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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蔡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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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翡胭]將門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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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9 01:13:51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一十章 娛樂

  崔翎愣住,「醜?」

  西陵地處極西,風沙大,雨水少,許是這個緣故,西陵人都生得比較高大粗獷一些。

  除了五官比較深邃,他們的皮膚也偏黑。

  但異域風情,其實別有一番風味。

  就好像剛才那兩個平西侯府的小丫頭,雖然五官不夠精緻,但卻自有一股曠達清爽的氣質,和醜這個字,那是風馬牛不相及的。

  可珂兒這麼一丁點兒大的小屁孩,竟然說她們醜……

  崔翎哭笑不得,捏了捏珂兒的小鼻子說道,「你才多大啊,就知道美醜?」

  正說著話,五郎進屋來。

  他笑著問道,「還在外頭就聽到你在教訓珂兒,小傢伙又怎麼了?」

  崔翎將剛才的事跟五郎說了,「你看他這麼小一點就挑剔別人的容貌了,這長大了可還怎麼得了?」

  她還指望著五郎教訓兒子兩句,以貌取人要不得。

  結果五郎卻哈哈大笑,還猛猛得親了珂兒好幾口,「我兒子這麼小就懂得美醜,這是好事啊。」

  他將珂兒接過來,「兒子來,爹帶你去睡覺去。」

  崔翎張著嘴愣愣得看著五郎和珂兒往屋子裡走去,心中一萬匹草泥馬奔騰而過。

  她對這個看臉的世界絕望了。

  翌日,老太君提出要看看西陵城街景,她已經幾十年沒有回來過,當年那些熟悉的景色不知道已經有了何等翻天覆地的變化。

  平西侯便笑著應道,「姐姐想去哪?我帶你一塊兒去。」

  世子面上隱有擔憂,他見屋中沒有旁人,便直言道,「本不該擾了姑母興致,但這幾日卻還是在家中先歇息一下再說。」

  他頓了頓,「昨夜令尹府走水,有人趁亂偷入令尹書房 。」

  五郎眼眸微亮,「不知令尹府丟的可是重要的東西?」

  他要陪著老太君來西陵。皇帝本來是不准的,但那段時間恰好接獲線報,說從前寧王叛黨的餘孽在西陵城有所動靜。

  西陵城本來就是城防重地,因與西域接壤。所以位置關鍵,特別受到矚目。

  皇帝懷疑寧王叛黨與西域人結夥要對盛朝不利,所以才趁著這機會,叫五郎來西陵探查。

  寧王早已經伏法,就是留下個把沒有入過族譜的子嗣,也不足為慮。

  但令人擔憂的是西域的虎視眈眈。

  西域和突厥接壤,若是西域對大盛開戰,野心勃勃的突厥必然不肯放過這樣的機會,到時候大盛腹背受敵,恐怕要損失良多。

  世子搖頭道。「令尹府除了書房並沒有遭到偷竊,書房裡雖然被拿走了一些往來書信,但令尹說,都不是什麼重要物件。」

  他的面色卻嚴肅了起來,「我想。一定是令尹府中什麼讓人想要的東西,那些人這回沒有拿到,一定不會善罷甘休。」

  意思是,這幾天不太平,老太君年紀大了出去不方便。

  平西侯似是方才知道此事,他瞪了一眼世子,「你怎麼先前不告訴我令尹府遭竊?」

  他氣呼呼地說。「我都叫人準備好了馬車,你才告訴我外面亂,去不得!」

  世子連忙手忙腳亂解釋,「父親,父親,您聽我說。不是兒子有心要隱瞞,只是您昨夜喝多了,睡得跟個……什麼似的,我怎麼叫都叫不醒……」

  他馬上感覺到了自己說錯了話,立馬搖頭。「啊,父親,您聽我解釋,我不是那個意思!」

  平西侯冷哼了一聲,「在你外甥外甥媳婦面前,我就不和你計較了,等到夜裡自個來書房領罰吧,不像話,連自己的父親都敢編排!」

  他轉頭對著老太君說道,「姐姐,那你就在府裡在歇息兩天。你放心,你兄弟我辦事不是蓋的,就兩日一定查清楚那些來路不明的小子是誰!」

  五郎想了想,便道,「舅公,大舅舅,借一步說話!」

  安靜的書房內,平西侯沉吟半晌,「你是說,皇上接到了線報,說寧王餘孽與西域人勾結,要禍亂西陵?」

  他眉頭皺得緊緊的,「但我最近卻並沒有發現什麼動靜。」

  世子也說,「除了昨夜令尹府發生的盜竊案有些可疑外,先前西陵城一路風調雨順,路不拾遺,可一點都沒有平王餘孽作亂的態勢。」

  他頓了頓,「不過,西陵城與西域接壤,兩國只要有官府開的文書就能通商來往,若說有來路不明的人混進來,那也無法杜絕。」

  五郎想了想道,「聽舅公和大舅舅這樣說,倒好似是有人故意要攪混水,讓皇上出招。」

  他深呼一口氣,「果然這趟西陵,我來對了!」

  假若當真有什麼作亂,那一定沒有人能比在西陵鎮守的平西侯更清楚的。

  平西侯在西陵一輩子了,就好像草原上最敏銳的獵鷹,這裡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不能逃脫他的追捕。

  連他都不知道的事,那一定是有人故意混淆視線了。

  但,是誰?為什麼要這樣做?

  平西侯世子道,「表弟放心,別的不敢說,但只要在西陵城的地盤上,我們蘇家還是說了算話的。」

  他目光一抿,「只要當真有這樣心懷叵測的人,不論他在何處,就是掘地三尺,我們也一定會將人找出來!」

  只要找到了人,那麼所有的事都會迎刃而解。

  經此一攪,去逛街市的計劃自然就被取消了。

  世子夫人戎氏怕老太君和崔翎無聊,便立刻想到了別的解悶的法子。

  打馬吊是前朝流傳下來的一種貴婦人之間的解悶方式,盛京城也有玩的,但上流社會的貴婦嫌棄打馬吊會影響尊貴的形象,所以這種遊戲一般都在下層婦女中盛行。

  但西陵城這裡對規矩形象不大講究,打馬吊是一件上至侯府世子夫人令尹夫人貴族小姐下至平民百姓都熱衷的活動。

  老太君一聽說要打馬吊就來了勁,「說起來我自從嫁到了盛京城後,就再也沒有玩過了,若不是大侄兒媳婦你提起,我都快要忘記了呢。」

  她興致勃勃地對崔翎說,「小五媳婦你不知道,我們西陵城的人,不管是大老爺還是小媳婦兒,或者年輕的小姐,甚至小孩兒,就沒有人不會打馬吊的!」

  當年太后娘娘的父親曾在西陵城任過令尹,與平西侯府的大小姐也就是老太君結成了至交好友,兩個人的友情也是從打馬吊開始的。

  老太君回憶起過往不勝唏噓,「太后娘娘如今守得雲開見月明,是這天底下最尊貴的女人,但她若曉得我還能回到西陵城打一場馬吊,她一定要嫉妒死我。」

  她連忙招呼崔翎,「來,小五媳婦,你也來學學。」

  老太君和戎氏,還有平西侯府的兩位夫人坐了一桌,便讓崔翎在一旁坐著觀看。

  因為是演示,所以前面幾局,大夥兒都打得比較慢,看得出來幾位夫人是故意謙讓的。

  但一旦勝負欲被激發了起來,那戰況就激烈起來了,打到後面,速度越來越快,也越發精彩。

  崔翎看了兩圈,立刻意識到,這就是在打麻將啊!

  她眼睛一熱,偷偷地問同在觀戰的蘇芫,「表妹,這馬吊是從前朝傳下來的?」

  崔翎有些吃不准她現在所處的大盛朝大概是什麼時間線,據她所知馬吊是一種紙牌,是在明代以後才開始流行起來,然後經過漫長的時間演變,慢慢變成了麻將牌的。

  可老太君和世子夫人這一桌打的顯然不是紙牌,而是由竹片做成的方塊牌,上面刻的條索萬筒實在是太熟悉了。

  這絕對是有亂入的穿越者帶來的風尚!

  蘇芫笑著點頭,「是啊,聽說還是前朝的軒后發明的呢!」

  她是個熱心腸的姑娘,一解釋起來便從馬吊的起源前身以及幾次變遷和規則的發展都細細解釋了一遍。

  末了,還十分興奮地道,「五嫂嫂,不如我們也去湊一桌?」

  左右陪同的女眷多的是,隨便拉幾個就能湊一桌,她也忽然手癢起來了呢。

  崔翎忍不住笑了起來,她還以為是何方大神,原來是悅兒!

  之前在盛京城十六七年可是從來都沒有見到過有人打麻將,有時候無聊也想過要弄這麼一個東西來的,只是解釋規則實在太費力了,她太懶,所以沒有做。

  也幸虧當時沒有做,否則若是人家問起,她還沾沾自喜說是自己無聊想出來的玩意,豈不是要被笑掉大牙嗎?

  想不到,悅兒也和她一樣,是迷戀麻將的同道中人啊。

  崔翎其實覺得挺奇怪的,她前世的工作需要她學會麻將這種最容易和人套近乎的技能,所以她才苦練麻將技術的。

  打麻將也成了她很長一段時間工作中的重點,慢慢就成了習慣和興趣。

  可悅兒的前前世不是外科醫生嗎?

  她曾說過工作很忙,連談戀愛的時間都沒有,怎麼倒還有時間去玩麻將?

  崔翎心中暗想,等回到盛京城,一定要找悅兒出來好好問問,再切磋幾局!

  正想著,她就被蘇芫拉去了隔壁的屋子,跟著兩位昨晚見過的嫂嫂一塊兒組了新桌。

  聽明白規則之後,覺得與前世的相差不大,她便謙虛地對蘇芫和幾位嫂嫂說道,「我玩得不好,若是有什麼不對的,還請多多包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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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9 01:14:06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十一章 撮合

  崔翎許多年不曾打過麻將,開始上手時自然有些生疏。

  等兩圈下來,終於找回了從前的感覺,手風便順了起來。

  打麻將首先需要靠運氣,牌好是王道,但技巧卻也占了很大的比重。

  她腦子運轉快,精於算盤,不多時,便將蘇芫和兩位蘇家嫂嫂面前的籌碼贏了大半來。

  平西侯府財大氣粗,跟袁家比不逞多讓,自然不會在乎這點輸贏,兩位大嫂都十分大氣,表示要接著來,再戰三百回合。

  蘇芫也是個不服輸的性子,她覺得自己從小修煉的馬吊,絕不能輸給一個新手,便越發地投入起來。

  又是一局劍拔弩張的戰局,她猶豫著不知道要給哪張牌。

  忽然聽到耳邊有男子刻意壓低的聲音,「待會兒扔那張!」

  蘇芫回頭,嚇了一大跳,「你哪位啊!豈敢擅闖平西侯府!」

  她自然認得這人,是姑祖母從盛京城帶來的,據說是沐陽伯府的世孫。

  但他要不要臉啊?就這樣湊在個陌生小姑娘的旁邊,還靠那麼近,是何居心!

  不要以為他長得好看她就不會計較了,蘇芫決定要好好懲罰一下那個叫石小四的。

  她假裝府中進了陌生人,飛身一腳就將人踢趴下,口中還不住說道,「母親,快叫人來將這狗賊抓住,這人不知道從哪裡來的,私闖民宅!」

  石小四雖然看著文弱,但其實身手不差的,只是在毫無防備的時候,被蘇芫這麼一腳上來,一下子就摔了個四腳朝天。

  他相信那眼神狡黠力大無窮的姑娘一定是故意的!

  昨晚平西侯宴請時,分明給大夥兒都介紹過的,他的長相不平凡,也就五郎比他勝過一籌,他就不信眼前這姑娘沒有多看自己幾眼。

  她分明就是故意的!

  老太君那頭也聽到了動靜。世子夫人親自跑了過來一看,見是石小四。

  她便連忙將人扶了起來,一邊關切地問道,「石公子。你沒事吧?」

  一邊轉頭狠狠瞪了蘇芫一眼,「芫兒你也太胡鬧了,這位是姑祖母從盛京帶過來的石公子,昨兒不是見過禮嗎?」

  她語氣嚴厲起來,「快,過來給石公子道歉!」

  昨日和老太君聊天時,老太君有試探過世子夫人的意思。

  世子夫人和世子商量了一下,雖然捨不得女兒遠嫁,但西陵城裡能配得上自家女兒的兒郎不多,門第也都太低了。

  再加上他們有意想讓蘇家化整為零。將其中幾支遷到盛京城去。

  若是蘇芫能嫁到盛京,將來也有個照應。

  世子夫人見石小四相貌人品都不錯,性子也十分活潑,很容易相處,便對他上了心。

  原本還想要借著這次相處的機會撮合一下這對的。誰知道還沒有提起,女兒就把人家給踢倒了!

  蘇芫氣呼呼地道,「女兒正在思量要打哪張牌,這人就莫名其妙湊了過來。」

  她臉上一副委屈的表情,「男女授受不清,還是個陌生的男子,女兒沒有認出他是誰來。只是條件反射了一下,不過只是自我保護而已。」

  言下之意,這完全是石小四不尊重他在先,自找的。

  石小四張開口愣了愣,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哪裡湊到你那了!」

  他哭笑不得。「蘇姑娘你也太自作多情了吧?我湊過來?我連你是哪位都不知道,非要湊到你那去?」

  這簡直是飛來橫禍啊,他湊的分明是蘇芫的下家崔翎!

  家裡的男人們都出去了,五郎神神秘秘地不知道要去做啥,都不肯帶他。

  石家的公子們要不就是成婚了有官職。要不就是小屁孩,竟一下子找不到個和他年齡相仿的和他玩。

  於是萬般無奈之下,他只好就湊在女人堆裡了。

  石小四站在崔翎旁邊好一會兒了,看了幾圈之後,對這所謂的馬吊的打法有些熟悉了,手便也有些癢。

  自以為通曉了內裡,便忍不住要指點起人來。

  誰知道,他才剛開口呢,就遭了旁邊那小姑娘實實在在的一腳,還踹在心窩上,到現在還疼呢!

  崔翎連忙打圓場,「好了好了,一場誤會,不要提了。」

  她不客氣地拍了拍石小四的肩膀,「石小四,你是男人嘛,氣量要大一點,只是誤會一場,可不許再鬧啊!」

  雖然口中說著是誤會,但很顯然是石小四受了無妄之災嘛。

  不過,他們現在都在平西侯府寄居,總不能因為這點小事兒鬧起來失了和氣吧。

  再說,蘇芫是個熱心腸的好姑娘,她肯定就是誤會了,這才跳將起來的,也不是故意的。

  石小四眼淚汪汪地望著崔翎,「五嫂嫂,你放心,我不是那等氣量狹小的男人,既然是誤會,那就算了。」

  他捂著胸口一副很疼的樣子,對世子夫人行了禮,「世子夫人不必責駡蘇姑娘了,一場誤會而已,她也不是故意的。」

  世子夫人見石小四如此深明大義,不覺被感動了。

  她恨鐵不成鋼地揍了蘇芫一記屁股,「你看人家石公子,多麼寬宏大量,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一腳力道多大,人家胸口還疼著呢,卻如此不計較,你呢?還不快道歉!」

  自家女兒雖然長了一張江南水鄉女子溫婉的臉,但力氣卻是家裡姐妹幾個中最大的。

  別說女子了,就是尋常的男子都不是她的對手啊。

  她剛才若是用了力氣去踢下去的,那麼石小四這一腳可挨得不輕,恐怕胸口都發紅了,說不定連皮都破了呢。

  這可是打算將女兒嫁給人家的,可才剛開始呢,就給人家留下了如此惡劣的印象,這以後的事還要怎麼談呢?

  世子夫人愁得不行。

  家裡可是有了一個二十五歲還未出嫁的小姑子的,可不能再有第二個了!

  蘇芫聽崔翎悄聲在她耳邊解釋過後,臉蛋一下子就紅了。

  什麼?她果然搞錯了?人家不是輕薄女孩子的登徒子,其實是在給五嫂嫂出主意?

  可是。可是他那轉來轉去的眼神是怎麼回事!是在幸災樂禍嗎?

  不知道為什麼,蘇芫就是看石小四不順眼,就算知道了剛才自己誤傷了人家,可還是覺得他很不順眼。心裡好像有一股氣拉著她,就是要讓她往反方向跑。

  她咬著唇哼了一聲,「若是你不服氣,也可以來踢我一腳!」

  將話說完,她跺了跺腳,連個招呼都沒有打,就往外跑了出去。

  世子夫人臉上青一陣紅一陣,心裡暗罵這閨女真是孺子不可教,若是肯老老實實道歉吧,或許還有個機會成就一對歡喜冤家。可她……

  她訕訕地對石小四說道,「芫兒她性子倔,其實她心裡已經知道自己不對了,就是嘴巴強,石公子。你就看在伯母的份上,不要和她計較這一回。」

  石小四其實沒有看起來那樣虛弱,他是練過武的人,身子底子還是有一些的。

  那一腳雖然力大無窮,讓他疼了好一些時候,但現在已經好了。

  雖然他心裡對傲慢無禮的凶丫頭有些煩,但世子夫人的態度可是頂頂好的。他若說非要計較,怎麼過意的去?

  他便連忙道,「伯母過慮了,蘇姑娘只是不小心,我現在也沒有事了,您不要放在心上。」

  恰好蘇芫跑開了。桌上少了一人,他便趁機坐下,笑著對崔翎及兩位嫂嫂說,「既然蘇姑娘不玩了,那我頂上吧。咱們繼續!」

  難得人家那麼大度開朗,眾人自然願意大事化了小事化無。

  於是,石小四雖然挨了一踢,卻如願地跟其他人湊齊了一桌馬吊。

  他是初學者,玩得不好,將蘇芫面前的籌碼輸了個精光,還自己掏出來不少銀子,但仍舊玩得不亦樂乎。

  世子夫人在旁邊觀察了一下,越發覺得這孩子好。

  受了那麼大的委屈,若是換了別的男子,雖然嘴上說著不礙事,但難免臉上會難看。

  可石小四卻是真的沒有介意,瞧他笑得那麼燦爛的樣子,說明這孩子心是寬的,也懂得包容。

  世子夫人暗暗想,沒有錯,就是他了,除了這樣寬容的好男人,別人也無福消受自己家力大無窮又有些嬌寵壞了的女兒了!

  肥水不流外人田。

  她這樣想著,便立刻回到了老太君那桌,她離開時由別的夫人頂下她的位置在陪老太君打馬吊,所以她也不急著重新上手。

  索性就坐在了老太君身側,幫著老太君一塊兒將大夥兒的錢都贏了過來。

  等到牌局散了,老太君贏得盆滿缽滿。

  她老人家一高興,便對陪著她打牌的這些小輩賞了不少好東西,其實算起來給出去的東西遠遠要比贏回來的多,可她就是高興。

  世子夫人見狀趁機說道,「姑母昨日提起的那事,侄兒媳婦覺得成。」

  她笑著說,「我和世子也商量過,覺得芫兒嫁到盛京城,有您幫著照看,我們也放心。石公子為人不錯,性子也樂和,是個好相處的人。」

  頓了頓,她接著說,「我們這邊是沒有什麼意見,若是姑母覺得可以,不如去探探沐陽伯府那邊的口風?」

  不是世子夫人著急,而是她太清楚自己的女兒是什麼樣的了。

  西陵城門當戶對的人家沒有適齡婚配的男子,她也捨不得將寵愛的女兒隨便嫁。

  所以,將蘇芫盛京城便是最好的選擇。

  可盛京城的名門貴芥不都喜歡那種端莊溫婉大方的女子嗎?西陵出身的姑娘本來就要被暗地嘲諷了,何況芫兒還是個女大力士……

  思來想去,也只有石小四是最好的人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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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9 01:14:19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十二章 不合

  老太君此行帶上石修謹,便是存了要聯姻的念頭。

  但身為沐陽伯府的嫡長孫,石小四的婚事卻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石家情況特殊,世子早亡,老伯爺一直沒有請立世子,所以這爵位將來是給次子還是給嫡孫,其實都說得過去。

  二房勢大,掌管整個伯府的運轉,從明裡看,贏面很大。

  但沐陽伯夫人偏疼石小四,一直都在暗地裡為了這個年幼時就失去了雙親的孫兒努力。

  所以,他將來能娶到一個什麼樣的妻子,至關重要。

  臨行前,老太君與沐陽伯夫人暗地裡商談過一次,彼此都覺得平西侯蘇家的千金不錯。

  蘇家雖然肩負著保衛西疆的重任,輕易不得入京,但手中也掌握著十萬平西大軍。

  只要西陵不倒,蘇家的地位無可取代。

  石小四若能夠與蘇家聯姻,等於得到了一個強而有力的後盾。

  更重要的是,西陵城平西侯府的姑娘不只受過貴族教育,有教養有氣質,性子卻又不拘一格,十分開朗大氣。

  在沐陽伯府這樣暗潮洶湧的地方,也只有性子要強脾氣火爆的姑娘才能夠屹立不倒。

  至於那些暗地裡的小手段,不怕的,沐陽伯夫人會替她全部擋住。

  沐陽伯夫人委託老太君全權處理石小四的婚事,只要蘇家願意,那這婚事便可商議起來。

  老太君十分高興,她年紀大了,什麼都不缺,就喜歡熱鬧團圓。

  像石小四這樣的好孩子,若能和蘇芫這樣的好姑娘結成連理,那該是多麼美好的一件事,光是想想就覺得很高興了。

  世子夫人聽聞如此,便立刻開始著手嫁女兒的議程。

  對此毫不知情的石小四和蘇芫這幾日裡偶爾碰到,空氣中總能有一陣劍拔弩張的緊張事態。好像只要一不小心,就會擦槍走火,升級為更嚴重的情況。

  說來奇怪,兩個人都想著要避開對方一點。但總是巧合地遇上。

  不是在被老太君叫過去的路上,就是在花園裡的某處涼亭,怎麼躲也躲不過。

  這兩人本來就互相較著勁。

  一個對於莫名其妙挨了一腳心有不甘,又十分鬱悶自己怎能連個女孩子都打不過。

  一個對於踢錯了人心情複雜,既愧疚又不好意思,同時又覺得生了那樣討厭的一張臉的人,吃她一腳也不算虧。

  於是,在一次一言不合中,兩個人又差點動起手來。

  世子夫人曉得了,便連忙去勸解蘇芫。

  她原本還瞞著準備。是因為怕女兒害羞,可現在這樣的情況,若是不叫她提前曉得,那石小四將來是她的夫君,以她的脾氣。這樣的事以後一定還很多。

  雖然石小四脾氣好,但哪個男人喜歡自己的妻子動不動就打打殺殺?

  世子夫人便神色嚴肅地對蘇芫說了這件事,「家中有意要讓你和石公子成婚,嫁到盛京城去。沐陽伯夫人早就已經肯了,我和你爹昨日才給盛京送了信,這婚事想來一定是能成的。」

  她叮囑道,「石公子脾氣好。你也就不要可勁地欺負人家,那可是你未來的夫君,莫讓人給你嚇跑了。」

  蘇芫聽說家中要將她嫁給彼此不對盤的石小四,當即就覺得頭皮有些發麻。

  她不敢置信地問道,「娘,我上回揍了他。您就不怕我被他記恨上,還要趕著把我嫁給他?」

  蘇芫曾經跟著父母去過兩次盛京城,雖然大多數時間都住在鎮國公府中,極少出門,但卻還是感受到了自己與盛京城的格格不入。

  那樣陌生的地方。那樣陌生的門第,再加上一個和自己有嫌隙的丈夫,這將來的日子該怎麼過啊!

  她癟了癟嘴,「不,我不想嫁。」

  世子夫人連忙去哄她,「被欺負的人是石公子,怎麼好像委屈的人是你?他大人不記小人過,已經說過不計較了,你怕什麼?」

  她笑著去摟蘇芫的肩膀,「再說,萬事不還有你姑祖母嗎?」

  老太君很喜歡蘇芫,將來若是石小四敢對蘇芫不好,老太君定然會給她做主的。

  其實,世子夫人覺得石小四不可能對自家女兒不好,畢竟蘇芫的身手脾氣擺在這裡,她反而該替石小四的未來操心才對。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蘇芫曉得家裡決定好了的事,光自己反對恐怕也沒有什麼效果。

  再說,她也不小了,早已經到了該說親的年紀,之所以到十五歲上還待字閨中,完全是因為西陵城中已經找不到合適的對象。

  基於此,這份親事恐怕很難生變故了。

  她心情一時十分微妙,既覺得石小四這個人雖然生得人模狗樣,也不醜,可就是讓她討厭。

  你若問到底哪裡討厭了,她也說不上來。

  可就是覺得面對他的時候心裡怪怪的,有些不自然。

  蘇芫歪著頭半天不說話,世子夫人接著問她,她就直說一句,「我不想嫁。」

  世子夫人有些恨鐵不成鋼,「石家想和蘇家聯姻,你雖然是長房的女兒最合適,可不要忘記了,蘇家不是只有你一個女孩兒。」

  她恨恨說道,「若是你實在不肯,我和你父親自然也不會勉強,那時自然會有其他的姐妹嫁過去,但到時候你可不要後悔。成婚是一輩子的事,你……好好想想吧!」

  蘇芫聽到若自己不嫁,別的姐妹也要嫁給石小四,不知道怎麼了,心裡特別不是滋味。

  她沒有胃口吃晚膳,夜裡也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那廂石小四知道了老太君允他跟著同來西陵的緣由,原來是他親祖母囑託的,且還是為了他的婚事,驚得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什麼?讓我娶蘇芫?」

  他淚眼汪汪地對老太君說道,「舅祖母,您是不疼我了嗎?您忘了那母老虎似的丫頭前幾日才踹了我嗎?」

  他捂著胸口,一副疼到吐血的模樣,「我這裡的鞋印子還在,按上去還痛呢,您就讓我娶她?您忍心讓我以後都過這樣水深火熱的日子嗎?」

  石小四自小在老太君跟前待著,其實也跟親孫子沒有什麼不同,所以他說話便不太講究,心裡有什麼就說什麼,老太君也從來不怪罪他。

  老太君自然是心疼石小四的,若是換了別的姑娘一言不合就出腳相待,她一定會覺得對方粗魯不講禮貌,像這樣的姑娘,她才捨不得讓石小四娶。

  可蘇芫卻是她娘家的侄孫女,在她心裡,別的姑娘這樣做是粗魯,蘇芫這樣做卻是直率,性子直率的姑娘簡單大方,最適合石小四這樣的孩子了。

  她連忙安撫石小四,「上回是誤會,芫兒也和你道歉了,她就是誤會了。」

  老太君向石小四招了招手,「小四你過來,舅祖母跟你說,芫兒是個好姑娘,她上回之所以誤會了你,也是因為有原則,所謂觀牌不語,你一個看牌的在後面指點,對別的對手不公平。」

  她慈祥地笑,「芫兒以為你是在指點她呢,她也是力求公平才會誤會了的,你是男子漢大丈夫,氣量大,心胸寬廣,不要把這樣的小事放在心上,影響了判斷嘛。」

  石小四靠近的身體瑟縮了一下,他滿目震驚地抬起頭來,「舅祖母,您!」

  這些話聽著是在寬慰他,但卻無形中將一個囂張魯莽跋扈的姑娘說成了堅定正義維護公平的人,這……這合適嗎?

  他終於意識到來老太君這裡哀求是行不通的,便收拾下碎了一地的心,決定向崔翎尋求幫助。

  五郎不在,只有崔翎一個人在院中哄孩子。

  石小四顫顫巍巍地過去,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就坐在一旁看著她和兩個孩子玩兒,也不幫忙,也不說話,就這樣靜靜看著。

  偶爾還歎口氣,欲言又止的悲傷模樣。

  等了半晌,也沒有等來崔翎的關心,他不由有些急了,低聲問道,「五嫂嫂怎麼不問我來這裡找你有什麼事?」

  這不才該是正常的程序嗎?她不問他,他怎麼開始傾訴那難以言訴的委屈?

  崔翎瞥了他一眼,「你想說什麼就說啊,何必賣關子?你知道我不會配合你的。」

  她已經從老太君處聽說了石小四的事。

  這樁婚事對他們彼此雙方有何好處,老太君也跟她解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她雖然反感這種在當事人不知情的情況下就定下親事,太不尊重人權了,可這裡是盛朝,盲婚啞嫁是常態,像這樣在說親之前還將人帶過來彼此看一眼的,已經是稀有物了。

  實在不能要求更多。

  所以,崔翎笑著說道,「來吧,告訴五嫂嫂,你對蘇姑娘到底有什麼不滿意的。」

  提起蘇芫,石小四就煩躁起來,「我還從來沒有見過那麼凶的姑娘,五嫂嫂你不知道,她那力氣有多大,我也是練過的,可她還是一腳踢出了我的內傷。」

  他猛烈搖頭,「不行不行,我若是娶了她,以後豈不是要整天過這樣的日子?我還有沒有男子漢大丈夫的威嚴了?」

  石小四猛地抬起頭來,「不,我不娶她,打死我也不能娶這樣的母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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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十三章 雲破

  雖然石小四哀嚎地厲害,但崔翎覺得這門婚事告吹的可能性不大。

  蘇家是真心覺得這門親事滿意的,石修謹若是想和自己的二叔一爭高下,也需要蘇家作後盾。

  這應該是老太君和沐陽伯夫人私底下已經有了共識的。

  石小四肯定沒有說不的權利。

  但崔翎心裡也很清楚,只靠家族的聯合維繫的婚姻雖然能夠保證永固,地位,尊重一個都不會少,但只有兩情相悅彼此相攜,日子才會真正過得好。

  蘇芫這樣開朗大方的女孩子,她希望她能有一個平順幸福的將來。

  想了想,崔翎說道,「看一個人到底怎麼樣,怎麼能僅憑一兩眼就隨意下定論?」

  她的表情認真極了,「就好像當初我頭一次見你時,就以為你是個魯莽衝動又有些蠢鈍的傻蛋,可後來經過相處,才知道你是個英偉睿智的美男子。」

  石小四張了張嘴,不敢置信地問道,「英偉?睿智?美男子?我?」

  看到崔翎十分用力地點頭,他簡直都快要感動地哭了。

  他不好意思地扭過頭去,「五嫂嫂,雖然你說的是實話,但心裡想想就好了嘛,不要這樣直截了當地說出來,怪羞人的。」

  崔翎強忍住笑意,臉上仍舊一副誠懇的表情,「石小四你不要謙虛,嫂子詞窮,只能想到這一點誇獎,你是實至名歸的。」

  她緊接著說道,「我相信,這樣英偉睿智的你,絕不會因為一個小誤會而對蘇姑娘下定論,她雖然力氣大,但卻是個直率大氣的好姑娘,我和她雖然相處不久,但卻很喜歡她呢。」

  石小四陷入了沉思。

  他剛入平西侯府初見這位蘇姑娘時。和盛京城的任何一位名門閨女不同,她沒有扭扭捏捏地往大人身後退縮,而沖著他友善地笑了。

  接風宴上,他失手打碎了酒杯。也是蘇姑娘第一個開口張羅下人送上新的,替他解了圍。

  就是被無辜踹了一腳那天,他也是聞到了她身上那股淡淡卻又好聞的香味才忍不住坐到她們那一桌觀牌的,否則,他一準要去抱舅祖母的大腿啊,幹嘛不要臉地湊到年輕女子的那一桌。

  石小四猛然想到了當初曾因為識人不慎而被宋梓月騙得團團轉的那次。

  宋梓月素喜好裝白蓮花,可他卻被之蒙蔽,差點鑄成了大錯。

  他暗恨自己吃過這樣的虧後,竟然還不懂得不能以貌取人的道理,僅只是因為被蘇芫踢了一腳。就忽視了她所有的好,認定她是個母老虎一般兇殘野蠻的姑娘。

  這對她簡直太不公平了!

  不就是被踢一腳嘛,雖然有點疼,但他男子漢大丈夫還是習過武的,難道這點小力道都承受不了嗎?就這點出息。還想著要當馳騁疆場的大將軍?

  再說……

  石小四想到了蘇芫那江南水鄉女子般溫柔婉約的臉龐,那氣質,那眼神,就連說話的聲音都是軟糯好聽的,不知道怎麼了,一下子便覺得心跳加速起來。

  他想,除了有點凶。蘇姑娘的容貌可完全就是他夢想的妻子的模樣啊!

  這麼多年,別的小夥伴們不知道都有了多少女人了,而他還只是停留在看小黃書的水平,不肯再進一步,至今保持著處男身軀,難道不就是在等待這樣一位門當戶對。年貌相當,又符合自己審美水平的妻子?

  如今,那個人就在眼前,且很快就要訂立鴛盟,他還在這裡吵著不娶?

  一定是腦子被驢子踢了吧!

  石小四經過激勵的思想鬥爭。心中想法立刻煥然一新了。

  他十分感激地對崔翎一鞠躬,眼淚汪汪地說道,「五嫂嫂,謝謝你!假若不是你的點撥,我一定還會繼續被自己的小心眼蒙蔽,蘇姑娘確實是個好女子,我……我這就去和舅祖母說,我願意娶她!」

  崔翎看著石小四在那奔跑的身影,滿臉黑線。

  她忽然有點為蘇芫覺得可惜,那麼好的姑娘後半輩子都要落入石小四這個逗比的魔爪了,這可不是普通的女孩子所能承受得起的啊!

  但她隨即又自我安慰地想道,石小四雖然有點逗比,但也挺好忽悠的,只要多加引導,完全可以將他變成死忠。

  實在不行……不還能動用武力嗎?

  石小四到底是如何和老太君說的,崔翎不知道,但是接下來的幾日裡,她偶爾出去逛個園子,便總能看到石小四和蘇芫在一塊的身影。

  有時候,她和蘇芫正在一塊兒說話呢,就忽然見到石小四不知道從哪裡摘了一大捧野花來,嬉皮笑臉地要送給蘇芫。

  蘇姑娘初時還挺反感的,從不給他好臉色看。

  不過慢慢地,不管是野花還是叫不出名字的小玩意兒,她雖然板著臉說他幾句,卻也都收下了。

  崔翎就曉得,這對未來小夫妻不用她擔心了,他們兩個將來一定黏膩地令人髮指。

  平西侯府一片安寧和樂,但西陵城卻不太平。

  在令尹書房被盜之後,城中又有幾家官員府邸遭了賊竊。

  丟的都不是什麼貴重物品,多是一些往來文件,經過清點發現,這些文件雖然都不甚重要,但卻都與一個盛乾的人有關。

  五郎和平西侯深度挖掘之後,竟然驚奇地發現,盛乾就是當年欺騙了蘇姑姑感情的西域人!

  平西侯百感交集,想到自己被毀了人生的女兒,他發誓一定要將這件事徹查到底。

  五郎卻覺得有些詭異,平西侯府的千金小姐,雖然沒有盛京城那些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規矩,可就是出個門逛個街市,隨行也有無數護衛保護,哪裡有機會結識個西域人?

  結識也就罷了,還愛上了對方,這有點讓人覺得匪夷所思。

  蘇世子卻道,「小妹是老麼,年齡與我們其他兄弟姐妹差得多,她出生後沒有多久,家母就過世了。大家憐惜她,便有些寵過了頭。」

  他連忙說道,「不過,小妹雖然性子有些任性,但心地卻是極善良的。那個盛乾,便是她一次出門時偶然遇到救下的。」

  年輕的少女出門踏青,偶遇被人追殺身負重傷的男子,她挺身而出出手相助救了他。

  因為對方是完全不同的人,不論長相還是性格,無處不在吸引著好奇的姑娘。

  她就此淪落,並執迷不悔,一心一意想要嫁給他。

  兩個人也曾有過美好的時光,彼此恩愛,信誓旦旦說要私奔。

  但那個人卻早走了一步,只留下滿腹期待著要過幸福快樂的生活,最終卻被現實殘忍無情打碎的姑娘。

  她不肯接受這個事實,將自己徹底埋了起來,久而久之,神思顛倒,囈語噩夢,癡心人成了癡人。

  五郎聽完故事,便更覺奇怪,「當初,舅祖父沒有去查一下那個盛乾的底細?」

  他沉吟著說道,「他是西域人,卻有個盛朝人的名字。假若他一直都在西陵城裡生活,那麼光憑他那張臉,也一定十分引人注意,不可能打探不到。假若他從西域而來,那若無通關的文書憑證,他是過不來的。」

  有通關文書到西陵的西域人,多是商販,也有西域朝中的官員,普通百姓的可能性很少。

  可尋常商販,是不會遭到別人追殺的。

  還有,盛,是盛朝國姓,雖然百姓也有,但一個來歷不明的西域人,卻冠著盛朝的國姓,還是讓人覺得萬分奇怪。

  那個盛乾,一定不是普通人。

  平西侯沉著臉不說話,半晌搖了搖頭,「那人好像憑空出現,又憑空消失。」

  他苦笑起來,「我只查到他是以香料商販的身份取得的通關文書,其他就什麼都沒有啦!」

  在蘇姑姑給盛乾安排下住宅之前,他完全沒有居住過的記錄和痕跡。

  至於後來去接他的豪華馬車,也好像在西陵城憑空消失了,去西域的出關記錄上也不存在。

  五郎想了想,「有人偷取一個十年前曾經在西陵出現過的西域人的資料,這裡頭不尋常。這件事,說不定就和皇上派我來西陵的原因有關聯。」

  他頓了頓,小聲問道,「小姑姑就沒有說過什麼嗎?」

  蘇世子歎了口氣,他搖頭說道,「小妹有時也清醒的,但大多數時間渾渾噩噩,我看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也沒有人忍心去問她,還要在她的傷口上撒鹽。」

  他們都知道,在盛乾的事上,沒有人會比蘇姑姑知道得更多。

  然而,對於一個遭受到了如此殘酷的情傷,將自己的人生攪得一團亂,亂到神志不清的女人,他們實在沒有勇氣再揭她的傷口。

  五郎想了想,便不再多說。

  到了夜間,他將這件事告訴了崔翎。

  崔翎皺了皺眉頭,「舅公和大舅舅愛護蘇姑姑,這份心意我都懂,可若是當初,他們不是一味地順著她,而是及時將她從巨大的失落中拍醒,好好開導她,也許她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不過只是被男人騙了一場,是多大的一點事?

  再說西陵也不是盛京,平西侯也不像內地的一些權貴,他愛女如命,根本就不在乎她想要私奔會丟了家族的臉面。

  失戀一時痛,但只要善意引導,絕不會 一輩子走不出來。

  她想了想,神情肅穆地對五郎說道,「我想見見蘇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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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十四章 偽裝

  平西侯曉得崔翎要去看望麼女,心情有些不大平靜。

  他的麼女蘇靜妍一直都是他心上一顆無論怎樣都拔不掉的刺。

  她曾那樣美好,光鮮豔麗,是西陵城中最璀璨奪目的姑娘。

  可如今才二十五歲,卻已經有白髮爬上鬢角,她的皮膚泛黃冷脆,帶著一股病態。

  她總是在夜裡毫無預兆地狂笑或者哭泣,而白天,她又是無精打采昏昏欲睡著的。

  十年了。

  平西侯總是想,若當年他不曾做出棒打鴛鴦的事來,他的小靜妍現在會是怎樣的?

  她一定笑魘如花,梳著婦人髻溫柔慈悲地牽著兒女,笑意盈盈地與他說話。

  是啊,雖然是個來歷不明的西域人,不知底細,沒有身家,但那又有什麼關係?

  他是蘇世勳,是平西侯,是西陵城最有權勢的男人!

  有他在,他的女兒難道還能過窮苦的生活?

  然而這世上最無可奈何的事便是,有些決定一旦作出,就再也不能更改。

  就算他現在後悔得要死,但卻不可能再有重來一次的機會。

  平西侯沉吟半晌,問道,「侄孫媳婦兒,你確實想要見靜妍?」

  崔翎很堅定地點頭,「是,舅公,我想要見一見小姑姑,說不定……」

  她抬起頭來,目光裡帶著期望與堅毅,「說不定我能夠幫上她。」

  雖然學藝不精,但前世的她確實狠狠地讀過不少心理學方面的書籍,就算不能徹底治療好蘇姑姑,但總會有一些轉機。

  她想將蘇姑姑從被背叛的悲傷中拉出來,不只是為了五郎手頭的案子,更是希望這個年齡大好的女子,可以重新得到幸福。

  平西侯目光微垂,他想到之前老太君曾給他寄過來的信中有提起過這個可心意的小孫兒媳婦。

  老太君說,二郎媳婦梁氏先前沉溺於二郎之死。不可自拔,性子孤僻古怪,甚至有輕生之意。

  是五郎媳婦不斷與之談心,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卻將已有死志的梁氏治好。

  如今,梁氏不只開朗了起來,還致力於有間辣菜館的事業,在她的幕後操作下,有間辣菜館已經在盛朝開了二十五家分店了!

  這生意越做越多,梁氏的心情也越來越好,再也看不出來她是個年少時失去了恩愛的丈夫,一直以來沉浸在悲傷中的女人了。

  平西侯是不大相信光靠幾次談話,就可以改變一個人的心性的。

  但不知道為什麼,他看到崔翎那張誠懇的小臉帶著那樣的關切望著他。他就沒來由產生一種信賴的感覺。

  就好像那姑娘天然就是要來幫助他的。

  一向謹慎的老爺子忽然沉默了,隔了許久才重重點頭,「你試試吧!若是需要什麼,儘管來跟舅公提,只要你說。就一定給你辦到。」

  他頓了頓,歎了口氣,一下子好像蒼老了許多,「你放開大膽,不必有太多顧忌,我只要……只要能看到靜妍好起來,就好。」

  不論如何。麼女的情形也不會再比現在更差了,死馬當作活馬醫,說不定還有一線可能。

  他是個愛女如命的父親,不會放棄任何一個讓女兒好起來的希望,儘管那希望如此渺茫。

  崔翎以為說服平西侯會頗費一番周折,畢竟。以古人的想法,恐怕很難明白心理醫生能夠擔當的作用。

  就好像她引導著二嫂從悲傷中走出來,別人看起來,也只不過是覺得她很會安慰人。

  但如此順利,平西侯就給她放了行。這一點還是有些出乎她意料的。

  家醜不可外揚,尤其是在貴族之家,除了親密的家人,也很少有人會知道蘇家的小姑奶奶是因為受了情傷成了癡兒。

  對外,蘇靜妍沒有出嫁的理由,是因為她得了重病。

  可平西侯幾乎沒有太多猶豫,就同意讓她去看望蘇姑姑,並且讓她不必顧忌治療的方法,只要能夠有所好轉,他就心滿意足。

  她很清楚,這簡單的兩句話中,代表了多麼深沉的父愛,也承載了多麼重的信任。

  崔翎對這份信任很是感動,便認真地對平西侯說道,「允諾的話我不敢說,首先我要看看小姑姑的情況才好,但我想,只要她自己也想走出來,那麼就一定可以好起來。」

  為一份不值得等待的感情,為一個不值得傾心相許的男人,沉溺了十年,這已經足夠了吧?

  或許,蘇靜妍自己也想要早一點走出來。

  蘇姑姑住在寧靜軒,離湖心亭不遠,挨著世子夫人的院子,這是方便照顧的意思。

  平西侯親自帶著崔翎過去,推開門,便看到一座花園。

  西陵城地處極西,風沙大,雨水少,其實外面翠綠的叢林樹木不多,也很少看得到花。

  尤其是這麼多需要精心栽培澆灌才能存活的品種,更是少見。

  她略有些詫異地問道,「舅公有派人打理這些花木嗎?養得真好呢!」

  平西侯搖搖頭,目光裡卻帶著幾點溫馨和柔軟,「沒有,這些都是靜妍親手打理的。」

  他歎了口氣,「她夜裡折騰得多,白日裡卻很安靜,別的事她也不做,但對這些花木卻格外地悉心,將它們照顧得很好。」

  所以,他便從盛朝各地尋了各式各樣的名貴花種來,只是希望她可以從中得到一些好的感悟,說不定哪天,她因為這些花木,就忽然想通了呢。

  崔翎目光一亮,望著屋子裡的眼神便就不大一樣了。

  她相信,能將這樣名貴而嬌嫩的花種養得如此茂盛的女子,一定具有蕙質蘭心,而且還需要一定的技術手段。

  現在是冬天誒,雖然未有積雪,但春日還未曾來。

  但這寧靜軒中,卻是一派春光明媚。

  臘梅自不必說,可二月裡盛放著的迎春櫻草海棠和蘭花,一定不是整日渾渾噩噩。沉溺在悲傷之中的女孩兒可以做到的。

  崔翎想,也許問題比她想得還要簡單一些。

  蘇靜妍或許沒有如同平西侯所說的那樣成為了一個瘋女人,她只是……只是還沒有辦法或者說,還沒有勇氣來面對深愛她的家人罷了。

  她轉頭沖著平西侯笑笑。「舅公不必送我進去,您先回去吧,相信我,一定可以有好消息的!」

  崔翎踏入屋中時,蘇靜妍正坐在窗前發愣。

  西陵城的冬日雖然氣溫低,但因為濕度也低,其實倒要比盛京城來得暖和一些。

  但儘管如此,兩月的天開著窗,也還是讓整個屋子驟然多了幾分含義。

  崔翎最是怕冷,便立刻將衣衫收攏一些。她叫木槿在門外候著,自己單獨一人走近過去。

  待到近前,柔聲喚了句,「小姑姑。」

  蘇靜妍肩膀微微一動,但卻沒有轉過身來。仍舊望著窗外,一動也不動,好似完全沒有聽到。

  崔翎輕輕一笑,便索性在她身邊坐下,「小姑姑在看什麼?」

  窗外一片碧綠偶爾糅雜著一些豔麗的嬌紅,雖然景象頗是好看,但看久了也要嫌棄枯燥的。

  能這樣一坐就是一整天地發呆。想來並沒有在真的看景色。

  如她所料,蘇靜妍並未回答,依舊維持著之前的姿勢,這一回甚至連肩膀都沒有扭動。

  可她抓著榻上錦被的手指,卻洩露了她的情緒,那些手指原本是鬆弛的。如今卻緊抓著被褥不放。

  這代表著,她在緊張。

  崔翎目光微動,臉上笑意更濃,「小姑姑原來是在看花景。」

  她由衷讚歎,「也只有足夠心靈手巧的人。才能夠將那些嬌貴的花朵養得那樣好,不只如此,還將花期提前了呢。」

  尤其是蘭花,特別地嬌貴,沒有兩把刷子,根本養不好。

  她微微抿了抿唇,笑著說道,「啊,小姑姑一定還不知道我是誰。我叫崔翎,是盛京城鎮國公府袁家的媳婦,我的夫君五郎,聽說小姑姑曾是見過的。」

  蘇靜妍今年二十五歲,五郎只比她小兩歲。

  平西侯疼愛女兒,每次進京都會帶上蘇靜妍,住在袁家,她是一定認得五郎的。

  果然,蘇靜妍的身子微微一動,緊緊抓著被褥的手指又輕輕地放開了。

  但她還是沒有轉過身來,不想不願或者說不敢回頭。

  崔翎沒有逼她,坐在一側絮絮叨叨地說了好一會兒話,這才起身。

  她笑著說道,「我初來乍到西陵城,也沒有很多玩伴,以後若是閑著無聊,可以來找小姑姑說話嗎?」

  並未有等到蘇靜妍回答,她又接著說道,「嗯,小姑姑總是一個人在屋子裡待著,也一定很無聊,我們兩個沒事兒說說話就好了。」

  她掩著嘴笑道,「那我先回去看看兩個小的,等明兒再來。」

  一直等到崔翎的身影徹底地離開了寧靜軒,蘇靜妍這才抬起頭來。

  她的臉色很差,皮膚泛著深重的黃色,也許是因為常年累月沒有好好打扮,臉上還生了好些斑點。

  但嘴唇卻有些發白,那種蒼白的紫色看起來就有些不大健康。

  她朝著門扉的方向望了過去,半晌,幽幽地歎了口氣,便有晶瑩的淚滴從她的臉頰滾落。

  屋外傳來動響,有婆子的聲音說道,「到了晚膳的時間了,我給姑奶奶送食盒來。」

  服侍蘇靜妍的小葵說,「好,就放在這兒吧,我看看今天有什麼好吃的,咦,這些菜式好新奇,我怎麼從來都沒有見過?」

  那婆子笑著回答,「哦,這是袁五夫人給的方子,說是盛京城裡新近流行的菜式呢,夫人奶奶們吃了都說好,來,你拿去讓姑奶奶嘗嘗。」

  蘇靜妍抿了抿唇,用袖子慌忙擦了擦眼淚,等到小葵進屋時,又恢復了一直以來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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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十五章 來信

  一連幾日,崔翎晨起便去寧靜軒中,直到晌午才離開。

  有時,用過午膳若是無事,還會抱著兩個孩子一塊兒過來。

  她也不管蘇靜妍在做什麼,對她的到來有沒有反應,就只是坐在一邊說話。

  從盛京城陽春三月天,說到西北要塞的冬月。

  因為自身經歷的關係,她所知道的事不多,說起來她統共也沒有出過幾次門。

  可也正因為如此,她可以將每一件小事都說得那樣生動有趣。

  若是帶著兩個孩子一起來的時候,崔翎也會說些關於孩子的話題。

  她留意到,蘇靜妍雖然依舊強裝鎮定,可偶爾回過頭時,總能從眸中發現驚奇和歡喜。

  有幾回珂兒哭鬧,蘇姑姑還流露過很擔心的表情。

  崔翎便曉得,在她持續不斷的嘮叨中,多少已經喚醒了一些蘇姑姑對外面世界的嚮往。

  她適時說道, 「我來西陵城小半個月了,除了來時途經的風景,還沒有好好逛過呢。」

  蘇靜妍的身子微微一動。

  她雖然一句話也沒有說,但崔翎卻完全感受到了她釋放的善意。

  本來嘛,對於將內心緊鎖住的人來說,沒有回應也未必是壞事。

  假若蘇姑姑真的完全沉溺在自己的世界中了,她會拒絕有陌生人的闖入,不容許任何人改變自己的現狀。

  那麼她會聲嘶力竭地哭鬧,會竭盡全力將崔翎拒之門外,根本不會給她廢話的機會。

  而現在,崔翎從不斷觀察中發現,蘇姑姑雖然依舊安靜,可肢體和眼神不會騙人。

  她對自己並不是排斥的,甚至每當她過來時,都能從蘇姑姑表情中發現期待和高興。

  這是一件好事,證明蘇姑姑也想重新蘇醒過來。

  而她差的只是一個重新回歸的臺階。一個理由,以及一個機會。

  蘇靜妍的變化雖然很微小,但對於關心她的人來說,卻足以被感受得到。

  平西侯十分感動。便完全放手將寧靜軒交給了崔翎。

  在一向平靜寧和的西陵城忽然之間風聲鶴唳之時,他也很需要崔翎給予的這份幫助。

  畢竟,如今西陵城的焦點是盛乾,那個將他寶貝的女兒害成如今模樣的男人!

  他不想,也再也難以承受讓她再受一點傷害了!

  五郎近幾日很忙,好像又恢復了從前九王蟄伏時那段的忙碌,他每日裡很早就離開,到半夜才歸家,因為太過疲倦,也總是倒頭就睡。

  崔翎心疼地撫摸著他勞累的睡顏。下頷長了鬍鬚,皮膚也曬黑了,就連臉龐也小了一圈。

  她不由低聲抱怨,「那個盛乾到底是什麼人啊,能讓人忙成這樣!」

  五郎的身子輕輕一動。睡夢中吐出一句模糊不清的呢喃,「翎兒,抱抱!」

  像是嬰兒的囈語,又像在撒嬌。

  崔翎正為這真情流露的一句夢話心悸,下一秒,就有一雙修長的手臂環住了她。

  那個懷抱溫暖,心跳的節奏有力而強健。帶著熟悉的安全感。

  她不敢再動,生怕吵醒他,柔順而乖巧地往他懷中縮了縮,便也合上眼輕輕睡去。

  翌日晨起,送了五郎出門,崔翎便去陪著兩個孩子玩。

  木槿笑嘻嘻地進來。「老太君叫你過去呢,好像是盛京城來了信,有給您的!」

  崔翎眸光一亮,「盛京城來的信?是悅兒!」

  她連忙披了個斗篷,交待了乳娘幾句。就出了門。

  老太君的院子就在隔壁,走幾步路就能到了,但因為最近天冷,青石地面有些滑,所以走路就要分外小心一些。

  但她今天分外高興,急著想要知道悅兒婚後的情形,便走得急了些。

  一不留神,腳下一滑,便差點就要倒下去,身後一聲「五嫂嫂小心」,然後便是一個堅強有力的臂膀將她扶住。

  崔翎轉過身去,看到蘇芫正緊緊地抓住她,不由笑了起來,「芫妹妹,幸好有你。」

  不然她這仰天八叉地一摔,不只形象全無,還一定會摔得很疼。

  蘇芫不在意地笑笑,「五嫂嫂去哪?」

  崔翎便將盛京城來信的事說了,「我們離開盛京時悅兒更回過門,後來一直沒有通信,也不知道她嫁到廉家後日子過得怎樣,廉家三公子對她到底好不好。」

  她說著便拉住蘇芫,「不然你跟我一塊兒去?」

  蘇芫的小臉忽然微微泛紅,她扭捏地說道,「五嫂嫂自個兒先去吧,我……我還有點事,待會兒再過來。」

  她正說著,忽聽遠處有清朗的聲音響起,「芫芫,你看,我摘到了!」

  崔翎往聲音來處望去,見石小四一身錦裝從遠處奔跑而來,手中還捧著一束紅梅。

  她不由笑了起來,語氣裡帶著幾分曖昧,「喲,原來是和人約好了要賞花,那我就不打擾你們了。」

  前些日子,蘇芫對石小四還是愛理不理的呢,這才幾天,就已經好上了。

  愛情這東西,還真是奇妙呢。

  崔翎朝她揮了揮手便朝老太君的院子去了,一腳剛踏進門,就聽到身後有少女的嬌嗔,「你幹嘛要喊那麼大聲,就不怕被人聽見了笑話咱們?」

  石小四的語氣有些急,「啊呀,我以為大家都知道我們兩個好上了,所以沒有特別注意!」

  他話還沒有說完,就立刻響起尖利的慘叫聲,「啊,好疼!芫芫你不要踩我的腳,疼死啦!」

  少女哼哼道,「活該,誰叫你不聽話!說,下次還敢不敢了?」

  石小四求饒,「不敢不敢,絕對不敢!」

  崔翎都不好意思聽下去了,石小四果然是受虐體質啊,從前遇到過那麼多溫柔婉約的淑女,他一次都沒有動過心。

  但這會兒碰上了性子火爆力氣又大的蘇芫卻被馴服地服服帖帖的。

  虧他前幾天還吵著不肯娶呢,這才多久呀,就已經你儂我儂了。

  她強忍住笑意邁開了步子進去,見老太君正靠在榻上認真地讀信,她行了禮,「祖母在看什麼?」

  老太君見了崔翎進來,忙沖她招手,「我在看你大哥寄來的信,說家裡都好,叫我放心。」

  她笑了起來,「還有好消息呢,你四嫂又懷上了。喏,你也有信,叫喬嬤嬤找給你,一塊兒坐下來看看。」

  喬嬤嬤忙在榻前給崔翎搬了張椅子,然後又去搬了個小匣子出來,「一早給您整理好了。」

  她將匣子遞過去,「有大姑奶奶的,有瑀哥兒的,還有您娘家妹子托人帶過來的。」

  崔翎看了看,見果真有好幾封信躺在匣中,便忙迫不及待地取出一封,是悅兒的。

  悅兒的信不長,但卻洋溢著輕鬆的氣氛,能從文字中讀出她最近的心情不錯。

  她說在廉家過得很好,婆婆疼愛她,嫂子們也很照顧,小姑子們都是挺不錯的人,她生活得很好,每天都開開心心。

  末尾還用英文附了兩段話。

  第一段是,廉貞兒和景容已經完婚,因為過年有過幾次接觸,她已經徹底確認景容雖是景朝皇室的後人,生了一張與軒帝一模一樣的臉,但他不是她心裡記掛著的那個人。

  她可以徹底地放下了。

  第二段是,廉三是個有趣的男人,雖然她現在還沒有辦法很快地愛上他,但她卻願意嘗試。另外,看到四郎和蘇子畫恩愛的樣子,她忽然也想當媽媽了。

  她說她會努力的!

  崔翎很為悅兒感到高興,要放下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情不容易,要重新開始新的感情更難。

  可是悅兒卻做到了。

  她很期待,等到回盛京時,能夠看到悅兒容光煥發的樣子。

  那時候,悅兒的眼中滿是幸福,不會再有一點悲傷。

  瑀哥兒的信中說,他得到了太學院的就讀資格,皇帝親自下的旨意,他不必通過考試就能進去,而且還拜在了院長的門下當弟子。

  雖然一開始他覺得這樣靠裙帶關係有些勝之不武,還鬧了好久的彆扭和情緒。

  但慢慢地,他卻也想開了。

  身為鎮國公府袁家的子弟,不只要有光耀門楣的真才實學,也得需要承受別人的猜疑指責。

  是空降又怎樣?只要他好好讀書,證明自己,那就可以了。

  崔翎一下子感到從前那個傲嬌刻板的小男孩長大了,他變得有思想有擔當,成熟且懂事。

  不過,瑀哥兒來信的最後一句卻還是暴露了他的小魔王屬性。

  他說,每每想起自己在太學院讀書苦逼,但五嬸嬸卻在西陵城遊山玩水盡興,胸中總覺得十分不爽,為了彌補他受傷的幼小心靈,請五嬸嬸歸家時一定要帶足兩車的禮物,否則,哼哼……

  一切盡在哼哼中。

  宜寧郡主廉氏和蘇子畫也各有書信,不過都是些家務瑣事,以及思念之情。

  倒是崔翎娘家的妹子崔翩,來信中不只說了家中近況,以及崔成楷在外頭的情況,還提出了想要自己開店賺錢的想法。

  崔翎雖然對妹子的勇氣十分讚賞,可這裡是大盛朝,貴族女子若是手上沾染了銅臭味,那可是會被人詬病的。

  哪怕像蘇子畫這樣來自已經經商的隆中蘇家,可她自己卻是十指不沾陽春水嬌養出來的小姐。

  她想了想,便立刻叫人拿來了筆墨給二嫂梁氏寫信,希望她若是有空時,可以接崔翩到家裡來玩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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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十六章 突厥

  盛京城帶來的好消息,讓崔翎整個下午都心情愉快。

  她的歡喜寫在臉上,絲毫沒有隱藏,完全地袒露在蘇靜妍的面前。

  快樂有時比悲傷更容易被感染,她能夠看到蘇姑姑的身體已經不像前幾日那樣緊繃。

  這是個好的開始。

  崔翎抬頭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笑著問道,「今兒天晴,外頭的梅花開得正好,小姑姑要不要和我一塊兒去花園走走?」

  寧靜軒中雖也栽種了梅花,卻大多只是小株的盆景,不及花園中滿片梅林壯觀。

  許是她的表情太過期待,聲音裡透著真誠,蘇靜妍沉默良久之後,竟然輕輕地點了點頭。

  崔翎心中一片狂喜,雖然蘇姑姑沒有開口說話,但能讓她嘗試著走出這間屋子,走出寧靜軒,這已經是個奇跡般的開始。

  這證明,蘇姑姑自己也有要走出去的意願,並且,她肯為之嘗試努力。

  到了夜裡,五郎回來,聽說蘇姑姑在花園裡逛了許久,又驚又喜。

  他連忙問崔翎,「翎兒,你是怎麼做到的?」

  自從蘇靜妍得了癡症,不知道請了多少名醫,吃了多少偏方,都沒有任何用處。

  可崔翎才來西陵多久,就將人給從屋子裡哄了出來?

  崔翎說道,「十年了,再深的情傷也早就癒合,蘇姑姑繼續躲在屋中,不過只是因為害怕。」

  她歎了口氣,「她害怕自己鬧了這一場成為西陵城的笑話,連累父母家人,累及家中小輩的婚事,也內疚讓整個平西侯府為她擔憂。」

  因為害怕,所以退卻。

  到最後就索性固步自封,活在自己的世界裡不敢出來。

  而她所做的,僅只是在蘇姑姑深鎖的庭院之內,漏入一束光。遞一把梯子。

  這些日子得不到回應的自言自語中,崔翎向蘇靜妍透露了平西侯府的近況,家裡人的關切和愛護,以及西陵城外的世事變遷。

  她想讓蘇姑姑安心。走出這間屋子,走出寧靜軒,外面是個一個友善安全的世界。

  沒有人會再傷害她,她的出現也不會傷害到任何人。

  崔翎笑了起來,「所以,蘇姑姑就肯跟我到花園裡賞梅花了啊。」

  五郎猛得在妻子的臉上啃了一口,「我的翎兒真是個了不起的女人!」

  他目光溫柔極了,「舅公這麼多年為了蘇姑姑的事兒煩惱,如今總算可以放下一段心事了。」

  崔翎抬頭問他,「那個什麼盛乾的事。有什麼眉目了嗎?」

  她小聲地嘀咕,「這種負心薄幸的男人,若是找到了他,一定要惡狠狠揍一頓才行。」

  若是真的有急事不得不離開,留張紙條總會吧?

  若是不想承擔私奔的罪名。那也該坦誠相告。

  趁著人不知道,悄悄地溜走了,連句交待的話都沒有,算什麼男人嘛!

  五郎眉頭輕鎖,好半天才低聲說道,「有了些線索,但還不能確定……」

  他頓了頓。「我和舅公商量過後,倒是想起了一件事。翎兒,不知道你是否聽說過,三十年前,盛朝曾經有一位公主和親西域……」

  崔翎愣了愣,隨即想到當初在袁家的藏書閣中曾經看到過的史冊。

  三十年前。先帝執政時,曾將自己的妹妹崇寧公主和親西域,嫁給了西域王。

  崇寧公主去了西域之後,不大適應那邊的環境和生活,又思念故鄉。不久便得了水土不服之症,纏綿病榻一年之後逝世。

  崔翎不解問道,「你和舅公為何會這樣想?崇寧公主和親一年就過世了,並沒有留下子嗣。」

  她臉上頗見困惑之色,「假若盛乾是西域王和崇寧公主的孩子,那麼就該昭告天下,養在王庭。怎麼會在西陵城裡隱姓埋名生活?」

  五郎臉色越發沉重,「舅公當初在盛怒之時並沒有注意到,但前幾日令尹府被盜,令尹取出盛乾的通關文書時才發現,畫像上的人,不只生得像西域王,眉眼之間竟有幾分崇寧公主的神韻。」

  他頓一頓,「當初崇寧公主和親,曾經在平西侯府逗留過一段時日,舅公還親自送了公主去的西域王庭,所以,舅公說他不會看錯。」

  盛是盛朝國姓,崇寧公主在帝宮時住的是景乾殿。

  盛乾的身份實在是太可疑了!

  崔翎微微一震,「你是說,西域王他……」

  當初西域求和,不得已才迎娶盛朝公主為后,可西域王或許並不想要一個帶著盛朝皇室血脈的兒子,將來繼承西域國的江山社稷。

  所以……

  這故事倘若是真的,那這其中一定包含了許多驚天動地的波折,很多事情便也能解釋得通了。

  崔翎充滿了想像力的大腦不斷運作,竟然將那段故事的前因後果腦補了個實在。

  譬如崇寧公主嫁給了西域王后很快就有了身孕,但西域王卻只肯讓她生下女孩。

  終於到了生產那天,崇寧公主不幸誕下一位王子。

  西域王本來欲要對王子斬盡殺絕,但公主身邊的能人異士將王子送出宮外。

  事情敗露,西域王惱羞成怒將崇寧公主害死,對外謊稱是公主水土不服而亡,盛朝帝宮遠在天邊,兩國之間也不能頻繁來往,等到消息傳到了盛朝皇帝耳中,公主早就已經化為白骨。

  這種事,一追究就是一場戰爭,盛朝那時正在內訌,也沒有精力為一位和親的公主伸冤。

  王子在忠僕的養育之下小心翼翼長大,他想要為母親報仇,奪回自己的地位,就必須要取得外力的幫助,所以他想方設法來到了西陵。

  但又不知道因為何事忽然離開,也許……他已經被知道了詳情的西域王給殺了。

  五郎聽完崔翎的推理簡直有些驚呆了,他大為讚歎,「哇哦,翎兒你不去當說書的還真是可惜,我和舅公就是這麼一個懷疑。你竟然將整個故事都想出來了!」

  他搖了搖頭,「可是,沒有這樣簡單呢。」

  如果是崔翎所說的那樣,那麼就不該有人潛入令尹府去偷盜盛乾的資料。

  若不是如此。他們也不會重新注意到這個人。

  西域王殺妻害子,這件事一點也不光明磊落,還會得罪國力日強的盛朝,將這件陳年舊事扯到眾目睽睽之下,這麼做對他一點好處都沒有。

  五郎眼神微微一眯,「就好像有人以寧王餘孽作亂將我引到西陵城一樣,盛乾,也是幕後之人故意要暴露出來的一個線索。」

  他有些苦惱,「至於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要這樣做,我……此刻還有些摸不著頭腦。」

  崔翎摟住五郎。柔聲安慰道,「幾十年前的舊事,複雜紛繁,你一時想不清那才是正常的。不要著急,也許等蘇姑姑肯開口說話了。我們就能知道多一點信息。」

  她頓了頓,「不過,我覺得這世上不會有人無緣無故地去做一件事,越是深謀遠慮的幕後指使,他走的每一步路都越會有所含義。」

  五郎思忖了片刻,點頭說道,「是。一定會有什麼好處,才會將盛乾擺在明面上來說。」

  他垂了眼眸,「盛乾的身世牽動著當初崇寧公主的死因,如今西域王老病垂死,幾位王子爭相奪嫡,可盛朝卻是兵強馬壯。若是因此事盛朝出兵,那麼西域簡直不堪一擊。」

  崔翎想了想,忽然笑了起來,「沒有錯,就是這樣。」

  她收斂了笑意。表情微沉,「不管盛乾有沒有死,只要將這件事抖了出來,西域和盛朝必定要起衝突,所以這件事不會是西域人做的。當然也不會是盛朝人,連舅公都是最近才懷疑的事,想來不會有更多的人知道。」

  五郎微微抿了抿嘴唇,半晌吐出一句,「是突厥人!」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若是西域和盛朝打起來了,與西域接壤的突厥才是最大的贏家。

  他銳利的眼神中一時間充滿了殺氣,「當初寧王謀逆背後也有突厥人的參與,所以那份密報真假參半,突厥人還真是……找死呢。」

  崔翎輕輕拍了拍五郎的背,她知道他現在渾身上下滿含殺氣。

  袁家二郎五年前死在了突厥人手中,死狀淒慘,萬箭穿心,不知道在氣絕之前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那是一向和二郎感情甚篤的五郎永遠都不想要去回憶的事。

  從前強力忍住悲傷,不去為兄長報仇,只是因為國與國之間的盟約,他雖是袁二郎的兄弟,但也是盛朝的子民,在國家利益之前,只能隱忍自己的仇恨。

  而現在的景況,卻是突厥人先來挑釁的呢。

  五郎渾身發抖,恨不得立刻就提槍上陣,將那些害死他二哥的人全部都趕盡殺絕。

  崔翎很理解五郎現在的心情,但她比他更加冷靜。

  她柔聲說道,「這一切只是我們的猜測,未有定論,還需要好好查證。若是查證屬實,我也贊同你去前線奮力殺敵,為二哥報仇。可現在,還不是時候……」

  五郎攥緊的拳頭鬆了又緊,但在妻子溫柔的撫觸中漸漸身體平靜下來。

  良久,良久,他才強自壓抑住自己的情緒,低聲對著崔翎說道,「你放心,我不會魯莽行事。假若不是突厥人便罷,假若是他們……」

  他目光裡驟然迸發出一道犀利的殺氣,「我一定不會善罷甘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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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十七章 踏青

  西陵城中的事,崔翎幫不上忙,她也不想添亂。

  所以,接下來的日子裡,她就安安心心地陪著蘇姑姑,希望能早日令蘇姑姑好起來。

  她不只帶了自己的兩個孩子過來,還時常將蘇芫和侯府其他的小姐請過來一塊兒玩。

  蘇家的姑娘們性子大多都開朗大方,也一早就被叮囑過,尤其是二房的蘇薔,與三房的蘇薇,不只生得乾淨明朗,也會說話。

  寧靜軒裡便一掃往日的寂靜陰冷,變得明快熱鬧起來。

  過了三月,西陵的天氣也一日比一日晴,外面春光正好,綠柳漸漸抽出新芽,梅花謝了桃花吐蕊,將這風沙漫天的西疆妝點一新。

  蘇芫便吵著要去外頭踏青,「城西的清光寺有一座桃林,是西陵城桃花開得最好的所在。」

  她抱住崔翎的手臂不放,「五嫂嫂幫我去跟祖父求求情,放我們出去玩一天吧!」

  原本,西陵城的女子就沒有盛京那樣多的規矩。

  像蘇芫閒不住的人,時常會跟著兄弟姐妹一塊兒去街市,去郊遊,去打獵。

  可自從入了正月之後,平西侯為了安全起見,就不讓家裡的女孩子們出門了。

  除了一些不能推拒的場合出門走親戚外,就是連上街都不准了。

  平西侯府雖然占地遼闊,建造地跟個公園似的,可到底是住了十幾年的地方,哪裡還會有什麼新鮮感了?

  被拘了這麼久,蘇芫早就無聊死了,一直就想方設法要出去呢。

  有些內情,蘇芫不知道,但崔翎卻聽五郎說過了。

  她知道如今的西陵城有些不大安穩,城中看似平靜,但不知道隱藏了多少西域和突厥來的探子。

  那些人伺機而動,不知道在謀劃些什麼。

  若是出去逛個街走個親戚。一大堆護衛跟著倒也罷了,可清光寺卻在城西。

  有些遠呢……

  崔翎尚在猶豫,蘇家二房三房的兩位姑娘也睜著期待的眼睛,「五嫂嫂。我們也想去!」

  蘇薇撇著嘴道,「今年的浴花節被取消了,我和姐妹們本來就覺得可惜。」

  她低聲歎口氣,「現在連和手帕交出個門都要被母親說,家裡頭嚴格得不得了,我都覺得自己悶在家裡都要發黴了呢。」

  崔翎問道,「浴花節?」

  蘇薔忙道,「大後日是三月十八,是西陵城一年一度的浴花節。這是很久之前不知道哪一位令尹的夫人想出來的。」

  她接著解釋。「那天西陵城中有名有姓的貴女都要聚集一堂,比試琴棋書畫騎射,由長輩們給出彩頭,各取一名魁首。」

  蘇薇也道,「雖然彩頭不多。算不上什麼,但能得到魁首卻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

  她笑著說道,「前年肖大人的千金琴棋書畫皆能,得了四項魁首,令尹夫人當即就為自己的長子定下了她呢。」

  崔翎了然,這所謂的浴花節就跟盛京城中那些貴婦人舉辦的茶會花會一樣,都可以變相地相親。

  由琴棋書畫的比試。來測量這些貴女的才華,由應對接待的態度,來觀察她們的人品。

  她點頭道,「哦,原來在浴花節得到魁首,就能贏得媒婆的青睞啊。」

  蘇芫噗嗤一聲。「五嫂嫂您想多了!」

  她指了指自己,「本人連續三年是騎射的魁首,可也沒有見我家的門檻被上門提親的媒婆踏破。那種比試,樂呵樂呵也就算了,不能當真。」

  言語間一片憤憤不平。

  同樣是魁首。人家得了就立馬有一門好親,自己卻無人問津。

  這番話,引得屋中一陣大笑,蘇薔道,「芫姐姐你可不要胡說,想要求娶你的西陵男子多了去了,只是祖父捨不得叫你低嫁罷了!」

  崔翎也笑了起來,「芫兒你就貧吧。」

  正說著,她忽然轉身對著蘇靜妍問道,「小姑姑想不想去城西的清光寺?聽說那裡桃花開得好,若是小姑姑肯,那我就厚著臉皮去求求舅公,讓他恩准我們出門。」

  雖然西陵城中有些不大太平,但那些人應該不會留意她們這幾個女流之輩。

  只要多帶一些護衛,自己心裡有個底,只是出去一日,應該不會有什麼麻煩吧?

  左右,還有石小四陪著呢!

  蘇靜妍的表情仍舊有些愣愣的,但看得出來,她聽明白了崔翎的問話。

  她是想出去看看的,但是又很害怕,十年了呢,不知道外面的世事變化是否早已經滄海桑田。

  蘇芫見小姑姑猶豫,便立刻攀上了她手臂,「小姑姑,您就同意了吧!」

  蘇薔蘇薇見狀,也都哀求道,「小姑姑,我們一塊兒去賞花踏青,清光寺那邊風景好,素齋也是一流的!」

  一發哀求之下,果然,蘇靜妍緩緩地點了點頭,「去。」

  崔翎眼中迸發出驚喜神色,這還是蘇姑姑第一次開口說話。

  雖然只是簡單的一個去字,但只要她開了口,以後會說詞語,然後句子,慢慢會恢復正常交流。

  她忙欣喜地說道,「好吧,那等會兒我就去求情!」

  平西侯得知這消息自然千肯萬肯,蘇靜妍最近的情況十分有起色,他都是看在眼裡的。

  從前癡兒一般的女兒肯出門了,光是這一點,就讓他驚喜萬分。

  他立刻招了手下過來吩咐,「明日府中幾位小姐要去一趟清光寺,你先去那邊準備一下,再派人跟著保護,小姐們的安全就交給你了。」

  那手下得令去了。

  世子笑著說道,「芫兒纏了我許久要出門,這主意一定是她出的,父親您准了,那孩子一定很高興。」

  他小聲嘀咕,「本來嘛,外頭的事一日不解決,難道就一日不准孩子們出門?又不是盛京城那些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秀,咱們家的孩子都是閒不住的。」

  平西侯瞪了他一眼。「以後若是想說給我聽的話,大聲一點。若是不想叫我知道的,那就索性別說。」

  他冷哼,「那麼小聲的嘀咕卻還偏讓我聽見。這算是什麼?」

  蘇世子立刻噤若寒蟬,筆直僵硬地站著,一句話都不敢再說。

  翌日清晨,天還未曾亮,崔翎便起來親自準備糕點。

  五郎醒來時看到床上沒有妻子,便歎了口氣起身去小廚房尋她,才剛踏進門口,便看到那個一襲簡單的春衫正在忙碌著揉麵團的女子。

  廚房裡沒有其他人,除了個生火的婆子,只有木槿在給崔翎打下手。

  他忙上前。柔聲問道,「怎麼沒有叫劉師傅?」

  崔翎笑著說道,「我是臨時起意想到要做些糕點帶上的,昨兒沒有事先和劉師傅說,也不好意思這麼早就叫他起來。」

  她一邊搓著團子。一邊說道,「只不過一點小事,我自己來也沒什麼。你先去洗漱,很快就好了,今兒在家中吃過早點再去衙門吧。」

  五郎笑了笑,「要我幫忙嗎?」

  他似也沒有指望要得到崔翎的回答,一邊說著一邊就去打水淨手。然後擼起袖子就開始加入揉麵團戰隊。

  崔翎臉色微紅,小聲說道,「喂喂,咱們這是在人家府上做客,你不用這樣吧?」

  燒火的婆子是平西侯府的人,正一臉驚訝地望著這對小夫妻。

  西陵城雖然民風開放。可貴族男子也是不進廚房的,五郎卻如此自然地揉麵,不讓人覺得驚訝才怪呢。

  五郎湊到崔翎耳邊,「怕什麼?侯府的下人沒有那樣嘴碎。再說,就算說出去又怎樣?我們是夫妻。恩愛不是應該的嗎?」

  他笑著說道,「等會兒我去一趟衙門,若是無事,就趕去那什麼清光寺找你。」

  打著遊山玩水的幌子誘她來了西陵,可都兩三個月了還沒有出過門,他也覺得有點愧疚。

  在五郎的幫忙之下,小點心很快就做好了,崔翎小心放入蒸籠,交待木槿在這裡看著,便跟著五郎一塊兒回了房。

  此時天色才剛亮開,小夫妻兩個又溫存了一會兒,這才洗漱更衣。

  崔翎送了五郎出門,交待了乳娘幾句,便就出了門。

  她親自去寧靜軒替蘇姑姑挑了一身清爽的衣裳,替她上了粉打扮了一番。

  銅鏡中,露出影影綽綽的一個身影,雖然顯得有些消瘦,但臉色卻好看了許多,再配上合適的春衫,蘇姑姑看起來變得年輕了許多。

  崔翎笑著說道,「今日我們出門,小姑姑就跟著我,你放心,不要害怕,我會一直拉著你的。」

  蘇靜妍的腳步很是遲疑,但終於還是肯邁出第一步。

  二門處,蘇芫和蘇薔蘇薇姐妹已經等候多時了。

  蘇芫見了蘇靜妍,驚喜地說道,「小姑姑,你今日裝扮過後精神好多了,這個腮紅顏色不錯,很配你!不過,總覺得好像少了什麼。」

  她想了想,便從旁邊一棵樹上摘下一朵含苞待放的玉蘭花,輕輕簪在蘇靜妍髮髻上。然後拍手笑道,「這樣就對了!」

  崔翎笑著說道,「好了好了,聽說清光寺路途不近,再不走可就遲了哦!」

  她和蘇靜妍坐一輛馬車,蘇家三姐妹坐另一輛,後面還有些婆子丫頭跟著,除了隨行的護衛,據五郎說還派了不少暗衛跟著。

  崔翎覺得,這一路的安全應該是沒有問題的了。

  然而,平西侯府外面的街角,一個青布衣衫的男子看到馬車浩浩蕩蕩從平西侯府出來,眼神眯了眯,然後轉身消失在拐角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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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十八章 秘辛

  清光寺住持一早就接到了平西侯府的消息,曉得幾位小姐要來,早就準備好了禪院。

  等到蘇家的馬車一到山門,就有知客僧迎了進去,一路引著馬車到了後山。

  崔翎來到盛朝之後,鮮少出門,但盛京城的護國寺卻因為悅兒的事去過幾遭。

  護國寺是盛朝國寺,建造地威武莊嚴,十分巍峨。

  但比起這座清光寺來,不只占地遼幅,建築的龐大,卻都還略有不及。

  她不由讚歎,「哇,這裡好大!」

  蘇芫頗為自豪地說道,「那是自然,清光山可是西陵最高最大也最險峻的山脈了,整個清光山可都是清光寺的地盤呢。」

  她在最前面引路,「住持倒是有心,給咱們安排的禪院前面就有一大片的桃林。」

  石小四沖著崔翎苦笑一聲,「五嫂嫂,我和芫芫先去探路!」

  自從沐陽伯府的婚書寄來之後,他和蘇芫算是明過了路,西陵這裡民風開放,未婚夫妻在一塊兒玩沒有人會說三道四,所以他便趁著這便利整日黏在她身邊。

  相處越深,他越發從蘇芫清麗婉約的表像之下發掘到她狂野的內心。

  她像是一條滑不溜秋的泥鰍,他以為抓住了她,但下一秒就從他手中掙脫,不知道去了何方。

  他總是要為了跟上她跳脫的思路而孜孜不倦努力著。

  她如此精力旺盛,分明令他有些體力不支,偏偏又入了迷,越陷越深。

  崔翎才不會打擾他們小兩口恩愛呢,她連忙擺了擺手,「你和芫妹妹去玩兒吧,不必管我們。」

  她轉頭對著蘇薔蘇薇兩姐妹說,「咱們先過去看看,等會兒你們可以自個去玩兒。小姑姑由我照看著便行。」

  清光寺的桃花果真開得又早又好,推開禪院的後門,便是漫山遍野的粉色。

  枝頭抽著新綠,將這三月天點綴得春意盎然。

  蘇薔蘇薇都是年輕少女。素來都不是那等扭捏拘束的主,見了這等美景早按捺不住。

  她們兩個一邊嬉戲著往林中走去,一邊銀鈴般笑聲傳來,「五嫂嫂,小姑姑,你們也來啊,這裡好美好美!」

  崔翎原本還不敢往林中去走,但想到臨走時,五郎叮囑過她,平西侯早就在清光山安插了許多護衛和暗衛。只要她們不走到僻靜的地方,總有人能夠保護到。

  她還特地觀察了一下,果然見樹梢屋頂都有偽裝過的人在埋伏,心裡稍微安了安,便笑著對蘇靜妍說道。「小姑姑,我們也過去看看吧。」

  蘇靜妍靜默不動,望著桃林的眼眸中卻忽然蓄滿了眼淚。

  她雙唇微顫地說道,「這裡……這裡我來過。」

  崔翎一愣,隨即了然,想要接著這話問下去,忽又覺得有些殘忍。

  正當她猶豫之時。蘇靜妍卻自己說道,「我就是在這裡遇到的盛乾。」

  那年春天桃花紅,她和侍女在清光寺賞梅,與年輕英俊的異族男子擦肩而過,她記住了他的臉。

  自此夢牽魂縈。

  幸運的是,在不久之後的街市中。恰遇到他遭人追殺毒打。

  她拔刀相助挺身而出救下他,將他安排到了僻靜的院落,給予安全的環境。

  也曾有過刻骨銘心的時刻,他月下舞劍,她琴音繚繞。眼神中愛火四燃。

  相處數月,本以為他也如她對他那份心意,可誰料到,相約私奔離開西陵城的那日,他卻廢棄鴛盟,先行離開了。

  愛得深,才會陷得深。

  如今舊地重遊,恍若隔世,蘇靜妍猛然驚醒過來,卻是自己執迷不悟了。

  崔翎拉住蘇靜妍的手臂,柔聲說道,「小姑姑,若是覺得不喜歡,咱們回禪院待著就好。」

  她沖著她微微一笑,「在禪院中賞景也是一樣的。」

  其實,她早在初見蘇靜妍的時候就知道,這位蘇姑姑根本就沒有瘋,也不是什麼癡兒。

  她只不過是沉溺在過往的悲傷中不可自拔罷了。

  隨著時間流逝,悲傷淡了,哀愁也淡了,被背叛的恥辱感消失了,她卻仍舊沒有辦法走出來,不是因為還愛著那個負心的男人,也不是因為還看不開。

  而是……她不知道該怎麼樣回頭了。

  所以,此刻聽到蘇靜妍神志清晰,吐字清楚地說起這地方乃是她和盛乾初遇的所在,崔翎一點也不感到驚訝。

  她只是有些心疼,就算癒合的傷口,再舊景重現,也會被撕開,還是會疼。

  蘇靜妍卻回頭對崔翎笑笑,「是……五侄兒媳婦嗎?我知道你一片好意,但不要緊的。」

  她說話很慢,聲音也有些沙啞,但眼神中卻帶著萬般的真誠。

  頓了頓,她接著說道,「這些日子,謝謝你!」

  假若不是這個在她的世界裡一意孤行著的女子,她也不知道會不會這樣快就醒悟過來。

  或許,沒有崔翎的點撥,也許這輩子她都要為了一個負心漢而沉淪了。

  崔翎輕輕笑了起來,「我也沒有做什麼。」

  她關切地問道,「小姑姑若是覺得不適,咱們還是不要繼續走下去了,喜歡桃花,叫人折兩枝咱們帶回去就是了。」

  蘇姑姑剛剛恢復的神智,可不能因為觸景生情,而又重新壞了下去。

  但蘇靜妍卻攔住了崔翎,她笑著說道,「不要緊的,我想走一走。」

  她雙唇微微抿了抿,「你陪我一起走。」

  只有肯面對了,才證明真的走出來了。

  桃林的中間是一道青色的石板路,因在山上,所以有高低不平,山勢也有些往下傾斜。

  崔翎拉著蘇姑姑小心翼翼往下走,一邊低聲問道,「姑姑口中說的盛乾,就是那個人嗎?」

  既然蘇靜妍肯走出來,肯面對,那麼她也就不客氣了。想要知道的事,還要得問出口。

  蘇靜妍的表情很平靜,經過了十年之後,她對這個名字已經沒有從前那樣大的反應了。

  如今。盛乾對她來說,就是她年少輕狂時所犯下的一個錯誤。

  雖然這個錯誤讓她沉溺了十年之久,愧對了許多關心她愛護她的家人,但也僅只如此了。

  以後,再也不會。

  她沉默半晌說道,「你都聽說過了。」

  蘇靜妍回過頭來,蠟黃的臉色忽然白了一白,「沒有錯,盛乾就是那個背棄盟約,害我至斯的男人。」

  她聲音平靜下來。像在說一件無關痛癢的往事。

  「盛乾是前朝崇寧公主和西域王的兒子,若是他命運平順,那麼這會兒便該坐在西域王庭,身著紫金袍服,成為西域儲君。不過……」

  蘇靜妍眼眸微垂。低聲說道,「西域王太后不想要一個帶著盛朝血脈的皇儲,讓西域國的王室血脈被玷污,所以她在崇寧公主生產時,派人要掐死自己的孫子。」

  她冷哼一聲,「可惜,崇寧公主雖然柔弱。但身邊卻有幾個得力的僕人,他們狸貓換太子,將盛乾送了出宮。」

  崔翎心中一震,這些情節不就是之前她腦補過的嗎?

  原本以為是自己狗血了,但沒有想到現實就是這樣骨感啊!

  她弱弱地問道,「所以。十年前盛乾來到西陵,是想要向盛朝皇室求助?他要奪回屬於自己的東西,為崇寧公主報仇嗎?」

  蘇靜妍緩緩點了點頭,卻又搖了搖頭,「他倒是想。但卻哪裡有這樣的能力?」

  她苦笑著說道,「王太后曉得盛乾還活著,一面要瞞著西域王,一面花費大量的精力人力追殺他,一路追殺到了西陵。他能活下來,就已經是奇跡,哪裡還有本事見到皇室中人?」

  崔翎卻皺了皺眉,「小姑姑知道這些,卻沒有跟舅公說過?」

  按照道理說,盛乾遇到了蘇靜妍,還將這些身世之謎告訴了她,是想著要以她為階梯,將難以言明的身世告訴給平西侯知道吧。

  平西侯雖然無事不准入京,可是他一封上書送到帝宮,崇寧公主的沉冤就能得到一雪了。

  這件事,原本就不必這樣複雜的。

  蘇靜妍卻苦著臉搖頭,「我只是跟父親說,我和一個異族小子好上了,他就大發雷霆,哪裡還敢跟他說別的?」

  她頓了頓,接著說道,「他都答應了我,只要能和我在一起,什麼苦難的身世,什麼國仇家恨,他都不要去管了,只要我們兩個在一起,以後就過些安靜平凡的日子,他也不要做什麼西域王儲了!」

  崔翎一時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她其實是相信當初盛乾對蘇姑姑說的話,應該是真的,他或者當真有過要放棄報仇的想法,因為那件事對他來說太難了。

  只要他不指望著報仇或者東山再起,遠遠地離開這裡,越是離西域國遙遠,那麼他就越安全。

  和自己心愛的女子,安全地活著,生幾個孩子,過簡單的生活,未嘗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這樣說來,當時盛乾匆忙離開,一定是又發生了什麼變故。

  崔翎想了想,小心翼翼問道,「小姑姑,您是說,謀害崇寧公主和盛乾都是西域王太后的主意,西域王他並不知道這些?」

  她頓了頓,緊接著繼續問道,「西域王不知道崇寧公主為他誕下了一個男嗣,這孩子還活下來了,並被忠實的僕人送出了西域王庭?他不知道?」

  蘇靜妍微微晃了晃神,半晌咬著唇道,「他當初是這樣說的。」

  她的聲音忽然低了起來,「他當時還說,不論是聯絡上了西域王,還是大盛皇室,他都或有一線活命的可能,否則若是落入了西域王太后的手上,他必定命休。」

  崔翎的雙眸一亮,「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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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9 23:59:3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十九章 被綁

  西域王重病纏身,大限將近,卻並沒有立儲。

  諸位王子暗中較勁,王庭正陷入奪嫡的風波中,鹿死誰手,暫未可知。

  這種時候,接壤的西陵城有所異動,想必西域王庭也會注意到的。

  那麼,盛乾這個人的存在,也就浮出了水面。

  不管潛入令尹書房偷盜之人,究竟是盛乾指使,或者其他的王子所為,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盛乾的身份如同抽絲剝繭般擺在了明處。

  盛朝皇帝終會知曉,西域王也不能視而不見。

  西域王自從崇寧公主過世之後,為了表達對這位盛朝妻子的心意,一直沒有再立新王后。

  王庭也注重嫡出正統,盛乾作為崇寧公主之子,沒有人再比他更理直氣壯地繼承王位。

  盛朝為了利益,也一定會堅挺地站在他身後。

  而三十年前那件事,早就隨著時光飛散,西域王太后已經作古,為了兩國體面,誰都不會深究。

  盛乾便能順理成章地上位。

  這果真是一齣絕妙的計策,不管是幕後主使人是否盛乾,又抑或是對手的昏招,總之,盛乾會是唯一的贏家。

  崔翎心中好生感慨,卻不忍在蘇靜妍面前說太多。

  蘇姑姑大夢方醒,心智還脆弱得很,有些話,她也不想在這種時候隨便地說出來,徒惹人傷心。

  她頓了頓,低聲說道,「小姑姑,那邊有個亭子,我們去坐一會兒吧。」

  青石路旁有一座矮亭,恰在桃林中央,因地勢頗高,坐在此間望去,能看到大半個西陵城的美景。

  崔翎遠眺一番。讚歎地說道,「西陵果然地大寬廣,就從這一隅望去,好像天地都相連了呢。」

  這是盛京城所沒有的景致。亦是鋼筋水泥的前世無法看到的,她深深呼吸,貪戀地望過去。

  蘇靜妍臉上微微漾開笑意,她低聲說道,「我已十年沒有出過門,想不到西陵城的變化這樣大。」

  她伸手指了指前方,「那邊,從前是一片荒蕪的郊地,竟不知道何時起了那麼多屋宇。」

  十年的時間,足夠令世事變遷滄海桑田。

  十年。也足夠讓一個情緒脆弱的女子變得成熟堅定。

  當那些龜縮在往事裡逃避不肯抬頭的過去,成為了過去,她相信自己一定可以走出來,慢慢地變成最堅強勇敢的女子。

  盛乾?那只是她年少不知愁滋味時,停留在心上的一隻蚊子。

  叮時癢。揉時痛,猛力一打會流出殷紅的血,只要不在意了,過些時日又會消失無蹤。

  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兩個人便一邊賞著美景,一邊說著話。

  初時,只是崔翎一個人說,蘇靜妍只是安靜地聽著。

  但後面說到了桃花酥。桃花餅,以及桃花佳釀時,蘇姑姑的眼神一下子就亮了。

  兩個人頗有興致地討論了一番桃花美食,蘇姑姑曉得崔翎會做,竟還破天荒地催促起了她來,「等到回去。咱們就試試看?」

  崔翎剛要說好,忽見身後來了一個十多歲的小沙彌。

  那小和尚笑眯眯地說道,「兩位貴客在這裡呀,住持方丈用桃花露泡了香茗,邀請平西侯府上的貴客們一塊兒去品。其他幾位小姐已經到了。」

  他做了一個請的姿勢,「兩位隨我來吧!」

  崔翎便抬頭去看蘇靜妍,「小姑姑……」

  清光寺住持大師親自邀請,崔翎沒法子拒絕。

  雖然她心裡還是覺得有點奇怪的,一個老和尚邀請一堆年輕小姑娘喝茶,這算是怎麼回事?

  反正在盛京城,若是沒有長輩在,這種事是絕無可能發生的。

  可這裡是西陵啊,民風開放的西陵,說不定只是住持大師一片好意呢。

  她又抬頭仔細去觀察那些隱藏在樹林之中的護衛,心裡想,不過就是去喝個茶,左右有那麼多人看著保護,只要小心一些,應該也不至於發生什麼吧。

  蘇靜妍十年前是一個鮮衣怒馬恣意驕狂的女子,性子不只爽快,還十分霸氣。

  可這漫長且悲傷封閉的十年時光,早已經磨滅了她的棱角,令她變得怯弱。

  她一臉茫然地望著崔翎,語氣裡滿是求助,「這……我也……」

  一晃經年,世事變遷,她對十年之後的這個世間事還十分陌生,一時之間也不曉得是要拒絕還是該就此跟著去。

  崔翎歎了口氣,「那我們就跟在小師傅身後吧。」

  她拉著蘇靜妍的手,在一眾僕婦的跟隨之下,便跟著小師傅往回走。

  住持方丈的禪院離得有些遠,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還不曾抵達。

  崔翎身後便有僕婦問道,「小師傅,怎麼還沒有到?」

  小沙彌回頭沖著她們一笑,「就在前面了。」

  這回跟著來的僕婦,大部分都是從盛京城來的,她們也只是想要趁著跟五夫人出門的機會,遊個山逛個水拜個佛,對清光寺的地形一點也不熟悉。

  自然是小沙彌說什麼就只好信什麼了。

  好不容易走到了一座巍峨的院子,小沙彌停下,笑著說道,「這不就到了?」

  剛踏入院子,說時遲那時快,院子的門就一下子緊緊落鎖。

  忽從屋中閃出一隊黑衣蒙面之人,團團將崔翎和蘇靜妍一行圍住。

  跟著來的僕婦們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不輕,不一會兒便喊聲震天,「來人啊,有歹徒啊!」

  崔翎皺著眉頭喝道,「你們是什麼人?」

  她橫眉冷哼,「光天化日,佛祖門前,你們竟然行這等卑鄙手段,舉頭三尺有神明,就不怕報應不爽嗎?」

  那些黑衣蒙面的人可沒有打算和崔翎來個辯論,他們三下五除二就將僕婦們綁住嘴巴堵上。

  為首的那個上前來到崔翎和蘇靜妍面前,面巾之上的犀利眼眸在她們兩個身上掃視了一遍。

  他回頭沖著手下一個示意,便有人上來將她兩個分別打包。

  崔翎一時急了。想要大聲去喊可已經來不及,早有人用布料將她的嘴巴堵上。

  這夥人來勢洶洶,也不知道是什麼來歷,看這訓練有素的動作。一定是受過專業訓練的人。

  他們不敢和她搭腔,整個過程不管被打被罵都一聲不吭,極有可能不是本地人。

  或許……

  她腦海中忽然靈光乍現,若是所料不差,這群人應該不是盛朝人,正因為語言不通或者口音有問題,所以才不敢說話,怕一開口就會露陷。

  但現在這樣緊急的時刻,就算猜到了對方的身份又有什麼用呢。

  她和蘇靜妍早已經一左一右被人扛了起來,那群黑衣人並沒有從院子門口出去。反而走到了後院,從一個小門偷偷摸摸出去,也不知道他們要將她們兩個轉移到什麼地方去。

  崔翎心裡急得不行,一邊暗恨自己大意,一面又期盼著那些埋伏在樹林裡的護衛能夠早一點發現她這裡不對勁了。

  但埋伏跟著的暗衛都在前院。她仔細看過,後院這邊就是陡峭的山壁,竟然沒有一個隱藏再此的護衛。

  她不由心生絕望。

  那些暗中保護自己等人的護衛們,眼看著一大堆僕婦一塊兒進的院子,一時半刻,恐怕也想不到裡間會出了什麼事。

  他們受命在暗中保護,也不可能明晃晃地跑到院子裡來看。

  也不知道得要多長時間。說不定得要到吃午膳的時候,有人來找,他們才會發現不對勁。

  可扛著自己和蘇姑姑的這夥人移動速度極快,等到午膳那個點,早就不知道離開這裡有多遠了。

  崔翎此刻當真是一顆心涼了個透徹。

  她苦笑著想,也就是這夥匪徒經驗不夠豐富。沒有直接用個大麻袋將自己和蘇姑姑套住。

  所以,她雖然手腳被綁,嘴巴被堵住,但勉強還可以用一對眼睛,將周圍的形勢看個清楚。

  這裡是清光寺的後山。地勢很險峻,看雜草叢生的樣子,想必從來都沒有人會來這裡。

  山腳之下有路,通向遠方的道路,那裡恰好有個路口,三個方向,她沒有來過,根本不知道這些路口出去各自通向哪裡。

  崔翎有過一次被紀都綁架的經驗,深深知曉,若是不儘早地掙脫逃離,以她和蘇姑姑兩個弱女子,若是離開了清光寺的勢力範圍,或者乾脆離開了盛朝,那麼要想安全地活下來該有多難。

  這些綁架她們的人,手段乾脆俐落,是有準備而來,絕對不是一次一時衝動的行動。

  可見,他們一定是有所圖謀,才會綁架她和蘇姑姑兩個弱女子的。

  她們兩一個是平西侯的ㄠ女,一個是鎮國公府的五夫人。

  若是對方果真是異族人,不論是西域還是突厥,抓她們兩個在手,不必說,一定是為了威脅利用了。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崔翎一點也不喜歡這樣的感覺。

  可事已至此,她就是再討厭也沒有辦法了,她和蘇姑姑的生命,也許還有西陵城蘇家的未來,很可能以後都要葬送在這些人手裡了。

  除非,她可以像從前在紀都手中逃脫那樣,再自救一次!

  崔翎偷偷去瞥蘇姑姑,只見她雙頭垂著,雙眼緊閉,好似是被突然的變故嚇昏了過去。

  她皺了皺眉,若是只有她一個人,或許還能夠奮力一搏,可是蘇姑姑也在,她不可能自己一個人先逃離的,要走一起走,要死也該死在一處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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