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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陽光晴子 -【邪肆大少(八卦會系列)】《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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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4 00:04:51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陽光晴子 - 邪肆大少(八卦會系列)

逃避現實的方法有很多種,
有人喝酒澆愁,有人吸毒嗑藥,
但這花心大少竟選擇馳騁女體!
她這正義天使就算假扮“雞”也要入“洞口”拯救他,
絕不能讓他縱欲過度而死,
可他帶她遠赴澳洲竟是為了替他收屍!
好,既然他“死”意堅決,就擷取他“種子”替他活下去吧!
珠胎暗結的她返回台灣,決定一人做事一人當,
可那該死的孩子的爹卻死纏著她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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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4 00:05:4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夏天的夜空總是熱鬧的,晶瑩剔透的滿天繁星,一輪明月在輕薄的白雲間輕輕的抹上幾許柔柔淡淡的光與璀璨的星斗共綴天際。

  然今晚的夏夜對饒子柔來說不似以往那樣的璀璨,眼看皓月慢慢被灰雲掩沒,漸漸的,夜風也變涼了,詭譎的黑雲一步步的吞噬掉原來清朗明亮的夜空。

  她仰頭覷了變臉的天空一眼,再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黑色緊身上衣、露出肚臍的低腰半透明織布長裙後,她撇撇小嘴,喃喃道:「千萬別下雨啊,我的裙子已夠引人遐思了,若是濕了,那真的是春光外洩了。」

  歎了一口長氣,她拐進中山北路滿是PUB、咖啡屋、酒店的巷弄內,在霓虹燈閃爍下,她那件半透明的長裙在她修長美腿的優雅步伐下,隱隱露出高翹的臀部及NB729纖合度的大腿曲線。

  一些倚門而立的泊車小弟、酒店招待或客人,不約而同的將目光移向她「秀色可餐」的下半身後,再將目光往上移,她纖細的小蠻腰上是被黑色上衣緊緊包裹的渾圓波霸奶子,再往上是令人想咬一口的白皙頸項,而後是一張清麗可人的動人臉龐。

  鵝蛋形的粉嫩臉上是骨碌碌的一雙靈活大眼,挺直嬌俏的鼻樑,一張誘人一親芳澤的紅艷唇兒隱隱散發出倔強與執著,更增添了一股挑戰意味,搔得男人的心癢癢的……

  一名西裝筆挺的男子笑了笑,迎向前去,一手舉起了「三」的手勢,饒子柔挑了挑那修得精緻的美眉搖搖頭,那名男子蹙眉一下,再舉起「五」的手勢,她再次笑笑的搖頭,不過,她回應的舉起了食指。

  男子考慮了一下,再上下打量她,終於點點頭。

  她愉快的將手挽著他的,朝一家地下室PUB走去。

  男子愣了愣,「怎麼往那裡?」

  饒子柔朝他眨眨眼,「你不是想『開房間』嗎?」

  「呃——這——」

  「那就跟我來啊,保證你不虛此行!」

  男子又笑了,這次他大膽的搭著她的肩膀,朝那些對他們施以注目禮的人露出一個得意的微笑,即擁著她拾階而下的走進這間看起來不怎麼高級的PUB。

  PUB厚厚的木門上,霓虹燈閃爍著歪歪斜斜的「洞口」兩字,男子見了,曖昧的朝饒子柔笑了笑,她雖回以一笑,但眉宇間卻透著一股厭煩,只是一心只想樂逍遙的他並沒有察覺。

  他伸出手想推開門,卻訝異的發現門是上鎖的,他困惑的將目光移向她,她淡淡一笑,伸出手在門上方的一隻按鈕按了幾下。

  男子順著她纖長的手往上一看,卻驚愕的見到那只按鈕的上方竟裝有一個監視器,他心一驚,蒼白著臉道:「呃——這怎麼回事?我不去了。」說完,他便想甩掉她的手。

  她一急,緊拉著他的手臂,「別這樣,你不是要我陪你嗎?」

  「可是這是偷腥啊,怎麼可以讓人給拍了?」他慌忙搖頭。

  「別緊張,那監視器只是要確定來的是一對男女而已,這間PUB不讓單身男女進來,待我們進去後就沒事了!」她趕忙安撫。

  「是這樣嗎?」他仍感不安。

  有色無膽!饒子柔隱忍著想咆哮的衝動,極力緩下面容嬌滴滴的嗲道:「難道你不想看看我赤裸裸的在你下面呻吟的模樣嗎?」她嫵媚的朝他一笑,纖纖玉指更是似有若無的在他胸膛上來回的挑逗著。

  男子吞嚥了一口口水,癡癡傻傻的瞪著她以舌愛撫唇瓣的挑逗畫面,直到木門開啟了也渾然未覺。

  饒子柔停下了那連自己都覺得噁心的動作後,一把拉著全身已慾火奔騰的男子走了進去,一陣煙味、汗味混合著酒味撲鼻而來,震耳欲聾的熱門音樂更是放肆的遊走。

  兩人眨眨眼以適應這過於昏暗的空間,只是,在眼睛適應了這樣灰蒙的空間後,他們頓時呆若木雞。

  這哪像間PUB呢?這兒活像集體的淫慾天堂,不管是在舞池裡還是坐在位子上的男女,幾乎都沉浸在情慾的熱潮當中,有的熱情相擁,有的火熱愛撫,有的赤裸共舞,而更多的是擦槍走火陷入古老淫慾的做愛律動之中,那一具具被情慾汗水佈滿的赤裸軀體莫不爭唱著狂喜的呻吟,這裡著實是個墮落的天堂。

  男子見到這一幕幕血脈噴張的畫面,頻頻嚥口水,一隻不安份的手也侵佔了饒子柔柔軟的胸部來回的掐揉著。

  而被這等限制級畫面嚇得咋舌不已、呆立原地的饒子柔被他這一碰,就像被電殛般的全身掃過一陣戰慄,她想也沒想的就揚起手摑了他一耳光,大罵「無恥」!

  只是音樂聲實在太大聲了,簡直快震破耳膜,因此男子錯愕不解的瞠視著她,一手撫著被打得紅腫的右臉。

  一名看似招待的男人走了過來,他臉上帶著熱切的笑容,一手拿著像是引路的瑩光棒指示兩人跟著他身後走。

  隨著他的帶領,饒子柔走入了享受愛慾的男女之間,仍為處子的她見著這等火辣辣的畫面全身血液直往腦門沖,全身熱呼呼的,呼吸愈來愈急促,她頻嚥口水以抑制身體逐漸甦醒的情慾細胞,感到自己快要被這一室的情慾氣氛給控制了,她的身體似乎也發出吶喊要品嚐肉體的滋味。

  她握緊了拳頭,提醒自己要趕緊找到鄭意偉,否則在這兒再多待一分鐘,她的清白之身是岌岌可危了!

  招待以螢光棒指示他們的位子到了,而木桌上早已擺放好兩隻高腳杯,還有一瓶擱在冰筒旁的紅酒,招待一手比出五的手勢,男子愣了愣,而早打聽好這間「洞口」消費的饒子柔連忙從皮包裡拿出五張千元大鈔遞給他,招待以手勢比了謝謝便轉身離開。

  男子坐進位子,難以置信又帶著興奮的雙眸緊緊的盯著鄰座男女的激情畫面,那男的臉全埋在女人赤裸豐滿的雙乳之間,一隻手更是探入那小小三角褲內來回的挑逗著。

  他嚥了一下口水,絲毫不在意饒子柔的目光儘是往別處梭巡,他站起身擠近她身邊,「天,這實在太刺激了,我從沒到過這種地方。」

  他看著她毫無反應的仍將目光往他處看,他突然笑了起來。難怪招待一句話都沒說,因為震耳欲聾的音樂根本讓人無法交談,而他還想和他身旁的「雞」談話?

  只是她剛剛先付費了,那他得付她一萬五嘍?這怎麼成?他只是一個上班族,一個月薪水才三萬,還得養家活口,少了一萬五怎麼過活?

  男子再看了鄰座仍專注於啃嚙女人胸脯的男子一眼,這放眼四周全是活色生香的真人演出,他堂堂一個男子漢若是因為付不出價碼而離開這兒豈不丟臉?

  他抽出褲袋裡的皮夾,望了饒子柔一眼,瞧她正眼都不瞧他一眼,肯定是因為他還沒付費的關係,他側轉身子低頭偷偷打開皮夾數了數千元大鈔,暗叫一聲糟糕,他才帶六千塊!

  同事說便宜的雞幾百塊就有了,貴一點的幾千塊,但剛剛他實在被身旁這女子過人的外貌及火辣的身段給勾了魂,竟被她當凱子一敲就一萬,再加上這進場的費用五千,天啊,這可怎麼辦呢?

  雖然色心仍強、慾火正旺,但偏偏荷包太扁,男子這下可不敢輕舉妄動了,他忐忑不安的坐回自己的位子,思索著該怎麼跟她談價碼?還是商量看看能否辦完了事他再到外面以金融卡領錢給她?

  真是急死人了,怎麼看不到鄭意偉呢?她特別問了「八卦會」的好朋友們才得知鄭意偉已在這個糜爛之地待了快五天,恐怕會因縱慾過度而只剩半條命!

  她撥了撥烏亮的長髮、掏掏耳朵,該死的音樂放這麼大聲幹麼?就為了讓這群沉浸在情慾的男女大聲嘶吼、盡情的享受做愛的滋味?

  看著現場演出的A片,她覺得自己清澈亮麗的雙眸似乎變濁了。

  怎麼辦呢?瞧了老半天也沒瞧到他,男人們忙著埋首「做事」,她又不能過去抬起每個男人好看清他們的臉,萬一破壞人家的「好事」引起群情激憤,她一個弱女子怎麼辦?

  她臉色發白,愈想愈害怕,天啊,我幹麼管他閒事?就放任他去死算了!

  雖然這麼想,但她就是做不到,要不然,這會兒她大可以前往麗晶酒店參加她嫂子賀曉桐主演的新戲慶功記者會,還可以目睹大哥饒子微以妻為傲的得意模樣,更可以看到爸媽在聽到大哥宣佈嫂子已懷了Baby的震撼表情,可是她偏偏想不開,來找這個浪蕩子。

  想著想著,她錯愕的瞪大眼睛看著鄰座男子的下身隨著淫蕩的赤裸女人上下搖擺,忽然他伸出祿山之爪一把拉住她,她嚇得甩開他的手往後一坐,整個人貼靠在冰涼的牆壁上,然後,男子的手又在空中揮舞幾下,抓起桌上一瓶只剩三分之一的XO,邪笑的以口咬掉瓶蓋,將酒往他身下的女子倒,一時之間酒氣沖天,而那女人歡欣的以舌舔著唇邊的美酒。

  正當男人扯嘴一笑,俯身要親吻她身上的醇酒時,一雙纖細修長的手突地映入他醉眼惺忪的眼睛,下一秒,他過長的及肩黑髮被人撩起,那只白嫩嫩的纖手更是攫住他的下顎粗魯的將他的臉轉向右邊。

  他不悅的詛咒一聲,「搞什麼鬼?!」

  「鄭意偉!你該醒了吧!」

  一個冰冷的女聲陡地貼在他耳畔大叫,在他還來不及反應時,一大桶摻著冰塊的冰水就迎頭淋下,透骨的冰涼讓幾天來混沌過日的他一下子清醒過來,他擰起了眉心,大聲咒罵,「該死的,是誰?」

  饒子柔氣呼呼的看著他身下的女子驚惶失措的推開他坐了起來,除了那對像極了木瓜的奶子還像樣外,那濃妝艷抹的臉是一點都不出色,看起來是個廉價的妓女。

  「喂,你——你怎麼這樣呢?」那名帶饒子柔進場的男子錯愕的看著她的舉動,忙著將她前傾趴在鄰座椅背的身子拉回來。

  饒子柔回頭冷冷的睨他一眼,他嚇得縮回手,趕忙正襟危坐。

  鄭意偉定定的望著她,突地自嘲的笑了笑,「我說嘛,我早該猜到是誰破壞我的好事。這七個多月來你就像個陰魂不散的小跟班,你到底想怎樣?」

  饒子柔見他嘴巴開開闔闔的,但根本聽不到他說什麼。

  他挑高眉瞥了她身後的男人一眼,「不錯嘛,看起來就像個有色無膽的小上班族,從不交男朋友的你眼光確實和常人不同,可說是『獨具慧眼』啊!哈哈哈……」

  她是聽不到他說什麼,但任何一個白癡也看得出來這時的他在大笑,而且還是譏諷的大笑!

  早已忘了今天她為了勾引一個男人陪她進來這間「特別」的PUB而穿上的半透明裙子,她怒氣沖沖的從皮包裡拿出一萬元,回過身,塞給那動也不敢動的男子後,美腿一伸直接跨過椅背來到鄰座。

  鄭意偉的角度正好瞧見她的裙底春光,他邪惡一笑,吹了一聲口哨,還故意誇大了嘴形,惹來她惡狠狠的一瞥。

  「沒想到你的品味變得這麼差!」她怒不可遏的瞪著那名也正怒視著自己的女人。

  鄭意偉聳聳肩,再指指耳朵,表示他聽不見,而從他的表情上觀來,他還挺愉快聽不到她的聲音。

  「我說真沒想到你的品味變得這麼差!」她氣得大聲怒吼,再不屑的瞟了他身旁的女人一眼。

  他再次聳聳肩,神情是開心得不得了。

  饒子柔簡直氣炸心肺,她覷了一身赤裸的他,隨即粗魯的推了那個女人一把,便彎腰撿起他的衣服,冷不防的,她的腰被人捶了一拳,她人往前一撲撞向桌角,額頭隨即傳來一陣刺痛感,她皺起柳眉,摸摸額頭,透著昏暗的光,她看出手指上是稠稠的血液。

  她狼狽的站起身,睨視著鄭意偉,他指指身旁的女人,一副和他無關的模樣。

  她咬咬下唇,忍著出口咆哮的衝動,從皮夾裡抽出幾張千元大鈔扔向活像個母夜叉的女人,再指指鄰座仍錯愕呆視著她的男子,比出大拇指。

  女人瞟了那個男子一眼,相較之下,鄭意偉是俊得太多了,她搖搖頭表示沒興趣。

  饒子柔氣白了臉,再度瞥了慢條斯理穿起衣服的鄭意偉一眼。她究竟是哪條神經秀逗了,傷身又傷財的老追著他?

  搖搖頭,自嘲自己被他下了符咒,她再次抽出一疊千元大鈔,遞到那女人面前,「看來我今天是來當散財童女的!」

  見那女人笑嘻嘻的接過手後,饒子柔一腳踩上木椅,一把拎起那個呆愣男子的領帶硬是將他拉了過來,再指指他手上的錢,邊比手劃腳的道:「這是我給你的,所以你就幫我伺候這個飢渴的女人吧!」語畢,她指指正彎腰撿錢的全裸女人。

  「呃——這——」他雖然搞不懂狀況,但眼見她從一個可人兒變成一個冰山美人,他是不敢碰她了,但既然有錢拿又有人可以玩,那他何必推卻呢?

  男人的臉浮上淫慾粉光,他衝向前去貼著女人的背,雙手一把掐住他剛剛就想碰觸的大波霸。

  女人吟哦的抬高了下顎,回轉身子看到他時雖愣了一下,但一眼瞥見他隨便塞進西裝外套的一疊千元大鈔,她嬌笑一聲,送上了自己的唇,也開始解開他的褲帶。

  見狀,鄭意偉聳聳肩,一副玩完了的表情,他穿好衣服,回轉身子朝大門而去。

  饒子柔再次摸摸額頭,見血已有些乾涸,她鬆了一口氣,跟在他身後出了這座頹靡的肉慾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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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你煩不煩啊?到底要跟到什麼時候?」鄭意偉雙手插在口袋裡隨意的穿過中山北路七條通、八條通,而身後的高跟鞋聲也從未斷過。

  饒子柔早走得氣喘吁吁了,還得小跑步才追得上他。她納悶極了,奇怪,一個沉溺在肉慾的男人精神怎麼可能那麼好?難道她情報錯誤?

  見這樣一個滿臉胡碴、長髮披肩、穿著皺得不像樣西裝的頹廢男子,卻能一路吸引女人的愛慕眼光,他的魅力實在不容小覷。

  然而,在夏蓮芳因他自殺身亡之後,他卻成了一個渾渾噩噩度日的男人!

  鄭意偉停下腳步,拉掉斜掛在身上的領帶扔到地上,他雙手環在胸前,身子倚在身後的牆面,臉上的抑鬱清楚可見。

  饒子柔喘著氣在他面前停下腳步,一手撐著膝蓋一手撫著起伏的胸膛,瘖啞著聲音道:「你終於肯停了?」

  他睨她一眼,「饒子柔,你煩不煩?你老跟著我幹什麼?」

  「我——」她被問得一愣,也不知道自己老跟著他幹麼?可是自從上回親眼看到他涕泗縱橫的趴倒在地上痛哭失聲,她的心就酸透了,難過的淚水更是撲簌簌的掉個不停。

  見她又不語,他眸中冷光一閃,「你跟了我七個多月,你不煩,我可煩透了,我不想要有一個小跟班!」

  「可是……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擔心你嘛,上回在我的辦公室,我驚訝的聽到你說夏蓮芳是在你面前跳樓自殺的,我氣得對你咆哮問你怎麼沒有拉她,結果你反而怒不可遏的對著我開罵,說那是因為她的表情邪惡陰冷,一點都不像我們認識的那個溫柔可人的夏蓮芳,她要你後悔一輩子……」

  「夠了!」他握緊的雙手微微顫抖,一張俊臉滿是陰霾,「過去的事不需要你來重複,反正她死了,帶著腹中的孩子一起死了,讓我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而你……」他揮起拳頭,但在接近她的臉近一寸時停住了,「你何必理我這只臭老鼠?」

  「我知道你自責,可是我始終不認為那是你的錯,而是夏蓮芳太懦弱了,是她剝奪了自己和孩子的生存權利。」

  「哈!是嗎?那容我提醒你,是我搞大了她的肚子,也是我從你大哥手中搶過她的,可是我卻對她始亂終棄,害得她跳樓自殺,我就是那個不懂『朋友妻,不可戲』的無恥之徒,人人對我不屑是應該的,你又何必背道而馳?這代表什麼?你仁慈、你寬容?去你的!」他眼泛血絲的朝她怒吼。

  「不是的——」饒子柔嚥了一下口水,退後一步好躲避他充滿怒意的拳頭,「好吧,就算我以前說過那樣的話,也罵了你不少,可是在我哥和曉桐相戀後,我就沒罵過你了,更何況我哥也說了是你讓他看清他的感情盲點,他和夏蓮芳兩人早就淡了,只是因為習慣才在一起……」

  「哈!」他再度嗤笑一聲,嘲諷道,「就算如此又如何?我仍然是害死蓮芳的兇手。」

  「你又來了!」她不悅的攢起柳眉,「你為什麼一定要將所有的責任往自己的身上扛?」

  「因為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沒有我,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你懂了嗎?饒子柔!」他咬牙切齒的說完,一轉身大步離去。

  她望著他受傷的背影,思忖了一下,還是跟了上去。

  鄭意偉又聽到身後的高跟鞋聲,驀地急轉回身,飛奔上來的她差點停不下前傾的身子撞上他。

  「饒子柔,我說了,別再跟著我。」他一個字一個字的從齒縫間迸出話來。

  見他一張俊臉陰沉到了極點,她還不打算撤退,撇撇嘴道:「你也夠了吧,自我放逐了七個多月還不夠嗎?」

  「那是我的事,不用你雞婆!」

  她扯扯嘴角,「哼,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嘛!」

  「你說什麼?!」他鐵青著臉,一把捏起她小巧的下顎,憤怒的氣息在她鼻前飄動。

  她一把打掉他的手,不以為然的道:「幹麼,耍流氓啊!」

  「我就是流氓,你若聰明就別再來纏我!」他嗤之以鼻的睨她一眼,再度回身。

  饒子柔氣瘋了,一咬唇就衝到他面前,「鄭意偉,你算不算個大男人啊?就這樣一個挫折就讓你那麼悲哀……」

  「悲哀?」他難以置信的瞅視著她,「饒子柔你的眼睛是不是瞎了?還是頭殼壞了?我剛剛是從哪個地方出來的?我騎在女人的身上好幾天了,我快樂得不得了,怎麼會悲哀?」

  「你——」她靦腆的撥撥長髮,「你是故意的,你想沉浸在其中就不用多想,隨日子一天一天的過。」

  「哈哈哈……」他撫著額頭仰天大笑,「天,我是不是該感謝她的『仁慈』,畢竟我的舊日好友及一大卡車的粉紅知己全閃人了,而她還如此的安撫我?」

  「鄭意偉,我認識你近六年,雖然對你以往的花心很不屑,可是認真說來,你也不是什麼大奸大惡之徒,否則我哥和你也不會成為好朋友。」

  「是啊,然後我無恥的佔有這個好朋友的女朋友,還上了她。」他苦笑一聲,「真是好樣啊,我。」

  「那都過去了。」她歎息一聲,搖搖頭,「好好看看自己好嗎?瞧你,一臉胡碴,頭髮也好久沒剪了,衣服又縐巴巴的,你看起來哪像那個目中無人卻又喜好女人的花心大少?」

  「花心大少?」他爬爬劉海,「我害死了一個女人,還殺了自己未出世的孩子,我當花心大少做啥?」說到這裡,他悲哀的黑眸倏地又閃起兩簇冰冷之光。

  見狀,饒子柔抿抿嘴,對他這陰陽怪氣的表情,她是已經習慣了,雖然她不曾嘗過愛情的滋味,可是看了大哥被夏蓮芳背棄的頹廢模樣,她已經清楚的知道愛情的魔力實在不容小覷。

  而鄭意偉雖是情場老將,但畢竟身上扛負了兩個生命,所以他是有理由陰陽怪氣的。

  想到這兒,她的表情變柔了,她示好的伸出手拍拍他的肩膀,「鄭意偉,說真的,別再虐待自己的身體好嗎?剛剛那個女人——」她吐吐舌頭,「你的品味真的是差到極點了!」

  他冷峻的瞟她一眼,「你的品味也好不到哪裡去。」

  他指的是剛剛那個男的?她噗哧的笑了出來,「那才不是我的男人,那是街上找的,他還當我是阻街女郎呢!」

  鄭意偉靜靜的看著她,對她,自己的心緒也是複雜分歧,她的追隨令他感到厭煩,她的存在也不時的提醒他曾犯下的嚴重錯誤。

  可若沒有她,他覺得自己總是被重重的冰霜包圍著,被困在冷冷的深淵之中,又暗又冷的,所以他總是尋求女性溫暖胴體的慰籍,至少在那時,他是溫暖的。只是激情過後的空虛更甚,而夜晚更是令他痛楚萬分,夏蓮芳當著他的面躍下樓的那一幕不時的閃進腦海,那揮也揮不走的夢魘令他生不如死。

  只有饒子柔跟著他,他的心才能不再那樣狂悸、那樣哀愁,他有個人可以說、可以談,他不是孤單的……

  「你不好奇他出給我的價碼是多少嗎?」她嘗試打開話匣子,朝他鼓舞一笑。

  他聳聳肩,表情雖仍森冷,但多少比剛剛好看多了。

  「一開始他出三千,我搖頭,他便比五,我搖頭伸出食指,他還上下的打量我,看我值不值得呢!」她受不了的搖頭,「那個豬頭,我是給他陪我進『洞口』的走路費,那麼好賺,他還猶豫呢!」

  她頓了一下繼續道:「我想有膽子付一萬的男人,應該比較不會臨陣脫逃吧,畢竟『洞口』的入口太詭譎了,要色慾夠強的男人才會願意陪我進去。」

  鄭意偉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她。

  她笑了笑,「你一定很訝異我怎麼有膽子進『洞口』對不對?反正你敢進去,那我也趁這個機會進去瞧瞧咱們那群『八卦會』的朋友們談論的肉慾森林是長啥模樣?」

  良久,他終於開了口,「你不怕?」

  她坦白道:「怎麼不怕?一想到會看到一大堆男女集體做愛,我就怕得雙腳發軟,可是……」她挑了挑柳眉,「再想想,做愛還不是那麼一回事,我有什麼好怕的,只是……」她故意拉長尾音。

  「只是什麼?」

  「看你連那樣俗斃斃的女人也上,實在失望透了。」

  「是嗎?」他苦澀一笑,「良家婦女可不敢和我混在一起。」

  「會嗎?我看你的魅力還是超強,這一路過來,看你的女人不少哦。」

  「是啊,我進任何地方都有女人前來搭訕,但一旦我告訴她們我是殺死兩條生命的殺人犯後,她們嚇得轉身就跑了。」他扯了扯嘴角,一臉沉痛。

  「你何苦如此?」

  「我只是在陳述一件事實。」

  「讓自己更痛苦?這樣殘酷的對待自己太可憐了。」她憐憫的仰頭看他。

  他冷笑一聲,「我不是需要同情的人,你別濫用自己的同情心,還是管好你頭上的傷吧!」語畢,他手一揚,招了一輛計程車離開。

  愣在當地的饒子柔自我調侃的笑了笑,「天,他知道我受傷耶,居然到這最後一秒才說?」

  她摸摸額頭上早已乾涸的血跡,痛呼一聲,看來是腫了一個大包了。

  從她大哥和鄭意偉的實例觀察,男人承受傷痛的能力實在太低了,遠不及她一個大女子的寬厚及勇敢,真遜!

  忽然一陣「叮咚、叮咚」聲入耳,沒有幾秒鐘的時間,轉成「嘩啦啦」的傾盆大雨。

  她伸出手接著雨滴,望著全身濕漉漉的自己,她啐了一口,「什麼嘛?什麼時候不下,偏偏這時下?」她仰頭望天,「老天爺,不會是你也在說我太多管閒事吧?哈——哈——哈啾!」

  好冷哦!還是趕快回家吧!雖然這麼想,但上天卻不怎麼幫忙,她等了老半天,卻連一輛計程車的影子也沒有。

  鄭意偉從西裝口袋裡抽出一張皺巴巴的千元大鈔扔給計程車司機,而後神情淡然的下了車,在滂沱大雨下,他望著眼前這棟歐洲古典式建築大樓,嘲弄一笑,走進有著花崗石雕刻精美的螺旋石柱大門。

  保全黃伯伯一見到他愣了一下,隨即低頭按了電話。

  「別通知了,黃伯伯,我這不是要上樓了嗎?」他的手跨過花崗石流理平台朝黃伯伯擺了擺。

  望著他全身濕漉漉的,俊臉上仍是這陣子的失意,黃伯伯的臉上滿是關心,「你爸媽擔心死了,你這次一失蹤就是五天,上回三、四天沒回來,一到這兒卻又轉身離開,所以你爸媽就要我……」

  他點點頭,「抱歉了,不過,我這回要上去了,你不用通知他們了。」

  黃伯伯點點頭,放下話筒,看著他被沉重的壓力及自責壓垮了雙肩的身軀朝法式中庭而去,想了想,還是不放心的打電話通知他父母。

  鄭意偉走到三層仿古希臘雕像的噴水池旁,突地停下腳步,考慮著要不要回去面對母親擔憂的目光或父親嚴厲的苛責?

  對夏蓮芳,他是充滿歉疚卻也充滿怒意,因為她往生了,將所有的問題都留給他一人承擔,包括她的父母、親友,甚至他的父母及友人……

  「意偉,你怎麼在那兒淋雨啊!」

  母親張美欣一身剪裁合宜的藍白旗袍撐著傘快步的穿過種滿鮮花的宮廷花園,而身後則是穿著休閒服的鄭琮國,不過相較於妻子的匆促,撐著黑傘的他步伐顯得沉穩多了,只是那張成熟的俊顏卻隱隱抑制著焦慮的關切。

  傾盆大雨掩沒了母親的聲音,鄭意偉陷入這轟隆隆大雨中的私人世界,他覺得好冷、好孤單,他被咆哮的雨緊緊的困住,浮在腦海的是夏蓮芳那張宛如夏天水蓮的精緻臉孔,她如驚弓之鳥般的瑟縮著身子,佈滿淚水的秋瞳緊緊的盯著他,雙手保護似的放在她平坦的腹部,「怎麼辦?我懷孕了——」

  「你煩不煩啊,那又不是什麼大問題,已經和醫生約好拿掉他了。」

  「可是我好害怕,我不想拿掉,我們結婚好不好?」

  「你很煩啊,我不會結婚的,過去我不會被一個女人綁住,未來也不會被一個女人綁住,尤其是你這樣一個哭哭啼啼的女人!」

  鄭意偉雙手爬過黑髮,交抱著頭蹲下身子低聲啜泣起來。該死的,他怎麼會那麼差勁?

  可是他不懂如何負責任?他從來也不需為了男歡女愛而負責任,和他來往的大多是商場的女強人,要不就是富豪人家只圖肉慾遊戲的嬌嬌女,她們從不曾想過「結婚」兩字,所以他更是能自由自在的在女人花叢中探蜜,但夏蓮芳是不同的,她看起來就是一副要人呵護的楚楚可憐狀,他很好奇和這種女人上床是什麼滋味,所以他什麼也沒想,僅讓慾望主宰了思緒……

  「意偉!你全身都濕了!」張美欣一把拉起沉思中的兒子,一手撐高傘。

  他鎖緊了眉頭,望著一臉憂鬱的母親,「媽,沒關係的,反正我全身都濕了。」

  他微揚起嘴角,大步的離開傘下,張美欣趕忙回身追上去,卻見丈夫將傘移向兒子,自己處在大雨之中。

  「不為自己想也為你媽想想,她這些日子為你的事憔悴多了。」鄭琮國鐵青著臉道。

  鄭意偉看了他一眼,沉默的步入庭廊往電梯走去。

  「你濕了。」張美欣握住丈夫的手將他的雨傘移向他,他嚥下梗在喉間的酸澀,「這孩子到底想怎樣?自我放逐了七個多月還不夠嗎?」他氣沖沖的甩掉雨傘,大步的衝到庭廊。

  張美欣慌忙的彎腰撿起雨傘,連忙追了上去,「孩子好不容易回來了,你別再罵他了!」

  但鄭琮國根本聽不進去,他一路上了電梯,回到近百坪的八樓住處時,便見到傭人李媽正蹲著身子忙著擦拭波斯地毯上的雨漬,「他人呢?」

  五十多歲的李媽挺直了略微臃腫的身子,「呃!老爺,少爺進房去了。」

  他怒哼一聲,走過客廳,來到兒子的房門口,連門也沒敲的就進去,看著空蕩蕩的米白色系臥室,他舉步朝浴室走去,看著沐浴玻璃門內的模糊身影,他握緊雙手轉身走回臥房。

  沒一會兒,頭髮濕灑,罩著一件黑色浴袍的鄭意偉走了出來,望著坐在沙發上的父母,他無言的走到床上坐下。

  「意偉,這幾天你跑哪兒去了?我擔心死了。」張美欣一把抱住兒子,上下仔細的瞧了起來。

  「還能去哪裡?瞧他臉色泛青,肯定又在女人堆裡混,縱慾過度的。你到底在搞什麼?」鄭琮國內心對兒子的作為其實相當不捨,但他更氣兒子沒有承擔錯誤的勇氣。

  「爸——」鄭意偉苦著一張俊顏,低頭不語。

  「別再說他了,兒子心中有多苦,你會不知道?」張美欣心疼兒子,眼眶裡滿是淚水。

  「那又如何?他在逃避現實,別說你也不知道!」

  「你總得給個時間讓他療傷啊。」

  「七個多月了,還不夠?每天醉生夢死的,夜夜笙歌,這算哪門子的療傷方法?」鄭琮國怒不可遏的拍桌怒吼。

  張美欣緊緊的抱著她的獨子,淚如雨下,「你夠了沒?是不是還要將他逼離開這個家才開心?從那個女人跳樓自殺後,你給過兒子好臉色看沒有?整天只會罵他、念他,這個家,他怎麼待得下去?」

  「那要問他自己啊,為什麼他以前一次交往數十個女友,我這做爸的也不曾說過他,可他呢?蓮芳和子微交往五年了,大家都將她當成饒家未來的少奶奶,可他偏去勾引她——」

  一說到這,他的火氣就愈加沸騰,「我們和饒家是世交,生意來往熱絡,可這事一起,我根本無顏見饒家二老,連這次子微娶賀曉桐的婚宴,我也沒有臉去參加,但先前夏蓮芳的葬禮,我卻不得不去,因為我這沒有勇氣面對現實的兒子不敢出席,要我這張老臉去面對夏家親友的指責!」

  「你可以不去的啊,原本我就要你不去的。」張美欣咬緊了下唇,「這事怎麼能全怪我們,是她自己要跳樓的,又不是咱們兒子拿刀逼她跳的,而且,這事情仔細算來,應該都是子微的錯,他連自己的女朋友也守不好,才會造成這次的悲劇。」

  鄭琮國受不了的睨視著妻子,「你真是冥頑不靈,到現在還將責任推給子微。」

  「本來就是,如果他顧好夏蓮芳,這後來的事都不會發生了。」

  「媽!」鄭意偉神情痛楚的握住她的手,「求求你別再說了好嗎?」

  「為什麼不說?這事發生後,你只是默默的將所有的責任往自己身上扛,這是不公平的。你看饒家有什麼損失?他們現在有一個美麗的兒媳婦,她主演的八點檔還是收視第一,剛剛新聞還報導說賀曉桐懷孕了,可能暫時息影安胎。」她不悅的頻搖頭,「他們饒家現在是喜氣洋洋的,而我們呢?你呢?哪一個的日子好過了?」

  「那要怪自己,怨不得別人!」鄭琮國火冒三丈的指著兒子。

  「什麼怨不得?我就是覺得不公平,饒家一開始就以受害者自居好撇掉夏蓮芳自殺的責任。」她忿忿不平的怒道。

  「就是你這樣一味的姑息兒子,兒子才會……」

  「才會怎樣?!」她怒氣沖沖的站起身,「說我教子無方了是不是?那你呢?只顧著工作的你哪時候管過我們母子?」

  「媽!拜託,不要因為我又和爸吵架了好不好?」鄭意偉煩躁的站起身。

  「好好好,我不說,你累了吧?一定也餓了,我先叫李媽幫你煮點吃的,然後再睡一覺好不好?」她趕忙起身,拍著兒子的手。

  他沉默的點點頭,但目光一直不敢和父親對視。

  鄭琮國氣極了兒子的懦弱,他怒哼一聲,「懦夫!」隨即轉身離開。

  一股鼻酸湧上,鄭意偉抿緊了唇,眼眶泛紅。

  「意偉——」張美欣握住兒子的手,「沒事的,你爸他念一念就沒事了。」

  他嚥下喉間的酸澀,盈眶的熱淚已阻擋不了即將掉落,他猛控轉身,將沉重的身子倒向床鋪,再拉起絲被蒙頭蓋住。

  「意偉——」

  「媽,對不起,讓我一人靜靜好嗎?」

  聽出兒子聲音中的哽咽,張美欣嗚咽一聲,趕忙摀住嘴衝出房門低聲啜泣,老天爺,她的兒子要到何時才能擺脫這場惡夢呢?

  「站住!」

  躡手躡腳的回到陽明山住處的饒子柔,一聽到那不悅的低沉男聲,暗呼不妙,原本黑漆漆的客廳突一亮,她吐吐舌頭,挺直了濕淋淋的身子緩緩轉身,「呃——爸媽,大哥,嫂子,你們都還沒睡啊?」

  典雅大方的客廳內,饒豪青、楊欣欣夫婦,還有饒子微和賀曉桐全在座,眾人的臉上滿是憂心。

  「天,你怎麼一身濕漉漉的?」

  「你的額頭怎麼了?腫了一大包,上面還有血?」

  「老天,趕快過來給媽看看。」

  「你穿這什麼衣服?什麼裙子?全讓人看光了!」最後一句話是來自她父親。

  她靦腆的笑了笑,看著母親跑過來查看她的傷口,而大哥和嫂子也湊向前來,她連忙高舉起手,「好了,拜託,沒事嘛,只是不小心撞了一個包,你們別當我是動物園的猴子好不好?」

  賀曉桐噗哧一笑,「聽你這樣說,就知道你的腦子沒有撞壞了。」

  「是嘛,不過,我全身都濕了,爸——」她俏皮的轉向皺著眉頭的父親,「別再皺眉了,都快打結了,哦,先別說我,等我換好衣服了再回來,隨便你們怎麼說。」她笑盈盈的朝他們行了個舉手禮便一溜煙的跑到二樓臥室去了。

  「這孩子!老是不懂得別人的關心,都半夜兩點多了,她真以為我們睡得著?她最好不是又去找意偉,否則我真要破例要她禁足了!」饒豪青忍不住唸唸有詞。他只有一對寶貝兒女,對他們,他一向採取放任政策,但女兒最近的行徑卻讓他不得不管束她,因為她哪個男人不好追?居然老追著鄭意偉跑?

  「禁足?哪可能?妹妹只要用她那三寸不爛之舌說個幾句,爸就讓她外出了!」饒子微俊逸的臉上滿是笑意。

  賀曉桐贊同的點點頭,「是啊,而且這七個多月來,爸也不知說要禁足幾次了,但沒有一次懲罰成功。」

  「他啊,哪捨得呢,寶見女兒一張嘴說個好話,再撒個嬌,他又讓她牽著鼻子走了!」雍容華貴的楊欣欣淺笑著。

  「是不是在說我的壞話啊?講得那麼高興?」饒子柔穿了一件連身長裙快步的走了下來,頭髮還是濕的,而受傷的額頭則隨便的貼了個OK繃。

  「怎麼不吹乾頭髮再下來?」楊欣欣搖搖頭,「感冒了怎麼辦?」

  「因為來不及了,我先前已連打了好幾個噴嚏了。」說完,彷彿要證實她的話,一聲聲的「哈啾」逸出口中,她皺皺鼻子,接過賀曉桐遞過來的衛生紙,「謝謝,哈——哈啾,嫂子,我的鼻水也快出來了,頭也有點昏昏的。」

  「那叫張醫生過來一趟。」

  「爸,別這樣,一個小感冒就要張醫生來一趟,人家當我們的家庭醫生也沒賺幾個錢,現在是凌晨兩點半,別擾了張醫生的清夢。」她邊擤鼻涕邊朝父親眨眨眼。

  「你還知道幾點啊!」他搖搖頭,「你看你,就因為你晚歸,大伙全睡不著,你嫂子肚子都有Baby了,也擔心得睡不著。」

  饒子柔吐吐舌頭,「嫂子,對不起,不過,我平安回來了,你和大哥還有大夥兒都可以回房睡了。」

  「甭催曉桐了,我們剛剛要她去睡,她也沒睡意,而這都是因為你,你到底跑哪兒去了?為什麼手機老收不到訊號?」

  「哇,我好可憐哦,我又要被當成拷問的對象了。」她嘟高了小嘴兒,但清麗的臉上全是笑意。

  「別說得那麼可憐,可憐的是被你折騰的我們,你到底回不回答?」饒豪青白她一眼。

  她抓抓長髮,瞄了一臉關心的眾人,「我——我到『洞口』去了。」

  「洞口?那是什麼地方?我怎麼連聽都沒聽過?」饒豪青皺起了眉頭。

  楊欣欣也是一頭霧水。

  不過,饒子微夫婦聞言臉色丕變,他們震驚的看著一臉尷尬的饒子柔。

  賀曉桐拍拍丈夫的大腿,示意他問個清楚。

  饒子微翻了翻白眼,面對父母詢問的目光,他撫著下巴,「那個地方一定要有男伴才能進去,而你的男伴該不是意偉吧?你們不會……」

  「什麼意思?子微,你先說一下那『洞口』是什麼地方?為什麼一定要有男伴才能進去?為什麼又牽扯上意偉?」饒豪青凝睇著兒子愈顯不自在的俊臉。

  「哥,還有爸——」饒子柔瞟了眾人一眼,撇撇嘴角,「算了,我來說好了,那個地方是有名的肉慾森林,其實那只是一間PUB,但到那裡的人都是為了做愛,所以一定是一對男女才能進去……」

  「什麼?!」饒豪青夫婦一聽當場沒有嚇暈了過去,雖然他們是對開明的父母,可是一個明目張膽的做愛場所?這太可怕了!

  「別緊張,我還是清白的。」她吐吐舌頭,「不過,那個地方實在太刺激感官了,難怪一定要有人陪伴才能進去,因為只要你一進去,你絕對會有做愛的衝動,就算你再理智,但放眼望去,都是一幕幕活色生香的做愛場面,好壯觀的!很難不心動、不行動。」

  「老天!」饒豪青夫婦頭疼的撫著太陽穴。。

  賀曉桐和饒子微對視一眼,卻是不約而同的笑出聲來,這個可愛的妹妹自制力還挺強的,才有機會觀察別人。

  「你們還笑得出來?這是新新人類是不?我們真的LKK了?」楊欣欣頻頻吐氣以宣洩心中的那股震撼。

  「子柔!你也太不像話了,那個地方怎麼能去?若是不小心……」饒豪青吐了一口長氣,搖搖頭,「那你的男伴是誰?」

  「放心!」她賊賊的朝他們眨眨眼,「你們一定以為是鄭意偉是不是?你們一定擔心我的清白不保是不是?哈哈哈……我早說過了,我的腦子清楚得很,才不會和那個花心大少談感情呢!我會追在他身後跑只是不想讓他成為下一個想不開的人,我是幫鄭家守著他們的寶貝兒子呢!」

  「可是人家鄭家卻不怎麼感激你,你幾回到他家不是被請出來?」楊欣欣歎息一聲,張美欣雖是愛子心切,可是她卻將夏蓮芳的死算到他們饒家頭上,原本多年情誼也因此交惡,饒鄭兩家已有數月不曾往來了。

  「媽,鄭媽媽心情不好,我可以體涼,何況,我也認為鄭意偉不需負全部的責任,是夏蓮芳自己太懦弱選擇死亡的。」

  「別談那些,我問你的男伴是誰?那跟你剛剛穿那曲線畢露的衣服有沒有關聯?」饒豪青糾結著眉頭將話題又轉了回來。

  「哈——哈啾!」她將手上的衛生紙丟到垃圾桶後,又彎下腰從桌子底下抽了兩張,「還是爸厲害,什麼事都逃不過你的法眼。」

  「別灌迷湯,快說!」他一臉嚴肅。

  「好嘛,反正我也不打算隱瞞你們。」她抿抿漂亮的唇瓣,「沒辦法啊,我那一群稱兄道弟的好哥兒們一聽我要到『洞口』去,居然沒有人願意陪我,他們都怕到時抑止不了他們的男性荷爾蒙直線上升,變成一匹狼侵犯了我。所以我只好扮成一名阻街女郎……」

  這個答案眾人心中其實都有數,但仍對她的大膽感到震驚。

  饒豪青闔上眼,認真的考慮是否該對女兒下禁足令,免得哪一天自己的開明害了女兒!

  「很不可思議對不對?真的有人靠近我出價耶,不過他只陪我進『洞口』而已,我們什麼事都沒發生,當然,重點是我在那兒揪出了鄭意偉……」說得口沫橫飛的她突然沮喪的垮下雙肩,「他還是像刺蝟,雖然平和的聊了幾句,但又一次的不歡而散了!」

  「為什麼又找他呢?子柔,他現在是個受了傷的男人,會做出什麼樣的事誰也不知道。」賀曉桐忍不住說話。

  「沒錯,但他也是一個可憐的男人,我那富正義感的細胞就是不許我放棄他,所以我不得不跟著他,好拯救他。」她振振有詞的回答。

  「可是……」

  「我來說,曉桐,」饒子微拍拍妻子的手,「我們很擔心你會因此而愛上他,畢竟他是很有魅力的男人,雖然他現在頹廢落魄,但卻比以往自傲的他多了一份讓女人動心的氣質。」

  「拜託,哥。」饒子柔不以為然的送給他一記大白眼,「要愛上他早幾百年就愛上了,哪會等到現在?他自美國回來至今有五、六年了吧?我認識他那麼多年了,怎麼從沒動心過?」

  饒子微和賀曉桐交換一下目光,嘗過愛情滋味的人才會明白當愛來臨時,是誰也擋不住的,而且愛情也沒有時間表,時候到了才會降臨……

  「天,我累了,今天的拷問就到此為止好嗎?我的頭愈來愈痛了,我要先去吞兩顆普拿疼,晚安嘍,各位!」

  眾人看著饒子柔邊打呵欠邊上樓,莫不相視搖頭,他們擔心她已被鄭意偉吸引了而不自知。

  饒豪青喟歎一聲,複雜的眸光和妻子憂慮的眼神相遇,該對這個女兒怎麼辦呢?

  能怎麼辦?兒女都承襲了他的固執,要改變她的心意是比登天還難啊!楊欣欣的眸子無言的傳遞著這項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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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4 00:06:11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你們聽說了嗎?子柔真的跑去『洞口』了,呼,真是厲害。」蕭冠偉黝黑的臉上滿是崇拜。

  「你的消息太慢了,黑仔,那是一個禮拜前的事了。」羅怡靈一身都市貴族的精心打扮,明眸皓齒的瓜子臉有著盈盈的笑意。

  「對啊,最新的消息已經出爐了,我們身為子柔的『報馬仔』正要去通知她呢!」長得比女人還女人的美男子陳琨傑抽了一口香煙,再將煙蒂準確無誤的扔入桌上的煙灰缸。

  「真的?那我的消息也慢了一步,只是我們還要當報馬仔嗎?子微不是說為了子柔好,叫我們別再將意偉的動向告訴她了?」金髮藍眼的威爾森爬爬劉海。

  「那怎麼成?子微和曉桐現在是幸福得不得了,哪有什麼好聊的?不聊聊子柔的八卦不就無聊透了?」羅怡靈翹起紅艷艷的唇,頭一個舉手反對。

  他們是饒子微兄妹和鄭意偉的共同友人,先前饒子微被夏蓮芳情變的事是他們談論的主題,而現在深富正義感的饒子柔才是他們看戲的焦點。

  喝咖啡聊是非是他們「八卦會」的「宗旨」。

  「你們台灣不是有句話叫『日久生情』,那子柔會不會因此愛上意偉?」威爾森的藍眸快速閃過一道憂鬱。

  聞言,眾人的眼睛全瞥向他,賊賊的笑聲陡起。

  「幹什麼啊?你們。」他靦腆的低頭喝了一口咖啡。

  「威爾森,你這叫做『司馬昭之心人盡皆知』。」蕭冠偉咧開了嘴大笑。

  「沒錯,也叫做『此地無銀三百兩』。」陳琨傑朝他眨眨眼。

  「其實,你的條件超好的,為什麼不放手去追呢?身高一八五,外貌俊美,你老爸的科技公司坐擁上千億資產,子柔嫁過去還是個少奶奶耶!」羅怡靈挑挑柳眉道。

  「還不是子柔少根筋?我們一大票友人誰不知道威爾森的心意?子柔真是豬頭!」蕭冠偉幫威爾森出頭,引來他感激的一瞥。

  「那又怎樣?這次子柔要去『洞口』不是廣召善男?威爾森也不懂得把握機會?」羅怡靈撇撇嘴角。

  「可是,那種地方……」威爾森俊逸的臉紅了起來。

  「拜託,我真懷疑你是不是阿逗仔啊?你們不是超性開放的?」羅怡靈翻了翻白眼。

  「對啊,你又不是處男,真在那個地方上了子柔又怎樣?反正生米煮成熟飯……」

  「拜託!黑仔!」羅怡靈不耐煩的打斷蕭冠偉的話,「你老迂耶你,現在是西元兩千年,哪有什麼生米煮成熟飯的事?」

  「人家子柔才不像你,她還是個處子,所以還適用咱們炎黃老子的老調調!」他嘲弄的瞟了她一眼。

  「喂,你什麼意思?」

  「好了,別吵了。」陳琨傑受不了的皺起眉頭,「咱們的咖啡都涼了,不是要到子柔的公司去告訴她我們得到的新情報?」

  「是啊,走了,走了。」蕭冠偉趕忙起身帶頭先走。

  看著陸續離座的友人,威爾森歎了一口氣,認份的拿起帳單到櫃檯付帳。



  「什麼?他要去澳洲?」難得到公司報到的饒子柔一聽到這消息,馬上站起身離開辦公桌,和她的一群友人同窩在沙發上。

  「嗯,而且是明天下午的飛機,你要跟,動作可得快一點。」羅怡靈興致勃勃的盯著她。

  「明天?」她為難的回頭看了眼這幾個月累積得像座山的文件。

  「我想意偉一定是被你跟煩了,乾脆離開台灣。」蕭冠偉撫著下巴道。

  饒子柔伸出手敲他頭一記,「這種事不用你言明,我心裡有數得很。」

  「怎麼?突然變得很有良心,要待在公司辦公嗎?」陳琨傑戲謔的道。

  「才不呢!只是……」她摸摸額上已經結疤的傷痕,她老爸可說明了,不管她要做什麼,該盡的責任還是得先做好。

  「不會吧?你不跟了?那多無趣啊!」羅怡靈抿抿唇,無聊的靠向沙發椅背。

  「你別用激將法,子柔不去才好,反正意偉現在並不希望她的陪伴。」沉默良久的威爾森忍不住跳出來說話。

  大家心知肚明的瞅了他一眼,竊笑聲頻起。

  「你們笑什麼?」饒子柔蹙起了柳眉,一臉困惑。

  「沒事啊,只是你到底跟不跟?」羅怡靈再次切入主題。

  「我……」

  「這麼熱鬧啊!」饒子微闊步走了進來,掃視著眾人。

  「呃……我約了設計師剪頭髮,我先走了。」羅怡靈第一個起身離開。

  「我也是,我跟朋友約了喝下午茶。」

  「我也得走了,我下午有個會議要開,這次一定得出席,拜拜!」

  「我……我……」看著陳琨傑、蕭冠偉腳底抹油的緊跟著羅怡靈走出辦公室,一向較為木訥的威爾森竟腸枯思竭的找不出藉口離開。

  「威爾森,你就留下來吧,我大哥又不會吃了你。」看出他的窘狀,饒子柔移到他身旁坐下,拍拍他的肩。

  「說吧,你們這群惟恐天下不亂的人又來找子柔是為了什麼事?」饒子微在他對面沙發坐下,表情嚴肅。

  「大哥,你該拷問的人不拷問,威爾森何其無辜啊!」她替他說話。

  聞言,他的表情和緩下來,他搖搖頭,「沒辦法,那幾個太敏捷了,我還來不及打招呼全做鳥獸散!」

  「那也不能要威爾森當大頭啊!」

  他露齒一笑,「是啊,說來說去還是該怪你,如果你不這麼熱中意偉的事,我的那群朋友不會見了我就跑。」

  「那是因為你老念他們在敲邊鼓,他們當然受不了。」饒子柔歎了一聲,突地回頭瞟了桌上如山的文件一眼,她黑白分明的明眸骨碌碌的轉了轉,賊笑的瞅著饒子微,「大哥,我們打個商量如何?」

  準沒什麼好事!他沉默的搖搖頭。

  「別這樣嘛!」她噘起小嘴,站起身走到他身旁坐下,再撒嬌的拉拉他的手臂,「你該記得我是你和曉桐的大媒人吧,如果當時沒有我的雞婆,嫂子還有嫂子肚子裡的Baby會是你的?」

  他看她一眼,投降的高舉起手,「好吧,你要幹麼?」

  「我要去澳洲一趟,時間不定,公司就交給你了。」

  「什麼?!」他責備的目光移到一臉錯愕的威爾森臉上,然而,全心注意著子柔的威爾森根本沒有察覺到他的眼神。

  威爾森難以掩飾眸中的關愛道:「子柔,這樣好嗎?那兒你人生地不熟的,而意偉去的地方肯定是屬於紅燈區,就像是你們台灣的華西街……」

  「那又怎樣?」她一副沒啥大不了的樣子。

  「子柔,不可以!」饒子微擰起了面容,「威爾森的顧慮是對的,澳洲不是台灣,若出了什麼事,你真的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我不管,反正我去定了。」她雙手環胸,一臉堅決。

  「我會跟爸談,要他這次強制執行禁足令!」

  「哥!」她不平的站起身怒視著他,「你可別忘了,當初夏蓮芳離開你時,你可是什麼都不管的躲到台南去療傷,而我這次還先跟你『請假』呢!」

  「這算什麼?討人情了?」他也一臉的不高興。

  「才不早,只是要告訴你,我跟你一樣,作了決定就一定要勇往直前,什麼也攔阻不了我!」她輕哼了一聲。

  「那隨你的便,反正這一次為了你的安全,我也不打算妥協。」

  「好啊,看誰比較厲害!」她接下戰帖,倏地轉身走到辦公桌後,拿起衣架上的皮包及薄外套。

  「你要做什麼?」他站起身走到她身邊。

  「出去!」她氣沖沖的走了兩三步後,突地又停下腳步,回過身認真的看著他,「大哥,我知道你是擔心我,可我跟你保證,我絕對會照顧好我自己,另外……」她美麗的眼眸閃過一道困惑,「我心底有個聲音叫我一定要緊跟著鄭意偉,我想那應該是擔心他會想不開自殺的預警吧。」

  她聳聳肩,漂亮的臉蛋兒抹上一股亮麗的光彩,「總之,這一趟除了跟著他鬥鬥嘴外,還可以看看不同的『風光』,好玩得很,別攔我哦,謝了!」

  饒子微除了沉默以對外,也實在不知該說什麼?他妹妹雖然可愛,但執著又帶著拗脾氣,他真是拿她沒轍!但就怕她和鄭意偉的事成了玩火自焚,到時該如何?

  他回身走到一臉頹喪的威爾森身旁拍拍他的肩,「再不對子柔表白心意,恐怕你真的得不到她的愛了。」

  他抬起頭來凝視著饒子微,他也知道啊,可是子柔只將他當成哥兒們,一旦表白了心意,會不會連哥兒們都做不成呢?

  饒子柔一離開辦公室便驅車來到鄭意偉的住處,雖然好友們的情報一向有百分之九十的可信度,但這是鄭意偉頭一回要離開台灣,她不得不謹慎些,免得被拐離了台灣還不自知。

  「叮咚!」她按了門鈴。

  慈祥可人的李媽一開門見到是她,眉頭隨即皺了起來。

  「李媽,你怎麼跟我爸一樣,一見到我眉毛就皺得要打結?」饒子柔笑嘻嘻的越過她走進客廳。

  「呃——子柔小姐,你怎麼還來?夫人她……」她為難的搖搖頭,指指門口,「你快走吧!」

  「沒事的,挺多再唇槍舌劍一回合而已嘛。」饒子柔一副天塌下來也沒事的灑脫狀,愉悅的坐下身,俏皮的朝她眨眨眼,「一杯冰咖啡,謝謝!」

  「不必準備了,李媽。」一個冷冷的聲音從饒子柔的身後傳來,張美欣今天的心情還是挺差的。

  饒子柔愉快的回過頭,「鄭媽媽,你今天心情還是像外面的天空一樣Blue的。」

  「別跟我嘻皮笑臉,我沒心情招待客人,尤其是你這種不請自來的客人。」張美欣冷睨著她。

  呼,火氣還不小,跟外面的大太陽一樣!她在心中嘀咕一陣後,又展開笑顏,「別這樣嘛,你們這兒近來的客人是少之又少,我來這兒你們多少也表現一下歡迎之意嘛。」

  「那是拜你哥之賜!」張美欣冷冷的走到門口,「請你離開。」

  「那怎麼成呢?我還沒有見到意偉呢!」

  「你還纏著他幹麼?你哥害他還不夠嗎?」

  「誰害他啊?他是自作孽不可活。」饒子柔不平的發出抗議之聲。

  「那你還來這兒幹麼?」一個極冷漠的聲音跟著響起。

  她拍了額頭一記,他可真會找出場的時間!她扯扯嘴角,認命的站起身,回頭看他,「嗨,呃——一星期沒見了吧!」

  「是啊,你還真厲害,我窩在家裡七天,你就放我自由了七天,而你今天會來,想必是威爾森他們跟你說我要出國的事吧。」他走到她對面坐下。

  「賓果。」她微笑的揚起嘴角。

  「你要出國?怎麼我和你爸都不知道?」張美欣愣了一下,快步的走到兒子身旁。

  「媽,我想出去走走。」

  「那媽陪你去,媽才放心。」

  「不必了,子柔陪我去就成了。」他面無表情的將目光移向一臉錯愕的饒子柔。

  她耳朵沒出差錯吧?他要她陪?這是天下紅雨還是鐵樹開花啊?饒子柔怔怔的瞪大了雙眼,嘴巴大得可以塞下一顆雞蛋。

  而張美欣則瞠目結舌的死瞪著兒子。

  「饒子柔,你嘴巴再不闔起來,蚊子要飛進去了。」他淡淡的提醒她。

  她順從的閉上嘴,一臉不可思議。

  「意偉,你有沒有說錯?你要她陪你去?饒家害你害得還不夠?你還要她跟你同行?」終於找回聲音的張美欣驚愕的握緊兒子的手。

  他深吸了一口氣,凝視著她道:「我沒有說錯,我要她陪我去。」

  「可——咳咳——」饒子柔咳了幾聲,清清喉嚨,找回瀕臨癱瘓的聲帶後再潤潤唇,「你不是很討厭我跟你嗎?」

  「怎麼?要你跟你反而怕了?」他瞟了她一眼。

  「這——當然沒有,只是多少會有點難以置信嘛!」她想了一下,突地俏皮的道,「我知道了,這一星期來我沒有來鬧你,所以你覺得無聊透了,這次出遠門就要我跟了?」

  他冷笑一聲,表情深不可測,「隨便你怎麼想。」

  瞧他一臉冷颼颼的,饒子柔有些裹足不前,她皺著眉頭,「別告訴我你是故意放出消息,引我上勾的?」

  「哼,姜大公釣魚,願者上勾,沒有人逼你來這兒。」

  「可是你知道我聽了消息肯定會過來的嘛。」

  「哈,說這麼多,你是不打算跟我同行了?」

  這怎麼說呢?以往是她死賴著要跟著他,他這麼「大方」的要她跟,她反而覺得怪怪的。

  「你該不是有什麼『特定理由』要我跟著你去吧?」

  他冷眼睨她,「若沒膽子跟,那就算了!」語畢,他轉身朝房間走去。

  她想了想,管他的,難道他敢對她怎麼樣嗎?「去就去,誰怕誰啊!」她在他身後大叫。

  鄭意偉停下腳步,回過頭來,俊臉上居然有著一股淡淡的笑意,「謝謝你!」

  這什麼跟什麼啊?她愣了愣,喃喃的道:「肯定有問題的,他居然對我笑,還說謝謝?!」

  她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沒來由的感到頭皮發麻、雙腳顫抖起來。

  「你別跟著我兒子,我自然會陪他去!」久站在一旁的張美欣見兒子進房後,開始發起炮火。

  「呃——我也正要考慮要不要跟?不過,看你硬要跟的份上,那我是去定了。」她故意和張美欣唱反調。

  「你是故意的!」

  她大方的點頭承認,「鄭媽媽,你嘛幫幫忙,你剛剛有親耳聽到意偉說要我陪他去,而且還笑說謝謝呢!」她柳眉兒一皺,「當然,這一點是有些詭譎,不過那又怎樣?這『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總沒錯。」

  眼見自己的口才贏不了這個新新人類,張美欣端起面容,下起逐客令,「饒子柔,你給我出去。」

  「鄭媽媽,其實你應該感謝我,你知道嗎?」邊往門口走的饒子柔還是不放過和她「抬槓」的機會。

  「哈!」她臉色丕變,「我兒子會變成這樣,一切的一切都是你哥造成的,說起來他就是罪魁禍首,連自己的女朋友都保不住!」

  「那得怪你兒子的魅力太強了。」饒子柔就事論事的道。

  「是嗎?」她冷笑一聲,「原來你老跟著他,是因為愛上他了!」

  「拜託!」饒子柔拍了額頭一記,朝天翻了翻白眼,「鄭媽媽,我對愛情是有免疫力的,要不然,我哥和意偉的那群男性朋友你也認識,他們個個外貌出眾,家世一級棒,我怎麼從沒動心過?」

  「話不要說得那麼滿,誰曉得是不是你悶騷!」張美欣氣沖沖的打開客廳門指著外面。

  聞言,饒子柔沒有生氣反而露齒一笑,「鄭媽媽,你也挺會罵人的。」

  張美欣對她的巧笑倩兮視若無睹,「哼,總之,意偉會變成這樣都是你們饒家害的,我不管你有沒有愛上意偉,我可以老實告訴你,我是不會接受你這個媳婦的!」

  饒子柔重重的點點頭,一腳跨出門檻,「那你放心,我在家裡輕鬆愉快極了,大家全當我是個寶,我還沒傻得嫁到你這裡來讓你虐待。」

  她臉色丕變,「饒子柔,你——」

  「噓!」饒子柔站出門外,食指放在唇瓣,「鄭媽媽,你兒子已經很像刺蝟了,你別再像他了。」她挺直了腰桿,嘻嘻哈哈的表情轉為嚴肅,「其實,我們兩家是世家,我爸媽都好關心你們,可是你們自己建起一座無形的牆,硬要將他們隔絕在外。

  「當我說要幫你們守住惟一的兒子時,他們嘴巴雖說不願意,但還是默許我跟了意偉快七、八個月的時間,這是他們能給予的惟一幫助。」

  她歎了一口長氣,「鄭媽媽,其實我真的好懷念以前我來這兒時,開開心心的張羅點心給我吃的鄭媽媽,那時的你好疼我喲。」

  張美欣像是被震醒了般,她踉蹌的倒退一步,無言的看著眼前美麗的容顏。

  「你好好休息吧!哦,我注意到你綰起來的烏亮頭髮中冒出幾根白頭髮了,肯定是太煩累的原因。」饒子柔笑了笑,「我知道我也是煩你的人之一,所以我現在馬上消失!」

  語畢,她俏皮的轉個圈,然後一溜煙的跑到樓梯口,捨棄了電梯步下樓去。

  「這是八樓呢!」張美欣脫口而出。

  「我消失了!」饒子柔輕快愉悅的聲音傳了上來。

  張美欣忍不住笑了,而在驚覺自己臉上的笑容時,淚水急速的在眼眶裡凝聚,「這孩子……」

  是啊,她以前好喜歡這個沒有心機、笑口常開的饒子柔,曾幾何時,自己居然對她惡臉相向?惡語不斷?

  拭去了臉上兩行清淚,她將門關上,望著站在一角凝視著她的李媽,她露出一抹苦笑,「我最近是不是變得很惹人嫌?」

  李媽愣了一下,眼淚快速的飆出眼眶,「夫人,你……」

  張美欣吐了一口長氣,搖搖頭,「我看了你的表情就知道了,你老爺說的對,我太冥頑不靈了。」張美欣握住她的手,「饒子柔真是個好孩子,對不對?」

  「嗯,嗯。」除了點頭外,淚流滿面的李媽哽咽的說不出話來。夫人總算恢復理智了,而這個家的烏雲也應該會慢慢的散開,要再見到陽光應該不遠了!

  隔天的午後,藍天白雲,陽光燦爛,夏風徐徐,是個出遊的好時機。

  鄭琮國一家三口坐在客廳,奇異的氣氛籠罩著一室,壓得三個人的心都沉甸甸的。

  鄭琮國凝視著變了樣的兒子,他今早出門,回來時及肩的長髮被剪至耳下,泛青的胡碴也刮得一乾二淨,整個人看起來清爽無比。

  見他如此,他非但沒有感到一絲輕鬆,反而擔憂不已,兒子關在房間里長達一個星期,這是夏蓮芳自殺後從不曾發生的,他不言不語,一直到昨天饒子柔來才出房門,他心裡到底怎麼想的?

  張美欣望著兒子隨意扔在門邊的一小箱行李,兒子的樣子恢復了,可是他一臉的笑意卻有一股釋放的詭異,這令她憂心極了,而且那隻小行李箱根本裝不了多少衣物,他去的時間也不一定,雖然身上有金卡、現金,需要時隨時可以採買,可不知怎的,她的一顆心就懸在半空中,整個人益發的不安起來。

  鄭意偉低頭看了手錶一眼,三點了,饒子柔還沒來,該不是臨時退縮了吧?

  他抿抿性感的唇瓣,若她無法成行,那他該找誰同他一起前去澳洲?

  他已經謝絕了羅怡靈等一群友人的送行,而最好的朋友子微……

  他臉色一黯,夏蓮芳事件是兩人心中永遠的疙瘩,要再尋回以往的友誼是不可能了,何況他也沒有時間來贏回友誼,因為這一趟到澳洲是尋找他「長眠」的地方,而他需要一個為他收屍的人……

  呵!若饒子柔知道他找她同行的目的是為了替他收屍,肯定嚇得花容失色吧!

  只是,關在房間的這一星期來,他仔細的考慮了所有的好友們,思忖再三,饒子柔還是雀屏中選了,原因有三,第一,她生性大膽;第二,她有絕對的耐心;第三,這陣子也只有她忍受得了他的陰陽怪氣及冷言冷語。

  父親說的對,他的確是個懦夫,因為他連結束自己這個可憎的生命都得遠走國外,為的是讓飄零的靈魂不至於與夏蓮芳的靈魂相遇,他沒臉見她也不敢見她,一想到她跳樓前那張邪冷的面容,他便驚嚇不已。

  所以他要離開這兒遠遠的,遠遠的……

  「鈴鈴鈴……」電話聲陡起,打斷了他千轉百繞的思緒,他看著母親接起電話,臉色微微一變。

  「呃——我過去一趟,沒關係的,再見。」張美欣匆匆的掛了電話,看了丈夫一眼,「我出去一下,馬上回來。」

  「什麼事?」

  她瞟了兒子一眼,拉了丈夫走到一角,低聲道:「子柔來不了,欣欣和豪青不肯讓她和意偉出國。」

  「那你……」

  「我要去求他們,求他們讓子柔跟意偉出去,還有兩個半鐘頭的時間,你先看著兒子,要他別上機場,我會盡快帶子柔回來的。」語畢,她急忙的回房拿了皮包出門了。

  鄭意偉看著母親焦急的身影,他緊緊的將這一幕記在腦海裡,他不知道母親要去哪裡,可是這可能就是他們母子間最後離別的一景吧!

  而杵在原地呆立不動的鄭琮國直到妻子關上門的那一剎那才有了反應,妻子今天的反應實在和以前大不相同,她是恨饒家的,但她現在卻要去求饒家讓子柔和意偉作伴?其中發生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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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4 00:06:31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楊欣欣打開門,錯愕的看著一身米白旗袍的張美欣,「美欣?」

  「呃——我可以進去嗎?」

  「當然,當然。」楊欣欣僵笑一聲,趕忙請她入內。

  張美欣一進屋子就看到一臉不平的饒子柔噘起了嘴,雙手環胸的坐在兩隻大行李箱上,饒豪青則是吹鬍子瞪眼的一臉怒氣,在座的還有饒子微夫婦。

  眾人看到自從夏蓮芳自殺的事情後,見到他們便張牙舞爪、辱罵個不停的張美欣,全都愣住了。

  「鄭媽媽?你真的來了?」饒子柔開心的站起身奔向她,一把抱住她。

  張美欣有些不自在的推開她,再將目光移向饒豪青,「豪青兄,我知道這段時間,我的態度很差,請你們……」她的目光一一巡視過眾人,「請你們接受我的道歉。」語畢,令人意外的,她竟當場跪了下來。

  眾人怔愕的互視一眼,楊欣欣趕忙蹲下身拉起她,「別這樣,美欣,我們都不怪你啊。」

  「不。」張美欣抬起頭來直視著她,「我知道你們還怪我,所以才不讓子柔跟著意偉出國是不是?」

  「這——」楊欣欣慌忙的看向丈夫。

  他責備的目光移向暗吐舌頭的女兒,原來她剛說要去廁所是打手機搬救兵!

  「美欣,你請起來,那件事和這件事根本是兩回事……」

  「不,我請求你們答應讓她去好嗎?我知道我這個請求是自私了些,易地而處,我也會阻止她去,可是今天變得鬱鬱寡歡、頹廢不振的是我的兒子,他難得開口要子柔陪他,就請你們答應好嗎?」她雙手合十,一臉哀求。

  「這……」饒豪青一臉為難。

  「伯母,可是澳洲離台灣終究有一大段距離,若出了什麼事怎麼辦?」饒子微忍不住開口。

  「不會的,意偉他這陣子雖然墮落,但他還是懂分寸的,否則……」她難過的眼眶都紅了,「他不會只找那些妓女洩慾的。」

  此言一出,眾人無言了。

  張美欣猛眨眼睛以阻止盈眶的淚水滑落,她哽咽著聲音握緊饒子柔的手,「我知道這樣是委屈了子柔,畢竟這幾個月來,意偉也沒給過她好臉色,可是我可以保證意偉絕不會欺侮子柔的。」

  「那是當然,我不要欺負他就好了。」饒子柔笑咪咪的搶過話。

  但這句話卻引來三記大白眼,她歎息一聲,「放輕鬆嘛,各位,你們就當我跟團出國玩就好了嘛。」

  聞言,饒子微和賀曉桐的眼眸都浮上笑意,他們已有預感,爸媽肯定會讓步的。

  「豪青哥,欣欣,就算我拜託你們好嗎?意偉這次變得很不一樣,他今早頭髮剪了鬍子也刮乾淨了,但不知怎的,看他這樣,我是更不放心,可是他又不要我在身旁跟著,所以如果子柔在的話,我會比較安心。」張美欣來回的看著兩人。

  「爸、媽,你們就答應了嘛,鄭媽媽跪著好怪的,我是不是也要跪下?」

  饒子柔擰起了柳眉。

  楊欣欣歎息一聲,彎下腰拉起張美欣,「你起來吧。」

  「你答應了?」

  楊欣欣將目光移向丈夫,饒豪青沉重的點點頭,縱然有百般的憂心及不願,此時也不好說什麼了。

  「謝謝,謝謝!」張美欣忍不住哭了起來。

  饒子柔抽了一張面紙遞給她,「鄭媽媽,別哭了,你這一哭,我爸媽可會改變主意哦。」

  聞言,她趕忙擦乾眼淚。

  見狀,其他人忍不住笑了起來。

  饒豪青望著女兒得意的朝他們眨眨眼的嬌俏神情。唉,這個女兒就是這樣窩心、惹人疼愛,只是這回意偉屬意要女兒跟著他,這一改以往的作風令他感到不安。

  澳洲雪梨

  機場內,饒子柔剛從旋轉的行李轉台上拿到兩隻大行李,一手拖著一隻行李箱的她一臉不屑的以眼角瞟著悠閒的坐在前方椅子上,蹺著二郎腿的鄭意偉。

  真是太遜了,一點都不懂得憐香惜玉,只是……她聳聳肩,他好像從來就沒有憐香惜玉過嘛!

  可是也不能這樣啊,畢竟這次是他開尊口要她陪他來的,多少也該表現一下君子風度吧,幫女人提行李是禮貌啊!

  好不容易走到他面前,她瞟了眼躺在他腳邊那只沒有兩公斤重的小行李,「喂,多少也幫幫忙吧,我的行李重死了。」

  「早跟你說不需要帶那麼多的。」他淡淡的道,一張俊臉沒有溫度。

  「可我問你要在澳洲待幾天,你答『沒有時間表』,那我總得將兩箱都帶來啊,反正都打包好了,另外,你媽帶著我趕到你家時,你都準備要上機場了,我根本來不及再看看什麼要帶、什麼不要帶。」

  聞言,他的神情沉了下來,在到機場的路上,子柔描述了母親為了讓她能跟他同行而向饒家二老下跪的事。

  他痛楚的低下頭,他真是個不孝的兒子,他拖累太多人了,他真的不該再生存在這個世界了。

  「喂,你幹麼?」她蹲下身子試圖看清他的表情。

  他深吸口氣,雙手搓揉著臉,隨即站起身來,「該走了。」

  看著他彎下身拎起行李,頭也不回的朝海關人員走去,她低頭看著自己的兩隻大皮箱,忍不住在他身後大叫,「喂,多少發揮一下你的國際禮儀嘛,幫我……」

  突地身後的一雙大手接過她的行李箱,「我來幫你。」

  她順著那雙毛茸茸的金毛手臂往上一看,訝異的叫道:「威爾森!」

  威爾森露出靦腆的笑容,「總算趕上你了。」

  「你……」對他的出現,她咋舌不已。

  「呃——我是朋友們推派出來的,你也知道大家在一起就是聊八卦嘛,這次你們跑來這兒,他們派駐在各個PUB的眼線就沒作用了。」

  饒子柔朝天翻了翻白眼,「你們真的是閒閒沒事幹耶!我真是敗給你們了。」話雖然這麼說,但她自己以前也是這群「八卦會」的會員之一。

  威爾森尷尬一笑,其實他是被「激」來的,那一群好友們說,他們已經感覺到子柔正逐步的淪陷在愛情之中,他如果再不行動,子柔肯定會成為鄭意偉的人!

  她側頭凝視著他,「威爾森,可是我不想讓你跟著耶,我相信意偉也是!」

  他握住行李的手一僵,無言的看著她。

  「我知道你是好意,可是你是我們這一群朋友中臉皮最薄的人,我很擔心鄭意偉那晴時多雲偶陣雨的怪脾氣,會讓你很不好受。」

  「沒關係的。」

  「不!有關係,你們也是好友,你也知道現在的他有多討厭別人跟著他。」

  「可是我……」他俊美的五官滿是焦慮,可是口才遲鈍,更別談說服力了。

  「回去吧,呃——這樣是太殘忍了,都坐了那麼久的飛機,那你就在澳洲四處玩玩吧,別跟著我們。」語畢,饒子柔接過自己的行李,快步的拖著它們朝入關檢查處跑去。

  威爾森的目光遠遠的與已出關的鄭意偉相遇,他深邃的眸子太過淡然了,而這雙憂鬱的黑眸更加容易奪取女人的芳心,尤其是子柔這個深富正義感的女人……

  淒涼一笑,他回過身子,走回行李旋轉台,縱然無法贏得她的愛,但他也要像個男子漢的跟鄭意偉談開,若是他不打算接受子柔,那麼,就不該將她留在身邊。

  「什麼Men'stalk?」

  被放鳥的饒子柔鼓起腮幫子,站在飯店房間的玻璃帷幕前,望著眼前雪梨港的漂亮風景。

  聞名遐邇的雪梨歌劇院,那像極了橘子瓣的優雅建築在藍天白雲的襯托下更形壯麗,自由飛翔的海鳥愉悅的在空中嬉戲,幾艘觀光游輪穿梭在雪梨大橋下,這樣的美景實在美極了,可是她的心情卻有點鬱悶……

  唉,威爾森來湊什麼熱鬧嘛?還一臉嚴肅的要和鄭意偉「單獨」談談!

  最後被丟下的是她,簡直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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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穿著寬鬆格子罩衫的鄭意偉和一身米白絲衫的威爾森出現在雪梨港旁這間散發著濃濃咖啡香的露天咖啡屋時,立刻引來眾人的側目。

  兩人在花傘下坐下,直至咖啡送上桌後,仍是一語不發。

  鄭意偉啜了一口咖啡,放下杯子,雙手環胸的靠向椅背,「說吧。」

  威爾森怔了一下,深吸一口氣,「你應該知道我要說什麼不是嗎?你雖然是別人口中的花心大少,但你的思維一向敏銳。」

  他扯扯嘴角笑了笑,「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好多年來我都是以肉體來感覺,沒什麼機會用腦子、用思緒了。」

  「很顯然的,這次你提議來澳洲就用了腦子了。」他有些生氣的看著鄭意偉道。

  鄭意偉轉過頭來,挑高了眉頭,「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懂!要不然你這一次怎麼會主動要子柔陪你來這裡。」

  「呵,我懂了,原來是因為子柔。」鄭意偉凝視著他,單刀直入的道,「我不會跟你搶子柔的。」

  「嘴巴這樣說,但是你的行為說服不了我。」他悶悶的低喃。

  鄭意偉落寞一笑,「你放心吧,威爾森,男人最重要的不是女人而是友誼,我已經破壞了和子微間的友情,我不會傻得再將我們之間的友情破壞。」

  威爾森愣了愣,喃喃的道:「是嗎?」

  鄭意偉做了個深呼吸,心想,一個將死之人怎麼還會想要女人呢?不過,他沒有將這句話說出口,因為威爾森是個仁慈的好男人,一旦得知他的決定,一定會想法子阻止他的。

  「意偉,那我不懂,你不是很討厭子柔當跟班嗎?為什麼這一次例外?」

  「別問了,不久你就會知道了。」他淡淡的一笑,笑中帶著濃濃的苦澀。

  「從夏蓮芳的事情後,你就一直怏怏不樂的,我也很想幫你的忙,可是你一直拒絕——」威爾森坐直了身子,真誠的道,「難得你願意這樣坐下和我談,有沒有我可以幫得上忙的?」

  「有,那就是離我和子柔遠遠的,我不想有兩個跟班。」他面無表情的道。

  聞言,威爾森瑟縮一下,覺得他一下子又將兩人的距離拉遠了。

  「威爾森,我知道這樣說可能刺傷了你,但是我有我的苦衷,在這裡,我只能跟你保證,我不會傷害子柔,更不會對她如何,你大可以放心。」

  「我——」他仍舊疑惑。

  「總之,很久以前,我就知道你喜歡她,所以我不曾動過她,但可悲的是,我卻對夏蓮芳和子微……」他自嘲一笑,站起身,從皮夾裡抽出一百元紙鈔放在桌上,「我話說清楚了,再來怎麼做就看你了。」

  威爾森看著鄭意偉離開後,仍坐在椅子上。意偉將問題丟還給自己了,可是他能如何?子柔要他離開,意偉也要他離開……

  他爬爬劉海,拿起已經冷掉的咖啡喝了一大口,好苦、好澀,就如同他現在的心情一樣。

  格蘭沃斯谷的騎馬場上,鄭意偉面無表情的騎著黑色駿馬在這片溪谷草原上踱步,望著一片欣欣向榮的綠色草原及前方的翠嵐山巒,他的心卻無法放鬆,尤其再伴隨著觀光客嬉笑怒罵的高分貝聲音,這片自然之景中全是熱鬧的城市雜音,其間多名女觀光客更是不時的對他「放電」,可惜的是,他現在早已成了絕緣體。

  他臉色一冷,掉轉了馬頭,直往馬棚奔去。

  「又來了!」跟在身後的饒子柔穿著一身帥勁的騎士服,如花的容顏同樣也引來男士們的傾慕,不同於鄭意偉的冷峻,一直帶著笑靨的她身旁圍了多名男士與她攀談。

  看著鄭意偉利落的從馬上一躍而下後,饒子柔立即禮貌的跟男士們點頭後便策著身下的白馬往馬棚而去。

  一見他進了換衣間,她趕忙躍下馬,急匆匆的跑往女子換衣間,三兩下工夫的將騎馬裝換掉後,一身淡雅休閒長裙的奔出換衣間。在看到穿著絲質罩衫和條紋長褲的鄭意偉仍站在馬場的入口大廳等她時,她總算鬆了一口氣。

  「你的動作愈來愈快了。」鄭意偉見她跟上來後,淡淡的道完便走下階梯,坐進租來的轎車內。

  她歎了一口長氣,真是的,都不能讓她好好享受一下在自然草原策馬奔馳的快意感!

  垮著雙肩進了車內,她扯扯嘴角,「請問『領隊』,再來我們要去哪一站?」

  他看了她一眼,沒有回話便開車上路。

  他不是不懂她話中的諷刺,畢竟他們來澳洲已一個多月了,但為尋找他的靈魂長眠處,他馬不停蹄的東奔西跑,然而,卻一直找不到適合的地方。

  「我說,請問領隊、導遊,咱們的下一站是哪裡?」見他又陷入自己的思緒中,饒子柔不耐煩的嘟嚷著。

  其實她還算是有耐心的人,可是跟著他東奔西跑下來,她實在很難不發牢騷,因為他們往往坐了好幾個小時的車程來到一個景點,待不到一個小時就走人了,叫她怎能不怨不嘔呢!

  「鄭意偉,麻煩你說說話好嗎?我們來澳洲已經一個月又八天了,加總起來,你的話恐怕不到五十句呢!」她大聲抗議,但見他仍保持沉默。

  她瞟了後視鏡一眼,確定在這條山谷路上沒其他車子跟隨後,她突地倚近他,一把握住他的方向盤向右轉,休閒布鞋一腳踩在他的腳上用力的踩了煞車。

  車子急遽打滑,脫離了馬路,車身擦撞到一旁的壁崖再往前滑落在高度落差近兩公尺的茂盛草原之中。

  車子停住了,由於兩人都系有安全帶,因此都沒有受傷,但看著眼前又高又密、幾乎蓋住車身的濃密草原,他們瞠目結舌的不知所措。

  良久,一臉愧疚的饒子柔吐吐舌頭打破了沉默,「呃——呃,純屬意外。」

  「是拜你之賜吧!」鄭意偉一臉無奈的搖搖頭。

  聞言,她燦爛的笑了起來,「好了,總算湊足五十句了!」

  置身在草原之中,感覺很像在另一個世界,四周靜得無一絲聲響。他看著從車窗伸進來的幾株高草,再略微仰頭望著和綠色草原相映的藍色天空,這個地方不錯,微風涼涼的低喃著,除此之外,靜悄悄的……

  「鄭意偉,你又神遊去了!」她翻翻白眼,用力的扯扯他的手臂。

  他回頭看她,「你在說什麼?」

  「我說你又神遊到哪裡去了?」

  凝眸著她亮麗的雙眸滿是不平,反之,置身在這寧靜的草原中的他心情卻分外的好,他揚起嘴角暗忖著,若沒有她在場,也許這兒是最佳的安眠處呢!

  「我警告你,你再不出聲,我就將你踢出車外,讓你去躺草地!」饒子柔生氣的鼓起腮幫子。

  他笑了笑,「我以為你是很有耐心的人。」

  「我是啊!可是將心比心,你跟前跟後一個人近四十天,結果那個人只說了五十句的話,你做何感想?」

  他頭一偏,「我會覺得很安靜。」

  她愣了一下,隨即抗議道:「那你的意思是我很煩了?」

  「我沒那個意思。」

  「沒有是最好,不過——」她突然笑了開來,「這會兒我們被困在這兒,若不爬出車外求救可就完蛋了,怎麼你的心情反而輕鬆許多?」

  「我找到我的桃花源了。」鄭意偉一臉平靜。

  「桃花源?」她擰緊了柳眉,看了看四周,「拜託,周圍除了草以外還是草,什麼桃花源?」

  「我知道意思就好了。」他淡淡的笑道。

  「別那麼小氣嘛,就看在我是你惟一的伴份上,分享一些好嗎?」

  這事怎能分享呢?何況這時的他還得分神想著該如何支開她,好釋放他充滿罪惡的靈魂。

  「別又收口了,意偉,說真的,你這陣子像變了個人似的,最先陪你來,還想著你大概會選在紅燈區逛吧,結果你居然『守身如玉』,真是太令人驚訝了。」

  「大可不必,我對女人已經沒有胃口了。」

  「不會吧!我……難道你……」她很不禮貌的將目光移到他的雙腿之間。

  他嘲諷一笑,「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可是我厭倦了性,也厭倦了女人!」

  她微挑柳眉,「原來你也不當我是女人。」

  鄭意偉看她一眼,「我不當你是女人,那是我的心態使然,你不需要太傷心,何況這一路下來,你身旁的男伴也不少。」

  「真難得,你現在學會安慰人了?」她詫異的瞪大了眼。

  他微微頷首,「我學到的事很多,但我沒有太多的時間來顯示我的轉變。」

  「這什麼意思?我聽不太懂。」

  「以後你就會懂了。」

  「我不喜歡打啞謎。」

  「而我一向不喜歡說得太多。」

  她送給他一記大白眼,「謝謝你的提醒,你這趟旅行已證明你有多不愛開口說話了!」

  鄭意偉淡淡一笑算是回答。

  「那現在呢?天色快暗下來了,如果我們不趁現在走到公路上求救,恐怕得在這兒待一晚了。」饒子柔憂心忡忡的提醒道。

  「是嗎?」他一點都不擔心,也許晚上就是他的時機,他好累了,或許這是上天幫他挑的長眠地吧!

  「鄭意偉,麻煩你想快一點,天色已經暗下來了。」

  可不是嗎?才一眨眼工夫,四周變成灰色了,他凝視著她,「如果今晚我想待在車上呢?」

  饒子柔愣了愣,「你是指這兒。」

  他點點頭。

  「你真的怪裡怪氣的,沒事吧?」

  鄭意偉搖搖頭,「我有事沒事你應該最清楚的不是嗎?你跟在我身邊那麼久了。」

  「就是跟得太久,才能分辨出你現在的不同啊,有點神秘又讓人不怎麼放心。」她睜著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緊盯著他。

  「所以我該讓所有關心我的人不要再擔心了。」他低如蚊蚋的低喃。

  饒子柔擰起了眉頭,「你說什麼?」

  他搖搖頭,俊臉上卻閃耀著一股釋放後的輕鬆光彩。

  她凝視著他,沒來由的,心好像被一顆大石頭緊緊的壓迫著,愈來愈不舒服。

  鄭意偉微微一笑,側身開門下了車,雙腳踩在濃密的草原上,他一百八十幾公分的身高和青綠的草同高,稍微抬高下顎,他明亮的雙眸透過草縫看到一片逐漸放寬的沙岸,而夜空下,幽暗的海洋在月光及星光的照耀下,像極了一面大鏡子,反射出天上的繁星及皎潔的白月……

  確定就是這裡了!鄭意偉心想,他雙手撥開濃密的草叢,欲朝海岸的方向而去。

  仍在車上的饒子柔見了,想也沒想的就下了車,奈何她的個兒不夠高,一下子就被草淹沒了。

  「鄭意偉,我看不到路啊!」她趕忙扯開喉嚨大叫,一會兒後,人高馬大的鄭意偉突地撥開她眼前的高草出現在她眼前。

  她不悅的噘起嘴,「你很差勁耶,就將我一個人扔在這裡。」

  「我這不是回來了嗎?」他的臉上仍有著她難以理解的笑容。

  她潤潤唇,「你真的怪怪的。」

  他扯了扯嘴角,溫熱的大手突地握住她的手,「從來不覺得你嬌小,但這片草原卻讓我有了這樣的感覺。」

  「我本來就不怎麼高,但女人就是有高跟鞋這種東西……」她得意的睨他一眼,卻發覺他的目光直視著前方,左手則忙著撥開那些比人還高的草,根本無暇聽她說話,聳聳肩,她聰明的閉上嘴巴。

  鄭意偉沒想到這片草原離那片海岸竟有好長的一段距離,他牽著她的手走了好久,那片海岸還是離他好遠。

  半晌,「愈來愈冷了,你有沒有感覺?」饒子柔實在有些後悔,急忙下車居然連外套及皮包都沒拿,可是誰又知道他會帶著她走這麼遠呢?

  「你的目的地是哪裡?或是請你行行好,告訴我你看到的『風景』是什麼?因為我看到的除了草以外還是草。」

  鄭意偉側臉看她一眼,「待會兒你就知道了。」他注意到海岸邊有一間小屋子,不過並沒有燈光,也許是一間廢棄的小屋。

  「待會兒待會兒,我已經忍好久了。」

  「真的快到了。」

  「最好是,因為我已經快冷死了!」她嘟嘟嚷嚷的吐了一口長氣。

  他握緊她的手,這才發覺她的手真的好冰,看著她那單薄的夏裝,再低頭看著自己的短衫,他突地放開她的手,脫下短衫。

  「喂,你幹麼?想冷死你自己啊!」她大驚失色的拉著他的手臂。

  「套上去。」赤裸著上身的他將衣服遞給她。

  「我不要,喂,你最好穿上,我可不想照顧一隻病貓哦!」她開玩笑的道。

  「不會的,我的身體好得很,待會兒我還想去游泳。」

  「游泳?」饒子柔瞪著圍繞著他們的草原一眼,質疑的問,「在草原上游泳不怪嗎?怎麼游呢?」

  聞言,他愣了愣,下一秒爆出爽朗的大笑聲。

  察覺到自己的語病,她撇撇嘴角,眸中全是笑意,「我真是頭昏了我。」

  大笑過後,鄭意偉覺得帶她來是絕對正確的,在他將死之時,她還能耍寶讓他發出從心坎深處而起的狂笑。

  他的俊臉上滿是溫柔,沒有一句話,他將手中的短衫套在她的頭上,再輕柔的拉起她白藕般的手臂穿過袖子。

  饒子柔呆了,像個二愣子的任由他將短衫穿在自己的身上。認識他近六年,她不曾看過如此溫柔的鄭意偉,她的心忽然被狠狠的撞擊了一下,而身上的短衫散發出淡淡的古龍水和男性特有的體味,她的身體沒來由的燥熱起來,臉頰似乎也燙燙的。

  他握起她冰冷的手,「我們走吧!」

  她直覺的舉步跟著,但嘴巴卻是唸唸有詞,「什麼嘛,一點情調也沒有,我臉紅心跳的,他怎麼一點感覺也沒有……」

  想到這兒,彷彿青天霹靂般,她的臉色一白,雙腳差點兒軟了!

  不妙!這不是情人間所謂的「化學反應」嗎?怎麼她也……

  她瞪大眼睛,死盯著兩人交握的雙手,麻木的邁著步伐一步步跟著他,心思千轉百繞。

  糟糕了!原來她老想跟著他、守著他,就怕他想不開自殺,是因為……她早就愛上他了!

  「啊——」她突地抽回了手,發出驚天動地的大叫聲,蹲下身子用雙手蒙住那張紅得快冒煙的麗顏。

  鄭意偉被她突如其來的尖叫聲給嚇著,他慌忙的低下身,「怎麼了?被蛇咬了嗎?怎麼叫那麼大聲?快讓我看看。」

  饒子柔拚命搖頭,就是不肯抬起頭來面對他。

  「該死的,說話啊?是不是被蛇咬了?」

  她搓搓臉,咬咬下唇,這才放開手,悶悶的道:「差不多了!」

  「什麼叫差不多?有沒有被咬你都不清楚?」他皺起兩道濃眉。

  「腦子若清楚就不會被咬了!」她埋怨的瞪他一眼。

  「這關腦子什麼事?你哪兒被咬了?」

  她突然氣呼呼的站起身,用力的戳著自己的心臟部位,「這兒被咬了,還有這兒。」她再指指腦袋。

  「你的回答沒頭沒腦的,我實在聽不懂。」鄭意偉站起身凝視著她。

  她再白了他一眼,「我就是『沒頭沒腦』的,才會被咬了一口!」

  他靜靜的望著她,找到了他的長眠處,他的心情平靜且知足,但就不知這會兒的她說話顛三倒四的,到底怎麼回事?

  她亦回視著他,納悶著這下子該怪誰呢?她愛上了他,但他卻一臉茫然。

  見她不語,他移開目光,再次邁開步伐。

  她愣了一下,思緒繁雜的跟在身後,怎麼辦呢?跟他表白?天,那倒不如殺了她!

  聽見海的聲音了!

  鄭意偉專注的目光來回的掃視著,這片沙岸很乾淨,襯著海天一色的墨灰及閃爍的星光,感覺寧靜而舒服。

  饒子柔踏上柔軟的沙粒,望著眼前的美景,發出愉悅的驚呼,「好美喲,是海耶,難怪我覺得愈來愈冷了!」

  他微笑的看她一眼,舉步朝那間小木屋走去。

  望著他月光下壯碩的赤裸背部及挺拔的身影,她的心突地失速「怦怦怦」的跳了起來,喉嚨也變得乾澀無比。

  她大口的吸入沁涼的冷空氣,再敲敲腦袋,「小心啊,你快變成女色狼了,饒子柔。」

  唉,她突然感到沮喪不已,怎麼說,她也是個前凸後翹的美人兒嘛,怎麼他對她一點慾望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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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走進這間長年被海風侵蝕的小木屋,鄭意偉眨眨眼,就著從門窗傾洩進來的月光打量著室內。

  毫無疑問,這間小屋已廢棄多年了,幾坪大的室內只有一張木桌,蜘蛛網盤踞四周,幾堆乾草隨意的堆在牆角,惟一的木桌上是一層厚厚的沙塵,在終年海風的吹拂下,牆面產生許多侵蝕的小洞,使得屋內通風良好,並沒有什麼難聞的霉味。

  「不會吧!我們今晚要待在這兒?」饒子柔跟著走進來,上下左右的察看著。

  為她尋得一個多少能抵擋寒風的地方後,鄭意偉已迫不及待的想丟棄這身臭皮囊了。

  他彎下腰拾起一把乾草,除去一屋的蜘蛛網,再掃掉桌上厚厚的沙塵,以眼示意摀住嘴鼻的饒子柔坐上桌去。

  她搖搖頭,一手忙著揮打四處飛舞的沙塵及蜘蛛網。

  鄭意偉沒有勉強她,退後一步,同她一起站在門口,看著灰濛濛的室內逐漸變得清晰。

  饒子柔吐吐舌頭,「總算塵埃落定了!」

  「是啊,是應該『塵埃落定』了。」他語帶玄機的走進屋內。

  她跟在他的身後,在他的幫忙下坐上桌子,「你話中帶話嗎?」

  他搖搖頭,「你在這兒休息,我想去游泳。」

  她瞪大了眼睛,「這兒?現在?」

  他點點頭。

  她想了想,隨即跳下桌子,笑笑的道:「雖然好冷,可是我還是願意捨命陪君子。」

  「不!」他伸出手阻止她朝門口去,「你待在這兒。」

  「為什麼?」她擰起了柳眉。

  「呃——」他難得語塞。

  「怎麼了?」

  「沒事,你待在這兒。」他彎下腰再度撿起一些乾草,走到迎風的那片木牆邊,將那些草塞進侵蝕的洞中,「這樣你就不會太冷了。」

  對他的體貼,饒子柔心存感激但也感到有些異常,因為他鮮少對她那麼溫柔。

  鄭意偉回過身,眼睛不經意的瞄到在牆角的乾草堆中露出一個酒瓶蓋,他走過去一把拉起它,沒想到竟是一瓶喝了半瓶的XO,從生銹的瓶蓋看來,這瓶酒孤單待在這兒的時間也不短。

  他揚嘴苦笑,嘗試打開它,但生銹使得瓶蓋變形,他看了一下,撿起一顆石頭,連敲了瓶口幾下,終於打開瓶蓋,一時之間酒香四溢。

  饒子柔無言的看著他,她實在搞不懂他費盡心力打開那瓶酒做啥用?

  他扔下石頭,就著長褲稍微擦拭一下瓶口後,仰頭喝了一口後遞給她。

  她瞠目結舌的瞪著那瓶有些混濁的酒,「不了,也不知道有沒有變質。」

  他笑了笑說:「酒只會愈陳愈香而已。」

  「是嗎?那誰又知道喝掉前半瓶的人有沒有什麼病?」何況,她的酒量一向很差。

  「喝點酒,你會暖和點,而且,海邊是愈到深夜愈冷。」鄭意偉將酒放在她身旁,「別凍著了!」

  「鄭意偉!」看著他頭也不回的走出門口,不知怎的,她覺得他好像會就此消失似的。

  他回過頭來,臉上出現難得一見的溫柔,「夜風真的很涼,我幫你把門關起來,待會兒就回來。」

  「嗯,好吧!」她愣愣的點點頭,心想,反正他不至於會將她一個人扔在這裡吧!

  鄭意偉愉悅的走向沙灘,心情是分外的輕鬆,彷彿纏繞他多時的夢魘及哀愁都將在下一刻隨著肉體的死亡而消失。

  站在一波波平緩的海浪邊緣,他低頭看著自己的雙腳,彎下腰脫下皮鞋、脫掉襪子,整齊的將鞋襪放在沙灘上,再將褲子脫下……

  夏天是溫暖的,但夏夜卻是沁涼的,尤其站在深夜的海岸上,夏夜的風刺骨冰涼,但奇怪的是,全身赤裸的他卻無一絲寒意。

  他一步步的踏入海中,感覺到冰冰的水波在他全身蕩漾,逐步的淹沒他的腿、腰、胸部、頸部……

  在又鹹又冰的海水灌進他鼻子的剎那,他嗆了一下,連咳了好幾聲,而在海水淹沒他後,善泅的他竟不由自主的奮臂對抗起海水,剎那間,他知道自己原來是怕死的,本能的求生意志令他用力的揮動著雙手雙腳,在冰冷的海波中泅泳。

  怎能如此?他不想活著,他被身上的重重壓力壓得喘不過氣來了,他要得到解脫……

  此念頭一起,他猛地反身潛入深海,任由體內空氣逸出口中,成了水中一圈圈的透明水泡,而隨著口中氧氣的消失,他肺部的壓力急遽升高,彷彿就要炸開來似的。

  一心求死的意志壓制了想反身直奔水面的慾望,漸漸的,隨著意識的減弱,他的身子不重了,肺部也不難過了,相反的,他整個人輕飄飄的,在他失去意識的剎那,他彷彿看見自己的靈魂離開了軀體……

  夜更深了,饒子柔坐在桌子上,不停的低頭看表,快半個鐘頭了,這麼冷的天氣游泳,他不會感冒吧?

  她低頭看了身上的短衫一眼,這個男人到底在想什麼?若是他以前凶巴巴的不讓她跟,她肯定甩也不甩他,但偏偏他一溫柔起來,她就沒轍了。而且她也怕看到他如阿波羅的裸體……

  「沒種!」她低聲咒罵自己,看了那瓶她動也沒動的酒一眼,「人家一溫柔,你就軟了?而且,就算他一絲不掛又怎麼樣?你又不是沒見過?」

  聽說喝酒可以壯膽,她跳下桌子咬咬下唇,一把拿起桌上的酒仰頭灌了一口,「咳咳咳,好辛辣哦!」這酒不愧是烈酒,就這麼一口,她全身都溫暖起來了,「讓他自由半個鐘頭,應該夠了吧!」

  這一想,她不由得露齒一笑,開開心心的打開了門。

  「怎麼回事?怎麼會這樣呢?」瑟縮著身子走到海邊的饒子柔在看到平靜無波的海面及空無一人的沙灘時,心涼了一截,驚慌的四處尋找卻看到丟棄在海邊的鞋子衣物後她的心全涼了!

  「鄭意偉!鄭意偉……鄭意偉……」一聲又一聲的呼喚在寂靜的沙灘上迴響著,饒子柔從一開始聲嘶力竭的大喊到後來的哽咽啜泣,仍舊沒有得到一絲回應。

  半晌,她癱坐在沙灘上,淚流滿面的凝視平靜的海面,喃喃自語,「不會的,不會的……」

  可是人呢?誰能告訴她鄭意偉上哪兒去了?

  她咬白了下唇,突地站起身大步奔向海水,深吸了一口氣後,她縱身潛入海底,藉著海面上的璀璨星光及月光,她焦慮的尋找熟悉的身影,一直到口中的氣用完,她浮出海面再深吸一口氣潛入水底……

  她一次又一次來來回回的搜尋,冰涼的海水肆虐的侵凌她的肌膚、糾纏的衣物磨擦了她的雙腿,然而這一切都沒有淹沒她心中的希望,她告訴自己,他一定沒事的,沒事的……

  靜靜躺平在海底的一團靜物引起了她的注意,她強抑心中的激動,奮力的划動雙臂接近他,在見到鄭意偉那僵硬不動的熟悉身影後,刺痛的熱淚湧出眼眶,一股鼻酸急湧而上,淚眼模糊的她終於碰觸到他冰冷的身體,她嚥下了梗在喉間的酸澀,用力的拖著他奮力的往海面上游……

  將高壯的鄭意偉拖進小木屋的剎那,饒子柔才明白何謂「狗急跳牆」?人本身真的具有無限的潛能,她相信若是在平常,就算她咬緊牙關使盡吃奶的力氣一定也無法拉動他。

  剛剛在沙灘時,她已成功的擠出積在他體內的水,伏靠在他的胸膛,她驚喜的聽著那代表生命的心臟跳動聲,可不管她怎麼呼喚,他就是沒有醒來,而海邊的風是愈來愈強了,身上衣物全濕的她已不由自主的頻發冷顫,為了不讓兩人冷死在海邊,她只得拚命的將他帶回這兒。

  然而,這個地方雖然能抵擋些許海風,但除了那堆乾草及半瓶酒外空無一物,她該如何讓兩人保持體溫呢?

  她拿起酒瓶,自己喝了一小口後,俯下身子凝視他那發白但卻性感的唇瓣,她閉上眼睛,將口中的酒汁送入他的口中,在連續餵了他三次後,她摸摸他的身子,已有些微暖意。

  饒子柔低頭看著自己濕漉漉的身子,再瞅了仍沉睡的他一眼,她將身上的衣物全部脫掉,再走到牆角將那些為數不多的乾草搬到鄭意偉的身上充當被子,而後她窩進乾草堆裡,將他緊緊的抱住。

  他到天堂了嗎?鄭意偉睜開迷濛的雙眼,茫然的看著太陽穿過牆面的璀璨光芒,吸了一口氣,他聞到一股混合著草香和女人香的美妙氣味,而且他的背後有兩團柔軟緊緊依附著他,而從臀部以下更是有一滑嫩的肌膚貼著自己……

  這個感覺並不陌生,他混沌的腦子突然清醒過來,背過身子,映入眼簾是饒子柔那張清麗脫俗的美麗臉孔……

  是她救了他?怎麼可能?她一名弱女子怎麼拉得動他?

  鄭意偉這樣的思緒並沒有維持多久,在他的目光往下看到她赤裸裸的胴體後,他的頭腦便停擺了。

  以往,他看多了環肥燕瘦的女性胴體,但不可諱言,饒子柔該是其中的上上之選,那毫無瑕疵的白皙在陽光的照射下,僅能以「晶瑩剔透」來形容。

  他情不自禁的伸出雙手撫摸她渾圓的乳房,姆指和食指搓揉著那粉紅的蓓蕾,他低下頭埋進她的雙乳間,舌頭輕輕的淺嘗她肌膚的味道……

  她身上有著和夏蓮芳一樣淡淡的處子香……這樣的念頭一閃而過,他像是被雷打到似的,全身猛地一顫,倉卒的往後退。

  什麼嘛?幹麼停呢!仍閉著眼睛假寐的饒子柔察覺到他的退怯後,不由得在心裡嘀咕起來。

  其實她早就醒了,只是想知道他看到赤裸裸的她時會有何反應,於是她閉眼假寐。

  結果,說真的,她挺喜歡他「驚艷」的反應,可惜的是時間太短了!

  「怎麼了?」無趣的睜開眼,她卻發覺他一張俊臉非常死白。

  「你——你醒了!」鄭意偉錯愕的瞪著她。

  她吐吐舌頭,坦白道:「早醒了。」

  他想說些什麼,卻不知如何啟口。

  饒子柔坐起身,一點也不介意袒裎相見,反正彼此誰也不吃虧,她壓抑內心「引誘他犯罪」的渴望。

  俏皮的糗他,「你昨晚怎麼搞的?你的泳技一向出眾,還是領有潛水執照的專員,怎麼會『摔』進海底呢?」

  他爬爬劉海,雙眼瞪著天花板,瘖啞著聲音道:「我是故意的。」

  「你什麼?」她懷疑的擰緊了眉心。

  「我說……」他嚥了一下口水,「我說我是故意的,來澳洲就是為了找一個長眠地。」

  「老天!」她倒抽了一口涼氣,猛地移近他,粗魯的將他的俊臉轉向她,「你是來這兒自殺的?!」

  鄭意偉淒涼一笑,「沒錯!」

  「那我呢?我來幹麼?幫你收屍的?」

  「你說對了!」

  「鄭意偉,你給我起來!」饒子柔氣沖沖的站起身子,使盡力氣將他拉了起來,「你太懦弱了!」

  「我是!我本來就是懦夫,我爸也是這樣說我的!」他自嘲的揚起嘴角,全身無力的往後靠在木牆上。

  她死瞪著他,「夏蓮芳已經死了,她肚子裡的孩子也死了,這還不夠嗎?你也要去死?幹麼?一家人在陰曹地府團圓?」

  「不,不會的,否則我又何必跑到這個地方來自殺,我就是怕和他們相遇!」

  「老天!」她難以置信的朝天翻翻白眼,受不了的拍了額頭一記,「我真不敢相信你會說出那麼幼稚的話!」

  「隨便你怎麼想,反正我只能求死來解脫,否則這樣行屍走肉的生活又有何意義?」

  「你可以不必行屍走肉啊!命運是掌控在自己的手裡……」

  「別對我說教,我比你還懂,但你終究不是當事人,你不會瞭解我的苦。」

  「我不瞭解,那誰會瞭解呢?」饒子柔氣呼呼的指著自己。

  他凝視著她激動的容顏,看著赤裸的她全身因怒火而泛著誘人的粉紅,他此刻的心態是可議的,他的心一樣淒苦,但卻眷戀的注視著她的容顏及胴體……

  「我知道我讓你擔太多心了,我週遭的人也是如此,所以我要讓大家都脫離這樣的壓力及傷感,一死百了!」

  沒有一絲猶豫,她揚起手用力的摑了他一耳光。

  鄭意偉怒火陡起,彈跳起來,「饒子柔,沒有一個女人可以打我耳光。」

  「那又怎樣?你都想死了,這副臭皮囊對你有什麼意義?!」她氣極了,瞟了酒瓶一眼,想也沒想的就抓起它仰口灌了一大口。

  「那並不代表你就可以打我。」他一臉陰冷。

  「是嗎?若你真死了,那麼,你才會知道我如何『凌虐』你的身體!」她怒氣沖沖的說完又喝了一大口酒!

  「饒子柔,你別以為我不敢打你!」他向前一步。

  「打我做啥?你何必浪費力氣打我?你不是急著想死嗎?那還不去!」她憤憤不平的道,「呵,我昨晚真的是白費力氣了,居然去救一個想死的人,還哭了一大坨的淚水,真是白流了,還有我的喉嚨,叫得都啞了痛了,全是白費了!」她愈說愈覺委屈,眼眶又泛起淚光,她氣憤的擤了擤鼻涕,仰頭又是一大口酒。

  凝視她良久,鄭意偉垮下雙肩,苦楚的道:「你不必為我流淚。」

  「別臭美了,我才不是為你!」天啊,她好像喝太多了,頭開始有些昏昏的。

  他沉重的點點頭,「不是為我最好,因為就算你知道我來這兒的目的,我也不會放棄自殺的念頭。」

  「你——」她怒指著他,身子不由自主的搖晃起來,「天底下哪有像你這麼沒用的男人,居然以死來解決問題。」

  「你是不會懂的。」他淒涼一笑。

  「是!我是不懂,但請你告訴我,你死了之後就沒問題了?夏蓮芳死了,沒問題了嗎?」

  聞言,鄭意偉臉色丕變。

  「沒有!」她大聲咆哮,覺得自己好像快管不住思緒了,「她留下一對哭得死去活來,從此孤單到老死的父母,還有自責不已的眾人,當然,那也包括所謂『自作孽不可活』的你,還有被你牽連的父母——」她怒火騰騰的猛戳著他的胸膛,「告訴我,是不是沒問題了!」

  他沉默不語,他確實沒想那麼多,但他惟一可以確定的是他自己肯定能脫離這些苦海,就當是自私吧,因為他已經承受不了了……

  饒子柔滿臉通紅、全身燥熱不已,看著他一句話也不吭的就轉身朝門口走去,她想都沒想的就衝向前去,用力的抱住他,「你要去死了嗎?」

  若是平時,換了個場景,這句話或許可以令他發笑,但此刻他的心卻是無比的沉重,身後的軟玉溫香也阻擋不了他要再赴陰曹的決心,何況試了一次之後,再自殺一次似乎也沒有那麼困難了!

  他低下頭看著交握在他胸前的纖細玉手握著空酒瓶,她將酒全喝完了,據朋友傳聞,她的酒品堪稱「多元」,不過,他這將死之人是沒有興趣看了。

  他掰開她的手,筆直的走到門口打開門,一片璀璨的陽光傾洩而入,他不由得瞇起了眼睛。

  「呵,真是自殺的好天氣啊,陽光普照呢!」她彎下腰從他的腋下穿了過去,一雙美眸已然朦朧。

  看著她嘻嘻哈哈的裸身直奔湛藍的海洋,他愣了一下,趕忙追上去,「你要幹什麼?饒子柔。」

  她甚為粗魯的推了他一把,「學你啊,看自殺有什麼好玩的。」

  「你別鬧了。」他皺起眉頭。

  「誰鬧了!」她突然踮起腳尖啄了他的嘴一下,笑容可掬的道,「我愛的人要尋死,我當然要跟著他嘛!」

  她愛他?怎麼可能?「你喝醉了!」

  「是,我是喝醉了,可是我的腦子恐怕比你……想……要自殺的腦子還要清楚!」她邊說邊踮起腳跟用力的戳著他的太陽穴。

  此舉惹起了他的怒火,「饒子柔,你最好別藉酒裝瘋!」

  她的頭實在好痛哦,劈哩啪啦的響,而這陽光也好猛好烈,照得她快要中暑了。

  沒有多想,她拉住他的手就往小木屋走。

  他甩開她的手,「你幹什麼?」

  「好熱啊,我們回木屋去啊!」她一臉的不耐煩,再次抓住他的手就要硬拖他走,雖然她的力氣頗大,然鄭意偉手一揮,輕鬆的甩開了她的手。

  她送他一記大白眼,「好吧,那你就待在這兒好了,我進屋去自殺,你要記得幫我收屍哦!」

  這是什麼話?他愣了一下,呆視著她赤裸的身子奔進木屋,不由得擔憂起來。

  他三兩步跑回木屋,卻看見她拿起已曬乾的短衫在扇風。

  「好熱哦,都沒穿衣服了還這麼熱!」

  被她誑了!他睨她一眼,即回轉身子。

  「別又出去了,我已經有點醉了,外頭陽光又那麼大,在這兒我多少還能維持些理智。」她朝他招招手,一身香汗淋漓。

  他杵立在門口不動。

  「求求你不要將你的痛苦及壓力轉移到我身上好嗎?」她的語氣軟了下來。

  他的身子一震,悶悶的道:「什麼意思?」

  「你父母還有我的父母讓我們兩人相伴的理由很清楚……就是……呃……」彷彿是酒精又在作怪,她一時之間竟然搞不清楚自己要說什麼?

  她搖搖頭,走上前去,拉住他的手臂將他轉過身來面對自己,「反正就是……這樣才會放心嘛,若你死了,我有什麼臉……見你爸媽、我爸媽?」

  凝睇著她因酒醉而朦朧的黑眸,他深吸了一口氣,拉著她到較蔭涼的角落坐下,「我設法去拿些水回來給你。」

  「不,不用了,昨晚為了救你,我喝夠了!」她嬌媚的朝他眨眨眼,拍拍身邊的位置,「坐啊!」

  他沒想到一個醉酒的女人能如此嬌柔,但他倒是見識了她的酒品!

  「呃……我說,我們來做愛好了!」一見他坐下,她突地一把抱住他,一腳跨過去坐在他的腿上。

  「你喝醉了!」他想也沒想的就將她推開。

  「誰喝醉了!」饒子柔擰緊了眉頭,突然凶巴巴的攫起他的下顎,「你是不是男人啊,鄭意偉,是男人就要了我。」

  「得了,一個將死之人的最後娛樂?」他嘲諷的冷笑。

  「不是!你總得留個紀念品嘛,是不是?」她沒頭沒腦的說著。

  又在胡言亂語了,看著她又要坐上來,他乾脆站起身。

  她也跟著起身,抱住他的腰部,「你死就死好了,呃……」她的頭好痛,「只是你死了,你們鄭家就沒有後了,而且我會對不起鄭媽媽,是她跪著求我爸媽,我才能來的,她把你交給我,我幫她生個孫子……」

  「你真的喝醉了,饒子柔。」他要拉開她,卻發覺她死命的抱緊他。

  「我是醉了!而且醉了才好!」她笑盈盈的仰頭看他後,突地低頭伸出舌頭,輕輕的舔起他的胸膛。

  他身子一僵,「別亂來!」

  她低頭看了他男性雄風的堅挺一眼,像個蕩婦般發出滿足的笑聲,「呵呵呵……原來男人真是長這樣的!」

  她的小手往下一移,在她即將握住它的剎那,她的手突地被他用力的往上拉高,他怒氣沖沖的道:「你別玩火自焚!」

  「那又如何?反正是我自找的嘛!」她嬌喘著聲音,以柔軟的乳房來回的撫觸他赤裸的胸部誘哄他躺下。

  鄭意偉抑制著想愛撫她的衝動,只是粗喘著氣,任她以唇舌挑逗他。

  這個小魔女!鄭意偉緊咬住唇瓣以抑止差點溜出口中的呻吟,她生澀又帶點實驗的「玩法」讓他血脈噴張,理智也即將被全身奔馳的欲濤給淹沒了……

  饒子柔專注的親吻他性感的唇,愈吻愈深,愈吻愈火熱,她的舌愉悅的糾纏著他被動的舌,帶著無言的索求,強勢的嘗遍他口中的性感香甜。

  直到滿意了,她才支起手肘長吸了一口氣,望著他漲滿慾火卻仍自製的俊美臉蛋。

  「你不願意動嗎?也不願意摸我?可是就算你什麼都不做也不能阻止我想和你合而為一的決心。」她喃喃的在他耳畔低喃著,繼而輕啄他的耳垂在耳畔呼氣。

  聽聞一聲來不及嚥下的低吟溜出他的喉間,她嬌笑一聲,雙唇繼續朝他的頸邊進攻,以舌頭畫起了小圈圈,往下滑到壯碩的胸膛、腰部,繼續往下……

  這小惡魔!他呻吟出聲卻忍不住咒罵她那膽大的行為,而在聽到她發出的呻吟聲時,他相信她也樂在其中,可是該死的,他不可以要了她,他是一個待死之人,絕對不能再害另一個人了。

  縱然鄭意偉一而再再而三的強忍住滿腔的慾火,但已準備好迎接最後一刻的饒子柔改變了姿勢,跨坐在他身上,在他的堅挺進入柔軟的剎那,一股撕裂般的痛楚猛烈襲來,她咬緊了下唇,深吸口氣,讓那股痛楚緩緩減低後,再次上下的奏起古老的律動……

  望著在他上方漲滿慾火的瑰麗臉孔,她的每一聲呻吟都令他不由自主的拱起上身和她配合,她的處子之身給了他,而這時的他已無法控制自己。他呻吟一聲,用力的挺進她的柔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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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好痛啊,我的頭,還有我的身體也酸痛無比,怎麼搞的?」饒子柔眼睛還沒睜開,就嘀嘀咕咕的咕噥個沒停。

  鄭意偉坐在一旁,他不知道是做愛慾仙欲死的快感還是酒精作祟,總之,在他們一起攀上喜悅的高峰時,她竟暈厥過去!

  她睜開眼睛,眨眨眼讓模糊的視線定焦,訝異的看著凝視著她的鄭意偉,瞧他衣衫整齊,她突地慌張的坐起身,摸著他的臉,「你不會是死了吧!」

  他搖搖頭,反問她,「你還沒醒嗎?」

  她拍拍頭,「不知道,應該醒了,可是我的頭還有身體好像和我分了家,痛得不得了!」

  他凝睇著她,「那幾個鐘頭前發生的事,你還記得嗎?」

  「幾個鐘頭?」她擰起柳眉。

  「嗯,你睡了將近四個鐘頭,現在都近中午了!」

  她低頭看著自己赤裸的身體,在看到雙腿間的淡淡血跡時,一幕幕激情的畫面快速的閃過腦海……

  「天啊!」她雙手蒙住滾燙的雙頰,嚷叫著,「我強暴了你,哦,天!」

  強暴?!他翻了翻白眼,真不知道她怎麼想的?

  她透過指縫偷看他的神情,老天,她竟酒後亂性!她吶吶的問道:「除了強暴你,我還有沒有胡說些什麼?」

  鄭意偉揚起嘴角,「你說你要幫我留個種,好代我孝順父母,而你也才能對我母親交代。」

  「這……」她放開了蒙面的手,指著自己的鼻子難以置信的道,「我在說什麼啊?」

  他聳聳肩,「你說呢?」

  「那現在……」饒子柔定視著他。

  他扯扯嘴角,「你最好沒有懷孕,否則你只會自找罪受而已。」

  「怎麼說?」

  「因為我們即將分道揚鑣了!」他站起身,望著門外。

  「什麼?!」她跟著站起身,怒氣沖沖的道,「你別告訴我,你沒有斷了自殺的念頭。」

  「沒錯!」他面無表情的瞅了她一眼。

  「那我……如果我懷孕了呢?我和我肚子裡的孩子怎麼辦?」

  他臉色丕變,一張俊顏冷峻無比,他粗魯的執起她的下巴,「別再要求我扛責任,我承受不起,而且容許我提醒你,你剛剛說的是『你強暴了我』!」

  她臉色一白,「我喝醉了,所以……」

  鄭意偉在排山倒海的怒濤下其實也藏著些許心虛,因為在最後關頭,是他主導了一切,可是那怪不了他,是她強要這一切,撩撥起他奔竄全身血液的騰騰慾火。

  他深吸了一口氣,走出門外。

  「喂,你不可以這樣把我丟在這裡啊!」她一邊喊一邊忙著穿上衣服。

  他一直沒有回頭,步上沙灘轉進草原,讓飛舞的漫草淹沒住他的身影。

  饒子柔急急忙忙的穿好衣物,走到門口時還被「壞事」的空酒瓶絆倒,她恨恨的拿起它用力的扔向木牆即奔出門外,但映入眼簾的除了那片孤寂的深海、無人的沙灘及隨風搖擺的茂密草原外,再也沒有他的蹤跡。

  她扯開喉嚨對著呼呼作響的草原大吼,「鄭意偉,你是個懦夫!我告訴你,就算我懷孕了,我也不會學夏蓮芳、甚至你,當起縮頭烏龜,不敢面對現實,我會好好的生下孩子,好好的疼他,讓他看看這個世界的美麗!」

  聞言,走在草原中的鄭意偉停下腳步。

  「該死的懦夫!你若死了,最好保佑我肚子裡真的有Baby,否則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的!」難過的啜泣聲逸出口中,她拭去臉上的熱淚,「我愛你啊,鄭意偉,我知道我這輩子再也不會愛上別人了,所以就算你要死,也讓我有你的孩子可以陪我走這一生……」

  他愣住了,她愛他?她怎能愛上一個懦夫?他根本不值得她的愛。

  「你說話啊!你出來啊!」饒子柔聲嘶力竭的呼喊。

  身在草叢中的鄭意偉聽聞那柔腸寸斷的哭嚎,心中雖有不忍,但他實在不願再受情感的牽絆。一咬牙,他邁開步伐,走出了她的世界。

  饒子柔跌坐在沙灘上,望著湛藍的無雲天際,一股濃稠的哀傷泉湧而上。你可別再尋死啊,鄭意偉……

  台灣

  「八卦會」的成員再次在咖啡屋聚會,鄭意偉和饒子柔在澳洲待了近三個月的事仍是眾人七嘴八舌的閒聊主題,不過,靜默的威爾森是例外。

  「喂,你們說,他們兩人回來時,子柔會不會已是大腹便便了?」羅怡靈抽了一口香煙道。

  「那是當然的,意偉的『功力』是眾所周知的,他的『中標率』幾乎百分百。」陳琨傑贊同的點點頭。

  蕭冠偉放下手中的咖啡,一臉崇拜樣,「說來那些和他在一起的女人都挺聰明的,自己準備安全措施,要不然,只要有一、兩回沒避孕就有了,不過,好在現在醫學發達,要解決掉不難。」

  羅怡靈不悅的瞪了他一眼,「黑仔,這就是你們這群男人爛的地方,別忘了你所謂的『解決』是指一條生命!」

  「哇塞!這是我們的『浪蕩公主』說出的話嗎?」陳琨傑難以置信的瞟了她一眼。

  她嬌艷的臉蛋難得飛上兩抹嫣紅,她撇撇嘴角,橫他一眼,「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那怎麼成?不說話如何成為『八卦會』的一員?」簫冠偉笑嘻嘻的幫陳昆傑駁斥回去。

  「不過,真難得,我以為你和意偉同樣是『肉慾掛帥』的一員。」陳琨傑仍是一臉不可思議,畢竟她的男朋友有一大卡車,令那些吃味的女人封她為「浪蕩公主」。

  羅怡靈再次白他一眼,忽然注意到怏怏不樂的威爾森,「威爾森,你不是說你已經看開了嗎?」

  「是啊,再說你也努力過了,雖然被一腳踢回……」

  「黑仔!」她不悅的打斷簫冠偉的話。

  他聳聳肩,「男子漢要提得起放得下嘛,再說天涯何處無芳草!」他眼睛突地一亮,賊笑的看著羅怡靈,「你也『安慰安慰』一下他嘛!」

  她的眸光一冷,「你是不是想被踢出『八卦會』?」

  「哈哈哈……開玩笑的嘛,幹麼那麼認真。」他尷尬的陪笑。

  「好了,你們說意偉和子柔現在的情形如何呢?子柔已一個半月沒跟我們大伙聯絡了。」陳琨傑攏起了兩道濃眉。

  眾人交換著目光,有志一同的齊將目光移向威爾森,因為他是最後見到他們的人。

  威爾森啜了一口黑咖啡,沒有糖及奶精的咖啡已成了苦澀愛戀的回憶之匙,離開澳洲後,每天一杯黑咖啡已成了他的習慣。

  「威爾森,你說說話嘛,你現在還認為他們在熱戀中,要我們別去打擾他們嗎?」蕭冠偉擰起了眉心問。

  他吐了好長的一口氣,憂鬱的眼眸一一巡視過在座的朋友,「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這什麼意思?」

  他喟歎一聲,「我說過了,我在澳洲分別和他們兩人談過話,可是他們全要我離開,兩人的神色有著相同的一股執拗。」他難過的笑了笑,「在那時候,我才恍然大悟,他們兩人其實已互相對彼此傾心了,只是『當局者迷』,一個忙著逃避現實,一個忙著追人,都沒有發覺自己的感情。」

  「那又怎樣?聽說子柔和意偉的父母也有意思要到澳洲去瞧瞧,因為意偉沒有音訊,而子柔也僅是寄明信片回家,一通電話也沒有。」羅怡靈道出今早才得知的最新消息。

  「怎麼會這樣?子柔的手機不是可以國際漫遊嗎?」

  「白癡!」她敲了蕭冠偉的頭一記,「你不知道她關機嗎?要不然,我們怎麼也聯絡不到她?還說呢!要不是你一開始就三天兩頭的打電話去問情形,她和意偉也不會那樣過分的乾脆關機!」

  「熊熊給他忘記嘛!」他抿抿嘴。

  聞言,威爾森不由得擔心起來,他站起身往門口走去。

  「喂,你去哪兒?」

  「饒家!」

  聞言,大夥兒全站起身追了上去。

  而櫃檯的會計人員一見人全散了,她趕忙也追了上去,「還沒付帳呢,各位!」

  陳琨傑回頭應了一聲,「先記帳!」而這時,他才注意到這名嬌小的會計有著一張宛如古代仕女的精緻臉孔,而且似曾相識……

  不過,這會兒他沒空多想,趕忙追上好友。

  饒家的氣氛有些愁雲慘霧,尤其在夏蓮芳的父母來訪後,更是添了一股詭異。

  賀曉桐以手肘碰碰丈夫的手臂,再以下巴努努一臉尷尬的鄭琮國夫婦。

  饒子微明白的向她點點頭,輕咳了幾聲潤潤喉後,才輕聲道:「我們三家難得同處一室,而我並非想勾起夏伯父、夏伯母和鄭伯伯、鄭伯母的傷痛,只是想說再怎麼樣也別讓我們後輩的感情糾葛破壞了你們多年的友誼,希望你們都能釋懷,尤其是夏伯父和夏伯母。」

  「是啊!」饒豪青附和的點點頭,拍拍妻子的手。

  楊欣欣靦腆的看著大家勉為其難的笑了笑,而她的一顆心還是快如擂鼓,夏家和鄭家的臨時來訪令她倍感錯愕,尤其這會兒的氣氛凝結,那股沉悶的低氣壓壓得在場的每個人都有點喘不過氣來。

  鄭琮國和張美欣夫婦握緊雙手,同時低頭道歉,「對不起,是我們教子無方!」

  夏威華喟歎一聲,「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再說只是增添彼此的傷感罷了!」

  鄭琮國夫婦感激的抬起頭來直視著他們,「謝謝!」

  「我們——」夏威華看了妻子李琪一眼,「我現在要說的話也許對琮國夫婦而言並不順耳,可是就如同你們所知的,惟一的愛女死後,我們兩個老的就移居到美國去了,但近日回國探視好友,卻意外的聽到子柔和意偉相偕到澳洲去……」

  他頓了一下,炯亮的目光直視著饒豪青夫婦,「有蓮芳這『前車之鑒』還不夠嗎?你們怎麼放心讓子柔和那名始亂終棄……」哽咽的聲音阻斷了他的怨憤,一雙老眼已泛起了淚光。

  「我、我們知道,可是蓮芳的死給了意偉很大的震撼,他變了許多,一天天的只是行屍走肉的過活。」張美欣也感到一股鼻酸湧上。

  「那又如何?狗是改不了吃屎的,我聽到的是他還在女人堆裡混,他一點歉疚也沒有!我可憐的女兒啊,嗚……」李琪痛哭失聲的埋入丈夫的懷中。

  「對不起,琮國……」夏威華的淚水盈滿眼眶。

  「不,別道歉,該說對不起的是我們,是我們讓你們白髮人送黑髮人,讓你們孤苦無依……」鄭琮國的眼眶紅了,一旁的妻子也早因滿懷的歉疚而哽咽落淚。

  饒豪青夫婦見狀,內心也是哀傷不已,而事實上,他們也為子柔的事感到憂心,她和意偉這一趟前往澳洲已三個月餘了,子柔寄回的明信片總是簡單的兩三句,說她和意偉兩個人都很好,他們根本無從得知所謂的「很好」指的是什麼?

  饒子微和賀曉桐對視一眼,眸中有著同樣的沉重,子柔個性執拗,而意偉是個迷人的男子,很擔心他們會日久生情,而讓事情無法挽回。

  「我們……我們還是離去好了,畢竟……」夏威華做了一個深呼吸,「我們的傷還沒養好,實在無法談笑自若的面對琮國。」他搖搖頭,沉痛的道,「你兒子長得太像你了,我們原以為所有的怨恨已經隨事件過去而釋懷了,但其實是假的,我們在自欺欺人!」他扶起啜泣不已的妻子朝門口走去。

  楊欣欣目視著兩人哀慟不已的身影,咬白了下唇,回頭對著饒子微道:「我忍不下去了,子微,你馬上去一趟澳洲好嗎?我好擔心……」

  「不,欣欣!」張美欣滿臉淚痕的衝過來握住她的手,「求求你,子柔是我惟一的希望了,我相信只有她才能喚醒意偉面對現實,而這需要時間的,請你不要……」

  「可是——」

  「美欣!」鄭琮國走了過去,擁住妻子道:「別這樣,你要將心比心啊,我們已經對他們要求太多了,而且——」他臉色一黯,「如果子柔發生什麼事呢?這段時間我一直在想這個問題,而剛剛看到威華他們夫妻那樣淒楚的神情後,我更加肯定我們不能讓子柔跟在兒子的身邊了!」

  「不,那兒子這一生都沒得救了,我不要,我不要!」她哭倒在丈夫的懷中。

  「豪青——」楊欣欣沒了主意的看向丈夫。

  饒豪青歎了一口氣,走近鄭琮國拍拍他的肩膀,「謝謝你體諒我們當父母的心,子柔和意偉在一起已三個多月了,至少讓子微到澳洲去看看,如果他們一切安好,那我便不會強制子柔回來,但她若不好,那麼,就請你們原諒我必須將你們惟一的希望帶回來。」

  他點點頭,感激的道:「謝謝你,你已經對我們太好了,不管如何,我都會感激你的。」

  「別這麼說。」饒豪青笑了笑,回過身看著兒子,「子微,你明天就去一趟澳洲吧。」

  「是的,爸!」

  「子微,我跟你去。」賀曉桐握住他的手。

  他搖搖頭,溫柔的輕撫她微凸的腹部,「裡面的小子還要你好好照顧呢,孕婦是不適合長途跋涉的。」

  「是啊,就讓子微去就好了,你都懷孕四個多月了,現在的身體可不是你一個人的呢!」楊欣欣也趕忙勸導。

  望著眾人關注的目光,賀曉桐只好妥協了。

  饒家今天客人特別多,才送走了鄭琮國夫婦,那群「八卦會」的會員又來報到。

  羅怡靈、蕭冠偉、陳琨傑、威爾森一進屋後,就嗅到一股不尋常的氣氛,而且楊欣欣的眼眶還紅紅的。

  「饒媽媽,你哭過了?」羅怡靈體貼的坐在她身邊,輕聲問道。

  她搖搖頭,「沒事,我累了想去休息一下,這客廳就留給你們年輕人吧!」語畢,她站起身。

  饒豪青走了過來,摟著她的腰往樓上走。

  「子微,剛剛一定有什麼事發生是不是?」蕭冠偉皺起了眉頭道。

  「曉桐,怎麼回事啊?你的臉怎麼突然變得這麼蒼白?」陳琨傑也攏聚了眉頭,但眼睛一瞄到站在門口的身影時,他的臉也跟著一白。

  「怎麼回事嘛,你見著鬼了?臉一個比一個還白。」簫冠偉嘟嚷了幾句,再順著他們的目光看過去,一時之間也呆若木雞。

  淚水快速湧入賀曉桐的眼睛,她哽咽著聲音,「快叫爸、媽下來!」

  饒子微不可置信的閉上眼睛再睜開,確定眼前的饒子柔不是幻影后他大叫,「爸、媽,你們快下來,下來啊!子柔回來了。」

  樓上二老一聽到叫喚聲,匆匆忙忙的就往樓下跑,然而,才下了兩、三階樓梯便瞧見站在門口的饒子柔,張美欣的腳一軟,若不是饒豪青及時拉住她,她恐怕就跌下樓了。

  她無力的依附在丈夫的懷中,臉上血色全無,而淚水早已滑落,「怎麼會?怎麼會?」

  饒豪青見著女兒的模樣也呆了,但身為一家之主,他知道他必須堅強,因為此時的女兒最需要他們的溫暖。

  饒子柔就站在門口,甜美可人的模樣依舊,但很明顯的,她的臉腫了,小腹也微微凸起。

  她小心翼翼的走進客廳,俏皮的吐吐舌頭,「我就知道你們一定會很震驚的,所以我站在門口……」一抹傷痛的光芒快速的閃過她故作灑脫的秋瞳,「好奇怪哦,離家三個多月竟然真有些近鄉情怯!」

  「子柔,你……你怎麼會?」蕭冠偉發現了她的異狀。

  陳琨傑猜測道:「不會是吃胖了吧?」

  「還是真懷孕了?」

  羅怡靈上前握住她的手,「是他的吧?他人呢?」

  「你怎麼這麼糊塗呢?」

  「他又當起縮頭烏龜了,是不是?」

  一大堆的問題此起彼落,饒子柔強裝愉悅的表情漸漸崩潰,她再也忍不住的大叫,「別問我了,求求你們,都別問我!」

  楊欣欣知道女兒的心受傷了,而且傷得很重很重,她奔下樓去緊緊的抱住女兒,「都不問,都不問,媽在這兒,媽會保護你!」

  她哽咽的點點頭,「媽,讓我大哭一場就好了,什麼問題都沒了,真的。」

  饒子柔將離家這段時間的委屈及悲傷任由潰堤的淚水盡情宣洩,放聲大哭!

  鄭意偉將她「放鳥」在小木屋後,大約五個多小時後,幾名民間救援的人將她救離那兒,連同那輛租來的車也吊回路上,在一番對談後,她得知是鄭意偉找人來救她,但從此,兩人便沒有再見面了。

  她相信他一定又去找什麼鬼長眠之地自殺,所以她租了車四處尋找,短短一個月內就跨足了東西澳,然後,她開始「嗜吃」,每天都得吃好多餐,沒有半個月,她的一些合身衣物便穿不下了,也在那個時候,她才驚覺到自己的好朋友已經有一個多月沒來了!

  她在當地找了間婦產科驗孕,證實她已有了近兩個月的身孕。

  得知這個事實,她百感交集,她真的希望有他的小孩,就算當未婚媽媽也在所不惜,可是她卻不知道孩子的父親是生是死……

  在遍尋不著鄭意偉後,饒子柔終於死心返回台灣。

  號啕大哭過後,心情好了許多,她離開母親溫暖的懷抱,拭去了淚水,笑逐顏開的看著眾位親朋好友,「嚇著了你們,對不對?」她聳聳肩,「我知道我自己要的是什麼,所以都別指責我好嗎?」

  除了點頭外,大家還能說什麼?只是苦澀不捨的看著她。

  她深吸了一口氣,笑盈盈的對著母親道:「媽,請你幫我撥通電話聯絡鄭媽媽和鄭爸爸過來一趟好嗎?」

  「嗯!但……你要做什麼?」看著女兒那樣堅強,不聽話的淚水再度滑下楊欣欣的雙頰。

  「媽,別這樣,你哭我又要跟著哭了!」

  「不,不哭了!」

  饒子柔吐了一口長氣,「你告訴他們我弄丟了他們的兒子,我很抱歉,不過,我帶了『兩個人』回來給他們,要他們不必為那個懦弱的兒子太傷心!」

  「兩個人?」楊欣欣擰起眉頭一臉困惑。

  饒子柔築然一笑,指指自己的肚子,「不然你們以為我怎麼會腫成這樣?」

  「天啊!雙胞胎!」眾人驚呼出聲,目瞪口呆的看著笑中帶淚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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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4 00:07:14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她睡了嗎?」楊欣欣看著剛下樓的媳婦。

  賀曉桐點點頭,心情複雜。子柔已經不是那個青澀的小女孩了,同為孕婦,她發覺子柔比自己更快調整了將為人母的心態。

  饒子微一手攬住妻子,「那群『八卦會』的說要展開『緝兇』行動,一定要將意偉給逮回台灣。」

  她明白的點點頭,其實大家的心裡都是不捨,子柔是那麼好的女孩。

  饒豪青歎了一口氣,「很晚了,子微,你們夫妻倆上去睡吧,曉桐也是孕婦呢!」

  「爸,我沒關係的。」賀曉桐搖搖頭,想多陪陪兩個心靈受到傷害的老人家。

  「不,上去睡吧,你們鄭伯伯接到電話,知道子柔的事後,說要馬上趕過來,這一談也許就到深夜了!」

  「爸——」

  「曉桐,我們上去吧,我想爸媽他們也有好多話要和鄭伯伯談!」饒子微拍拍妻子的肩膀。

  她擔憂的再看了二老一眼,才起身跟著饒子微上樓。

  寂靜的客廳僅剩下饒豪青和楊欣欣,兩人目光交流,眼睛同時泛起淚光。

  楊欣欣倚在丈夫的懷中,哽咽的道:「我突然想起曉桐在病房穿新娘禮服和子微結婚的那一幕。」

  饒豪青只覺一股鼻酸湧上,「那時親家公已近彌留狀態,可是他仍清楚的說出要看女兒穿新娘禮服的模樣。」

  「是啊!當時曉桐臉上雖有著強忍悲傷的神情,但她真的好美好美。」

  「嗯,所以當晚我們夫妻倆便談論要讓子柔也成為一個最美麗的新娘——」他哽咽一聲。

  「可是……可是沒有機會了,對不對?」

  低頭看著泣不成聲的妻子,饒豪青無言了。

  鄭琮國夫婦一趕到饒家後便雙雙在饒豪青夫婦的面前跪下。

  「你們這……這是幹什麼?快起來啊!」饒豪青夫婦欲拉起兩人,但兩人卻執意不肯起來。

  「對不起,我們知道就算說了千千萬萬句對不起也無法彌補意偉犯下的過錯,可是請你們給我們一個補償的機會好嗎?」鄭琮國在此刻顯得蒼老許多,而脂粉未施的張美欣也是淚眼愁容。

  「先起來再說吧!」饒豪青再次彎腰要拉起他們。

  但他們堅決的搖搖頭,「除非你們答應我們,否則我們……我們實在沒臉起來!」

  楊欣欣拭去眼角的淚痕,拉起張美欣,「別這樣,我們都一把年紀了,雖然難過,但也知道你們的心裡更不好受,畢竟意偉他……」她搖搖頭,不願再多談。

  饒豪青拉起鄭琮國,一起在沙發上坐下,「你們有什麼打算?」

  鄭琮國將目光移向妻子,「我們夫妻希望能給子柔一個名份,意偉人雖不在國內,日後也不知是否會倦鳥知返,可是我們夫妻一路過來也仔細的討論過,由我去幫他們小倆口辦理結婚登記,然後,子柔就來我們家,我們會好好的照顧她的。」

  「可是……」楊欣欣不由得猶豫起來,該讓女兒離開身邊嗎?

  淚如雨下的張美欣握緊了她的手,「欣欣,若仔細說來,是我的自私造成了今天的這個錯,所以請給我一個補償的機會好嗎?我一定會疼惜她的!」

  「是啊,請成全我們吧!」鄭琮國眼泛淚光的低頭央求。

  「而且她的肚子裡還有我們的孫子或孫女……」張美欣啜泣不已,「我們雖然欣喜鄭家有後,可是卻也十分歉疚。」

  「不需要如此的,鄭媽媽!」饒子柔的聲音突然響起,眾人隨即將目光移向站在樓梯口的她。

  「子柔,你不是在睡覺嗎?」楊欣欣趕忙跑上去,而張美欣也隨之跟上,兩人小心翼翼的一左一右攙扶她下來,卻惹得她大笑。

  「拜託,我真的像『大象』了嗎?」

  張美欣愣了一下,錯愕的看著她。

  饒子柔俏皮的朝她吐吐舌頭,「鄭媽媽,我是隨口唸唸的,不過,我突然想到上回在你家,你還說不會要我這個媳婦,而我也不會要你這個婆婆。」

  「不,那是鄭媽媽不對,你生氣了嗎?我……」

  看她驚惶失措的急著要解釋,饒子柔露齒一笑,「我沒那個意思,不過,我是真的不想讓我們成為『婆婆媽媽』。」

  「子柔。」張美欣難過的凝睇著她。

  饒子柔安慰的拍撫著她的手,隨即步下樓來,楊欣欣和張美欣對視一眼,趕忙跟著下樓。

  待所有人在沙發上坐定後,饒子柔才正經八百的道:「我懷孕是我的事,和意偉無關。」

  「可是……可是你們不是在一起才……」

  「鄭媽媽,說得再白一點,意偉並沒有要了我,而是……」她拉高了尾音,眼神在眾人間流轉,「我強暴了他!」

  此言一出,兩對老夫婦差點沒震驚得跌下沙發。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捏捏鼻子,羞赧的道:「很震撼吧!不過,我說的是實情,而事情的來龍去脈也很簡單,只有四個字,那就是『酒後亂性』!」她頓了一下,再次瞧了嚇得目瞪口呆的眾人一眼,「我喝了酒才會有肚子裡這兩個小Baby,可是我一點都不後悔,因為我愛他!」

  聞言,饒豪青和鄭琮國夫婦均倒抽了口涼氣。

  「我愛他,而他愚笨懦弱的要結束自己的生命,所以我希望留下他的種!」

  「子柔!」饒豪青忍不住衝過去想摑女兒一個耳光。

  張美欣和楊欣欣連忙起身及時的拉住他的身子,提醒他,「她有孩子啊!」

  饒豪青壓抑胸口的怒濤,梗著聲音道,「我知道,可是我氣她不珍惜自己,不懂得父母的心!」

  饒子柔咬白了下唇,「我知道這樣做對不起你們,可是在那一刻,我卻覺得那是我一生中最必須做的事!」她強顏歡笑,「如果爸媽覺得丟臉或是不願意讓我繼續待在這個家,我絕對可以理解,我會搬出去住!不過……」

  她伸出手阻止四位長輩的發言,「我先聲明,我知道肚子裡的孩子是鄭媽媽及鄭爸爸的孫子和孫女,因此,待小孩出生後,我絕對會要他們喊你們爺爺、奶奶,只是在懷孕的這段期間,請讓我自由,而我也不想要所謂的名份,畢竟……」她吐了一口氣,「那個縮頭烏龜沒有資格當我小孩的爸爸,再者,他可能早已死在某一個角落了!」

  面對眾人一臉疑惑,她正色道:「我不是咒他死,而是在他前往澳洲前,他就打算自殺了,要我陪他去也僅是要我為他收屍而已!」

  「不!」張美欣摀住臉大哭了起來。

  「鄭媽媽,別為那種人哭!」饒子柔走了過去,在她身旁坐下,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腹部,「讓我們好好的教養這兩個小孩,要他們像他們的媽媽一樣,樂觀、堅強、負責!」

  聞言,四個大人忍不住崩潰了,因為她太過堅強,堅強到令人更加的不捨……

  澳洲墨爾本

  一身絲質藍衣的鄭意偉從南半球規模最大的賭場走了出來,俊臉上有著明顯的疲憊,他混在金錢遊戲之中已有半個月之久。

  不知道想死的人是不是和死神比較接近,運氣也背,他用金卡預領現金都刷爆了!

  懶洋洋的走在雅拉河畔的皇冠大廈前,他踱到一旁的長椅坐下,看著幾名孩童穿梭在忽高忽低的噴泉水柱間,變幻的燈光色彩映得那些孩童們的笑臉更加璀璨引人!

  孩子?他扯了一下嘴角,他和饒子柔分開已經五個月,若她「不幸」有了,那她的肚子肯定也很大了!

  喟歎一聲,他伸直了雙腳,仰頭看天。這幾個月來,自殺的念頭從不曾斷過,但總是在最後一刻退縮了,全是因為饒子柔!

  她的一顰一笑總是在緊要關頭浮現腦海,她的激憤、甜美、嬌憨更像是倒帶般的快速閃過眼前,而最近她大腹便便的模樣更是沒預警的侵入他的夢中……

  他站起身,大步的走進倏忽間上下飛舞的水柱,任由那奔放的水流傾身瀉下。

  河畔的高大水柱在此時噴出,和閃耀的霓虹燈相互輝映,讓墨爾本的夜景更加亮麗。全身濕透的鄭意偉走出水柱,來到河岸的露天咖啡座,沉悶的凝視著河岸的月光景致。

  來往的遊客莫不對他施以好奇的一瞥,因為俊逸的他臉上有著無措與哀慟,和歡欣鼓舞的他們格格不入。

  一個人遊蕩了好幾個月的鄭意偉早對眾人好奇的目光視而不見,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離開了饒子柔,他漫無目的的四處游晃,有時一連開了一、兩天的車子,有時則在蠻荒的山林道路上沉思了四、五天,海邊是他駐足最久的地方。

  然後,他轉向雅拉河谷的酒鄉,和單身的農場主人維寧學釀酒,維寧似乎明白他這遊子的苦,因此從不問他的來處,僅說相聚是緣——

  不可否認,在那裡的兩個月是他最平靜的日子,整天望著那一望無際的葡萄園,和維寧一起采收滿園纍纍的金黃,那單純樸素的生活多少令他暫時忘了內疚的過往,只是一到夜晚,璀璨的滿天星斗也撫慰不了一顆受傷的心……

  所以他還是離開了那裡,朝南往摩林頓半島而去,看盡了四周海灣的天然美景,也走盡了豐富多變的地形景觀,這個保留了原始的森林白天與黑夜都同樣的令人迷醉,尤其手握一杯夏多拿伊酒——

  想到這裡,鄭意偉嘲諷的揚起嘴角,他還是無可救藥的迷醉於美酒及美景,而混了半個月的賭場也證明了他的墮落。

  然而,這都是「表面」上的享受,在內心深處,他的心早麻木了,而惟一眷戀的只剩下饒子柔。

  不知道她現在在哪裡?在澳洲還是早就回台灣了?

  「鄭意偉!」一個隱忍著怒火的聲音突地在他耳畔響起,下一秒,他的領子被人揪起,一個飽含憤怒的拳頭更是朝他的下顎重擊而來!

  他踉蹌的往後倒在身旁擺放美酒佳餚的桌上,驚呼聲陡起,眾人慌忙走避。

  鄭意偉尚未撐起身子,一個左勾拳又攻了上來,他直覺的伸出手擋,但一個右勾拳又擊了過來,他閃避不及,被猛力的一揮後跌撞在地上,「乒乒乓乓」的碎裂聲響起。

  他跌坐在地上,嘴角已嘗到血腥味。

  「說,你為什麼碰了她?」威爾森高大的身影俯視著拭著嘴角血漬的鄭意偉。

  他抬起頭來,驚愕的道:「怎麼是你?」

  「不該是我嗎?」威爾森一把揪起他,將他甩到座位去,「你還真有閒情逸致,耗在賭場豪賭,卻不管子柔的死活!」

  鄭意偉擰起了眉頭,冷冷的道:「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信用卡的帳單!」威爾森怒哼一聲,「我、怡靈、冠偉和琨傑這群閒閒沒事幹的公子小姐為了追蹤你已來澳洲兩個多月了,若不是你在前兩個月都沒有刷卡,我們早找到你了!」

  他嘲弄一笑,敢情就是他做農夫的那兩個月時間吧!

  「為什麼碰了她,你說過你不會跟我搶她,卻弄大了她的肚子?」

  他臉色一白,「她懷孕了?」

  「你還裝蒜!」

  「不,我……」他無言以對。

  「沒話說了吧,」威爾森難過的搖搖頭,「如果知道你會這樣對她,我當時就該將她強行帶回台灣!」

  鄭意偉痛楚的低頭不語,為什麼他老是做這種傷害他人的事?該死的!他真該死!

  「鄭意偉,你說話啊,」威爾森淒涼一笑,「我太傻了,竟然相信你會顧及到我們的友誼而不會碰子柔,天,我實在太天真了,對不?你也對子微做了同樣的事啊,怎麼可能會顧慮到我這傻子的感受?」

  鄭意偉抬起頭來,「威爾森,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是情況失控了,否則我要碰她又何必待到這兒?」

  「你還狡辯!」威爾森難以置信的搖搖頭,「你真的是狗改不了吃屎嗎?對夏蓮芳如此,對子柔也是如此,你就不能像個男子漢一樣扛起你應盡的責任嗎?」

  「別提到夏蓮芳!」他臉色蒼白,無法想像子柔會和蓮芳一樣做了傻事。

  「你會擔心了?你懂得擔心了是不是?所以你的臉色才會了無血色?」威爾森睨視著他,「你知道現在子柔的親友是如何心驚膽戰的在過日子?他們每個人輪流陪著她,就怕她一時想不開和蓮芳做了一樣的事!」

  「不!不會的,子柔她……」他痛苦的揪著髮絲。

  「對,子柔就是太過堅強了,所以在一片愁雲慘霧中,只有她一人是嘻嘻哈哈的在過日子,因為她說孕婦的心情會影響到肚中胎兒的性情,而她想要有個樂觀進取的孩子!」

  「為什麼不阻止她!」他痛心的傾身握住威爾森的手,「為什麼不帶她去拿掉孩子!」

  沒有一絲猶豫,威爾森伸手「啪」的一聲,狠狠的給了他一巴掌!

  「你!」他忿忿不平的撫著臉頰,卻驀地想起第一個摑他耳光的就是饒子柔。

  「你永遠就只會這樣處理掉你的孩子嗎?難道夏蓮芳的事沒有給你一點啟示或教訓?」威爾森義憤填膺的怒視著他。

  他的心臟猛地一震,雙肩垮下的跌回位子。

  「子柔對你沒有一句怨言,她甚至告訴我們這是她自己要的,孩子也是她一人的,但為了體貼你的父母,她仍愉快的讓他們共同參與她的懷孕過程,甚至在孩子生下後,也會要孩子喊他們爺爺奶奶!」

  威爾森頓了一下,深吸一口氣,「你知道你父母做何反應嗎?他們又哭又笑的,而週遭的人看了卻是心酸不已,而且就我所知,為了你犯下的糊塗事,你爸媽還向饒伯父、饒伯母下跪,你知不知道?」

  「不!」鄭意偉摀住耳朵,「不要說了,不要說了!」

  威爾森氣憤的拉開他的手,「面對現實吧!你還要傷多少人的心?還要害死幾條人命你才甘心?」

  聞言,恍如五雷轟頂,他怔愕的坐在原地,喃喃的道:「你是說子柔,還有孩子?」

  「沒錯!雖然大家都守著她,但她也有受不了想獨處的時間,誰知道她會不會……」

  鄭意偉沒有聽完他的話,他跌跌撞撞的直奔飯店收拾起行李,拿起護照衝出門外,招了計程車直奔機場。

  緊隨而來的威爾森、羅怡靈、蕭冠偉和陳琨傑站在飯店門口,注視著這一幕,他們總算將這名「逃兵」逼回台灣了!

  羅怡靈讚賞的拍拍威爾森的背,「剛剛你的表現實在太好了。」

  「是嗎?」蕭冠偉不以為然的搖搖頭,再拍拍他空空如也的皮夾,「他當英雄,弄壞了一大堆東西,卻由我來買單!」

  「別這樣,以往喝咖啡還不都是威爾森付的!」陳琨傑挑了挑眉毛。

  見威爾森抽出皮夾後,羅怡靈阻止了他,「這趟澳洲之行,你已經付太多了,沒理由讓你一個人當凱子。」

  「唉喲,咱們浪蕩公主竟然想到這點?不會是對威爾森動心了吧!要不然剛剛咱們都想圍剿意偉,可是她偏偏要威爾森一人出面就好,因為他有太多的苦澀與怨懟得抒發抒發!」

  「黑仔!」羅怡靈重重的敲了蕭冠偉的頭,「你太吵了!」

  見狀,陳琨傑大笑出聲。

  然而,威爾森的俊臉卻閃過一道痛楚,其實他很矛盾,在還沒有找到意偉之前,他希望他是活著的,畢竟他們在出發前去見子柔時,她已親口跟大家說她愛意偉,所以他希望他能活著回台灣去照顧子柔,可是等見到他了,他卻怨恨的想著,他為什麼沒有自殺而死呢?

  但是,他不想因愛而讓心變得骯髒,他要學著誠心的去祝福他們兩人……

  醫院的婦產科門診大廳內,饒子柔一手溫柔的撫摸著凸起的肚子,而雙眼則朝院內的幾名孕婦流轉,她們都將生下小寶寶……

  「子柔!」賀曉桐上洗手間回來,而身旁仍跟著呵護不已的丈夫。

  饒子柔看著哥哥和嫂子鶼鰈情深的模樣,心中是五味雜陳,有著羨慕、有著嫉妒、更有著濃濃的心酸……

  曉桐確實是個體貼的嫂子,特意將產檢的日子和她排在一起,也要大哥別跟來,免得她更顯孤單,不過,她可不希望因為自己而讓大哥錯失了可以透過超音波看到寶寶成長的美妙滋味。

  饒子微疼惜的摸摸她的頭,「還好吧?」

  她以璀璨的笑容掩飾自己的萬般心緒,調皮的低頭吐了一下舌頭,「我這兩個小寶貝絕對是超級寶貝,因為他們的媽咪那麼會吃又會睡,現在已腫得像頭豬了!」

  「是挺像的!」他哈哈大笑,而賀曉桐也忍俊不住的笑瞇了眼。

  「哥,曉桐!」饒子柔擰起眉毛,送給他們一記大白眼,但自己也忍不住噗哧的笑了起來,「唉,真是不公平,曉桐就只胖到那個肚子,而我卻全身都腫起來了!」

  賀曉桐微微一笑,安慰的拍拍她的手,「你肚子裝了兩個寶寶,當然要比我胖了!」

  「可是你多了我兩個月耶,而書上說懷孕後期,寶寶成長加速,孕婦會胖得更多。」

  「那又怎樣?你會有兩個可愛的寶寶。」饒子微眉開眼笑的頻點頭。

  聞言,她露齒一笑,「是啊,我就要有兩個寶寶了!只是……」她嘟起了嘴兒,「我現在走路就像是一座小山在移動呢,尤其是爬樓梯簡直累死了!」

  饒子微側身凝視著妻子,懷孕的女人確實是最美麗的,她那張精緻的美顏閃動著動人的柔光,令他每每凝睇都湧起一股悸動。

  饒子柔知道大哥又陷入感動的情境之中,看他那樣疼惜呵護曉桐,她也替曉桐高興不已,她找到的是一個好男人,反觀自己呢?

  「鄭意偉那個白癡!」

  饒子微和賀曉桐愣了一下,隨即又笑了開來,子柔自己或許都沒有發現,最近她常常不經意的罵起鄭意偉。

  饒子柔看他們兩人朝自己望,她摀住嘴,翻翻白眼,「我又在『念』他了,是不是?」

  見他們點頭,她聳聳肩,「呼!沒辦法嘛,誰叫你們刻意的不去提他,不管是爸媽還是朋友,甚至是鄭媽媽和鄭爸爸,他們對自己的兒子也是絕口不提,好像他不曾存在過。」她吐了一口氣,「可是他確實存在過,當然,就不知他現在是不是死了!」

  「子柔!」賀曉桐倒抽了一口氣。

  「不打緊的,曉桐。」饒子柔笑笑的做出健美的手勢,「我很強壯的,不管是在身體或心靈上。」

  「可是……」

  她摸了摸前陣子剪掉的及耳短髮,「我知道你們大家都很關心我,也很擔心我會不會像夏蓮芳做出輕生的事,所以每天至少都有一人伴著我。」

  她感激的笑了笑,「其實你們該瞭解我的,我絕不會做傻事,因為我必須對自己的生命負責,而且,有了寶寶之後,我更要讓自己活得更健康更美好,這樣我才能孕育出最漂亮、最英俊的寶貝。」

  她深吸了一口氣,「我有這樣的自覺,所以我不會去避談鄭意偉,畢竟我愛他,因為愛他才有肚子裡這上天賜給我的兩個寶貝,所以對他,我還是會心存感激的,當然……」她俏皮一笑,「有時還是忍不住的罵他幾句,出出氣嘛!」

  饒子微夫婦無言,子柔成熟多了,讓他們反而不知該說什麼。

  看著電腦螢幕出現她的號碼及名字後,饒子柔朝他們眨眨眼,「我和寶貝們『見面』的時間到了,我先進去了。」

  饒子微看著妹妹臃腫的身軀稍稍吃力的起身走進診療室後,不捨的道:「意偉是個傻瓜!我妹妹這樣的愛他。」

  「嗯,而且他一定會後悔的,他錯失了每月產檢時藉由超音波,可以清楚的看著寶寶五官和身體各個面貌的美妙感受。」

  饒子微將妻子擁入懷中,贊同的道:「是啊,他不知道自己錯失了生命中最大的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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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4 00:07:29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這幾個月來,饒家非常熱鬧,因為饒子柔懷孕,除了鄭琮國夫婦不時帶補品過來為她補身外,連夏威華夫婦也不時過來關切,因為他們嘗過喪女之痛,所以對饒子柔非常關心。

  這兩對夫妻加上也同樣半退休在家的饒豪青夫妻,有了更多的時間交談,過去的一些裂痕也逐漸撫平……

  這會兒,三對夫妻同坐在前院草坪的涼亭裡,桌上有著甜點、涼飲,還有一堆熱呼呼的藥膳,那都是為了此刻正在一旁泳池裡游泳的兩名孕婦準備的。

  饒豪青瞥了坐在泳池旁卻沒下水的兒子一眼,忍不住笑開了嘴,「醫生都說游泳對孕婦是有益的,子微卻緊張兮兮的,像個救生員一樣在旁待命!」

  「他是第一次當爸爸嘛!」楊欣欣笑瞇了眼。

  鄭琮國夫妻也不由得點點頭,不過,若不是那個家庭醫生仔細的向他們詳述游泳的好處,他們也是擔心得很,畢竟子柔肚子裡有他們兩個寶貝呢!

  李琪注視著饒子柔舒服的在水上優遊的模樣,心兒一酸,紅著眼眶輕聲感歎,「她好幸福,其實蓮芳也能這樣幸福的。」

  聞言,鄭琮國夫妻喜悅的臉色一僵,歉疚的道:「對不起……」

  「不!」她搖搖頭,「這段時間看著子柔,我有很深的感觸,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蓮芳的死不能全怪意偉。」

  夏威華歎了一口氣,點點頭,「我也有同樣的感觸。」

  饒豪青夫婦欣慰的點點頭,知道他們的心結總算解開了。

  「我們沒有將蓮芳教好,她一向怯懦,沒有子柔來得堅強,也沒有她懂得對自己的所作所為負責,」李琪頓了一下,嚥下喉間的苦澀,「若說是意偉害了她,倒不如說是我和威華沒有適時的拉女兒一把。」

  她凝視著饒豪青夫妻,「是你們教會了我這一課,你們沒有責備,只有支持,還給子柔一個溫暖的家,那時的我們只是一味的責備蓮芳,更氣她背離了子微的愛,讓我們兩個老的沒有顏面來見你們,我們只是感到羞愧……」她淚流滿面的繼續道:「是我們將蓮芳逼上死路的,在她最需要我們的時候,我們竟狠心的將她拒絕在門外!」

  夏威華擁著哭倒在他懷中的妻子,眼泛淚光。

  鄭琮國和張美欣對視一眼,內心還是滿滿的歉疚。

  「都是我們沒有將意偉教養好,是我們的錯,威華,李琪,請你們原諒!」鄭琮國長歎一聲,一臉羞赧。

  「不,我們……」夏威華突地住了口,愣愣的望著大門處。

  「怎麼了?」饒豪青蹙緊眉頭,回頭看了一下,見到大步朝他們走來的鄭意偉,他不由得喃聲道:「他回來了!終於回來了!」

  鄭意偉雖然在飛機上已頻作心理建設,也猜測過許多碰面的可能狀況,但惟獨沒有想到所有的關係人居然全都在這兒,而且,還包括夏蓮芳的父母!

  他步向前去,看著眾人錯愕的神情,準備接受他們的指責炮轟,然而,他的出現顯然太令人意外了,過了半晌,他們僅是啞口無言的瞪著他。

  他潤潤乾澀的唇,「我回來了!」

  鄭琮國深吸了一口氣,舉步走近兒子後,揚起手用力的摑了他一耳光。

  「琮國!」張美欣從震撼中清醒過來,趕忙不捨的查看兒子紅腫的臉頰,「都紅了!」她眼眶泛紅的看著丈夫,「兒子回來了不好嗎?你難道忘了他到澳洲是要去自我了結的?可是他回來了,那代表他願意回來負責了,你還打他!」

  夏威華仔細的打量仍舊俊美的鄭意偉,不過,他的確變了,不再是以往那個自傲輕浮的鄭意偉,相反的,他整個人被一股憂鬱的氣質團團圍住,感覺上比以往沉穩了許多。

  「人總是在經歷挫折後才會成長!」夏威華走過去拍拍他的肩。

  這個鼓舞的舉止令鄭意偉訝異的瞪大了眼。

  夏威華笑了笑,「你這次做對了,上天給了你另一個機會補償你曾犯下的錯誤,可見得你是上天眷戀的人,你要懂得惜緣。」

  「夏伯伯……」喉間的酸澀幾乎令他擠不出話來。

  夏威華再次拍拍他的肩,再看看鄭琮國,「要記取我們的教訓,當孩子迷途知返時,一定要適時的拉他一把,而不是將他推拒在門外。」

  張美欣感激的淚水溢出眼眶,她哽咽的對著夏威華道:「謝謝,謝謝你,威華。」

  楊欣欣與丈夫欣慰一笑後,舉步走到鄭意偉的面前,「坦白說,身為子柔的母親,我也很想打你一耳光,可是威華說的對,上天又給了你一個機會,就是讓你贖罪,我不該再苛責你!」

  她的目光越過他看向驚愕的站在游泳池畔的饒子柔,「跟她好好談談吧。」

  他轉過身去,見到一身泳裝卻是大腹便便的饒子柔時,不由得一呆。

  饒子微輕輕的摟著賀曉桐走近他,「好好的跟子柔談談,你既然選擇回來,那麼,就表示你還是個男人……」

  「子微,我……」鄭意偉愧疚的低下頭。

  「別再讓遺憾的事發生,這是我惟一的要求。」饒子微鼓勵的拍拍他的肩,越過他,和眾人一起走入屋內,讓他們兩人獨處。

  鄭意偉杵在原地,凝視著和他距離約五公尺遠的饒子柔,她真的臃腫好多,但不知為何?他卻覺得她比以前還漂亮。

  陽光柔柔的照在她身上,合身的格子泳裝撐起她圓滾滾的大肚子,有點好笑卻又有著更多的感動,她圓潤的臉蛋看起來健康紅潤,原本小巧的下顎現在竟成了雙下巴……

  饒子柔知道他震驚的忙著上下打量她這圓得不能再圓的孕婦,反正她就是這麼圓,所以她也不怕他看,只是……她忍不住的深吸一口氣以抑制住一股衝向前去抱住他的衝動,他回來了,活生生的站在她眼前,她實在好高興好高興。

  看著他終於邁開步伐一步步朝自己接近,她想著要如何向他說出心中的喜悅,然而,脫出口的頭一句話竟是,「你沒死嘛!」

  這話一出,連她自己都受不了的朝天翻翻白眼。

  鄭意偉忍不住笑了,看來她懷孕了心情還不錯,「很明顯不是嗎?」

  她將身上的大毛巾綁在腰上,「我這兒也『很明顯』,不是嗎?」

  他深吸口氣,重重的點點頭。

  她越過他走到涼亭上坐下,看著他跟著在一旁坐下後,才繼續道:「怎麼,捨不得死了?」

  他的神情一下子變得很沉重,「不知道,飄飄蕩蕩了五個多月,好幾次也幾乎要結束自己的生命,但總是想起你……」

  她的心臟「咚」地漏跳一拍,凝視著他問:「為什麼想起我?」

  他搖搖頭,一臉困惑,「不知道,也許是怕你真的懷了我的種。」

  「什麼?」她嘟起了小嘴,她還以為他也愛上了她呢!她不開心的睨了他一眼,「那現在呢,我真的懷了你的種,你想怎麼樣?」

  「結婚!」他乾脆的道。

  她的心臟再度猛烈的撞擊了一下,迫使她不得不暗自吐氣以抑制內心的激動,「原因呢?就因為我懷孕了?」

  「我該負責任不是嗎?每個人都覺得我該負責……」

  「你!」她氣憤的站起身怒指著他的鼻子,「什麼叫每個人都覺得你該負責?你自己呢?」

  「我不知道!」他坦言道,「我只知道我得阻止你……」

  「阻止我重蹈覆轍是不是?怕我和夏蓮芳一樣?」她氣呼呼的雙手扳腰,「我早說了,我和她不一樣。」

  「可是我以為你也想要一個婚姻!」他有些手足無措,畢竟當時夏蓮芳就是要一個婚姻,他以為這是最好的解決方法。

  「不要你以為!」她白他一眼,「你回來就因為要確定我有沒有懷孕,然後再決定要不要去死,是嗎?」

  「不!」鄭意偉神情漸冷,女人真的很難伺候,他不知道他都願意重拾這身臭皮囊好好照顧她和孩子了,她卻還不知足。

  「你的臉色幹麼那麼冷?你最好把話說清楚,說你回來做啥!」她撇撇嘴角。

  「威爾森找到我……」

  「原來是他揪你回來的,所以你是心不甘情不願的被抓回來的?」火冒三丈的饒子柔忍不住打斷他的話。

  他抿緊了唇,「很顯然你沒有耐性聽我說完話。」

  「因為你說的全是聽不進耳的屁話!」她氣憤的連髒話都出籠。

  他上下打量著她,冷冷的道:「我希望不是你變形的身材讓你學會講髒話!」

  「我是腫了、圓了,但在你沒有出現以前,我的心情是好得不得了,更不會說髒話!」她咬牙切齒的怒視著他。

  「那是我不該回來了?」他咬牙迸射。

  「本來就是!」她怒不可遏的再送給他一記大白眼。

  他的臉色很難看,到現在為止,他覺得自己真的是拿熱臉去貼她的冷屁股,他眼神一冷,「很好!再見!」

  見他冷峻的轉身就走,她實在嚥不下那口沸騰的怒氣,她一把拿起桌上的冷飲潑向他,冰水夾著冰塊弄濕了他的上半身。

  他停下腳步,回過身,冷漠的道:「你永遠只會拿冰水潑人嗎?」

  她愣了一下,想起當時在「洞口」時,她也是拿起一桶冰桶潑向他,她咬咬下唇,「那是因為有人老是不懂得『清醒』的過日子!」

  「謝謝你的教誨!」他老大不爽的轉身離開。

  「你走好了,反正從我得知懷孕的那一刻起,我就沒將你算在我們這一家子內,我會自己照顧他們長大,當然,待他們懂事後,我也會老實的告訴他們,他們的老爸是多麼沒種的男人!」

  「他們?」鄭意偉停下腳步,再度回身向她走近。

  她喝了一口飲料,潤潤喉嚨,仰起下顎睨視著他。

  「你為什麼說『他們』?」

  她得意的笑了笑後,明眸皓齒的容顏突地一冷,「那是我的事,與你無關!」

  面對她的冷凝,他無暇顧及,忙將目光移向她過大的肚子,算算日子,孩子應該才五、六個月大而已,難不成……

  他皺起了兩道濃眉,「不會是雙胞胎吧?」

  饒子柔摸摸肚子,橫他一眼,「沒錯,而且還是龍鳳胎。」

  他愣了愣,天啊,還是龍鳳胎!

  「一次兩個,夠我忙的了!」她睨他一眼,「為了讓他們長得頭好壯壯,我要去沖個澡,好好的睡個午覺,然後再喝個下午茶,再來等著吃一頓豐盛的晚餐,再休息一下,洗個澡睡覺去。」她站起身,很努力的以優雅的姿勢轉了一圈,「看吧,我將自己安排得很好,所以你可以再滾到大西洋的那一邊去『死』!」

  他杵在原地,看著她略顯笨重的朝客廳走去。

  兩個?還是一男一女?真不知道孩子會長得啥模樣?而他們會喊他爸爸……在意識到自己竟然思索起這些問題時,他嚇了一大跳!

  在回來的這一路上,他根本沒想到「爸爸」這個名詞,不知為何,他的肩膀一下子突然變得沉重許多,而且還有一股逃開的衝動……

  「子柔,你怎麼那麼傻?他都願意娶你了,你為什麼拒絕?」

  「你這傻孩子,幸福到了眼前,還將它推出去!」

  「你在氣他嗎?可氣歸氣,也該給他一個補償的機會。」

  「是啊,他總是回來面對問題了,也願意娶你。」

  「不要再鑽牛角尖了,就算不為你自己想,也要為肚子裡兩個孩子著想啊!」

  一個又一個的問題在饒子柔的耳邊響起,她忍不住摀住耳朵,一一巡視著眾人關懷的神情,還有那幾張不停開闔的嘴巴,「好了吧!讓我自己決定好嗎?」

  說來,她真後悔將自己和意偉中午所談的話悉數和他們說,簡直是自找罪受。

  饒豪青夫婦、鄭琮國夫婦、夏威華夫婦還有饒子微這對年輕夫婦看著一臉堅決的饒子柔,他們實在不明白她為何拒絕鄭意偉的求婚,差點讓鄭意偉再次走出她的生命,好在饒子微在看到饒子柔一人進入屋子後,就連忙跑了出去,追上正打算離開的鄭意偉。

  饒子柔攤攤手,白了沉默的坐在沙發一角的鄭意偉一眼,「難道你們不覺得他根本還搞不清楚自己要什麼?」

  「或許吧,可是他總算跨出一步了,你可以給他時間讓他察覺……」饒子微忍不住再次幫他說話。

  「哥,你看他那個樣子,不生氣都難!」她怒火凝熾的扯了扯嘴角。

  鄭意偉吐了一口氣,站起身,「對不起,很顯然我再一次讓你們失望了!」

  「不會的,意偉,媽相信你已意識到自己的責任了,只是你的身心都尚未準備好。」張美欣清楚的看到兒子眸中的痛楚之光。

  「是啊,大家都願意給你機會,是不是,子柔?」鄭琮國央求的目光移向饒子柔。

  她撇撇嘴,也注意到父母投射過來的指責目光,她聳聳肩,「隨便你們,不過,一個不能主宰自己生命的人又怎能得到快樂幸福?而一個無法讓自己幸福快樂的人又怎麼能讓我和肚子裡的孩子幸福快樂呢?」語畢,她走上樓去,留下一室細細思索的眾人。

  饒豪青拍拍鄭意偉的手,「我的女兒真的長大了,能被她愛上就是件幸福的事,或許你還不懂自己的心,可是我們大家都願意給你時間,請你也要加油好嗎?」

  「蓮芳的事已是過去,我們也跟著成長了,意偉,我們希望看到你和子柔能有好結果。」夏威華握緊了妻子的手輕聲的道。

  李琪深吸了一口氣,凝視著他,「這幾天我曾夢到蓮芳,她很開心的跟我道別,說她要去投胎了,她很抱歉她的怯懦傷害了我和威華——」她哽咽一聲,「也許這說來很不真實,可是我願意相信這個夢是真的,而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路該走,請你鼓起勇氣,好好的對待子柔和你的孩子好嗎?」

  被眾人鼓舞的目光包圍著,鄭意偉突地覺得已被厚厚的冰霜覆蓋許久的心房在剎那間變得好溫暖好溫暖……

  「鄭意偉,你別老跟著我好不好?」

  「鄭意偉,你煩不煩啊!

  百貨公司內,饒子柔放下手中選購的奶瓶,回過身瞪著亦步亦趨的鄭意偉,「鄭意偉,你到底想怎麼樣?跟了我三個月還不夠嗎?你不煩,我可煩死了!」

  鄭意偉忍俊不住的提起嘴角偷笑,真沒想到,如今說這些話的人由他變成了饒子柔,真是報應!

  「你也嘗到被人跟班的滋味了!」他戲謔的拿起一盒奶瓶組合,「要這些嗎?我以為你要喂母奶!」

  「那是我的事!」她臉兒一紅,「誰知道我有沒有足夠的奶水給兩個小娃兒吃?」

  「你現在的罩杯都到F了,我想沒有問題!」

  「你怎麼知道我是F,我們又沒有親熱……」她倏地住了口,忿忿不平的道,「我真白癡,你一天到晚跟東跟西的,當然知道我換了胸罩,搞不好那一攤還是你刷的卡呢!」

  聞言,他再度微揚起嘴角,看來她真的是被他搞糊塗了,那天在內衣專櫃,她試穿好胸罩後,一出試衣間看到他如鬼魅般出現時,氣得連胸罩都不買了,還是他在後面刷卡幫她買了之後,送到她家去的。

  「你到底想怎麼樣?簡直陰魂不散!」

  「你的脾氣愈來愈差了,不過……」他開玩笑的打趣道,「你本來的脾氣也不怎麼好,所以你的名字才有個『柔』字吧!」

  「少在那兒諷刺!」她橫他一眼,「而你呢?鄭媽媽顯然也取錯名字了,因為你根本不懂得『偉』字的『意』思!」

  他感覺兩個人可能又要起爭執了!雖然答應了眾位長輩,他會守著她,直到她點頭應允和他結婚,所以他也知道要多讓讓她,可是有時候他還是受不了她的犀利言詞。

  「『偉』字就是要你這個男人懂得擔當,勇敢的面對現實!」

  「我現在就是在擔當我該擔負的責任,勇敢的面對你也願意娶你,這難道不對嗎?」他眸光一冷,心中怒意又起。

  當然不對!這隻驢子,他要娶,她就得嫁啊?她要他勇敢面對的現實是「他愛她」!說東說西說了一大串,就是不肯承認他愛她!她心中嘀嘀咕咕的,滿懷的怨懟。

  「不對就是不對,你是被我爸媽、你爸媽,還有夏爸爸、夏媽媽、大哥、曉桐,還有那群『八卦會』的難兄好友逼的!你是心不甘情不願的!」

  「沒有人能逼我做什麼,若我真的不願,我大可以再逃到地球的另一端去當我的縮頭烏龜!」他真不知道她在彆扭什麼?他已竭盡所能的在做了,她還不知足!

  「那你願意的理由是什麼?背後的動力是什麼?」饒子柔怨恨的嘟起了小嘴,低頭望著架上琳琅滿目的嬰兒用品,在心中默想,說「我愛你」啊,那什麼問題都沒有了嘛!

  鄭意偉無言的凝視著眼前為自己孕育兩個寶寶的女人,無疑的,他愛她,可是他卻說不出口。他自我嘲諷的笑了笑,當他是花心大少時,說「我愛你」這三個字就像喝白開水一樣的簡單,但面對自己真愛的女人,他卻吐不出這三個字。

  他明白是對她的愛,令他全然放棄了那漂泊的流放生活,也是因為她,他遲遲無法解決這個早無眷戀的生命,她成了他孤苦心靈的避風港,恬美的笑靨及俏皮的神情,甚至一個白眼或怨懟,都溫暖他冰封的內心,有時還激起熊熊火焰……然而,他的心被困住了,對夏蓮芳的內疚困住了他想吶喊的愛情。

  他傷害了愛他的女人,還有一個小生命,這是永遠也改變不了的殘酷事實,他掙脫不出這樣的痛苦之網,他覺得自己不能得到幸福,因為他沒有追求幸福的權利,而且,他也無力釋放那困守心靈層層疊疊的悲慟,只能任由盤踞心坎的蜘蛛網愈織愈密……

  「為什麼不回答呢?你心中一定有答案的。」饒子柔抬起頭來凝睇著他那佈滿痛楚無助的黑眸。

  「別逼我!」

  「不是逼你,而是要你認清楚自己的情感。」

  鄭意偉苦笑一聲,「我早已將一生的情感拋光了。」

  「騙人,那你何苦守著我和孩子?」她眸中閃起淚光。

  「那是——」他深吸了一口氣,口是心非的道,「那是責任!」

  她臉兒一白,忿然越過他身邊,「我去你他媽的責任,我和孩子是我自己的責任,不需要你來負責!」

  他怔在原地,無力的望著臃腫的她吃力的抱著肚子,往電梯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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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4 00:08:10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賀曉桐生了。

  病房外,一大堆被拒絕入房的媒體記者和影迷們守在門外,而病房內則擠滿了前來祝賀的親友。在那個白白胖胖的小壯丁睜開眼睛的剎那,一瞬間歡呼聲大起,每個人爭相要抱上一抱,不過,饒子柔和鄭意偉是例外,兩人的臉色僵硬,顯然才剛吵過不久。

  威爾森拍拍鄭意偉的肩,語重心長的道:「你若不打開心裡的結,你們的爭執恐怕在寶寶出生後還會繼續。」

  他深吸了一口氣,「我已經盡力在做我該做的事。」

  聞言,饒子柔嗤之以鼻,「是啊,你們都不知道他有如何『該死』的盡力!」

  正忙著逗弄著小孫子的饒豪青夫婦聞言,攏起了眉頭,再瞥了一眼顯然也手足無措的鄭琮國夫婦後,忙將小傢伙轉給夏威華夫婦,「吵吵吵,再一個多月都要當爸爸媽媽的人,還在吵!」

  羅怡靈不平的為饒子柔抱屈,「饒爸爸,這不能怪子柔……」

  「難道怪意偉?」蕭冠偉不以為然的打斷她的話。

  「是啊,意偉變了多少,我們是看得最清楚的,他現在簡直可以當模範丈夫、模範爸爸了!」陳琨傑也為他說話。

  「他有時還冷冰冰的對待子柔呢,那也能當模範丈夫?」羅怡靈冷哼一聲。

  「那是子柔要求太多了,意偉需要更多的時間。」饒子微也走了過來,他轉頭溫柔的看著妻子,「再者,不管你們要談論什麼,我老婆剛生小孩,虛弱得很,請你們移到外面去聊,我們夫妻想單獨的和寶寶聊聊天。」

  饒子柔歉疚的看了賀曉桐一眼,「對不起——」

  「不打緊的,不過,我真的希望你們能和我們一樣幸福。」賀曉桐真誠的祝福。

  「你當然是最幸福的!」一個愉悅的聲音在門口響起,黃金編導沈芝拿了一大束花走進來,一身套裝的她還是漾滿了自信及淡漠的氣質,不過,嘴角的笑意讓她看起來是親近多了。

  「沈芝!」

  她的出現讓眾人頗感訝異,因為這一年多來她都在大陸拍片,眾人已有許久不見了。

  她越過眾人將花送給賀曉桐,「恭喜!恭喜!」她來回看著一屋子人,「恭喜大家當了爸爸、媽媽、阿公、阿媽、叔叔、阿姨。」

  沈芝在外的形象是冷漠的女強人,和這群偶爾才聚在一塊的好友雖然比較和悅些,但是也不至於這麼「隨和」,所以,年輕一輩的眾人都不由得擰起了眉頭,頗具戒心的注視著她。

  「為什麼這樣看我?」她笑笑的挑挑柳眉,再接過夏威華手中的小娃兒,「來,阿姨看看,你可得好好記得阿姨哦,因為阿姨是個大忙人,大半時間都不在國內,不過,是我幫你父母牽的線,否則怎麼會出現你這口小娃兒呢?」

  語畢,她眼神突地一溜,轉到大腹便便的饒子柔身上,「你也快生了吧?」

  饒子柔點點頭,但警戒心一起,畢竟這個「利益掛帥」的沈芝的腦子是非常的不簡單,她一手導演了大哥和曉桐的情路,將兩個人折磨得死去活來的。

  她笑了笑,將目光轉向一語不發的鄭意偉,「你的日子不太好過,是吧?」

  他倒抽了一口氣,他們倆曾同窗過,她敏銳的洞察能力和纖細的思緒曾為她贏得「女魔頭」的封號,因為每當她「算計」的事總能手到擒來,不過,被她算計的人可不好受。

  沈芝若有所思的揚起嘴角笑了笑,再次將目光轉向夏威華夫婦,「你們現在的心情一定很複雜吧!」

  夏威華夫婦倆對視一眼,勉強一笑。

  沈芝低頭看了揮舞著小拳頭的小娃兒一眼,「如果你們的女兒沒死,這會兒你們應該也抱孫子了,對不?」

  兩人愣了一下,眼眶快速的紅了起來,李琪更是無法控制的掉下兩行熱淚。

  而眾人聞及這一席話,個個神情蒼白如紙。

  「沈芝,你在胡說什麼?」饒子微不悅的要抱回自己的寶寶。

  然沈芝卻一轉身將嬰兒遞給臉上血色全無的鄭意偉,瞅視著他問道:「你有什麼感覺?若是夏蓮芳沒死,她肚子裡的娃兒一定會像他一樣可愛。」

  聞言,眾人再次倒抽口涼氣,屏息無語,一時之間,房間靜得掉一根針都聽得到,一室的氣氛凝結,眾人將目光齊放在鄭意偉的身上,看著他全身顫抖,低頭望著無辜凝視著他的小嬰兒。

  他殘害的就是這樣一個無辜的小生命嗎?鄭意偉的腦海快速的閃過自己吊兒郎當的要夏蓮芳去拿掉小孩的那一幕,他突地大口大口的喘氣起來,一股急遽流竄的血氣在四肢百骸裡猛烈的翻騰滾湧,忽然,他好想吐,一回身急忙將小孩遞給子柔後,快步的跑出門外……

  而屋內,眾人指責和批評沈芝的聲音不絕於耳,連賀曉桐也不禁責備起她。

  沈芝是有備而來的,就在眾人罵得差不多後,她才高舉起手,「我是在幫你們大家的忙,盡量幫你們成就一個最好的結局。」

  「是嗎?」饒子柔難過的瞪她一眼,「你剛剛對意偉太殘忍了!」

  「那當然是有用意的,而且——」她笑笑的看了眾人義憤填膺的神情後,再拍拍饒子柔的手,「你不想要他承認愛你嗎?」

  「你……你怎麼知道?」饒子柔錯愕的看著她。

  她得意的笑了笑,「別忘了我是著名的編導,在寫作上除了靈感以外,也得多瞭解瞭解週遭發生的事,找點有用的題材。」她瞟向蕭冠偉,而眾人的眼光也順著她的目光朝他注視。

  他抿抿嘴,一臉委屈的道:「是沈芝定期打電話問我們這群『八卦會』的談論內容,而這陣子全是子柔和意偉的事嘛,我哪知道……」他低下頭住口不言。

  「好了,子柔。」沈芝正經的握起她的手,「只要你願意將你的愛情故事給我當下一個寫作的題材,我就有法子讓意偉承認愛你。」

  「真的嗎?」

  「那當然,愛情是一把鑰匙,而承認了對你的愛,意偉才能從夏蓮芳的事件得到真正的解脫,他困守的心靈才能得到釋放!」沈芝亮麗的五官有著絕對的自信。

  「我……我願意!」思忖一下後,她重重的點點頭。

  「不,不行,沈芝的法子一定很折磨人的!」羅怡靈頭一個出聲反對。

  其他人也跟著點頭,畢竟從她剛剛對鄭意偉說的那一段話就可看出她的「毒功」了。

  聞言,沈芝轉向美艷無比的羅怡靈,突然笑逐顏開的道:「你還是像以往一樣的敏慧,怡靈,我會『好好』記得你的,『浪蕩公主』!」

  羅怡靈注視著她,沒來由的感到頭皮發麻。

  沈芝走到滿臉淚痕的夏威華夫婦身邊,安慰的拍拍他們的手,「對你們兩位老人家,我是比較抱歉,不過,饒伯伯、饒伯母和子微夫婦可以證明我的心腸雖不怎麼好,最在乎的也只有錢,但是我對長輩絕對是好心的。」她保證的舉起手,「我一定會讓你們重溫天倫之樂的。」

  語畢,也不待他們回話,她利落的回過身,拉起饒子柔就往門口走去,「為了計劃能成功,細節部分就不在這兒談了,各位,再見了!」

  每個人來回的交換目光,雖然都有著擔心,但也有著期許,因為「沈芝」和「成功」是可以劃上等號的,而且,沒有要求一分一毫,沈芝也完成了賀曉桐父親的最後心願,所以,她應該是可以信賴的……

  而後的半個月,每個人的心都是七上八下的,因為饒子柔變得很不一樣!

  她不再堅強樂觀,一整天都心事重重,做什麼事也有氣無力的,老是懶洋洋的躺在床上,食慾雖然仍好,但一張臉卻愁眉苦臉的。

  而鄭意偉也是令眾人非常擔憂,從沈芝那天的一番「毒話」後,他的眼神變得更為抑鬱,人也很陰沉,說的話寥寥無幾,還好他整天仍緊跟在饒子柔的身後。

  「他們兩個『大牌』呢?」羅怡靈今天睡得比較晚,一到饒家就看到早就來饒家報到的「八卦會」成員一個個癱在沙發上。

  「出門了!」威爾森俊美的臉上眉心糾結,他吐了一口氣,「聽饒伯伯說,他們兩個昨晚在院子外待了一晚,饒伯伯、饒伯母還有鄭伯伯、鄭伯母,都勸他們進來,他們理也不理,所以他們老人家只好坐在客廳裡守著他們,一直到剛剛我們來『換班』,他們幾個長輩才上樓去睡覺。」

  「那你們怎麼全都在這兒?沒人跟著意偉他們?」她一臉困惑的看著他們。

  「還跟啊?」陳琨傑和蕭冠偉異口同聲的叫道,「累都累死了,整天跟著兩個悶葫蘆逛大街,我們都快悶出病來了!」

  「我想有意偉跟著,應該沒事吧!」威爾森抿抿嘴道,事實上,看著兩個明明相愛的人一日又一日的虛度光陰,他也感到很無力。

  「怎麼沒事,若兩個人相偕一起去自殺呢?」羅怡靈擔憂的嚷叫起來。

  「我想應該不至於吧,子柔肚子裡有兩個小生命,就算意偉和子柔都想死,也會顧及到肚裡的孩子吧!」陳琨傑搖搖頭。

  「是啊,而且我相信子柔不是個會尋短見的人。」威爾森對這點倒是很有信心。

  羅怡靈吁了一口長氣,聳聳肩的道:「希望是如此了!」

  大家交換了下眼神後,又繼續大眼瞪小眼……

  饒子柔邁著沉重的步履走在台北街頭,臃胖的懷孕身子像只企鵝般的晃動著,她兩手護著肚子,小心的穿過一群群嘻嘻哈哈的青少年。

  雖然沒有往後看,但她知道鄭意偉仍跟在她的身後,她偷偷的以眼角瞄了一旁的鏡牆一眼,他那張俊逸的臉孔仍透著淡淡的哀愁,隨意紮在脖子後的馬尾更襯出他的頹廢氣質,不可否認的,若不是他臉上那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淡漠哀容,和他交錯而過的幾名Y世代辣妹可能會向前搭訕吧!

  思緒間,饒子柔也把握住這片鏡牆的機會,眼睛骨碌碌的四處望啊望的,內心不由得歡呼起來,太好了,終於沒有那一長串的拖油瓶了!

  她趕忙拿出手機,打了電話聯絡回大陸拍戲的沈芝,嘰嘰喳喳的說了幾句話後,切斷手機,突然加快步伐走到路邊,叫了輛計程車揚長而去。

  和她有一段距離的鄭意偉正陷入沉思,他想著自己的孩子會是啥模樣?而蓮芳肚子裡未出世的孩子又會是什麼模樣?

  層層疊疊的歉疚及不安覆蓋心房,那層疊的烏雲絲毫沒有散去的徵兆,反而愈疊愈厚……

  輕歎一聲,他抽離思緒,看了前方一眼,卻錯愕的發現饒子柔不見了!

  他蒼白了臉,大步的越過眾人找尋,卻遍尋不著,「糟了!她跑到哪裡去了?」

  心急如焚的他問著一個個路人,「請問你們剛剛有沒有見到一名孕婦?」

  終於在一群打罵嬉戲的青少年中問到她好像招了一輛計程車離開。

  「去哪裡了?」他站在路旁,手足無措的瞪著路上的車水馬龍。

  「喂,轉到新聞台好嗎?你沒看到一旁的字幕正跑出一段聳人的新聞嗎?」羅怡靈一手敲著正頻打呵欠的簫冠偉。

  他看了字幕一眼,「行政院新聞……拜託,政治有什麼好看的?」他繼續將目光盯著男女主角正打得火熱的文藝片上。

  「黑仔!」她受不了的白他一眼,一手搶過他手上的遙控器,「我說的那一段已經跑過去了,那是一個孕婦跑到十層樓高的頂樓自殺的新聞!」她邊念邊轉到新聞台,此刻,剛好播出Live畫面。

  而在看到鏡頭由遠拉近,照出饒子柔那張美麗圓潤的臉蛋時,「八卦會」的成員均倒抽了口涼氣,隨即從沙發上彈跳起來,奪門而出。

  不過,羅怡靈一手擋住簫冠偉狂奔的身子,「你先等等,你去喊醒伯父、伯母,然後再打手機給我,我們會在路上查出那棟大樓的位置,你再載伯父、伯母他們趕過去,聽到沒有!」

  「我們也得聯絡在坐月子中心的子微和曉桐。」陳琨傑蹙著眉道。

  「沒錯!還有意偉,看看他是不是也在那兒!」威爾森也趕忙提醒。

  「好好好,我知道了!」蕭冠偉見他們一下子全衝出門外沒了影,他趕忙回身往樓上跑,一邊還大喊著,「死了,死了,饒伯伯、饒伯母,你們趕快起來啊,鄭伯伯、鄭伯母,死了,死了……」

  饒子柔一腳跨在牆外,龐大的身體斜坐在大樓頂端的外牆上,這會兒的陽光雖然溫煦,但腳下的冷風卻是呼呼作響,她嚥了一下口水,看著裙子被風吹得起舞,而裙底是冷颼颼的。

  她向下看著因她這舉動而交通管制的路面,雲梯車已在一旁待命,路面也擺放了一個吹好氣的大型救生墊,警察、救護車都在,還有一大群的媒體記者及攝影機……

  果然是浩大啊,不過付出的社會成本還是太大了,想想真是有點內疚,但就讓她自私一次吧,為了她可貴的愛情。

  「子柔,別做傻事啊!」

  「是啊,有話好好談,想想你肚子裡的兩個寶寶。」

  「是不是意偉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我可以要他來跟你道歉——」

  「沒錯,你要他跪著也行,千萬別拿自己和孩子的生命開玩笑,鄭媽媽求求你!」

  隨後趕到樓頂的饒豪青、鄭琮國夫婦心驚膽戰的注視著她,好言相勸只為求她離開那可怕的外牆。

  「子柔,你不是說你不會像夏蓮芳嗎?」從坐月子中心趕來的饒子微臉上血色全無,他怎麼也想不到一向樂觀的妹妹居然想跳樓自殺。

  「是啊,不是說你會對自己的生命負責嗎?」威爾森簡直快急瘋了。

  羅怡靈大聲疾呼,「子柔,別做個縮頭烏龜啊!」

  陳琨傑歎了一聲,眼眸全是憂心,「多想想你父母還有鄭伯父、鄭伯母,還有意偉,你不是愛他嗎?你若真的做了這愚蠢的舉動,意偉這後半輩子就真的只能在水深火熱的地獄裡生活了!」

  饒子柔一語不發的巡視著眾人,內心卻是嘀嘀咕咕的,這些道理她都知道,她更不是不懂得珍惜生命的人,可是那該死的可以結束這一場「鬧劇」的男主角到底死到哪裡去了?

  「別說了,意偉人呢?我只想跟他說!」

  見她終於開了口,大家在鬆了一口氣之餘,也忙著打手機試著找鄭意偉,但仍如他們兩個鐘頭前試的一樣,電話根本無法接通,而記者們也忙著做現場報導,呼籲鄭意偉在見到這則新聞後,趕緊來現場。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就在大家不知所措時,鄭意偉出現了。

  大家屏氣凝神的將目光齊聚在他臉上,沒有哀傷的表情,有的只是奔騰的狂野怒火。

  「你是什麼意思?」他冷冷的瞅視著她。

  饒子柔愣了一下,怎麼他不是像其他人忙著安撫她,還怒不可遏的?

  「我問你,你是什麼意思?」他火冒三丈的冷睨著她再問一次。

  有沒有搞錯啊?他比她還凶?她端起了面容,不悅的道:「我什麼意思?」她晃動著腳,再側臉向下看了十層樓的高度一眼後,「這意思應該再清楚不過了,不是嗎?」

  「你想死?」

  她深吸了一口氣,點點頭,「不然呢?總比這後半生都得成為你心不甘情不願負擔的拖油瓶還好吧!」

  「誰說你是我的拖油瓶?」

  她哼了一聲,「難道不是嗎?每天跟著我東走西晃的,你不累?你不是希望擺脫我和孩子嗎?可是你不好意思說,不好意思表明,因為有太多人壓著你要你扛起我和孩子們的責任。」

  「我說過沒有人能逼我做什麼。」鄭意偉冷峻的盯著她,「我有心在彌補我的過失,是你不肯給我機會。」

  「才怪!」她忿忿不平的道,「我這孕婦已經夠心神不寧了,你呢?更像個遊魂,也不知在跟什麼?連我這個『龐然大物』都有法子跟丟,你還說你有心?」

  這句話可是百分百的埋怨!他抿緊了薄唇,坦言道:「你這半個月來的情緒很難捉摸,我有些手足無措。」

  饒子柔嗤之以鼻的搖搖頭,「那你可以打破沉默跟我談啊。」

  「談什麼?」

  聞言,她簡直氣炸心肺,「連談什麼你都不知道,那還說什麼有心無心?」

  「就因為如此,所以你以自殺來威脅我?」他眸中冷光一閃。

  她愣了一下,氣沖沖的道:「是又如何?你不也想自殺過!」

  「快當媽媽的人,不該如此孩子氣的。」

  「這……這……」她咋舌的瞪著他,他該死的怎麼那麼冷靜?居然還批評她的不是?

  「意偉,你在幹什麼?你沒看到子柔已經一腳懸空了?」鄭琮國忍不住出聲提醒。

  「鄭爸爸,沒關係!」饒子柔瞪了鄭意偉一眼,「就讓他說,你們誰也不要管!否則我兩腳一起懸空。」

  聞言,眾人趕忙噤若寒蟬。

  「饒子柔,你這出鬧劇演得夠久了。」

  「是嗎?」她咬牙切齒的怒視著他,「我覺得一點都不久,因為你來到這兒都不到十分鐘呢!」

  鄭意偉深吸了一口氣,鐵青著臉冷聲道:「可是你又知道在發現你不見後,我像個瘋子沿著街道找你?四處問人有沒有看到你?在得知你可能搭計程車離開東區後,我上了計程車吆喝著司機到任何你曾經到過的飯店、書店、服飾店一直到司機聽到新聞跟我聊起,我才要求他開大音量,在知道你居然跑到這兒自殺的新聞後,我大聲咆哮的要他闖紅燈超速的趕來這兒?」

  聞言,她的心裡泛起了一絲絲的甜蜜。

  「我不懂你在想什麼?你不是很堅強嗎?不是揚言就算沒有我也會好好生下孩子?那你為什麼還想要做傻事?難道認為我的內疚還不夠深?因我而死的生命還不夠多?」他冷峻的俊顏冰得嚇人。

  「我不是那個意思!」她急忙辯駁。

  「那是什麼意思?」他大聲咆哮。

  「別吼我!」她怒不可遏的送他一記大白眼,「你應該知道我是什麼意思。」

  「我不懂你的啞謎!」

  這該死的傢伙,他以前是花心大少時,「我愛你」隨口就說,這會兒幹麼裝蒜?!

  饒子柔愈想心就愈酸,此時,不甘心的淚水盈眶而出。

  「你哭什麼?」

  「我哭是我的事!」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是嗎?」她忿忿的拭去淚水,「那是因為『責任』是不是?還有呢?有沒有其他的?」

  他愣了一下,腦子一下子清澈起來,原來——原來這就是她的「意思」,他揚起嘴角冷笑一聲,原來她要他在眾人面前承認他愛她!

  「沒有了吧?!」她真是怨死了,原本她還希望不要嚇他的,看來她不使出最後的撒手鑭是沒用的,她將另一隻腳也移到牆外去。

  「不,子柔,你別亂來啊!」眾人的驚呼聲再起。

  鄭意偉倒抽了一口涼氣,一臉陰霾的凝視著她。

  「意偉,難道你還不懂嗎?只要承認你愛她,她就不會做傻事了!」威爾森衝了出來,揪著他的領子道。

  「我……」他說不出來,這樣的場景令他心怯,眾人期盼哀求的眼光令他幾乎喘不過氣來。夏蓮芳也是在這樣的高樓躍下的,他一顆心被狠狠的糾緊著,他很想逃,也怕子柔會和孩子一起離開他的生命,可是除了逼迫自己以冷漠的怒火來掩飾他的驚懼及怯懦外,他不知道該怎麼辦?

  饒子柔目不轉睛的看著他。這個大笨蛋,都有人提詞了,他照說不就沒事了?

  看來她不跳是不行了,若沒有逼他說出那潛藏在心中對她的愛意,他一輩子也僅能活在夏蓮芳的陰影下,永遠無法坦然的正視他的情感!

  她雙手護著肚子,喃喃念道:「寶寶們,媽咪要跳了,你們要穩住!」語畢,她低下頭以眼角偷瞄了停放在大樓左側巷內的吊車,深吸了一口氣,她注視著鄭意偉,「只要我和寶寶們活著,我們便會成為你這一生永遠也甩不掉的枷鎖,所以我和寶寶們不想成為你的負擔,再見!」

  語畢,在眾人的尖叫聲中,她一躍而下。

  「不!」饒豪青夫婦和鄭國珠夫婦瞪著那沒了影兒的空蕩外牆,差點沒有暈死過去,而「八卦會」的會員個個驚愕的呆立原地。

  時間彷彿靜止了,風停了,陽光變冷了,鄭意偉全身顫抖的瞪著饒子柔剛剛坐著的地方,面如白紙。下一秒,他雙手握拳,從心坎深處吶喊出最深的痛楚,「不!我愛你,愛你啊,所以捨不得死,捨不得拋下你,這一切都是因為愛你!饒子柔,你聽到沒有?我愛你啊!」

  一句句吶喊聲穿透他內心層層疊疊的愧疚烏雲,扯斷了那盤根錯節的哀慟蜘蛛網,他的心終於掙脫了久纏的夢魘,禁錮的心靈得到了釋放。

  「你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她都跳下去了!」威爾森氣憤難平的打了他一拳。

  鄭意偉踉蹌的退了一步,無力的跪下身子,他沒有勇氣往外牆探去,失去所愛的心似乎也跟著死去了。

  然而一聲聲的歡呼聲從樓下傳出,連身子倚靠在牆面的記者和警察都跟著拍手歡呼起來。

  這意謂著子柔沒事?這樣一個念頭快速的閃過鄭意偉的腦海,他連忙起身跑過去,卻見到令人錯愕不解的一幕——

  饒子柔彷彿化身為古代女俠,有了飛簷走壁的功夫般,她俏盈盈的一蹬一蹬的蹬上牆台。

  他呆若木雞的看著她笑盈盈的站上牆台,在記者們的幫忙下,下了牆面往他走過來。

  她不好意思的先向他身後那些被自己嚇得魂飛魄散的親朋好友吐吐舌頭後,再笑咪咪的道:「這是沈芝教我的,你們瞧!」她拉了拉身後的一條鋼索,再指了指他們身後左側被人忽視許久的吊車,「這吊鋼索當飛人,自然沒什麼事,不過……」

  一見大家正準備開罵,她趕忙道:「我以為你們一定會警覺到這是沈芝導的一幕,所以不至於當真,但看你們臉色蒼白肯定是嚇壞了!」她頓了一下繼續道:「雖然很冒險,可是對我而言是有代價的,所以你們別急著罵我好嗎?沈芝說,等到她從大陸回來後,你們再念她吧!呃——這些配備場景等等,她早交代給她手下的人了,而且都是經過雙重的準備,絕對不會有問題的,我想沈芝不敢拿自己的名聲開玩笑。」她回過頭,指指那些混在人群中的假警察和假記者,他們其實全都是演員。

  饒子微拍了額頭一記,和眾人的目光交流著,他們結結實實的又被沈芝玩了一回。

  而被這情形所引來的警察和記者在得知原來只是「演戲」之後,也只能以「虛驚一場」來回報警局和電台。

  鄭意偉顫抖的伸出手,猛地用力將她攬入懷中,在她耳畔大吼,「該死的,竟然這樣嚇我!

  「不這樣,你怎麼肯承認愛我?」饒子柔無辜的掏掏耳朵。

  他倒抽了口涼氣,「別再這樣了,我的心臟差點停止跳動——」

  「再說一次!」她笑笑的打斷他的話。

  「什麼?」他愣了一下。

  她嘟高了小嘴,「不是要我再當一次空中飛人吧!」

  「不!」他抱緊了她,含情脈脈的道,「我愛你,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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