸,然而年邁的他早已經不復當年的勇猛有力了。

    「夠了吧!陸豐濤。」石槐用力抓住他的手,緊得陸豐濤的腕骨發出喀喀的聲音,「當初我敬畏你是因為我年紀小,我爹臨終又囑咐要我終生伺候你,可你卻當我是實驗品,沒事就研發一些怪藥湯逼我喝,我沒被你們父子倆弄死,已經是謝天謝地了。」

    「沒錯,你和你爹都有一種特殊的體質,不管吃了任何東西,只有第一天會有反應,第二天就跟沒事人一樣,這麼好的實驗材料,我當然要好好把握了。」他幾近瘋狂地道。

    「而這些年來,你把你研究出來的藥物拿來四處招搖撞騙,又害死了多少人呢?」陸豐濤的腕骨又繼續發出喀喀聲,可能已經碎了。

    「啊!痛……」陸豐濤咬牙吼道:「我連兒子都賠給你了,你還要做什麼?」

    「我要你為當初的所作所為得到應有的報應,陸寇只不過是提前代你受過。」石槐冷著嗓道。

    「你要將我送進衙門?」

    「沒錯,就讓國法去治你。」

    「那你就送我去,現在可以放開……放開我了吧?」陸豐濤已痛得齜牙咧嘴,若非仍對他心生畏懼,早就大罵出口。

    「我還要問你,那年陸寇將我拉出去,逼我喝的那碗黑色藥汁是什麼東西?」石槐瞇起眸,對於他吃痛的表情根本無動於衷。

    「黑藥汁……我……事隔多年,太久了,我得想想。」陸豐濤忍著疼說。

    「好,你就住進柴房,等想到便通知我。」石槐冷冷地放開他,拉開嗓門喊著:「來人,將他關進柴房。」

    「是。」手下們立刻把陸豐濤帶走了,直到週遭回復清靜後,石槐才無力地坐進椅中,仰首輕歎。


    幼幼托著腮,無聊地直瞪著石槐,瞧他不停忙碌地在本子上寫著字,她一對娟秀的眉也忍不住緊緊鎖起。

    「壞……壞……」她朝他輕喊了聲。

    「我現在沒空陪妳玩。」石槐依舊頭也不抬地說。

    「人家不想玩,人家想睡覺了。」她打了個大呵欠,偷偷望著他。

    「妳先去睡,乖,我還得把帳看完。」他放軟聲說。

    「不要嘛!沒有你的大奶奶,我睡不著耶!」拍拍嘴,她又打了個呵欠,「啊……」

    「我沒有大奶奶,那是肩窩。」唉!這丫頭連凹的和凸的都分不清楚。

    「嗯……都一樣嘛!那……那我唸書給你聽好不好?」幼幼的小腦袋又往他採了探。

    「好啊!妳念,我聽就是。」他已經忙得焦頭爛額,壓根兒沒注意到幼幼在對他說些什麼。

    「好討厭。」她噘起小嘴兒,從衣襟內掏出本習字書,慢慢念著,「一二三四、水火金木,嗯……天地風雲……」

    石槐這才集中注意力,發現她在做什麼!下一刻他慢慢從紙上抬頭,詫異地望著她,「妳……妳識字了?」雖然她的發音並不是很字正腔圓,但是要比前陣子他教一個字、她忘一個字要好多了。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最近對這些黑黑的東西比較記得牢了。」她笑了笑,「我是不是比較不笨了?」

    「妳本就不笨。」她能有此進步,最大的功臣是他,他當然開心。

    「那你要愛我喔!」幼幼說著,又打了個呵欠,竟走到他身邊,坐在長毛毯上,倚著他的大腿睡著了。

    石槐看著她的睡顏,忍不住輕撫她的發,緩緩來到她柔嫩的臉頰,而思緒也不禁飄到兩人初識的那天--

    柳峰山上柳樹多,一陣陣午後微風拂來,葉兒輕晃的憲宰聲伴隨著小女孩的稚氣童音慢慢靠近。

    「小白兔,三瓣嘴兒,蹦蹦跳跳四條腿兒……」

    一位年約七、八歲的小姑娘手拿著柳枝輕搖,一邊跳一邊唱著孺予歌朝山溝間走來。

    躲在山溝中的兩位少年,其中一人捂著另一人的嘴,壓低嗓門說:「啞巴,有人過來了,你別再咿咿呀呀!否則我會宰了你。」

    啞巴少年仍是不停晃動身軀,瞠大的雙眸裡充滿了紅色血絲,可見他已被對方折騰了許久。

    「還動,再動我真的會殺了你。」身著華服的少年露出一抹惡劣的冷笑。

    啞巴少年全身都在發抖,他在忍……極努力地強忍著……然而對方卻以為他是害怕而顫抖。

    「我要你喝,你聽見沒?你只是我們家的家奴,不喝我就告訴我爹,罰你三天不准吃飯。」華服少年聽著外頭的聲音漸漸消失,於是又張狂了起來,手裡拿了個裝著黑漆漆藥水的瓶子,直要往他吼裡灌。

    「呃--』啞巴少年用力抓著對方的手,就是不肯就範。他試著掙扎,但他的頭髮被對方殘忍地緊揪著,使他幾乎動彈不得。

    「兩位大哥哥,你們在做什麼?」突然一道稚嫩的嗓音傳來。他們同時將視線移往發聲處,竟瞧見一位小姑娘趴在山溝邊,對著裡頭探頭探腦的。

    華服少年眸心一瞪,激出冷光,轉而對啞巴少年又說:「你快喝,我沒空跟你窮蘑菇。」

    啞巴少年頭一撇,硬是不肯服從。

    「大哥哥,你不能這樣,我爹娘說強迫人家做事是不對的。」小姑娘骨碌碌的眼珠子直在他們臉上打轉。

    華服少年眉心輕蹙,「妳這死丫頭,誰要妳管,滾開。」他將瓶子死命地塞進對方嘴裡,手段殘酷。

    「啊!我說這樣不對的。」小姑娘用手中的柳枝不停用力甩著華服少年的背部,「我要去告訴我爹……」

    「等等。」被打的少年氣不過揪住她垂掛而下的小辮子,狠狠地將她給拉了下來。小姑娘就這樣防不勝防地栽進溝中。

    「啊--」

    她嚇得大哭出來,可是又看見那人逼著另一位哥哥喝不知名的東西,不知哪兒來的勇氣,居然跳到他身上,想將他手裡的瓶子給弄翻,「壞蛋,你是壞蛋,那位大哥哥,你快跑呀!」

    啞巴少年錯愕地看著這一幕,已不知該不該聽她所言逃離這兒。

    「去妳的!」華服少年用力掙脫了她,狠狠瞪著她,「年紀小小的還真兇,妳以為妳能改變什麼嗎?」

    小姑娘拚命向後縮,強忍著不敢哭出來,但依舊從眼眶滑落的淚水已說明了她有多害怕。

    突然,他嘴角勾起一道笑弧,「妳如果想伸張正義也可以,那麼妳就替他喝吧!」他又抓住她的小辮子,猛地拉向自己,拿起地上尚留有半瓶的藥汁往她嘴裡倒。

    小姑娘張口大哭之際,突然一股極難聞的東西灌進她嘴裡,嗆得她險些斷氣,「不……我不喝……拿開……嘔……」

    這時,她彷彿聽見另一位大哥哥發出震耳欲聾的吼聲,「不--」

    不過,這也是她在昏厥之前最後聽到的聲音。

    「你會說話!」華服少年捂著耳朵,震驚地瞪著他。

    「陸寇,你太過分了。」

    他用力撲向陸寇,隱忍多年的恨意一下子從胸口爆裂開來,讓他憤而緊緊掐著對方的頸子,怒氣高張,怎麼都不肯放手,反而越來越用力,「死……死……我要你死……給我去死吧!」

    他緊抵在陸寇耳邊吼著這句話,那咬牙切齒的聲音猶如一波波深沉的黑色回音,不斷撞擊著陸寇的耳膜。

    「別……我……我……」陸寇拚命地掙動,雙手在半空中揮舞著,耳聞他刺骨襲心的聲音……不一會兒,他耳膜裂了、筋脈斷了,七孔流血,漸漸不再有任何動靜。

    驀地,闖禍的少年像定猛然清醒般,他駭然站起,下一刻便抱起小女孩拚了命地爬出山溝,直往山下疾奔……

    「大哥哥,你跑得太快了,我頭好暈。」一段路後,小姑娘慢慢張開眼。

    少年頓住腳步,詫異地望著她,「妳……妳沒事?」

    她笑著搖搖頭,掙脫他的懷抱下了地,「我沒事,不過剛才那東西好難喝喔!」她俏皮地對他吐吐舌頭。

    少年這才鬆口氣,對她點點頭,「那就好。」

    「剛剛那位凶哥哥呢?」她方才像是睡了一覺,什麼都不知道。

    「呃……走了。」

    「哦!那就好,那你也快逃吧!對了,我是隨我爹來這兒打獵的,剛剛偷偷跑來這兒玩,天快暗了,我也得回去了,大哥哥再見。」小姑娘伸出手對他揮了揮,小布袖順勢滑向手肘,露出她光潔的小手臂,但上頭一朵芙蓉胎記卻是如此醒目。

    「再見。」他也對她笑了,嗓音出奇溫柔,「路上小心。」

    「我會的。」

    眼看她的小身影蹦蹦跳跳的跑遠後,少年看了看逐漸西移的昏黃日陽,他知道他已經不能再待在蘇州。殺了陸寇,從今以後他大概只有亡命天涯的份。

    瞇起眸,他勇敢跨出步履,為自己的未來而活。

    只是他萬萬沒想到,八年後他居然還可以見到她--他真正的恩人。可為何她會變得癡傻,是那瓶藥水的關係嗎?

    突然一陣冷風從窗縫刮進屋內,幼幼忍不住挪動了下身子,將自己抱緊了些。

    石槐見狀立刻褪下外衫披在她身上,並輕輕將她抱起送回寢居。

    他脫下兩人的鞋子,抱著她一同躺在床上,並讓幼幼的小腦袋輕枕在他的肩窩上,一邊輕輕拍撫著她的肩背,讓她能睡得更安穩些。

    只不過,這體貼的舉措卻苦了他自己,感受到她豐盈誘人的綿乳直抵在他胸前磨蹭著,石槐咬牙強忍這甜蜜的折磨,徹夜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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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29 09:00:27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作者:樓采凝

     「稟寨主,前陣子劫來的財物,我已經分送給附近的貧民了。」一大早,小三頭兒見寨主帶著夫人進入膳房,他立刻乘機稟報。

    「那很好。」石槐點點頭,「對了,陸豐濤可有想起些什麼了?」

    「那老傢伙刁鑽得很,還沒呢!」

    「哼!他既然想耗,那我就陪他繼續耗下去,繼續讓他挨餓好了。」石槐瞇起眸,平常他不會採用這麼狠戾的手段,但對方是陸豐濤,他就非用最極端的手段不可了。

    他帶著幼幼坐進他們專屬的位子,下人們立刻機伶地送上餐點,「寨主、夫人,請慢用。」

    「壞,我好餓,他還要我慢用耶!我怕我會受不了。」幼幼摸摸肚子,一臉嬌憨。

    「慢用只是希望妳慢慢嚼,別狼吞虎嚥,妳還是可以吃快些。」石槐微笑地說,伸箸為她夾了些菜放到碗裡。

    「真的可以嗎?那我要吃很快很快喔!」幼幼趕緊拿起筷子,飛快地扒著飯。

    瞧她唇邊沾上了米粒,石槐伸手將它拂去,「別急,又沒人跟妳搶,妳吃那麼快,如果不小心嗆著了,可是會很難受的喲!」

    「嗯,那我吃慢點。」她聽話地點點頭,果真放慢了速度。「壞,我也可以煮東西給你吃,你喜歡吃什麼?」

    「啥?」石槐狠狠一愣,突然想到她玩家家酒時所「煮」的黑色泥團,不覺嘿心得直想作嘔。

    「你不要不相信,我真的會喔!」她很認真地看著他。

    「這事以後再說吧!」他不想掃她的興,可又不想拿自己的嘴當泥坑,只好先敷衍一番了。

    幼幼可愛地撇撇小嘴說:「隨便你,不吃你一定會後悔喔!」

    石槐心裡卻想道,要是真的吃了,他才會後悔呢!不過下一瞬間他又抬起眼仔細瞧著她,發覺剛剛那句話根本不像幼幼平常會說的!這些日子他忙裡忙外,沒怎麼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居然沒發現她和之前有著非常顯著的不同……

    「幼幼,妳好像不太一樣了。」石槐瞇著眸。

    「不一樣?我哪兒不一樣了?」她小嘴塞滿食物,慢慢站起身來轉了個圈,

    「我是不是變漂亮了?」

    瞧她甜美的笑靨,石槐點點頭,「對,妳比以前更漂亮了。」

    「真的?」一抹開心的微笑掛在她唇邊,形成兩個可愛的小梨渦,「劉婆也這麼說喔!她說我變伶俐了。壞,什麼是伶俐?」她張著一對懵懂的杏眼。

    對!就是伶俐。石槐這才恍然大悟,她的確是變伶俐了,以前連話都說不太清楚,可現在竟會跟他辯駁,雖然有時候許多話意還是搞不清楚,但是比起過去要好太多了!

    「就是……妳變得更加聰明、可愛了。」石槐微微笑著,一雙愛意深濃的眼凝注在她俏麗的小臉上。

    「嘻嘻嘻~~」她漾出青春笑顏。

    由於石槐向來與眾弟兄沒有隔閡,無論吃飯、練功,都和大夥兒在一塊兒,因此他們這些話全都無遮掩地讓其他人聽見了。

    無天山的弟兄們一個個都張口結舌地看向寨主和夫人,因為他們都知道自從三年前寨主被那個該死的女人遺棄後,已不再談論感情,對女人也沒了興致,沒想到他竟會這般輕聲細氣、溫柔備至地對待弱智的夫人?!

    「咳、咳……」石槐輕咳兩聲,示意他們不要露出這麼驚愕的表情。

    「幼幼,吃飽了嗎?」他放下筷子。

    「吃飽了,好飽。」看著毫無城府,更不知心機為何的幼幼,每句話都表達得如此直接,他想:這說不定是她的幸運。

    「這陣子忙得忽略了妳,想不想出去走走?去哪兒都行。」

    「真的,去哪兒都行?」她立刻迫不及待地站起身,跟著咚咚咚地跑到窗邊指著外頭的一角。

    「什麼?」石槐心一提,卻佯裝不解。

    「花……花……好漂漂的花……」

    那可是幼幼近來的大發現,她一向喜愛花兒,有幾次無聊在外頭打轉時,她突然看見有一處滿是桃花的地方,但當她興匆匆地跑到那裡一看時,才發現居然鐵門深鎖。

    「桃花園!」不僅是石槐,就連其他人也都默契十足地一震。

    「幼幼,那裡不能去。」他拒絕了她。

    「不能去?」她搖著小腦袋,輕拽著他的衣袖,蹲在他面前對住他凜然的目光,「你……你剛剛說都可以的……」

    「除了那裡,其他地方都行。」他深吸口氣,壓抑住內心的躁意。

    幼幼扁起嘴兒,抽抽噎噎地哭鬧了起來,「你騙我,你竟然騙人家,我不管……我討厭你……你說謊……」

    「幼幼!」他深吸了口氣,急急抓住她抖動不停的肩,「我說的是真的,除了那裡,其他任何地方我都可以帶妳去。」

    「不要、不要,你就是愛騙人家,我才不要。」這下子,她的舊毛病似乎又犯了,不但又吵又鬧,還哭哭啼啼,緊拉著石槐的衣袖拚了命地搖晃著,直鬧得他一顆心煩躁不已。

    「別鬧了!」他用力一推,幼幼沒抓穩,整個身子往後一飛,猛地撞上了牆,然後像個破布娃娃般跌落地面。

    「夫人……」大伙見了不禁齊聲驚喊。

    「天哪!幼幼--」

    石槐迅速衝過去,滿臉愧色地扶起她嬌弱的小身子,可她嘴角已泌出血絲,跟著竟俯身將剛剛吞下肚的膳食全嘔了出來。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他憂心忡忡地直拍撫著她的背脊,對其他人喊道:「快!快請大夫來!」

    幼幼眼淚汪汪地直搖頭,「不……不要請大夫……我不想看大夫,他……他們都喜歡讓我喝一種好苦的東西。」

    「可是妳……」瞧她嘴角都泌出血絲了,不讓大夫診斷看看他怎能放心呢?

    他好恨自己,都已經這麼多年了,他不但沒能把聲音控制好,就連力道也控制不住,每每都傷害到他最親近的人。

    「壞,抱我好不好,抱我……我好冷……」她的小手揪緊了他的衣袖,牢牢地將他的大手按在心窩上,感受他的溫度。

    看著她臉色越來越蒼白,他緊繃的情緒終於瀕臨崩潰,一把抱起幼幼,眼底閃著水光,直衝向他們的寢居。


    石槐將幼幼安置在床上,他則盤坐在她身後,以雙掌抵住她的背脊,慢慢運行內力化解她體內瘀結的氣血。

    幼幼閉著眼,想動卻動不了,只覺得渾身籠上一股熱氣,逐漸逼退了那股襲身的冷意。

    又過了不知多久,石槐才放開她,小心翼翼地將她摟進懷裡問:「好些沒?還冷不冷?」

    她輕搖螓首,「不冷了。」

    「還會痛嗎?」他不捨地又問。

    「不痛了。」她緊窩在他懷裡,「我是不是又笨得做錯事了?以後你如果嫌我笨的話,能不能不要打我?」

    「老天,我沒有嫌妳笨。」他心疼地定定注視著她纖柔的小臉,「告訴我,妳真的想去桃花園嗎?」

    「呃……不想去了。」像是個怕被打的小孩,她的小腦袋搖得像博浪鼓似的。

    「我想帶妳去,妳去不去呢?」

    石槐的這番話讓幼幼感到遲疑,她抬起水眸,眸底閃動著期待的輝彩,小聲地問:「我真的可以去嗎?」

    「無所謂了,就去吧!」雖然他曾發誓這輩子不再踏進那地方,但為了她,他可以放棄原則。

    「那……可不可以現在去?」她眨一眨眼。

    「好,但是妳的身子可以嗎?」他仔細端詳著她的狀況,「我希望妳能先在床上休息兩天,我不會食言的。」

    「不要,我想--」突然她又想起他方纔那一推,不禁心有餘悸地皺起眉,立即改口,「好,就過兩天……」

    看著她失望的神情,石槐的一顆心驀然往下一沉,「沒關係,我現在就帶妳去。」

    「真的?」幼幼的眼睛倏然一亮。

    「對,為了獎勵妳有明顯的進步,所以我答應妳。」輕輕將她扶了起來,他又聲明,「不過不能逗留太久喔!」

    「好。」她聽話地點點頭。「我只看一眼就好。」

    石槐真不明白,她為何這般好奇,就為了看這麼一眼也寧可激怒他,唉!

    「從這邊走。」他扶她下床,握著她的手緩緩朝前移步,行經迴廊時,他笑問:「妳在於家時,也是這麼固執嗎?」

    「固執?!」她不懂。

    「就是想要得到什麼東西就非到手不可。」石槐瞇起眸,低柔的嗓音裡揉入一絲危險的慵懶,「我猜妳們姊妹當中,妳一定是最常受到責難的。」

    「才沒呢!我大姊才經常被罵,尤其是欺負我的時候。」幼幼偷偷吐舌,然後貼近他咬著耳朵,「我爹娘都拿她沒辦法,常罵她是搗蛋鬼。」

    「那妳呢?妳大姊怎麼欺負妳?」他皺起眉,想知道芊芊是如何地「友愛」妹妹。

    「她會拿染了紅墨的糖葫蘆讓我吃。」她可愛地歪著腦袋想了想後說道。

    「天,芊芊居然這麼對妳!」下回遇到海上飄,他非要他好好管管他老婆不可。

    「是呀!還有很多,可我想不起來了。」眼見桃花園越來越近,幼幼的腳步不自覺地加快了。「我看到了,就在那裡!」

    「幼幼--」眼看她用跑的離開,石槐也只好快步跟上。

    一走近園門,他便掏出一直以來都繫在腰間的鐵鑰匙,輕輕旋開鎖頭,解開繞在門上的鐵鏈。鐵鏈才剛抽離,幼幼立刻就推開園門奔了進去。

    聞著滿園的桃花香,她快樂地在其間漫舞著,因為在於家她的房間外頭就有好幾株桃花,「這些花比我的花還要大、還要香。」

    「這裡的花也是妳的。」她是這兒的女主人,這些花當然也屬於她。

    「可你不讓我進來。」幼幼隨口說出的一句話竟讓他啞口無言,因為在這之前,他一直把這裡當成他獨自擁有的秘密,當然也是一種傷痛的教訓。

    「我只是--」

    「沒關係,我只是想來看看,不是要跟你要這些桃花。娘說我最不會照顧花了,容易養死它們。」她天真地對石槐嫣然柔笑,那慧黠的雙眸怎麼都無法讓人相信她是個癡兒。

    在石槐深幽的目光下,她雀躍地繼續朝前走去,突然,她瞧見前方有一間雅致的竹屋,在他還來不及阻止前便飛快地奔了過去。

    「幼--」石槐只好再度跟上,一進門就瞧見她站在一面牆前,那雙柔眸緊緊盯著牆上的一幅畫。

    「姊姊好漂亮!」她喃喃地盯著畫中美女說道,那女子身著輕綺軟羅,斜靠在貴妃椅上,千嬌百媚、楚楚動人,美得不可方物。

    驀地,她的視線落在左下角的落款上,除此之外旁邊還有幾行小字,可她識字不多,根本認不得上頭寫些什麼。

    「別看了,我們去那邊玩。」石槐拉住她的小手,想將她帶開。

    「不要,我要看。」幼幼甩掉他的手,就這麼怔怔地望著畫中人,「壞,這個美麗的大姊姊是誰?」

    「我怎麼知道?」他別開眼。

    幼幼走到他面前,望著他不定的眼神,「你心裡有鬼喲!爹爹說如果說話不敢看著對方,就是有鬼。」

    「別胡說了,走吧!到外頭繞一圈,我們就可以離開了。」石槐著實不想回答她這個問題,握住她的手腕就想將她往外帶。

    幼幼被他強行帶了出去,但是她仍不死心地頻頻回首往那間竹屋瞧過去,不知為什麼,她總認為那位大姊姊與相公之間有著某種關聯。

    他們會不會也一樣喜歡著對方,或者……突然,一股劇疼貫穿她腦海,她忍不住蹲了下來。

    以往從不曾有過這麼複雜的心情,這下似乎突然變得沉重了起來,一向不太清明的腦袋也像是一下子塞進了許多疑問,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壞,我好難受。」她緊抱著腦袋,拚命喘息著。

    「怎麼了?」他也急忙蹲下審視著她。

    「我的腦袋和心頭突然悶疼了下,好刺痛。」幼幼緩緩抬起眼,望著他眼底的擔憂,「你真的對我好好。」

    「我對妳好是應該的,我是妳的夫君。」石槐將她扶著站起,「大概妳之前的傷勢尚未痊癒,剛才應該讓大夫來看看的。」

    「我沒事了。」她就是不喜歡讓大夫看診,從小到大她不知看過多少大夫,每個人只會對她搖頭加惋惜,有些更可惡的,嘴角還會掛著嫌惡的笑容。

    「真的?!」他還是覺得她有點不對勁兒。

    「嗯……是真的。」她垂下腦袋,目光又轉向那間竹屋,「那位大姊姊曾經住在那裡,是不是?」

    他深吸口氣,「對,她是曾經住在那兒。」

    「你很喜歡她?」她幽幽地望著他不語的表情,「告訴我……這是最後一個問題了。」

    「妳……妳為什麼會這麼想?」她到底是真傻遺是假傻?為何他能夠看見她眼底有著受傷的神色?

    「不知道,可我就會這麼想,然後心頭酸酸的,好痛。」幼幼撫著胸口,緊皺起娟秀的雙眉。

    「沒那回事,我們走吧!這地方會讓妳不舒服。」石槐突然蹲下身子喚她,「來,我背妳。」

    「你要背我?」她突地笑開嘴,方纔的不舒服似乎已不復見。「好,我喜歡讓壞背著我。」用力一跳,她緊緊攀上他寬厚的肩背。

    「壞,我好喜歡你背我的感覺。」她將小腦袋斜靠在他肩上,「你能不能一輩子都這樣背著我?」

    「妳是我的妻子,我當然會背著妳、扶持妳一輩子。」他溫柔地勾唇一笑。相對的,他也很喜歡她軟綿的身子緊緊熨貼在他背後的柔軟觸感,就好似他是她最重要的男人,這輩子她非得倚賴他、愛著他不可。


    才回到寢居,石槐本想好好愛她一回,哪知道有個不識相的傢伙直在外頭捶打著門板。

    「誰?」

    「阿奇。」原來是看管陸豐濤的弟兄。

    「什麼事?」石槐趕緊走到門邊問道。

    「陸豐濤終於肯招了。」阿奇興奮地說。

    「當真?好,我馬上過去看看。」他趕緊旋身對幼幼說:「妳先在屋裡睡會兒吧!我出去一下,馬上回來。」

    「可是人家睡不著。」

    「那……那裡有幾本書,妳先拿去看看,學點東西,不會的可以等我回來再問我。」他指著角落的書櫃。

    「又要我看書!」她的小細眉緊緊一攢。

    「只要一會兒,聽話,嗯?」拍拍她的小臉,石槐便迫不及待地和阿奇直往柴房前進。

    幼幼走到圓幾前,狠狠打了個呵欠。糟糕,她又想睡了,可是壞要她看書,她如果不聽話,一定會讓他討厭的,說不定又去竹屋找那位漂亮姊姊呢!

    說不出內心為何突生這股惶意,她趕緊走到木櫃前找了本書捧到幾前看著。

    咦,這本書不一樣耶!

    裡頭有字有畫,畫中都是男女對坐談心的畫面,男的眼神含情脈脈、女的垂首羞澀,笑得靦腆,應該是坊間的情愛小說。

    幼幼看著看著,竟然對這本書產生了興趣,雖然她不識得幾個字,但她還是不知不覺地挪到窗邊,就著外頭的光線慢慢翻閱了起來……


    石槐邁著大步朝柴房走去,就在阿奇開了鎖將木門推開的瞬間,他看見陸豐濤整個人蜷曲在角落,餓得直發抖。

    「怎麼?肯說了?」石槐蹲在他面前,冷著嗓問道。

    「你殺了我兒子,還用……用這種氣焰對我說話,我……我可以不說。」陸豐濤餓得連聲音都打顫了。

    「他的死全是因為你的緣故,你不知反省就罷了,還敢說這種話!可以,那你繼續在這兒待著吧!」石槐站起,一揮衣袖便要離開。

    「等等!」陸豐濤慌了,他趕緊向石槐撲了過去,攀住他的大腿。「別走……別走,我承認是我害了寇兒,只是……只是……」

    「你的想法我管不著,我現在只想知道當初那藥汁究竟是什麼?」他瞇起眸,口氣森冷的讓他害怕。

    「失……失心……水。」陸豐濤閉上眼,艱難地說道。

    二十年前,他原本是位大夫,卻無法擺脫貪戀榮華富貴的虛榮心態,因此鋌而走險,幫一些邪魔歪道製造毒藥,用來加害善良百姓。

    石槐的父親是陸家老僕,雖不滿少爺做這種事,可屢勸不聽下只好任其而為。沒想到陸豐濤到最後居然喪心病狂,將自己研發的「狠心水」給自己親生兒子陸寇服用,因為他認為一個人只要夠「狠」,便沒有達不到的目的、得不到的東西。

    於是陸寇像是瞬間變了個人,老是找石槐麻煩,甚至說服他爹將所有藥劑先拿石槐試驗。但說也奇怪,石槐竟和他爹一樣具有抗藥的特殊體質,這讓陸寇更加好奇,因此一試再試,簡直拿石槐當玩具對待。

    可以想見,石槐從那時起便再也逃不過被那些藥物摧殘之苦。

    那天在柳峰山上,他說什麼也不肯喝下那瓶藥汁,但他萬萬沒想到會因此害了一位素昧平生的小姑娘。

    「失心水!那是什麼東西?」石槐緊揪著他的衣襟問。

    生性軟弱的陸豐濤嚇得又說:「會失心、失智的水。」

    「就是說喝了之後很可能變成傻瓜,癡人?」

    「對。」他點點頭。

    「可有解藥?」和陸豐濤耗在這裡那麼久,除了要逼問出真相,最主要的就是想得到解藥,好讓幼幼恢復。

    「沒有。」

    「什麼?」他拽著陸豐濤的手勁兒更加重了幾分。

    「真……真的沒有,就算你勒死我也一樣……咳……咳咳……」陸豐濤險些被石槐的怒焰給燒死。

    「天!沒解藥……真的沒解藥……」石槐沮喪地握緊拳,銳利的眼光突地射向陸豐濤,「現在就製藥,快!」

    「太遲了,任何解藥都必須以原藥物的藥引作為基本原料,而那種草藥早在五年前就已不再生長。」陸豐濤搖頭道。

    「還有其他法子嗎?」他可不願就這麼放棄。

    「是有,可是很難。」

    「說--」石槐不許他打馬虎眼。

    「就是真情,如果那失心人可以因為愛上一個人而動了心、有了心,他的病就會慢慢痊癒……不過要讓一個無心之人知道如何愛人,真的太難了!」陸豐濤望著石槐,「既然你當時沒有喝那藥汁,又為什麼要問這麼多?為什麼?」

    「因為有人替我受害。」丟下這話,石槐便衝出柴房,臨走時丟下一句,「給他飯吃。」

    「是。」阿奇也不懂為何寨主有這麼大的反應。

    石槐加快腳步回到寢居,原以為他會看見早已睡著的幼幼,可沒想到他所看見的是她聚精會神坐在窗邊看書的認真模樣。

    他徐步走近幼幼,坐在她身畔,發出一陣聲響,但她竟然沒聽見,視線直在書上一張張繾綣情深的圖片上流轉著。

    驀地,石槐才想起,這本書不是他上個月從一位弟兄房裡沒收的嗎?他認為男人看這種坊間情惑小說,只會變得軟弱無用、多愁善感,但怎麼也沒想到居然會被幼幼給翻著了!

    「幼幼……幼幼……」他輕搖了下她的肩。

    「哦!壞,你來了!」她開心地咧開嘴,「我喜歡看這本書,送我好嗎?」

    「當然可以。」她愛看書是再好不過。

    「還有,有好些字我都下記得……嗯……因為不認得的太多,我只好一個個圈起來,你慢慢教我好不好?」她眼底滿是希冀的光影。

    「我一定教妳。」石槐深邃的眸直勾勾地望著她。

    「哇!那太好了。」她開心又雀躍地站起身,「壞,我一定會好好學……不會讓你失望。」

    「我相信妳做得到。」他堅實有力的臂膀緊緊擁著她。

    「壞,我好喜歡你……你是不是也喜歡我?」幼幼把玩著他襟口的兩枚盤扣,嬌滴滴地問著。

    「不喜歡怎會娶妳?」

    「大姊說是她逼你的。」幼幼皺著眉,說也奇怪,記得大姊跟她說這話時,她根本不懂意思,但現在卻有點悶悶的。

    「她怎麼連這種話都告訴妳!」這個芊芊,平時看似聰明,怎麼做起事來老是少根筋?

    「別怪她,她這麼做是為我好,她常說要我用心點,好好經營我們的感情,這樣你就不會跑了。」她柔柔地偎在他胸前說道。

    石槐心頭一熱,曾幾何時,連話都聽不懂的她也會安慰他、替芊芊說話,還能夠將話語表達得如此完整。該不會真如陸豐濤所言,她動了情、有了心,心裡放進了一個他吧?

    「幼幼,我不會跑,向妳承諾永遠不跑。」他感動地拍拍她的小臉頰,「記著這句話,可別胡思亂想了。」

    「好,我不再亂想,現在你可以教我唸書了吧?」她把書攤在他面前。

    「不先休息一下?」這時間可是她平常午睡的時間。

    「不想休息。」她倒是很執著。

    「好吧!那我教妳。」石槐遞給幼幼一枝毛筆,「從現在起妳非但要學識字,還得學寫字。」

    「我……我學得會嗎?」她有絲躊躇。

    「一定可以。」

    在他的笑容保證下,幼幼突然對自己有了信心。「好,我會努力學寫字,但如果太醜的話,你不能笑我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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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29 09:01:12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作者:樓采凝

     一個月過去了,幼幼現在已經可以完整地抄好一首詩詞,這字……雖然差強人意,但是那努力的決心卻足以讓所有人感動。

    雖然石槐非常忙,每天有處理不完的事務,但他還是會撥空教幼幼習字、識字,見她這麼有興趣,再忙再累他也甘之如飴。

    「玉爐香,紅蠟淚,偏照畫堂秋思。眉翠薄,鬢雲殘,夜長衾枕寒。梧桐樹,三更雨,不道離情正苦。一葉葉,一聲聲,空階滴到明。」幼幼拿著詩冊,一句句念著,最後還感傷得落下淚。

    「幼幼,妳怎麼了?」坐在書案前邊看書邊聽她念詩的石槐被她突如其來的抽泣聲給弄擰了心。

    「這首詩的感覺好淒涼喔!」她抬眼望著他,「壞,我不想跟你分開。」她已經稍能體會這詩詞中的意思了。

    他濃眉一揚,「我怎麼可能會跟妳分開?何況妳一定不知道自己進步多少了,有位像妳這麼勤奮的妻子,我已經心滿意足了。」

    幼幼聞言忍不住笑了。「真的,你不是在逗我開心?」

    「怎麼會呢?」石槐合上帳本,「等下我要和小三頭兒到山下採買些東西,因為這次需要的東西數量龐大,就不帶妳去了。」

    「好,那我一個人待在屋裡。」她已經不像剛嫁來無天山時,那麼容易無理取鬧、不分輕重。

    「這才聽話。」他輕拍她的小臉,「那我走了。」

    「路上小心。對了,我要糖葫蘆。」她最愛吃的零食就是它了,每次石槐下山總會買一堆回來,好讓她甜甜嘴。

    「放心,我絕不會忘了。」石槐扶住幼幼的雙肩,在她迷人的檀唇上印上一吻,這才旋身離開。

    幼幼目送他離開後,又翻開詩冊,突然看見一首關於「桃花」的詩,猛地想起了桃花園。

    猶記得上回在桃花園看見的那幅畫上也有一首詩詞,可她忘了是哪一首了,一時興起,她偷偷溜了過去,發現石槐並未上鎖,這才推門而入。徐步走進竹屋,她又一次被畫中那美女給吸引了目光,好美……真的好美……

    再看向那首詩詞,它寫著:

    相思長相思,相思無限極。

    相思苦相思,相思損容色。

    容色真可惜,相思不可徹。

    日日長相思,相思腸斷絕。

    腸斷絕,淚還續,閒人莫作相思曲。

    「這詞好像在哪兒看過……」她拚命想著,可怎都想不起來,趕緊拿出手中的詩冊翻了翻,沒錯,就是這首--陳羽的長相思。

    再看向落款,清清楚楚的「石槐」二字是這麼刺目的落入她眼中。這名字好熟……是他的名嗎?頓時,幼幼的一顆心糾結成團,痛得她垮坐在地上……

    剎那問,她恍然明白,這些日子以來,她一直都喊錯了他的名,他叫「槐」,而不是「壞」。一個做妻子的居然會喊錯自己相公的名字,而他竟然可以容忍她這麼久?!

    過去她到底是怎麼了?為何思緒裡空白多於記憶?僅有的回憶也都是這般可笑、滑稽,難怪過去有那麼多人愛笑她傻瓜、笨蛋、癡兒!

    幼幼忍不住落了淚,再次抬頭看向畫裡的美人,與石槐親手題上的那闕詞,可以想像得到他們是彼此深愛著的,他是如此深刻地思念著她,但又為何會分開呢?

    倘若他們真的彼此深愛,那她又該怎麼辦?

    「槐……會不會有一天你也會嫌我笨而離棄我呢?」幼幼愣張著唇,忍不住對著那幅畫喃喃問道。


    石槐來到山下的裘七鎮上,載了足足五輛馬車的貨物回山寨。

    「我想該準備的東西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你們先回去,我要去另外買些東西。」眼看平日的用品全部購齊了,卻少了女人專用的東西,石槐打算獨自去購買。

    「是的寨主,那您小心。」小三頭兒提醒道。

    畢竟他們是山賊,如果讓衙門的人盯上,可就麻煩了,儘管寨主武功高強,還是不得不注意。

    「我知道,這個你放心。」點點頭,石槐便朝鎮上走去。

    這裡是裘七鎮最熱鬧的市集,各種食,衣、住、行的日常用品可謂一應俱全,他買了些幼幼喜歡的糖葫蘆,又為她添購了幾疋上好布料。劉婆除了一手好廚藝外,縫製衣裳的手工也是一等一的,她製作的衣裳一定可以讓幼幼滿意。

    再來便是幾本書籍,近來幼幼進步神速,那些粗淺的讀物已經不能滿足她了。

    臨走前,石槐又挑了幾盒胭脂水粉,看著這些東西,他不禁笑了,現在心裡住了個人也滿不錯的,雖然過去也曾有過……但那只是一場噩夢。

    將所有東西收進搭撻內,他便快步朝無天山而行,在經過一處弧形胡同後,有位姑娘徐徐從巷口走了出來。她和桃花園竹屋內的畫中人生得一模一樣,年約二十,有股成熟女子特有的嫵媚韻味。

    她勾起紅灩灩的嘴,望著石槐背影的明媚大眼裡閃過一絲光影,彷似正在動某個念頭……

    完全沒注意到這一切的石槐來到鎮外,跳上他繫在樹下的黑馬,便疾速朝無天山飛馳而去。

    「幼幼……幼幼……」他背著褡撻朝他們的寢居走了進去,裡頭竟然空無一人。

    他又走了出來,突然問遠遠聽見幼幼唸書的聲音,他勾唇一笑,快步朝發聲處走去。

    經過一處花廊,他看見她正站在一座竹亭下,一邊看書一邊大聲朗讀,就像是私塾內的學生,正搖頭擺身地朗讀著老師所教的內容。

    「幼幼休息吧!不要累出病來了,看妳成天就只會拿著書本,我都要吃醋了。」他快步走向她,將她抱上大腿。

    「槐,你回來了?」她甜笑著,「有沒有買我的糖葫蘆?」

    「有,不但買了糖葫蘆,還買了其他東西。」他將所有東西都倒在石桌上,每樣東西看在幼幼眼中都顯得新鮮有趣。

    「這是……胭脂!」她打開聞了聞,「好香喔!」

    「還有這些布料是給妳做新衣裳的。」石槐將布疋放到另一邊,「等下我讓劉婆為妳量身。」

    接著又遞上一些小髮飾、小配飾,琳琅滿目地擺了一桌,看得幼幼目不暇給。「哇……我好喜歡。」

    「還有--」最後,他將糖葫蘆送到她面前。

    「我的糖葫蘆!」她開心地將它拿過手,開始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

    「好吃嗎?」

    「嗯。」她點點頭,根本無暇回答他。

    他看著她快樂的吃相,嘴角也不由自主地拉高了幾分,情緒也隨著她恣意的笑容而放鬆了不少。

    「你也想吃嗎?」不然他怎麼老盯著她瞧呢?

    「不,我喜歡看妳吃。」他的眸光熠熠,嘴角淡淡一牽。

    「我吃東西的樣子好看嗎?」將最後一粒糖葫蘆塞進嘴裡,她鼓著圓嘟嘟的腮幫子,可愛的模樣直讓石槐看了大笑不止。

    「哈……」他洪亮的笑聲再度發出回音,嚇得幼幼趕緊摀住耳朵。

    他握住她的小手,仿似無底的深黝黑眸凝注在她的小臉上,「別怕,我的聲音是大了些,但我今後絕對會控制,不會再傷了妳。」

    「為什麼你的聲音這麼大?!」她眨著懵懂的眼。

    「我也不知道,我生來就是如此,往往說話聲音大了些,就有可能傷人。」這也是一種悲哀吧!

    記得他從有記憶以來,父母親總是在他身邊耳提面命、三令五申,要他萬萬別說話,如果不想害人,就注定得一輩子當啞巴。

    剛開始他不明白原由,直到有一次他與人爭執時開了口,卻將對方的耳膜震破,釀成大禍。也是從那時起,他才明白自己有一種潛在的力量,會藉著聲音直接發出,在無法控制前,絕對會傷害到別人。

    從那以後他不敢再說話,就連在陸家待了十六年也不曾說過一句話,大家都當他是啞巴,他也習慣了,直到那天……她的出現,竟讓他破了例。

    「那怎麼辦?」幼幼好奇地正襟危坐著。

    「十七歲那年我離開從小生長的地方,因為飢餓而昏倒在山谷溪澗旁,被一位高人所救,他教我武功,也教我如何以內力控制聲音,讓它不再因為情緒起伏而傷人。」他半瞇著眼,像是回憶過往般,娓娓道來。

    「也是因為這樣,你現在才可以自由自在地說話了?」她像是聽見一個奇特的故事,一臉的好奇。

    「對,就是這樣。」他撇撇嘴,「不過被激怒時,就會忘了控制。」

    「那我知道,以前我老是惹你生氣,你才會用大嗓門嚇我。」她可愛地說著,接著居然又問:「那位漂亮大姊姊也知道這個故事嗎?」

    他心一窒,「哪個大姊姊?」

    「竹屋裡的大姊姊呀!」幼幼說著,竟斂下雙眼,雙手緊緊交握著,「槐,我知道你很喜歡她。」

    「別胡說,我--」

    「相思長相思,相思無限極。相思苦相思,相思損容色。容色真可惜,相思不可徹。日日長相思,相思腸斷絕。腸斷絕,淚還續,閒人莫作相思曲。」突然,她喃喃念著。

    「幼幼……」石槐倒抽口氣。

    「這是你寫給她的,對不對?」腦子漸漸變清晰了,幼幼覺得自己越來越容易胡思亂想,可又無法克制自己不去想。

    石槐拉住她的手,「妳……妳怎麼會背這麼長的詩了?」

    「我不知道,看多了就背起來了。」幼幼倚在他肩上,她心底多了份不確定感,可是又不知道該怎麼問、怎麼說,只覺得內心好慌、好慌。

    「看多了?」他眉頭蹙了起來。

    「嗯,我一直看、一直看,還拿去問別人,大家都說裡頭有好多好多『相思』,可見寫這詩的人很想念對方……應該是種椎心刺骨的思念、刻骨銘心的愛戀。槐,我好怕,我真的好怕自己不如她,怕你一直喜歡她而不喜歡我。」她汪洋般的水眸直直凝望著他,聲音卻發著抖。

    「我現在身邊,心裡只有妳,沒有她,她早就不在了。」這時他才發現她居然喊他「槐」而非「壞」,「對了,妳剛剛喊我什麼?」

    「槐呀!對了,過去我一直喊錯,對不起。」她的小手把玩起他衣襟上的流蘇,卻越纏越亂,就如同她的心情。

    「沒關係,我反而喜歡妳那樣喊我。」他緊抓住幼幼的小手,讓她看著自己,「看著我,我是妳的夫君,只屬於妳一個人。」

    「真的?就只屬於我一個人?」

    「當然。」他掬起她精緻的下巴輕點絳唇。

    石槐的大手用力箝住她的纖腰,將她緊緊地捆在懷裡,嘴上的動作也加重了幾分,他原想溫柔地對待她,卻仍是控制不住地轉為霸道。

    「槐……」不一會兒,她被他打橫抱起,放在寢居的床榻上。

    躺在床上的幼幼眼睛睜得大大的,直瞪著他那對彷彿帶著魔力似的眸子瞧。

    「丫頭,把眼睛閉上。」他柔聲誘哄著。

    幼幼聽話地闔上眼,可心跳卻開始加速,怦怦地直響個下停。記得出嫁前,大姊就曾告訴她,婚後她可以慢慢學著愛上自己的夫君。

    現在這種酸酸甜甜的感覺,就是「愛」嗎?

    「唔……」

    她還沒來得及想清楚,他已狂肆地吻住她,舌頭探入她口中,試探地撩撥著她……

    幼幼身子一緊,開始感到焚熱,緊張地抓住他的手,愣愣地瞧著他。

    石槐闐黯的眸與她對視,嘴角緩緩勾起一抹笑影,接著又繼續狂野地吻著她,火熱地愛撫著她的身子。

    她羞窘地挪了挪身子,雙頰驀地滾上一層燙人的暈紅,火熱得幾乎讓她想尖叫,心跳聲更是狂亂得厲害!

    別開臉,她羞得不敢看向他,「槐,為什麼……為什麼你老愛對我做這種事?」

    「因為我愛妳。」說著,他的大手已爬上她的衣襟。

    幼幼小臉通紅,眼睛不停眨動著,當他的大手攀上她的酥胸時,她立刻閉上眼,小嘴低低逸出一絲香喟。「啊!」她低吟,半闔的雙眸迷迷濛濛似水般挑勾著他。

    「妳很迷人。」他啞著嗓,雙眼直盯著她微啟低呼的小嘴。

    「你老愛咬我、吃我、摸我……好怪。」她羞紅了臉兒,在他蓄意的挑逗下,她只覺得身子燙到不行……

    「那也是一種愛的表現。」他眸光轉為濃灼。

    「我……我也愛你。」她羞紅了小臉,忍不住拿來被子將腦袋藏了進去。

    「衝著妳這句話,給妳個甜頭嘗嘗。」石槐笑著說道,接著褪去她所有的衣裳,吻遍她全身……


    經過劉婆的諄諄教導,幼幼終於知道黑泥不是真的點心,那只是孩提時的家家酒道具。

    於是她花了整整半個月的時間學會了幾樣糕點,在今天終於可以搬上檯面了。

    午後時分,她興高采烈地跑到練武場上找石槐。

    「瞧你們練得滿身大汗,一定累了吧!先喝點兒飲料。」她帶來一大壺桂花釀梨汁,不但可以潤喉,還可養生。

    她先倒了一杯給石槐,他嘗了一口後,連忙點頭讚道:「真的很不錯,諸位弟兄們要不要也來一杯?」

    「好呀!夫人的愛心,我們當然要嘗嘗。」大家邊說邊擠了過來,你一杯、我一杯的,還真搶手呢!

    「大家覺得味道怎麼樣?」幼幼笑望著這群淌著臭汗的大男人。

    「好喝、好喝,夫人親手調配的,一定沒話說。」上次被點名吃「黑泥」的林華還不知收斂地開口。

    「真的,那我還做了些小點心,你再嘗嘗好不好?」幼幼對他眨著眼睛,頓時讓林華差點兒將剛剛喝下的梨汁給吐了出來。

    其他人卻只能憋著笑看著他那張已脹得黑青的臉孔,「林華,這可是夫人的好意,你可別讓她傷心喔!」

    石槐也抿唇笑著,卻不打算幫他說話,反倒對幼幼說:「好,妳去拿來,我想他會非常樂意接受的。」

    「嗯。」幼幼開心地點點頭,跟著蹦蹦跳跳地走到一處盆景後方,拎出她早就藏在那兒的點心。

    當林華瞧見她掛著柔美的笑容走來,全身開始發軟、發麻,就不知現在施展尿遁法有沒有效?

    幼幼在臉色已開始發青的林華面前站定。「林華,你一定要吃喔!這個杏仁凍和豆沙包可是我學了好久才學會的。」說著,她便將竹籃的蓋子打開。

    頓時,一股香氣直逼眾人鼻間,大伙極有默契地全都擠了過來,眨巴著眼瞧著那裡頭白透似玉的杏仁凍和膨膨軟軟的小白包子……

    天!每個人都情不自禁地干吞了好幾口唾液。

    「謝謝夫人,好……我吃、我吃。」即使它們可能只是空有賣相,但已經比黑不溜丟的泥團要讓林華感動了。

    嗯,剛剛練了好一陣子的功,他肚子還真有點餓,就先來個豆沙包吧!

    他伸手拿了一個小包子塞進口中,大伙驚疑好奇的目光也同時瞟向他,只見他眉兒拋、嘴兒歪,吃得津津有味。

    「咕嚕咕嚕……」不約而同地,大伙肚子全開始叫了。

    「林華,到底怎麼樣?」一位弟兄急忙問道。

    「好……好吃,皮軟餡多,夠實在,而且甜而不膩,入嘴……滿口香呀!」林華突然覺得自己從地獄裡飛上了天,好幸福喔!

    「夫人,我也要、我也要!」頓時,所有人都舉著手爭道。

    「有有有,這裡還有好幾盤,我灶上也還有幾籠在蒸,想吃我再拿來。」見他們喜歡,她真的好開心呀!

    「我去替您拿來吧!」小三頭兒難得這麼勤快。

    也幾乎是在同時間,他們全接收到石槐蹙眉不悅的眼神。只見他倏地站了起來,「你們吃夠了吧!我和夫人還有要事,先離開了。」

    幼幼心急地說:「槐,到底有什麼事,能不能等一會兒?我灶上還有東西呢!」

    大伙立刻點頭如搗蒜,不停附和幼幼的話,「是呀寨主,您再等等吧!如果蒸過頭就難吃了。」

    「那些點心的結局不用你們擔心,我全包了。」說完他便摟著幼幼的肩,

    「走,我們去灶房吃妳做的點心。」

    「這就是你說的要事?」幼幼璀璨的眸心一亮,露出似玫瑰般柔媚的笑容,

    「好,我們走。」

    石槐笑意盎然地攬住她的纖腰,兩人快樂地朝灶房挪步,留下一堆只能望梅止渴的可憐男人,在那裡哀歎。

    「妳非但進步神速,而且似乎已超越了原本該有的程度,真怕有天妳會不滿足現狀。」走到一半,石槐忍不住轉身望著她那對慧黠大眼。

    「不滿足?不會呀!我很喜歡現在的生活,只要有你的地方,我全都喜歡。」她直點頭,眼底不含任何雜質。

    「幼幼,妳真是我的好娘子。」他用力將她摟進懷裡。

    石槐想感謝天、感謝地,原以為這輩子他都找下到她,沒想到他非但找到了,而且她還是如同八年前一樣地善良、可愛。同時,他內心也不禁揚起一絲悔恨,為何當初他會識人不清,將盈玉誤認為她?

    一個荒謬的錯誤,竟造就他長久以來的不快樂,並增添了許多痛苦的回憶,可現在他要把握住她,永遠……

    一進灶房,幼幼趕緊掀開蓋子,頓時一股熱騰騰的豆沙香氣瀰漫整個空間,讓他的肚子立即起了反應。

    「來,吃一個。」她趕緊夾了一個鬆軟的包子放進他嘴裡,「小心,燙喔!」

    「嗯。」石槐張嘴接住。

    「怎麼樣?好吃嗎?」幼幼緊張地直盯著他的臉。

    「太好吃了,我能不能再要一個?」他已恨不得將整籠都抱到一旁吃去。

    幼幼像是知道他的心思似的,端起一籠擱在桌上,「你慢慢吃,不要狼吞虎嚥喔!」她學著以往他對她說話的語氣。

    「妳真可愛。」石槐坐下,拿起筷子便大快朵頤著。

    幼幼坐在他對面,支著頤仔細瞧著他的吃相。

    「來,我喂妳一個。」他夾了個包子塞進她嘴裡,不過幼幼嘴兒太小,只能咬下三分之一,剩下的又被他給吞了。

    幼幼微微一笑,有種幸福的感覺充斥心間,她甚至有種想法,她可以不要任何身外之物,只要有石槐的愛,以及他一生一世的陪伴。

    突然,他們聽見外頭有著細微的低語聲,幼幼悄悄走到門邊將門一拉,哇……

    一、二、三、四……十八個大漢全因為失去了平衡而倒在她腳邊迭起了羅漢。

    「哇……痛呀!寨主、夫人對不住,我們不是故意的。」最下面那位已經快被身上迭著的十七個人給壓得奄奄一息。

    幼幼掩嘴一笑,趕緊將他們一一扶起,「你們是想吃東西,還是想偷聽我和槐說話呀?」

    「呃……都有吧!」其中一人老實說道。

    她笑著走到灶旁拿了剩下的幾籠點心放在桌上,「你們吃吧!」

    「謝謝夫人。」大伙立刻圍成兩桌開動了。

    這時候幼幼又轉向石槐笑說:「你可曾為幾位還沒成家的弟兄打算過?」

    「啊?」石槐從包子裡抬起了頭。

    「你都成家了,又怎能放他們孤家寡人的?」她漂亮的眼珠子轉了轉,「倒不如放他們幾天假,讓他們找對象去。」

    此話一出,就連正大啖點心的幾個大男人都差點兒被噎著,「夫人,我們不需要……」

    「誰說的,就算你們不需要,我也需要個伴呀!」幼幼連忙擊掌,「這事就由我去負責,槐,你只要照我的話去做就成。」

    這下子大伙都沒胃口了,每個人都不想將來多個女人管自己……就像寨主這樣,酒不能喝、花街不能去,那還有什麼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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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29 09:01:57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作者:樓采凝

     在幼幼的幫忙與鼓勵下,大夥兒都說出自己心儀的姑娘,看著整張紙上密密麻麻的配對姓名,她已準備好下山去當她這輩子第一次的「紅娘」。

    石槐不放心,命小三頭兒跟著,兩人一道下山,一家家去拜訪。

    「寨主,怎麼辦,這樣好嗎?」

    林華第一個大喊頭疼,「本來我只是想偷偷地喜歡她一輩子,就算沒有結果也沒關係,可現在不得不把對方說出來……唉!誰會願意嫁一個山賊呢?看來我的夢就要破滅了。」

    石槐一邊練功,一邊聽著,直到氣行全身之後,他才說:「這樣也沒什麼不好,說不定成了呢?」

    「就算林華的可行,我的也不可能。」阿奇歎口氣,「人家可是鎮上李員外的千金呢!」

    「我也是。」大發更是難過,「她這麼美……我卻這麼胖,沒用的。」

    「我也是……」

    「我也是……」

    「你們就這麼沒骨氣嗎?」石槐打開竹筒喝了口水,又擦了擦汗,這才往一旁的大石上坐下。

    「這跟骨氣沒關係吧!」有人呻吟道。

    「至少是個機會,你們如果只會在那兒自怨自艾,倒不如現在給我振作起來練功。」石槐又站起,「過來給我排成一排,打一套『五行拳』讓我瞧瞧。」

    「是的寨主。」大伙立刻排成列,動作整齊劃一地打出緩慢卻深蘊力道的五行拳。平時石槐就是位很嚴格的寨主兼師父,因此這些人的功夫底子都挺深厚,絕非三腳貓而已。

    「嗯,非常不錯,再打一套『羅漢伏虎拳』。」石槐雙臂抱胸,瞧著他們揮灑的每一招、每一式,「正義,腰再挺直點……劉輝,右手打直……」

    就這樣時間從指縫慢慢流過,待他們將整套拳法一一複習到幾近完美的地步,才赫然發現太陽已經下了山。

    「寨主,已經那麼晚了。」有人問道:「不知夫人回來了沒?」

    「別急,我等她,你們先去膳房用飯吧!」石槐話才出口,他們便聽見細碎的腳步聲及急喘聲由遠而近地傳來。

    「槐,我回來了……大家……我回來了。」

    當幼幼氣喘吁吁地出現在他們面前,見大家都用一種又期待又怕受傷害的眼神看著她,她不禁笑了。

    「幼幼,辦得怎麼樣了?」石槐見了,立刻上前,用衣袖輕輕拭去她額上密佈的珍珠細汗。

    「你們猜。」她可愛地舔著剛剛在山下買的糖葫蘆,另一隻手則負在背後。

    「呃……我猜是沒希望了。」林華搖搖頭,他絕不能抱太大希望,否則肯定會摔得粉碎,那就更慘囉!

    「真沒用,連一點兒信心都沒有呀!」她抖開那寫得洋洋灑灑的紙張,拉了拉小三頭兒過來問道:「這……這是什麼字?」

    「盧。」小三頭兒笑說。

    「哦!這位盧姑娘的爹正好出遠門收帳,我還沒得到確定消息,不過她本人和她娘基本上是同意了。」幼幼咧著小嘴,小臉上掛著一對嬌俏的小梨渦。

    「什麼?盧……盧姑娘答應了。」當事人何邦差點因為開心過度而昏厥。

    「那其他人呢?」石槐又問。

    「都……成了。」幼幼倚進他懷裡,笑望著其他人瞠目結舌又雀躍傻愣的表情。

    「這麼說我有老婆了!」

    「我也有了。」

    「我……我真想哭,是快樂得想哭。」

    大伙你一言我一語,之後還相互擁抱,看在石槐和幼幼眼中自然是欣慰不已。這時候石槐將幼幼牽到一邊問:「妳是怎麼辦到的?一定費了妳很多工夫吧!難為妳了。」

    「不會呀!我只是很誠懇地表達自己的感受,因為我是這些弟兄們的主母,也希望他們都能得到幸福。還告訴她們,我們雖然住在山上,可從不做壞事,劫的都是該劫之人,並將所劫銀兩全贈給附近貧家,她們也都認同呢!」她很天真地說。

    可石槐卻聽得一身冷汗,這結果雖好,但如果有人起了私心,將她這番話告訴衙門,恐怕無天山會紛紛擾擾好一陣子。

    「怎麼了?瞧你臉色都變了。」她擔憂地摸摸他的臉。

    「沒,不過幼幼,以後無論要說什麼話都得先問問我,這樣比較不會出狀況。」雖然她已恢復不少智力,但有些事她單純的腦子還是會一下子轉不過來,說多了只會讓她誤解。

    「是不是我做錯了?」她眉兒一斂,「我就知道我笨。」

    「妳又胡說了。」石槐試著轉移她的思考方向,「現在我們都有得忙了,得為弟兄們準備大喜之事,妳這位主母可得多擔待些。走,我們邊散步邊計畫該怎麼辦這麼一樁盛大的喜事!」

    「對,我得開始忙了,一定要將他們的親事辦得熱熱鬧鬧、風風光光,就跟你我一樣。」幼幼雀躍地繞起圈來,柳絮裙隨風搖曳著,展現出一種青春爛漫的美麗風情。

    石槐攬住她的肩,一塊兒朝山的另一角緩步而行。


    經過半個月的籌畫,無天山的盛大喜事終於到來。

    山寨內已達適婚年齡的弟兄共有十八位,其中有十二位已有心上人,而且全都提親成功,因此這次總共有十二對儷人在無天山上舉行婚禮。

    這場婚事雖然隆重但是簡單,除了彼此家人,並無外人前來,為的就是不讓無天山隱密的地形山勢被人給摸透。

    忙碌了一整天,夜幕終於降臨,熱鬧了一整天的無天山也終於平靜了下來。

    「幼幼,累嗎?」石槐躺在床上,緊緊攬住已一身疲憊的她。

    「不會,我還很興奮呢!」她閉上眼輕輕說著。

    「明天起我們這兒又多了十二個女人,妳依然不能歇息。」他輕撫她纖弱的肩。

    「是呀!不過我喜歡。」她微笑地望著他,「以後加上我跟劉婆,還有原來三位弟兄的妻子,就有……有……」

    「幾個?」石槐等著她的回答,「可以把手指頭拿出來用。」

    幼幼真的把指頭拿出來數,「咦,不夠耶!」

    「試著用其他方式,妳一定可以的。」她現在越來越聰明了,幾乎沒有她辦不到的事。

    「呃……那我加上腳趾頭好了。」她索性坐起身子,數著自己的腳趾,「哈……算出來了,十七個是不是?」

    「厲害!對,就是十七個。」石槐點頭,以吻作為獎勵。

    「我好厲害?」她開心地摟住他的頸子親吻著,「槐,以後我除了念詩書外,再教我數數兒好不好?」

    「為什麼?這樣不是很好嗎?」

    「才不好,若我穿著鞋兒,就不好數了。」她噘起小嘴兒。

    「呵……這倒是真的,若是每次數數兒都要脫鞋,那就麻煩了。」石槐被她的天真惹得大笑,「好,我教妳。」

    「那我等你教喔!」她似乎越來越興奮了。

    「睡吧!妳明天不是還要帶那群娘子軍認識這裡的環境嗎?早點休息吧!」他拍拍她的小臉頰,要她躺回床上。

    「嗯,那我要睡囉!」幼幼乖乖躺下,蓋好被後便鑽進他懷裡。

    「幼幼,擁有妳,我真的很幸福。」他溫柔地輕撫她的發。

    「我也是。」她微微笑說。

    「山上自從有了妳,似乎變得更有活力了。」石槐又道。

    「你喜歡嗎?」

    「當然喜歡。」他撫著她的背,過了好一會兒才說:「我要擁有妳一輩子。l

    「嗯……』她喃喃應了聲。

    「所以,要相信我,不許再胡亂臆測。」他又說。

    這回,她沒了聲音。

    他聽見她已趨平穩的氣息,這才發現她已經睡著了!

    這丫頭,還真有她的!

    伸展長臂,他摟緊她,伴著她一塊兒入眠……

    漫漫長夜依舊,只是無天山的平靜似乎有了一絲風吹草動。


    與新婦們經過月餘的相處後,幼幼與她們之間的情誼進展神速,現在無天山上的氣氛,完全可以「和樂融融」來形容。

    算算日子,再過不久便要過年了,十幾個女人打算一同下山採買過年過節的應景物品。

    可當她們一起下山時,卻見到幾位面生的男人朝山上走去。幼幼驚疑地問著其他人,「他們是誰?」

    「看穿著像是衙門的人。」林華的妻子說道。

    「衙門的人為何要上山去?」幼幼記得石槐曾經說過,他不喜歡衙門的人,正處處躲著他們。

    「誰知道?該不會是他們是要調查關於無天山山賊的事?」劉輝的妻子張大眸說。

    「那怎麼辦?怎麼辦?」幼幼慌了,想了會兒才說:「對了,我們趕緊回去通知他們,抄捷徑走,一定要趕在他們之前回到寨裡。」

    「好的,那動作得快。」

    大伙正想折返山上,突然聽見背後傳來陌生女子的聲音,「請問,妳就是於姑娘嗎?」

    幼幼回頭,當瞧見來人那張連女人見了都會怦然心動的嬌顏時,眉兒不禁輕鎖了,「妳……」

    「主母,我們再不回去會來不及了!」阿奇的妻子拉了拉幼幼。

    「妳們先回去,我等會兒就走。」幼幼朝她說。

    她們看向那位陌生女子,這才說道:「好,那您可要快點,一個人很危險的。」

    「我會的。」直見她們走遠後,幼幼這才又開口問道:「妳是竹屋內那位漂亮姊姊?」

    「沒想到妳認得我?」她走向幼幼,「是石槐向妳提起過我嗎?」

    「我只看過妳的畫像,但槐並沒告訴我妳的名字。」幼幼很誠實地說。

    「哦!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自我介紹吧!我叫盈玉。」她柔媚一笑,可眉宇間卻流轉著一簇冷芒。

    「盈玉姊姊。」幼幼張著雙零露滾滾的大眼,「妳來找我是?」

    「哦!是這樣的,我是想告訴妳,妳知不知道在眾人眼裡妳只是個傻瓜、白癡?就算在石槐眼裡也是一樣的。」她居然大言不慚地說:「事實上,他不能沒有的女人是我。」

    幼幼聽了直搖頭,眼底出現提防的神色,「不!我不是傻瓜、不是白癡。」

    「如果不是,就不會弄個什麼婚禮,還四處張揚著無天山濟弱扶傾的義行,把山賊說的跟神一樣。」她不懷好意地彎起嘴角。

    「妳這是什麼意思?」幼幼急退一步。

    「妳還不懂嗎?剛剛那些官兵就是因為妳四處宣傳這些話,於是有了方向,逼問那些新娘家屬知道無天山的位置,正要去抓人呢!」盈玉揚起嘴角,「我看石槐可會被妳的傻勁兒給害慘了。」

    「真的嗎?那……那怎麼辦?怎麼辦呢?」幼幼心慌意亂地揪著自己的裙襬,腦子又開始呈現混雜的狀態。

    「怎麼辦?只好靠我了。」說著,她便朝山上走去,憑著過去的印象非常熟稔地抄著小徑。經她繞來轉去不一會兒便來到了山上。

    幼幼詫異極了,她不解地問:「我以往上山起碼得走一個時辰,可跟著妳怎麼才一會兒就到了!」

    「所以我才說只有我能幫石槐。」她盈盈笑說,隨即輕輕一揮袖,四周原本的青山綠地居然變成一片汪洋!

    幼幼驚愕地望著這一切,也就在她以為自己正在作夢之際,便看見石槐朝這兒走了過來。

    她趕緊奔了過去,嘴裡還下放心地嚷道:「槐……槐……你沒事吧?衙門的人可曾找來這裡?」

    「衙門?!」他不解地反問,可突然被幼幼身後的女人吸引了目光,「盈玉。」

    「是我。」盈玉走近他,對他露出一抹勾魂淺笑,「三年了,沒想到你還記得我。」

    石槐走向幼幼,將她拉到身後,保護她的意味甚濃,「老朋友了,我當然記得,有事嗎?」

    盈玉臉色一變,「沒想到你居然對我說這種話,什麼叫老朋友,老朋友會相互擁吻、親熱纏綿嗎?」

    他眸緊瞇起來,「我不懂妳說這些話的用意。」

    「不懂,那我可以告訴你,如果不是我使用奇門遁甲之術,改變這裡的五行地勢,衙門的人早就找到這裡了。」她走向他指著幼幼,「是她,她笨得四處替你宣傳這裡是山賊窩,你說她夠不夠愚昧、夠不夠蠢?」

    幼幼聽了忍不住蹲了下來,緊抓著自己的衣裳,無措地說:「槐,對不起,我真的沒想這麼多,真的對不起。」

    「不怪妳,妳快起來。」他立刻將幼幼拉起,心疼地緊緊鎖在懷裡。

    盈玉恨在心裡,但她明白依現在的情勢她不能用強的,於是馬上換上淚意盈盈的嬌弱模樣,「那難道是我錯了?很抱歉,是我說話太沖了。算算時間他們找不到路也該回去,我也該走了。」

    幼幼看向石槐,發覺他拳頭緊握、眉心蹙攏,似乎正強忍著留下盈玉的衝動,於是她開口道:「盈玉姊姊幫了我們一個大忙,怎麼可以就這麼讓她走呢?」

    「那妳的意思是?」石槐看著她。

    「留她下來吃頓飯吧!」幼幼強壓下心底的不安,溫柔淺笑道。

    「那……」石槐看向盈玉,「那就依妳的意思。」

    「槐,我……我有點不舒服,想回房歇會兒,盈玉姊姊就請你招待了。」說完,幼幼便閃過他,快步跑開。

    她明知道自己不該離開,可是她說服不了自己,因為只要在盈玉面前,她就忍不住自慚形穢,想起自己的愚昧差點兒害了槐,她就好氣自己。如今她下得不懷疑,她是不是真的無知到無可挽回的地步?又到底適不適合石槐?

    「幼--」

    「這麼依依不捨嗎?記得過去你對我也是這樣。」盈玉瞇起眸,「石槐,我承認我錯了,讓我回到你身邊吧?」

    「別再說了。」他閉上眼說。

    「知道嗎?如果不是我,今天你可能逃不過衙門捕頭的查問。」她繞到他面前,不讓他閃避她的眼神。

    「盈玉,我不需要妳靠凌威的奇門遁甲幫我忙,儘管讓衙門找上門,我自有應對的辦法。」他目光一凜。

    「原來你是吃味兒了。」盈玉笑出媚色,「吃凌威的醋?」

    「那種感覺早就沒有了。」

    「真的嗎?可是你那位傻老婆告訴我,在竹屋裡你還留著我的畫像,沒想到你居然畫了我,我倒想去看看。」說著盈玉就要轉往竹屋的方向。

    「站住!」他用力拉住她的手。

    盈玉眉兒一撩,壞心眼地順勢撲進他懷裡,「槐……我就知道你還深愛著我、思念著我,這輩子是忘不了我了。」

    「妳!」他用力想抽回手,可她卻緊緊拽住他。

    「我不想弄傷妳,放手。」石槐半斂上眼,一股似酸似苦又無奈的滋味猛流竄心中。

    「因為你不捨,嗯?」她紅唇微噘地湊向他,這時躲在一旁的幼幼再也看不下去地轉身狂奔而去。

    石槐巧妙地躲過她熱情的舉動,使勁兒將她推遠,「盈玉,三年不見,妳怎麼一點兒都沒變?仍是這麼自私。」

    「我承認當初我是自私了些,可現在我只是一心想著你。」盈玉踉艙幾步。

    「是嗎?現在想我,那當初呢?」他抿緊唇,炯然銳眸逼視著她,「況且妳明明就不是我要找的女孩兒,為何要騙我?」

    「我……我騙你又如何?見你這麼急,我承認是她不過是想安慰你,想想你已經多年不見她,怎可能再遇上她。」盈玉據理力爭。

    「偏偏我就遇上了。」石槐沉聲道。

    她暗吃一驚,「難道……」

    「對了,想喝點什麼?進廳裡坐會兒,我命人端來。」他不想再與她說這些無濟於事的話,立即改了話題。

    「我不想喝。」她頭一偏。

    「那就隨妳了。」丟下這話,石槐快步朝屋裡走去。

    他獨自坐在廳裡,命人送來一壺酒,幾杯黃湯下肚,那些刻意被他遺忘的過往又緩緩侵入他腦海,再次浮上心間--

    自從他成為無天山的寨主後,便開始積極找尋當年那位救他的小姑娘,但由於時間已久遠,對她的印象已淡薄,唯一的印象就是她那對活靈活現的大眼睛。

    於是就在五年前,他再度踏上蘇州這處他以為永遠都不會再來的土地上。到了柳峰山,他決定在石洞內住三天,但願上天能給他個機會,讓他再次遇上她。

    然而,到了第三天夜裡,他依舊什麼都沒等到,這結果雖令人失望,但也在預期之中。可正當他打算離開時,卻突然聽見附近有女子大喊救命的聲音。

    循聲找了去,他竟在當年他殺了陸寇的山溝中尋獲了她!

    「姑娘,妳怎麼了?」石槐蹲下。

    小姑娘乍見有救了,她趕緊朝他伸出手,「救我……快拉我出去。」

    就在這一剎那,石槐的目光被她手臂上的一抹嫣紅給震住,印象中他要找的姑娘手臂上有個芙蓉胎記,雖然她的並不像朵芙蓉,但是位置相當,或許是當初他看錯了!

    石槐用力把她拉了出來,關切地問:「妳怎麼會掉進這裡面?」

    「我……我就住在附近,以往都會繞開這兒,今天不知怎麼,居然一個不留神掉了進去。」當時才十四歲的盈玉拍拍身上的泥巴,「謝謝公子相救。」

    「沒受傷吧?」

    「嗯……好像扭傷腳踝。」她動了動。

    「我看看。」石槐將她扶到一旁大石上坐下,而後舉起她的腳,褪下她的白襪仔細檢查著,「還好,只是稍有挫傷,休養幾天就會自然痊癒。」

    他抬眼望向她,突然被她那對大眼吸引,驀然內心起了股衝動,「妳說妳就住在這附近,是一直住在這裡嗎?就算沒有,那可住了三年以上?」

    從十歲起使被賣進花樓打雜的盈玉,早看慣了旁人的眼色,只消他一個眼神便可揣測這男人正在找一個女人。如果她能冒充成功,豈不可以脫離遲早被人給推進火坑的命運?

    「對,我一直住在這兒,打從出生便是。」

    石槐眼露欣喜,「那……那妳可記得約在三年前,曾有兩位少年在妳剛剛跌進的山溝中起爭執之事?」

    盈玉眼珠子轉了轉,「嗯……好像有印象,他們吵得……很厲害。」

    「對,當時有一人選逼妳喝下一碗東西。」

    「是呀!那東西真不好喝呢!」既是用逼的,定是不好喝吧?盈玉很大膽地說出口。

    「真是妳!」石槐相當動容,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他終於在絕望之際遇到她了,忍不住,他嗓音嘶啞地問:「妳……妳還好嗎?」

    「我……」盈玉垂下臉,「我……我成天被養母虐待,又有做不完的粗活,哪會好呢?」

    「既是如此,妳願不願意跟我走?」石槐霸氣地握住她的手。

    「嗯……公子,你這是……」她略作遲疑狀。

    「別誤會,我只想照顧妳一輩子。」他很懇切地說。

    盈玉就這麼隨他來到無天山,才知道他只不過是個「山賊」,但是他真的很愛她,對她又溫柔體貼,她也只好勉強住下,並在及笄之後成為他的人。沒想到在山上住了兩年後,她在鎮上遇見一位鑽研奇門遁甲之術的年輕人凌威,從此為他著迷不已,便趁石槐不注意之際,偷了無天山所有銀票與凌威私奔。

    她的不告而別對石槐而言簡直是青天霹靂,之後便如行屍走肉般成天酗酒,足足讓他頹廢了兩年的時間,這才忘了她。

    可他萬萬沒想到他會再一次見到盈玉,但說也奇怪,預期中的悸動居然沒再出現,反而感到煩鬱不安,只是這股不安……究竟是從何而來?

    驀地,他想起幼幼,她說她不舒服,不知到底是怎麼了?將酒杯一放,他立刻快步朝寢居移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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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29 09:02:41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作者:樓采凝

     石槐推開門,就見幼幼趴在圓幾上發著呆。

    「幼幼,不舒服怎不躺著呢?」他步進屋內,坐在她身邊。

    「沒……我已經好多了。」幼幼抬起臉,勉強地笑說:「你怎麼跑來了,不陪陪盈玉姊姊?」

    「她並不需要人陪,我只想陪著妳。」他執起她的手,「看妳那張小臉,上頭有著好濃的醋酸味,是不是又在胡思亂想了?」

    幼幼搖搖頭,臉上有些恍惚,「我想……說不定由她來陪你比較好,我什麼都不懂,只會害你。」

    「天!我就知道。」他眉頭緊緊擰成結,「妳仔細看著我,我不怪妳,而且我知道妳這麼做完全是為我好。」

    「真的?」她笑出了淚,「即使真的害你被衙門捉了,你也不怪我?」

    「不怪。」他輕撫著她的肩,「以後不要再杞人憂天了。」

    「嗯。」幼幼點點頭,心底有了絲寬慰,「對了,該吃晚餐了吧?」

    「時間是差不多了。」石槐看看窗外天色。

    「那我們也該出去了,盈玉姊姊遠來是客,說什麼都得好好接待人家。」她溫柔地握住他的手,與他雙雙步出寢居。

    早就尾隨石槐來到這兒,躲在外頭偷聽的盈玉不禁憤懣地握緊拳,她瞇起眸直瞪著幼幼的背影,下定決心非得除掉她不可。

    而當石槐與幼幼一到大廳,卻不見盈玉的蹤影,幼幼四處瞧著,「難道她已經走了?」

    「走了也好,我們自己去用飯,順便看看弟媳們回來了沒?」沒瞧見盈玉,石槐也鬆了口氣。

    「你真的這麼希望我離開?」盈玉出現在他們身後,笑語嫣然地瞧著他,「吃過這一頓,我就離開,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

    「盈玉姊姊,別這麼說,我--」

    石槐拉住幼幼,不讓她再說下去,只道:「請。」

    盈玉抬頭挺胸地朝前走,在經過幼幼身邊時還熱情地握住她的手,「妹妹,那我們一起用,好嗎?」

    「好。」幼幼面對她突然變得友善的笑容,雖然感到奇怪,卻也欣然接受。

    眼看幼幼被盈玉牽走了,石槐內心有著說不出的忐忑,但旋念又想,頂多一頓飯後她就要離開,他也沒什麼好多慮了。

    「這菜是劉婆做的嗎?好香呀!真懷念。」用膳時,盈玉一邊吃一邊誇著劉婆,可劉婆卻沒給她好臉色看。

    幼幼見狀,趕緊笑著打圓場,「是呀劉婆,妳的廚藝是最棒的。」

    劉婆這才尷尬一笑,「謝謝夫人。」

    「不過槐以前最愛吃我做的料理、喜歡穿我親手縫製的衣服,夜裡還……」她掩唇一笑,那笑可曖昧的不得了。

    幼幼皺起眉看著方槐那張陡然變得鐵青的臉,又看向盈玉那張自得的笑容,以及旁人不作聲的怪異氣氛,只想將氣氛炒熱一些,於是傻氣地問:「夜裡還怎麼?」

    「夜裡……」盈玉一笑,心付:她果真傻得緊呀!「夜裡就你纏著我、我抱著你,然後就--」

    「夠了!」石槐一掌擊在桌上,倒讓幼幼嚇得跳了起來。

    她的心有點亂了,小手緊抓著裙襬,一受刺激,她的腦子頓時又化為一攤漿糊,什麼都理不出頭緒。

    「幼幼,坐下吃飯。」石槐用力拉她坐下,知道她又陷入恍惚。該死的盈玉,故意要挑起幼幼的醋意,她到底是何居心?

    她聽話地坐了下來,開始猛扒著飯菜,而盈玉只是得意地瞧著,她就不信石槐可以容忍這種妻子到何時?

    「槐,我吃飽了。」好快,一下子她已經把飯給吃光了,但石槐知道這只是她心情不悅的一種表現。

    「我也吃飽了。」他跟著站起。

    這時盈玉卻說:「天色已晚,能下能讓我留在這兒過一夜呢?」

    「我可以派人送妳下山。」石槐卻道。

    幼幼望著他,「槐,不要這麼凶,爹娘常說姑娘家不要走夜路,會很危險的,就留她住一夜吧!」

    石槐不得不歎口氣,「她的安危不需要我們操心。」

    「槐……」幼幼雖然害怕盈玉的靠近,可是她還不知道害怕與提防兩者之間是相關的,便說道:「這樣不太好吧?!」

    「那就隨她的意思了。」他不希望為了那女人和幼幼爭辯,先將她帶開才是最妥善的安排。

    將幼幼帶往屋後的一座石亭內,石槐發覺她一路上直髮著呆,於是提議道:「想不想去鎮上走走?妳白天沒去成,我們可以現在去,今晚剛好是年終市集開張之日,很熱鬧的。」

    「我不想去。」她搖搖頭。

    「那明天我帶妳去後面山坡放紙鳶?」姑娘家不都愛玩那種玩意兒嗎?他相信她也喜歡。

    「紙鳶!」幼幼猛地張大眼,眸影閃現興奮,可沒一會兒這抹喜悅又突然消逸,「我不想去。」

    「那很好玩的。」他想逗她開心。

    「我知道,可是我不想去。」她支著下巴,毫不掩斂心事地緊皺著柳眉,一眼便知她正發著愁。

    「那妳說妳想做什麼?我都陪妳。」

    幼幼支頤,慵懶地抬起臉,「你以前晚上都和她睡?」

    他驀地一愣,表情變得凝重,「我不否認,但那已是過去的事了。」

    她眼底漾出一片汪洋,小手倉皇地絞扭著,「你對我做的那些事,也同樣對她做了?」

    「幼幼!」他沉下聲。

    咬咬下唇,她愣愣地看著他,「你又生氣了?」

    「對,我生氣了。」他站了起來,「妳既然這麼害怕她的接近,我要讓她離開,妳為何不肯?」

    「我……我也不知道,只覺得這樣不對。」她不是個為了自己就不顧別人安危的人呀!

    「再說,每個人都有過去,我希望妳不要一直回頭看,多看看我們的未來好嗎?」他盡量壓抑音量,不想再次嚇到她。

    她瞠著一對懵懂的大眼睛,「不要回頭看?只要看向未來?」

    「對。」

    「未來怎麼看?」她想了好久,還是不懂。

    「老天!」他拍額一歎,「算了,既然妳哪兒都不想去,我們就早點睡吧!」

    她乖順地點頭應允,只是彼此間的氣氛卻變得尷尬。

    兩人一道回到寢居,雙雙躺在床上時,他想像以往那樣摟著她睡,可幼幼卻潛意識地閃躲著他的靠近。

    她轉過身背對著他,喃喃低語,「槐,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見她避著他,石槐也生起悶氣,同樣轉過身背對著她語氣沉冷地說:「如果妳只是想把我推到心門之外,那就隨妳高興了。」

    「槐,我不是--」她趕緊轉身。

    「我想靜一靜。」這次輪到他這麼說了,看來他承受的壓力也不小。

    幼幼扁著嘴,望著他的背影,不再說話了,但是接下來她卻怎麼也睡不著,因為只消閉上眼,腦海就會閃過盈玉曾說過的話,那些話語直糾纏著她,讓她的心跟著混亂了。

    不知過了多久,耳聞他輕微的呼吸聲,她知道他睡著了,於是下了床,走出外頭,下意識往「桃花園」移步。

    步入園內,走進竹屋,她瞧著牆上依舊掛著的畫,心又寸寸失落了。

    「沒想到槐還是這麼愛我。」盈玉嬌脆的嗓音突然出現在她身後,嚇了她一跳。

    「是妳?」幼幼猛轉身。

    「怎麼?和一幅畫吃味兒?」盈玉抿唇低笑地走近她,「過去我們很恩愛,他真的待我很好,好到無微不至。」

    「那妳為什麼還要離開他?」幼幼不懂。

    「因為我認為我可以更好,不需要依附一個山賊,這才判斷錯誤,可是我現在回來了,他合該屬於我。」盈玉咄咄逼人地繼續說:「我要妳離開他。」

    本來是有些自卑的幼幼,在聽她這麼說之後卻不太開心了。

    「盈玉姊姊,我請妳吃飯,還讓妳留宿一晚,妳怎麼可以說出這種話?」幼幼深提口氣,「我是槐的妻子。」

    「妳知不知道妳有問題?大伙都知道蘇州紡織大戶於家三小姐是個癡兒。」盈玉冷冷地回道。

    「不,我才不是,不是、不是。」幼幼捂著耳朵。

    「妳明知道自己很怪對不對?目不識丁,許多事又都聽不明白、厘不清楚,不要說妳不會,妳心裡很清楚的。」

    盈玉的話深深刺激了她,她渾身發著抖,可她的智力卻不足以去反駁她的話,只能傻傻地站在原地,嘴裡直念著,「別說了……別再說了……」

    「我偏要說,妳明明很介意這幅畫,我想聰明的石槐也知道,可是他居然不毀了它,還將它掛在這裡,就表示他對我的愛仍在。」盈玉銜著一抹自信的笑容。

    她的笑看在幼幼眼中很刺目,卻無法阻止她繼續說下去,只好回頭迅速逃離。奔出桃花園後,幼幼拚命地向前跑,早無方向可言,她只知道她要離開……離開盈玉那些傷人的話語。

    直到一處空地上,她才停下腳步,可雙腮已掛滿淚水。

    「怎麼辦?怎麼辦?我該怎麼做?」她看著自己的腳尖,頓覺心慌意亂。

    「夫人。」劉婆正好出來收早上晾在這兒的被單,卻意外發現夫人在這兒,於是在她身後輕喊了聲,「這麼晚了,您怎麼一個人待在這裡呢?」

    一見是劉婆,她立刻撲進她懷裡,「劉婆,我好伯……我真的好怕……」

    「我知道您在怕什麼,但是不用怕,她搶不走寨主的。」劉婆輕拍她的肩,給她力量。

    「可我覺得自己配不上他。」她微垂眼瞼。

    「配不配得上,不是人家說說就算,要妳自己感覺。」劉婆透著月光笑望著她,「妳這麼美,依外表並不輸她,若是其他,妳的單純更是她所缺少的,我見過她讓寨主心碎神傷的經過,相信她是不可能奪回寨主的心。」

    「是嗎?」她眨著眼,「可她說槐只需要她。」

    「越是沒自信的人才需要說這種話鞏固自己的信心,別中計。」劉婆年紀大了,什麼人看不透呀!

    「妳的意思是……她是故意的?」幼幼眨著眼。

    「沒錯。」見幼幼想通了,她也放心了。

    「可是我的腦袋真的不太靈光,雖然我很努力、很努力了,卻不是每件事都能弄得清楚。」這才是她心底最大的創痛。

    如果自己能和一般人一樣,她就不會自卑,不會被盈玉的三言兩語給挑撥得心慌意亂。

    「夫人,我兒子小三頭兒有位表弟,對心智方面的病症已研究多年,不妨讓我請他過來為您看看。」劉婆想了想。

    「真的,妳願意請他來?」幼幼心底突現一線希望。

    「嗯,只是他喜好四處雲遊,不知道是不是還待在這附近的老家,我明兒請小三頭兒回去看看。」劉婆遂道。

    「謝謝。」幼幼開心地說。

    「別謝我了,時間已不早了,快回去睡吧!另外……」劉婆附在她耳邊面授機宜,「記著一定要這麼做,為了寨主也為了妳,妳一定要辦到。」

    「為什麼要這麼做?」她小巧的眉兒一蹙。

    「她懂得用計,妳也行,不是嗎?」劉婆是真心喜歡這位心無城府的夫人,如果真讓盈玉代替了她的位置,想必他們無天山又將再一次面臨毀滅的危險。

    「好,我一定會盡力,妳放心。」幼幼甜甜地笑了,有了劉婆幫忙,她不再覺得這麼孤單無助了。


    「什麼?妳不走了!」

    翌日一早,石槐趁著幼幼還熟睡之際找上盈玉,希望她能趕緊離開。可沒想到她居然告訴他她打算長住在此,就算他要趕她走她也不離開。

    「有件事我不想瞞你,離開凌威後我便想來找你,卻耳聞你已成親的消息,這才不敢有所行動,但我……但我真的無家可歸。」她垂首拭淚,故作柔弱無依狀。

    「就算妳真無家可歸,我也不便收留,抱歉。」他擰眉道。

    「我不相信,石槐,你不會這麼狠心的。」她走向他,緊抱住他的胳臂,柔柔地倚在他懷裡,「你不會,絕不會。」

    「不是我狠,而是我必須這麼做,妳我都必須忘了過去。」他回頭輕輕移開他的胳臂。

    「你的話有語病,什麼叫作必須忘了?說到底你根本就是忘不了。」盈玉像是抓到了什麼證據般,在他面前大放厥詞,「你愛我,就跟我依然愛你是一樣的,不要騙自己了!」

    「盈玉,妳太自傲了吧!」石槐搖頭冷嗤。

    「無論如何我就是不走,你厲害的話請人趕我呀!」盈玉厚著臉皮,已決定卯上他了。

    「盈玉姊姊不肯走?」幼幼站在廳門外,已聽見她所說的一切。

    「幼幼!」石槐沒想到她這麼快就醒了,剛剛他離開時她還睡得很熟呢!

    「槐。」她甜笑地走近他,將他摟得緊緊的,劉婆告訴她在面對盈玉時,她絕不能退縮,要勇敢爭取所愛,「既然她不肯走,留下也無妨。」

    盈玉臉色一變,「這裡本就屬於我的,我不需要妳留我。」

    「盈玉姊姊,我是槐的妻子。」幼幼只是微笑地回她這句話,便將她給逼得啞口無言。

    石槐驚見幼幼一夜之間竟有如此大的轉變,欣喜地將她的小手緊握住,可他並不知道她心底有多擔憂,臉上的堅定只是強裝出來的。

    「妳別以為妳一輩子都可以擁有他,總有一天我會奪回他的!」說完,盈玉便氣得走出大廳。

    「我不會放手的。」幼幼朝盈玉的背影大聲說。接著她又轉向石槐,「槐,你不是說鎮上有市集嗎?我想去。」

    「好,就帶妳去。」見她對自己有了佔有慾,臉上也重拾以往的自信,他終於放心了。

    「快過年了,我還想買很多很多東西。」她眼珠子轉了轉,「對了,無天山以往是怎麼過年的?」

    「跟鎮上的人沒兩樣,喝酒吃肉、玩通宵吧!」

    「那我們得買很多酒囉?」她趕緊從身上掏出一張清單,那是昨兒個她本來要下山購買的東西,現在正好可以補齊。

    「山寨地窖內已有很多酒了。」他邊說邊聞著她身上所帶著的天然馨香。

    「那就多買些肉好了,那我們走吧!」小手握住他的大掌,幼幼笑著將他往廳外拉,兩人一塊兒下山去。

    到了裘七鎮上,果真人潮聚集,要比以往熱鬧許多,老遠就可聽到市集裡的叫賣聲陣陣揚起,在年前營造出一股喜洋洋的氣氛。

    「糖葫蘆……好吃的糖葫蘆……」一名小販扯嗓嚷道。

    「要吃嗎?」石槐問。

    「不,我不再吃這種孩子吃的東西了。」她噘起唇,很堅定地說。

    「妳不就是個孩子?」他笑著摸摸她的腦袋。

    「不要這麼摸我。」她旋身對他皺著鼻子,「從現在起,我要你用看『女人』的眼光看我。」

    「妳真傻,我不早就當妳是女人了?」如果不是在大街上,他早就吻了她……用男人對女人的方式吻她。

    「這還不夠,我還要當你最深愛的女人。」說完,她便害臊地往一家店舖直奔過去,對照著清單找起東西,石槐搖頭輕笑,快步跟上前去。

    由於幼幼識的字還不夠多,所以邊買還得邊回頭問石槐上頭寫的是什麼字。

    買過一家又是一家,由於東西太多,他們這才發現忘了拉匹馬下山載貨。石槐只好另買一頭驢子,幫著馱負用品了。

    「哇……好累喔!」一個上午過去了,可她還有好多東西沒買呢!幼幼邊走,邊舉起手臂,拎著她的水緞寬袖輕輕揚著。

    「我們可以分批買,瞧妳載這麼多東西,可能連驢子都快走不動了。」他望著她精力充沛的模樣,一點兒都瞧不出她有疲累的跡象。

    「可是你平常好忙,難得陪我下山。」她玩著水袖,快樂地說。

    「哦!是因為好不容易找到一位『車伕』兼『挑夫』,不用白不用?」石槐伸手點點她的額頭,也開起她的玩笑。

    「你怎麼這麼說?人家只是很珍惜可以與你一道逛街的機會嘛!」她轉身望著石槐,「你是我相公耶!」

    「沒錯,我是妳的相公。」他溫柔地點點頭。

    「所以,我不會放手。」她咧嘴一笑,轉身繼續向前走。

    這時候,小三頭兒竟遠遠地跑了過來,對他們招呼道:「寨主、夫人,你們也下山了?」

    「是呀!我拉著槐下山採買過年的東西,好多喔!你看。」幼幼天真地朝身後的驢子比了比。

    「天……我已經開始期待過年的到來。」小三頭兒瞧著幾乎全是吃的東西,可想而知今年的年夜飯必然十分豐盛。

    而石槐的目光則瞟向小三頭兒身旁的俊逸青年,「他是?」

    「哦!他是我表弟。」小三頭兒摸摸腦袋,「是不是不像呀?他這麼斯文,我這麼粗野,呵……不過他就是。」

    「我知道了!」幼幼指著他,「你是不是來幫我治病的?」

    「治什麼病?」石槐英眉深鎖。

    「癡病呀!」幼幼一點兒也不忌諱。

    「誰說妳癡了?」石槐怒視著該名男子,「我夫人沒病,請回吧!」

    「癡就癡,我本來就是這樣,你為什麼不願意承認?難道你也認為我的癡病讓你丟臉了?」幼幼那張纖柔的小臉上出現了一絲惆悵。

    「在我心裡,妳就和一般人無異。」他雖驚訝於她的反應,但仍冷靜地將心底的話告訴她。

    「我……」她咬咬唇,那張動人的容顏依舊染上一抹氤氳的哀愁。

    「好了、好了,不用這麼大驚小怪,有我在,夫人的病不成問題的。」俊逸書生很有自信地說出這句話。

    「我看算了,你回去吧!」小三頭兒真怕會惹出什麼事端,都是娘,幹嘛一定要他把葛雲找來?!

    「我對我剛才的態度抱歉,就請你留下看看幼幼,我希望你能實質地幫助她,而不是空口說白話。」石槐不希望讓幼幼失望,只好同意,不過說真的,瞧這男子年紀輕輕,如何有本事治病?

    「是不是空口說白話,給我一段時日自當明瞭。」葛雲笑道。

    「我們正要回山上,那就請吧!」石槐一手摟住幼幼的腰,直接走在前頭。

    小三頭兒下放心地小聲對葛雲說:「除了我和娘外,沒人知道你醫術有多精湛,但是這種病可不是普通症狀,你有辦法嗎?」

    「沒有診治之前,我也不敢說有辦法。」葛雲眉頭一撩。

    「嗄!」小三頭兒定住腳步,拉住他問:「你不要命了,既然如此,剛剛為何要說出這麼肯定的話?寨主脾氣可大了,你……你……你別害慘我。」

    「表哥,你的火氣怎麼還是這麼大呢?」他輕輕一甩手,繼續往前走。

    「喂……什麼我火氣大,我只是……」小三頭兒見他沒停下的打算,只好快步跟上。


    一回到無天山,劉婆得知葛雲到來的消息,立即從後頭走了出來。

    她恭敬地對石槐說道:「寨主,是老太婆我自作主張將外甥給請了來,若要怪罪就怪我吧!」

    「劉婆,沒人會怪妳。」不等石槐開口,幼幼便立即說道。

    「那就好。」劉婆轉而對葛雲說:「夫人就麻煩你了,我相信你一定辦得到,我弟弟是個天才,相信他兒子必然青出於藍。」

    「娘,那您得問外公,為何舅舅是天才,您就不是,害得我--」小三頭兒可有話要說了。

    「敢情是你嫌你娘笨?!」劉婆嗓門一提,可是嚇壞了小三頭兒。

    「不敢、不敢,娘也是天才,是我誤了這樣的好血統。」有這麼跋扈的娘,他也只好認了。

    「哈……有趣、有趣,你們真的好好玩。」幼幼見狀忍不住笑了。

    葛雲瞇起眸,仔細觀察著她的一舉一動、言談舉止,那犀利的眼神讓石槐非常不悅。他正想開口,卻聽見葛雲說:「我聽我師兄說他認得於家二小姐盼盼,夫人既是盼盼姑娘的妹妹,我一定會竭盡所能。」

    「你師兄?!」

    「麒麟宮師爺柳清,只不過他專攻內外傷,我專攻病理、針灸。」葛雲看向幼幼,「剛剛我觀察過夫人,她的症狀並不嚴重。」

    「這個我當然知道,自從她與我成親後,已經改善許多了。」石槐立刻表明清楚,幼幼既已有了愛他的心,完全恢復只是早晚的事。

    葛雲自然感受得到他的語氣有多嗆了,但他卻不動聲色地笑了笑,「這個我懂,只是希望寨主能給我一次機會。」

    就在這時,葛雲眼角餘光瞧見有另一位姑娘站在角落看著他們,那眼底流轉的恨意,倒是讓他頗為不解。

    「你要什麼機會?」石槐瞇起眸,聲音放沉。

    「讓我和幼幼姑娘獨處一會兒。」他驀然一笑。

    「什麼?」

    「別誤會,我只是想在安靜一點的地方為夫人看診,即使是在亭子裡或偏廳都行,您若不放心可遠遠觀看。」葛雲又道。

    「這……」石槐看向幼幼,她正用一雙大眼睛瞧著自己,像是他若不答應便是罪大惡極!罷了,就成全她的心願,如果這傢伙真有辦法,也不啻是件好事呀!

    「好,我答應你,就在右翼偏廳,我不會打擾你們。」石槐轉向幼幼,「不要勉強自己,無論妳如何,都是我的妻。」

    「嗯,我知道。」幼幼點點頭,「那我們現在可以過去嗎?」

    「去吧!」他拍拍她的小臉,「劉婆、小三頭兒,領他們過去吧!」

    眼看他們一行人離開後,盈玉這才走過來,大膽地勾住石槐的肩,「怎麼?那傻丫頭想醫好自己的病?別傻了,聽說於家為了家裡三個怪胎已花了不少銀兩,都沒有收穫,光靠那個白面書生,會有什麼結果?」

    石槐躲開她的拉扯,「請妳自重。」

    「拜託!石槐,我們是什麼關係?還說什麼自重。再說我現在是在談論你的妻子,怎麼,不屑跟我談?」她冷冷一笑。

    「幼幼的事與妳無關,至於那位葛公子到底行不行也只有以後才知道,妳不用在這裡妄下斷語。」石槐推開她,「我還有公事要辦,不奉陪了。」

    「石槐,你別裝了,你一定還愛著我,要不然你不會為我畫那幅畫,成了親還將它掛在竹屋裡。」盈玉下服氣地大聲喊道。

    「那只不過是在提醒我自己曾犯下的錯誤。」

    丟下這話,他便走向書房,直讓盈玉恨得花容變色。她不想就此放棄,想了想立即快步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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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29 09:03:23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作者:樓采凝

     葛雲先檢視了幼幼的眼睛一番,然後再為她把脈,確定她的癡傻並非天生而來,必然是後天受到外力影響所致。

    「葛公子,你看我會不會好?」幼幼急問。

    「什麼是好?什麼又是不好?夫人,其實妳現在這樣已經非常好了。」該懂的懂,不該懂的就不懂,天真善良,哪個男人不愛?

    「你不知道,一點兒都不好,我擔心……我擔心槐有一天會厭倦我,現在他身邊有位美麗又聰明的姑娘,所以我--」

    「妳怕寨主會被搶走?」葛雲了然一笑。

    「我不想讓他離開我。」她垂著腦袋,咬著唇,心又開始慌了。

    葛雲終於發現她只要心一急或受了刺激,便會出現心緒凌亂的跡象,於是安撫道:「別慌,他不會離開妳的。」

    「真的?!」

    「嗯。」說時,他便拿出身上的布囊,找出一捆用棉布紮緊的黑帶,攤開後幼幼赫然發現上頭放了好多不同的針。

    「這是什麼?」她好奇地問。

    「用來醫病的針,這是雕花銀針,這是梅花針,而我現在要用的是三稜針。」他燒起藥種,抽出一根三稜針在上頭輕轉兩下消毒,「以後我得每天在妳身上幾處穴位扎針,別擔心,這不會疼的。」

    「什麼?要刺在身上!」幼幼嚇得脖子一縮。

    「妳要治病就得忍耐,何況真的不會疼,我不會騙妳。」撩趄她的長髮,他將三稜針剌進她頸後的大椎穴。

    「刺進去了?真的不疼耶!」她小聲地說。

    「還有一個地方。」葛雲接著又轉到她身前,在手腕內側的神門穴下針。這兩針都可活化腦力,讓她不再因刺激而心緒惑亂。

    「光扎針就會好?」幼幼有點兒質疑。

    「如果有效,這樣就夠了。」他淡淡一笑,「不過就像寨主所說的,很多事都不要太執著,妳已經很完美了。」

    「謝謝你,你和槐一樣,就會安慰我。」幼幼流露出天真爛漫的笑容。

    「妳太善良,容易遭人嫉妒,可別讓人給欺負了。」葛雲捲上棉布,臉上掛著一抹斯文的笑容。

    「誰會欺負我?」她搖搖頭。

    「妳心底害怕的人。」

    「害怕……是她嗎?」幼幼斂下眼,「我從沒害怕過誰,真的只怕她一人,她真的好厲害,我知道我比不上她。」

    「別想太多,總有一天妳會非常有自信地面對她。」他站了起來,「妳在這裡坐會兒,一炷香後我會過來拔針,然後妳就自由了。」

    「你要去哪兒?」

    「到後面看看我舅娘,剛剛匆匆一瞥,我還沒好好跟她問安呢!」背上布囊,他正欲走出偏廳,卻又突然定住腳步,回頭對她說:「對了夫人,萬萬別害怕面對會讓妳害怕的人、事、物,只要不將她放心上,她就絕對拿妳沒辦法。」

    她似懂非懂地聽著,「你說的話好像跟劉婆教我的很像,雖然我不是很瞭解,但我一定會努力做好自己。」

    「那就好。」對她微微頷首,葛雲便先行離開偏廳。


    在等待葛雲回來拔針的時間裡,幼幼拿出隨身攜帶的識字本專注地讀著,或許是入了神,很快地,一炷香時間已過去。

    拔出細針後,幼幼開心地走出廳外,問過人後才知道石槐正在書房處理公務,蹦蹦跳跳地來到書房門外,她打開門,竟看見盈玉也在裡面!

    他們同時看向幼幼,她本來心慌得想逃走,但想起葛雲的話她又定住腳步,勇敢面對她的恐懼。

    「妳回來了?」盈玉轉過身子數落著,「怎麼進屋也不知道要先敲門?妳知道妳打擾我們了嗎?」

    石槐瞇起眸,不吭聲地望向幼幼,他雖然擔心她會胡思亂想,卻更想知道她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幼幼柔柔一笑,刻意將盈玉的話撇在腦後,「這裡是我的家,我不知道我還需要敲門。槐,你說是不是?」她走近石槐,握住他的手。

    石槐也反握住她的小手,望著她那張故作鎮定的小臉,不捨地問:「診斷完了?葛公子怎麼說?」

    「他說他極有信心。」她甜笑著,而後比著自己的手腕內側,「他在我這兒扎針耶!不過不會疼。」

    「真的不疼?」他看著她那兒有個針刺的小紅點,心疼地替她揉著。

    盈玉見他們在她面前打情罵俏,氣不過地衝了出去,她真不敢相信她會連一個癡兒都搞不定,她絕對、絕對要讓石槐回心轉意。

    見她走了,石槐立刻用掌力闔上大門,將幼幼抱上大腿,「妳變勇敢了,真是太好了!」

    「嗯,不將她放在心上,我就不會難受了,這是葛雲教我的。」她天真一笑。

    「他教妳的?」石槐的眉毛下禁揪起成結。

    「嗯,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嗎?」幼幼傻氣地望著他緊皺的雙眉。

    「沒什麼,但我希望妳以後除了診治時,其他時間盡量少與他接觸。」見她這麼聽葛雲的話,他心裡著實不好受。

    「為什麼?你討厭他?」幼幼不明白,「他為我治病,所以你不喜歡他?」

    「不是的。」石槐深吸口氣,不知如何表達自己的心情,但是他的小妻子不懂他的心,卻只會一味地怪他。

    「那你是?」

    「算了,反正妳就是必須那麼做。」他隨即低頭看著桌上帳目。

    他突然變得霸氣,讓幼幼難以接受地紅了眼眶,隨即轉身奔出書房,一路上喊著:「我討厭槐,你為什麼要這樣……」

    石槐將帳本重重地摔在地上,生氣地看著窗外那道越跑越遠的小小身影。

    到底是怎麼回事?他下該是個如此情理不分的人呀!怎麼會因為她一句話、一個小小的動作起那麼大的反應?

    驀然,三年前盈玉被男人拐走的傷痛再度浮上他心頭,或許是……他害怕自己再一次受傷,而且這次他必定會傷得更深、更重……


    晚膳時間,幼幼跑到另一桌與劉婆和女眷們一道用餐,就是不肯與石槐同桌。

    石槐幾度想先開口,但是身為男人那該死的自尊卻讓他放不下身段,殊不知這樣的距離,這樣的苦痛,可遠比自尊受損還更讓他難受。

    而幼幼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做錯什麼,為何他要這樣對她大聲說話?難道他真要她一輩子做個傻瓜?

    「夫人,妳怎麼不過去坐?」林華的妻子小聲問道。

    「我不要,是他亂凶我。」幼幼大聲說道。

    這話可是讓膳房裡所有人都聽見了,別人看得心驚膽跳,可她卻一點兒也不以為意。

    然而,裡頭唯一開心的莫過於盈玉了,她定到石槐面前,頂替了幼幼的位子,「怎麼?有理說不清了吧?」

    他別開臉,不想理會她的問題,「妳什麼時候離開?」

    「幹嘛?這麼無情呀!就當是老朋友拜訪,住上幾天也不為過吧?」她壓根兒不把他的臉色放心上。

    「若不是妳,我和幼幼也不會變成這樣。」他悶著嗓說。

    「變成怎樣?」她不在意地勾起嘴角,「你們簡直是拿我當冤大頭喔!分明是彼此都不信任對方,有什麼權利怪我?」

    「妳!」

    「怎麼樣?我看這樣吧?考慮一下選擇我,我一定會待你比她好,咱們就把三年前的事給忘了吧?」盈玉又一次主動握住他的大手。

    石槐想抽回,可她卻緊緊拽住,「夠了!放手,我不想讓妳太難堪。」

    「再次回來,卻沒人給我好臉色看,我已經夠難堪了。」對於他陰騖的表情,她卻報以溫和的微笑。

    幼幼一邊吃著飯一邊看著這一幕,一顆心緊緊揪著,慢慢有種被掏空的錯覺,她不喜歡……真的不喜歡這種感覺。

    「夫人,妳不是答應我不卻步的嗎?怎麼?」葛雲看在眼裡,不禁蹙起眉。

    「我也知道,可我忍不住,他……他真的不講理。」幼幼噘起小嘴,在這種情況下,她也拉不下臉。

    如果再委屈自己,那就真的是太傻了。

    「這……」葛雲看向石槐,正好對上他朝他射來的敵視眼神,驀然他似乎懂了……該不會始作俑者正是自己吧?

    想想,他竟忍不住笑了。

    「你笑什麼?」幼幼望著他。

    「沒事。對了,別忘了明天午膳後,得再來找我扎兩針。」

    「我一定會去的,這你放心。」幼幼朝他笑了笑,算是表達謝意,可看在石槐眼中卻全然不是這回事。

    「瞧,他們感情像是不錯嘛!」盈玉用下顎朝他們點了點。

    石槐這下不說話了,只是面無表情地用力扒飯,若不這樣壓抑自己,他絕對無法把持住心底那股亟欲狂吼的衝動。

    「我看你就成全他們吧?」盈玉把握機會遊說他。

    他赫然站起,著實不願再聽下去,快步朝屋外走去。

    「石槐……石槐……」盈玉見機不可失,也跟著放下筷子追了出去。

    「槐……」幼幼伸手想喊住他。

    「不急,夫人。」葛雲打住她的動作。

    「你不是要我別追究、別放心上?那我現在想去告訴他,我不在乎他凶我。」與其見他跟盈玉在一塊兒,不如她向他低頭。

    「我改變了想法。」他淡淡一笑。

    「什麼?」幼幼不懂,其他在座的女人也不明白,就連隔壁桌的男人都因為好奇而擠了過來。

    「寨主正在吃在下的醋呢!」葛雲露出笑容。

    「他為什麼要吃你的醋?」幼幼是越聽越迷糊。

    「這是男人的通病,誰都不希望自己所愛的女人太過依賴別的男人,而妳現在必須依賴我治病,他當然感到不快了。」葛雲眼中蘊藏著一抹莫測高深的光影。

    「他……原來他是因為這樣才不開心。」幼幼心底流過一絲暖熱,「那我還計較什麼呢?」

    「不,當然得計較下去。」葛雲又說。

    「我說雲兒,你到底有什麼主意就一口氣說完,可別把咱們弄得一頭霧水,快好奇死了。」劉婆忍不住說道。

    「是這樣的,在我看來,寨主對那位盈玉姑娘並沒有感情,是她一味地想親近他,而寨主又念及舊情不敢做得太過火,以至於陷於不知該如何是好的窘境中。」關於盈玉的事,他也是從小三頭兒那裡聽來的。

    「那該怎麼辦?」有人又問。

    「繼續讓他吃味兒,他越不舒服就會表現出越極端的態度,久了他便會認清楚他到底該怎麼做了。」他隱隱一笑。

    「就這麼簡單?!」劉婆皺眉。

    「對,就這麼簡單。」葛雲站了起來,「吃飽喝足,我想回房歇會兒了,夫人記住,今晚可不能回房呀!」

    「啊!為什麼?」看來幼幼仍是一知半解。

    「因為只要妳一回房就會破功了。」他笑得曖昧,跟著便逕自走出膳房,徒留下一群疑惑的男男女女。

    「葛雲向來聰明,聽他的準沒錯。夫人,您今晚就委屈一下,和我擠一張床吧!」劉婆建議。

    「好,就聽妳的。」幼幼感激地回以一笑,小手卻緊張地握著她的。劉婆趕緊給子安慰,要她別慌,相信事情一定可以圓滿解決。

    但無法形容的是她內心突生的忐忑與不安,就好像有什麼她無法掌控的事即將發生了。


    石槐火大了!

    昨晚等了一整夜,幼幼居然都沒回房,問過人後才知道她跑去跟劉婆睡,這樣像話嗎?

    這女人居然為了賭氣,可以整夜拒絕跟他見面?

    「怎麼了?氣呼呼的,是不是受了氣?」盈玉端了杯熱茶過去,「唉……一早起床,非但沒人奉茶,連個下人都沒看見,你這寨主做得還真讓人看得起。」

    「夠了!」石槐耳聞她挖苦的話語:心底那股無法排遺的怒氣已盡形於色。

    「別對我光火,我可是唯一還理你的人呢!」她將熱茶放在他面前,「別管他們,我們下山玩去?」

    「能不能請妳離開?」他僵冷著臉,悶悶地丟給她這麼一句。

    「為什麼?你為什麼還是不肯接納我?」她憤而走到他面前,「我跟那個白癡,你居然選擇她?」

    「幼幼是單純善良。」他揉著眉心。

    「單純善良?!既然單純善良怎麼會跟你耍心眼?我看她是笨,笨得夠狠!」盈玉不屑地說。

    「再怎麼狠也比不上妳!」猛地抬起眼,他一對受創的眸子凝注著她已不復以往柔媚的臉孔,現在的她除了善用心計外,更有著一股滄桑。

    「你……」

    盈玉正想說些什麼,這時小三頭兒卻帶著一干弟兄衝進了大廳,「寨主、寨主,不好了……剛剛守在山腰的弟兄來報,又有衙門的人上山來了。」

    「這些衙門中人還真是吃飽了沒事做。」石槐一拍桌,「算了,我去會會他們。」

    「不用你去,我來就行。」盈玉洋洋得意地笑了,如果她能一再為他趕走那些官差,想必石槐定會回心轉意。

    「不用,我可以靠我自己。」石槐根本不想倚靠她。

    「可是……」她對他的話感到十分震驚。

    小三頭兒想想又道:「讓我們去吧!我可以打扮成樵夫的模樣,一定可以瞞得過去,瞞不過去的話就另作打算。」

    「這……好吧!你試試。」這也是個方法,若不行他再上場,說什麼都不能讓那些官差這般囂張。

    「好,我這就去,其他弟兄則暗地跟隨,查探情勢。」小三頭兒說出辦法後,便和其他人一塊兒離開。

    「為什麼要這麼大費周章?我幫你不好嗎?」盈玉真不明白他在想什麼。

    「妳幫我不是不好,而是我不需要。」打發不走她,他還真頭疼,這該怪自己狠不下心吧!但那絕非是愛,只能說他太重情義。即使她對他再不義,他也不能這般狠冷對待。

    「哼!你還真是死性子。」她瞇起眸,冷冷地說。

    他不語,繼續喝茶,靜默地等待弟兄們的回報。

    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大半天過去了,而盈玉仍在他耳邊吱吱喳喳說個不停,他煩鬱得想離開,可又得待在大廳裡等消息。

    「寨主,寨主……」這下子換劉婆慌張地跑進大廳。

    「又怎麼了?」石槐驚疑地站起。

    「夫人……夫人不見了!」劉婆說著便淌下淚,那副傷心的模樣讓石槐頓時揪凝了心,全身繃得死緊。

    「怎麼回事?」他僵著嗓問。

    「夫人一早起來就說要到前庭走走,那時我正忙著,可剛剛忙完了想去找夫人,竟看見她留在亭子裡的一張字條。」劉婆拭著淚說。

    「呵!傻瓜會寫字條,騙誰呀?」盈玉冷冷一哼。

    「紙條在哪兒?」石槐逕自問著劉婆。

    「在這兒。」她立刻從衫袖裡掏出一張紙交給他。

    石槐趕緊抖開一瞧,裡頭沒什麼字,只有四張小小的圖畫,一張畫著衙門的捕快模樣,另一張是小三頭兒扮成樵夫的樣子,第三張是她自己,第四張則是她跟著小三頭兒出去會衙門捕快的情景。

    旁邊寫了行簡單的小字:是我照成的錯誤,我根去看看。

    「造」和「跟」還寫錯字!

    「這女人簡直是--」石槐猛一揮衣袖,立刻奔了出去,卻看見迎面奔來滿臉焦急的林華。

    「又有什麼事了?」眼下這情形,八成又出事了。

    「小三頭兒假扮樵夫,可衙門的人不信,硬是將他給捉走了。夫人看見了,立刻出面為他說項,哪知道也給一併帶走了。」

    石槐黑眸一瞪,狠狠瞇起,「過分!衙門就可以隨意抓人嗎?」

    「我看就這樣算了。」盈玉在他背後說道。

    「妳……妳要我不管我的妻子?!」石槐握緊拳,難以置信地說:「真沒想到妳會是這樣的人!」

    「我……」她不放棄地拉住他的衣衫,「我這麼說是為你好,不希望你這一生被一個癡兒給困住。」

    「放開!我要去找幼幼。」他冷寂地開口。

    「不放。」她堅定地望著他,就不信他真的能狠下心來拒絕她,論姿色她並不比於幼幼差,論智力更是遠在她之上,她絕不可能輸給她。

    「好,那妳就別怪我了,事到如今我問心無愧,對妳也已仁至義盡。」他看向林華,「把她攆出去,好好盯著她下山。」

    「是。」林華微微一笑。

    「不……你不能這麼做!你敢說你不愛我嗎?竹屋裡的畫你怎麼解釋?」盈玉就是不死心。

    「那畫,昨晚我就已親手燒了。」石槐半瞇起眸,「我不想再讓幼幼誤會傷心。」

    「是嗎?可是剛才你明明那麼生氣!」

    「就算生氣,那也是因為我愛她。」說完之後,他便拉開她的手,「下山吧!別再在一個不可能愛上妳的男人身上浪費時間。」

    「我們走。」丟下這話,石槐便快步下山,不再給予盈玉任何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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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29 09:04:04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作者:樓采凝

     石槐一路直往衙門前進,到了目的地,他連聲招呼都懶得打,便直接闖了進去。

    正在裡頭喝茶的九品縣太爺張邦見到這麼一大群人闖入,可嚇了一跳,「你們是……來人呀!有刺--」

    石槐不讓他說完,立刻抓住他的手臂,「我要我的夫人,對你的小命我完全沒興趣。」

    「你的夫人?」張邦想了想,驀地張大眸,「你就是無天山的石槐?」

    「沒錯,她人呢?」

    「她……我的人將她帶回衙門時,剛好巡撫大人經過我這兒,見到你夫人的剎那居然凝神半晌,跟著將她給帶走了。」張邦見他們人多,而他的人定是偷懶喝酒去了,這下生命被控制在他手上,他能不據實以告嗎?

    「你是說郭義之?」石槐暗地握緊拳。

    一對……就是郭巡撫。」張邦看著他的手,「你可以放開我了吧?」

    「他現在落腳何處?」石槐冷著嗓又問。

    「七粼湖畔的驛站。」

    得到了答案,石槐才猛地將他推開,「別派兵攔阻,否則我會將你暗地在附近藏了五個女人之事向令夫人報告。」

    「這……」張邦可是出了名的「妻管嚴」呀!

    「還有,我另外一位手下呢?」石槐想起小三頭兒。

    「在牢裡。」

    「放了他。」撂下這句話後,石槐便不再延宕地快步離開。

    張邦這才猛吐口氣,眼睛卻瞪得大大的,「天呀!什麼時候我的風流事跡已不再是秘密了?」

    當石槐一行人前往七粼湖的途中,突然有位弟兄驚呼道:「寨主您看,那女人是不是夫人?」

    「哪個女人?」石槐放慢腳步,隨著他的視線望去。

    「就是那邊掛著『比武招親』的高台上的女人呀!」

    石槐定睛一看,臉色驀地一沉,「沒錯,真是幼幼!可她怎麼會在比武招親的擂台上?」

    「旁邊那個老頭該不會就是郭義之吧?」有人又問。

    「那老傢伙到底想幹什麼?走,咱們過去看看。」石槐怒眉高聳地看著這一幕,腳步飛快地朝擂台走了過去。

    走到擂台下,石槐大剌剌地站在那兒望著幼幼。而幼幼也看見他了,但她立刻別開臉,對著郭義之笑了笑。

    「郭巡撫,我是幼幼的丈夫石槐,請您放她下來好嗎?」石槐站在下頭,揚聲喊道。

    「原來是無天山的山賊石槐,久仰久仰。」郭義之笑了笑,「我沒找你麻煩,也請你別來阻礙我的好事。」

    「好事?」石槐緊皺雙眉。

    「幼幼已答應我,代替我剛病逝的女兒參加皇上下旨舉辦的擂台招親,所以請你讓開。」原來郭義之有位千金,自幼體弱多病,郭義之為沖喜因而請皇上下令比武招親,哪知道就在比武前兩天,她突然病逝了。為了不辜負皇上一片好意,更不想觸皇上霉頭,他決定找人暫代。

    就在覓人的當口,他正好在張邦那兒遇見了幼幼,乍見她的瞬間,他發現她與他早逝的女兒竟是如此神似,當下便決定用她頂替。

    「幼幼,妳同意了?」石槐不相信。

    「對,我同意了。」她柔柔一笑,「我願意成全你和盈玉姊姊。」

    「妳這是為什麼?」他衝上擂台,用力箝住她的肩,「妳何苦做傻事?我已經將盈玉送下山了。」

    幼幼聞言,眼底漾出水氣,「槐,可是我--」

    「你們少囉唆,擂台就要開始了,誰來破壞就是跟皇上作對。」郭義之立即上前拉開他們。

    幼幼深吸口氣,「槐,我已經決定了,如果是以巡撫大人千金的名義出嫁,又由皇上主婚,那多風光呀!」

    「這不是妳的真心話。」他不敢相信她是這樣的女人,「妳跟盈玉不同,妳不會這麼對我的。」

    「我就是這種女人,你別來破壞行嗎?你快走吧!」她故意視線撇開,而後微笑地面對已在台下排隊等著要比武的眾多男人。

    石槐臉色一黯,咬牙切齒地說:「行,我就成全妳,但願妳能找到一個可以愛妳一輩子都不嫌棄妳的男人。」

    聞言,幼幼遂問:「原來你一直都嫌棄我?」

    「我--」他深吸口氣,「我已經不想多作解釋了。」

    「好,那你趕緊走吧!不要再在這兒搗亂了。」她緊閉上眼,小手藏在水袖內,又開始不住絞扭著。

    「哼!」石槐冷冷地瞇起眸,筆直迎視她那雙漠然的雙瞳,「癡兒無情嗎?若真是如此,那我承認我再一次錯愛了。」

    眼看他就這麼快步走遠後,幼幼的心底突然萌生一股傷痛,可她不得不這麼做,既然是她害了他,她就該全權負責。

    槐,希望你千萬別恨我,千錯萬錯都錯在我錯配於你,你該找位更好的姑娘相伴終生。

    「寨主,你真的要就這麼離開了?」弟兄們趕緊拉住石槐,「夫人她心地善良實情,絕不是她所說的那樣,你該細想清楚才是。」

    大家認為寨主此刻心緒已亂,再一次被背叛的痛讓他喪失了正確判斷的能力。

    「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不再相信任何女人。」他冷著臉。

    「難道寨主對夫人的愛只是如此?」有人不怕死地問道。

    「你們管得著嗎?」石槐定向他們,苦笑道:「不用對我說這些了,這一切已經不重要了。」

    冷冷地掃視了他們一眼後,石槐又再次往無天山的方向走去,這次他沒有再停下腳步。

    弟兄們也只好邊歎氣邊隨行,看來他們又有好一陣子沒辦法過好日子了。


    眼看擂台比武的時間將近,台下每個參賽者都十分緊張,唯有幼幼雙眼無神地看向遠方的某一點,對外界的一切絲毫沒有感覺。

    「擂台比武開始,請登記第一位和第二位的好漢上場。」這時郭府管家大聲對著台下的報名者說道。

    不一會兒工夫,兩名壯漢跳上擂台,彼此對視了會兒便開始過招,兩人功夫雖相當,可是其中一位體格較為粗魁,很快地就將另一位給撂倒在地。

    「一號優勝,三號要挑戰嗎?」管家又問。

    三號登記者看看對方高大的身材,再看看自己,又想起剛剛二號被摔出去的慘狀,於是怯怯地搖搖頭,放棄爭取的權利。

    「那四號要挑戰嗎?」台上的人吆喝道。

    四號立刻跳上台,雖然他體格沒有對方魁梧,不過他動作矯健、出手俐落,跳躍的功夫更是伶俐,先是引誘對方跟著他跑,眼看對方即將體力不支,這才奮力一擊,很快地便將一號給擊敗。

    「太精采了,五號……」

    就這樣有的上台、有的放棄,眼看天色將暗,終於輪到最後一位。

    這人一跳上擂台,便帶給所有人一股強烈的威脅戚,只不過他一身黑衣勁裝,頭上卻戴著碩大的斗笠,讓人心生困惑。

    「戴著斗笠比試不是挺怪的嗎?請拿下來吧!」郭義之站起來說道。

    「難道郭大人比武招親只為以貌取人?」對方聲音沉啞地說。

    當聽見這句話時,本來面無表情的幼幼突地一愣,她微啟菱口,怔忡地望著眼前的黑衣人。

    「當然不是。」郭義之瞇起眼,「既是皇上的決定,無論是誰贏得這場比試,就是我義女的夫君、我的女婿。」

    「既是如此,您就不用先看在下容貌了吧?等會兒我贏了比試後,你自然可以瞧見。」他自信滿滿地說道。

    「罷了,請。」郭義之退回位子上,等著看看這個狂妄的黑衣人,功夫是否真的如此要得。竟然大言不慚地自認能贏得了對方,也不想想對方可是過關斬將地一路獲勝過來,武功之深厚自然不在話下。

    黑衣人隱藏在斗笠下的唇微微勾起,而幼幼的一雙大眼卻直凝注著他的臉,絲毫不肯放鬆。

    下一刻,台上兩人同時進攻,對方雖然武藝精湛、拳如雨下,但黑衣人似乎武功更勝一籌,勢如破竹地見招拆招,才不過一盞茶不到的時間,便將對方手到擒來。

    這時,所有場外的觀眾都熱烈地鼓掌叫好。「精采、精采!這位壯士能成為郭大人的女婿,當之無愧呀!」

    「是呀!是呀!他武功高強,又不像剛剛那些人出手殘酷,非常巧妙地點到為止,實在是不可多得之將才。」下頭一位老者也跟著說。

    郭義之望著百姓們各個點頭稱是,也不能食言,只好輕咳兩聲才站起,徐徐走向黑衣人,「我當著眾人面前公佈,你是我女婿了,能不能讓大夥兒看看你的臉?」

    「郭大人該不會食言吧?」他仍有顧慮。

    「我郭義之說話向來一言九鼎,絕不食言。」郭義之沒法子,只好當著眾人面前這麼說了。

    「好,衝著您這句話,我也放心了。」說完,黑衣人便將斗笠拿下。

    就在這一瞬間,底下所有的人都倒抽了口氣,而幼幼也倏地站了起來,倒是郭義之睜大了眼,一臉的難以置信。

    「是你!」他瞪著眼前帶笑的石槐。

    「對,就是我,這下你總不能不將幼幼還給我了吧?」他上前溫柔地牽起幼幼的小手,「我們回家去。」

    「你……你不怪我?」幼幼很詫異地問。

    他勾起一抹魅笑,「我哪會怪妳,妳只要一說謊就玩指頭的習慣我又不是不知道,剛剛妳分明是故意要趕我走。」

    「可你剛剛話說得好狠……」她抿緊唇,已是泫然欲泣。

    「不這樣就騙不過他了。」石槐揉揉她的小腦袋,「對不起。」

    幼幼欣慰地搖搖頭,又看向郭義之,「郭大人,槐他贏了,而我也照你所說的去做了,你可不能出爾反爾。」

    石槐撇撇嘴,「原來真的是他搞的鬼,告訴我,他拿什麼要脅妳?」

    「郭大人說我很像他女兒,要我頂替他女兒上台比武招親,我說我有相公了,他卻還是一直強迫我,說如果我不答應的話,就要領兵去捉拿你。」幼幼邊說邊躲到石槐身後,緊揪著他的衣角,「人家本想犧牲自己,可是好難,槐……我不想招什麼親,只想做你的妻子。」

    郭義之望著他倆,跟著重歎口氣,「我很愛我女兒燕燕,不希望她尚未出閣便離開人世,希望她能嫁個好歸宿,否則後世無人奉養,是很苦的……」

    「那你也不能強迫幼幼,她終究不是你女兒。」石槐一手護著幼幼,銳利的眼神如刀般射向郭義之。

    他掩面哭了,「我知道……我當然知道她不是,可我只有這麼做才能欺騙自己、麻痺自己,讓自己相信燕燕並沒有棄我而去。」

    「別哭、別哭……就讓我做您的女兒吧!」幼幼的惻隱之心又開始氾濫,甚至還跟著一起哭了。

    「妳真的願意?」郭義之老淚縱橫地望著她。

    「嗯,我爹娘常說,如果他們沒了我和姊姊們,一定會傷心欲絕,所以我相信你一定是很難受的。」

    「幼幼……」他已感動到無以復加了。

    「我說了別哭的,怎麼又哭了?」她趕緊抽出身上的絲絹,為他拭了拭淚,「你不哭我才要做你女兒喔!」

    「好,不哭,我不哭。」

    郭義之抬頭,對他們行了個禮,「抱歉,真對不住你們,我太自私了,險些拆散了你們這對恩愛夫妻。」

    他止住淚,望著石槐又道:「我看得出來,妳相公是個好男人,他是真心愛妳、在乎妳,好好把握吧!」

    「我會好好把握的,那您……會不會再舉兵攻打無天山?」這才是幼幼所擔心的事。

    「幼幼,妳別慌,兵來將擋,如果郭大人真要舉兵,我們無天山的弟兄也不會怕他。」石槐抓住幼幼的手腕,堅定地表達自己的決心。他寧可自己面對官兵的圍剿,也不願意賣妻求全。

    「槐……」她笑望著他,「好,無論你想怎麼做,我都跟著你。」

    「瞧你們說的,好像我是個大罪人似的。」郭義之趕緊道:「既然幼幼已是我的女兒,我怎麼可能攻打你們。」

    「您是說不攻打無天山了?」幼幼開心地咧開嘴。

    「對,不打了。」郭義之望著她,「不過一聲『義父』總得喊出口吧!」

    「什麼?」她偏著腦袋,不懂地問。

    石槐點點她的鼻尖,笑望她一臉憨柔,「傻瓜,妳不是認了郭大人為父嗎?當然得喊他一聲義父了。」

    「對呀!我是認您為義父,怎麼忘了呢?」她開心地咧開嘴,大喊了聲:「義父……」

    「太好了、太好了,我終於又有女兒了。」郭義之捻撚鬚,露出久違的欣慰笑容。

    「對了義父,如果您不嫌棄,今兒個來無天山做客好嗎?」幼幼雖然不似旁人精明,但是心思卻是細膩的,她能感受到郭義之亟需家庭溫暖,於是轉頭問著石槐,「你說好不好?」

    「當然好了,如果義父願意,更是我們無天山的榮幸。」他揚唇一笑。

    聽著石槐也喊了他一聲義父,郭義之更是感動莫名,「好、好,我就去,我一定去。」

    「那我們先回去讓人準備,不知義父哪時要過來?我派人來接您,否則您絕對找不到路的。」石槐又道。

    「你這小子還真傻,如果把我接上去,那我不是知道路了嗎?如果我再領兵攻打,鐵定萬無一失。」郭義之瞇起眼望著他。

    「你是幼幼的義父,自然也是我的義父,如果你真想害我,我也只能甘願領受了。」石槐沉著以對。

    「好小子,真有你的,你還真冷靜。」

    郭義之算是服了他,於是又道:「那就明天晌午來驛站接我,我等著你來。」

    石槐露出俊朗笑顏,跟著勾唇一笑,「是,我和幼幼一定準時前來。那我現在先帶幼幼回去了,告辭。」

    眼看他們一對儷人幸福走遠的背影,郭義之不禁笑了,「燕燕,我想定是妳冥冥中的安排才讓我認識他們,雖是山賊出身,但這位年輕人,還真是難能可貴的多情種子呀!」


    回到無天山,在溫暖的寢居內,幼幼望著石槐,伸手摸著他的臉,眼底流轉著一抹水漾般的柔情。

    「怎麼了?」他握住她的柔荑。

    「在擂台上的時候,我好怕,我真的好怕你就這麼走了,然後恨我一輩子,把我當成一個像盈玉一樣無情的女人。」幼幼伯他會再一次受傷,更怕他會因此而受不了。

    「我早知道妳與她是不同的,會那麼說只是演戲給大家看,如此一來他便不能阻止我參加比試了。」他綻出魅惑的笑容。

    「真的,我與她不同?」

    「大大的不同。」他順手倒了杯水遞給她,「妳出去了一整天,一定渴了,先喝杯水吧!」

    幼幼接過手,甜甜地點點頭,「謝謝槐。」

    這水好甜,無天山的地理環境就是這麼優良,四周淨是好山、好水,如果真有人要毀了這裡,她一定會義無反顧地保護它,願意與它同生共滅。

    「你還沒回答我,是怎樣的不同?」喝完後,她仍執意追問她想知道的答案。

    「盈玉是個很有心機的女人,除非不聽不看,否則很容易上她的當;但妳不同,妳的一舉手、一投足都保有天真的習性,如果突然改變了,就表示其中有問題。」他自負地一笑。

    「哇……那一點都不好玩了,這麼容易讓你看穿實在不好。」幼幼不依地說。

    「妳呀!讓自己的夫君瞭解有什麼不好?」石槐皺眉看著她。

    「也是,如果真是這樣,以後我們只要眉來眼去,就可以偷偷騙人了。」她忍不住掩嘴一笑,跟著又蹙起一對柳眉,「可不對呀!」

    「有什麼不對的?」

    「如果你這麼瞭解我,昨兒個為何還要生我的氣?竟然還不理我,哼!」幼幼越想越不甘心。

    「我不理妳?!」他拍額一歎,「天地良心,是妳不理我才對吧!」

    「是嗎?」她眼珠子骨碌碌地轉了轉。

    「忘了嗎?是妳氣得跑到劉婆那桌去,丟下我孤單一人。」這丫頭可以裝成記性不好,沒關係,他可以幫她想起來。

    「可……你是孤單一人嗎?」她偏著腦袋望著他。

    「我當然……呃……這個……」石槐倒是被她這一問給梗住了話。

    「不是對不對?你有伴的,兩個人還打情罵俏、談情說愛、眉來眼去的。」本來早遺忘了的鬱悶感受又再次回到心底,讓她飽受煎熬。

    「妳說什麼?」她哪時候學會了這些詞?!

    「難道我說錯了?嗯……昨兒個我看的那本書裡就有這三句詞,上頭好像寫了那是指男女間的恩愛關係,倒是挺像你們的。」她趕緊走到桌邊翻起書來。

    「妳看書就是在學這些?」這女人什麼不學,淨學些淫佚之詞,這還怎麼得了!

    「不好嗎?」

    「當然不好,我不是擺了很多四書五經在案上嗎?妳該念那些才對。」他把她手中的書給抽了起來,又拿了本《詩經》給她。

    她打開一看,翻了幾頁,「好難喔!雖然字我大概認識,可意思完全不懂。」

    「妳不是很信任葛雲嗎?過不了多久,妳就會變得更聰明,這些東西就難不倒妳了。」他坐在她對面,癡迷地望著她嬌柔可愛的小臉。

    「真的?你真的相信葛雲?可他說你在吃味兒。」幼幼向來心直口快,脫口而出的話卻讓石槐猛地愣住了。

    「他……他這麼告訴妳?」他臉色瞬變。

    「對呀!」她偷偷一笑,「我想也是,你一定是以為我喜歡葛雲,這才對我好凶、好凶,是不是?」

    「妳!妳既然知道,為何還跟我嘔氣?昨晚居然還敢不回房!」石槐瞇起眸,欺近她那張帶笑的麗顏。

    「那是我故意的。」幼幼一點都不怕他的逼視,反而傾身向前,紅潤的小嘴在他眼前一張一合地說著讓他更氣悶的話。

    「好個小女人,還說自己蠢,原來精得很!」他輕輕握住她的下巴,邪魅一笑後,便用力吮住她柔軟的小嘴。

    「槐……」幼幼話還沒說出口,便被他半途攔截,全吮進嘴裡,她身子一軟,手上的書冊便跟著落了地。

    石槐將她推倒在圓几上,捧著她的小腦袋不停狂吻著,一邊輕撫著她的秀髮,嗅聞著她身上和發上的迷人馨香。

    「妳這小丫頭,總是弄得我心慌意亂,從八年前就這樣,讓我千山萬水地找了妳好久……」他的熱唇貼著她的,吐出的熱氣直迷惑著幼幼的神志。

    「八年前?我們八年前就認得?」她眸子倏然一張。

    「妳忘了?」

    「嗯……」幼幼捧著他的臉,仔細瞧著,「八年前我們在哪兒見過,我怎麼想不起來?」

    「還記得有一年,妳在柳峰山上遇見兩位少年嗎?」他鄉希望她能憶起那段過往呀!讓她明白他們相遇了多久,她便在他心中盤據了多久。

    「真想不起來了。」她閉上眼,越想頭越疼,「最近只要想起過去的事,就只有看見一些模模糊糊的影子而已。」

    「那就別想了,雖然我很希望妳想起那段過去,但也不要太勉強了。」他不忍見她痛楚的模樣,輕輕捧著她的腦袋,輕吻她的眼眉。

    「槐。」她笑了,「你吃得我好癢。」

    「這不是吃,我是在吻妳。」他動手解開她的衣裳,烙下灼熱的吻花。

    「呃!那這也……這也是吻囉?」她閉上眼,氣息漸漸變得凌亂。

    「對,是吻……除了吻妳之外,我更想要妳。」說著,他愛撫的動作變得更加剽悍狂野,也更加徹底。

    幼幼的嬌吟聲續續斷斷,在他著了火似的撩撥下,逐漸陷入一股怎麼揮也揮不去的渴望中,她……她也想要他。

    「槐……」幼幼喃喃喊著他的名,索求著他的愛。

    「怎麼了?」他瞇起眸,明知故問。

    「我……我……」那火熱情潮的侵襲下,她難捺地動了動身子。

    「妳說。」他壞壞地笑著,就是要她開口說出她的需要。身為男人,有哪個不喜歡聽自己所愛的女人開口求愛?

    「要你。」她好小聲地說出口,害羞得將臉埋進他肩窩處。

    「要什麼?」石槐假裝聽不懂。

    「你好討厭。」掄起拳,她直捶向他的肩,「你就會戲弄我,人家不依啦!」

    石槐緊握住她一雙纖細的手腕,將她拉近自己,帶著謎樣的笑容貼在她耳邊說:「妳要,就給妳……」

    隨即,他緊緊縛鎖住她的身子,將所有的熱情全部灌輸入她體內,兩具身軀纏蜷糾纏,在那情慾的世界裡不斷迴旋……飄搖……
~愛久見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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