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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七寶 -【這個總裁很冬天(娃娃兵系列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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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9 00:05:07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七寶--這個總裁很冬天(娃娃兵系列 1)   

男主角:雷冬凜 vs 女主角:童童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只不過是一時好心,撿了個迷路的小娃娃,
又在「失物招領」之前,為小娃娃辦了個別出新裁的慶生會而已,
她她她……真的沒想到,從此自己的命運竟然好好玩了。
先是莫名其妙被請到那幢傳說中的豪宅裡「面試」,
接著,又莫名成了那「陰陽怪氣」老闆家裡的保母,
責任是──不論大的、小的;男的、女的,全都歸她管。
好吧!誰教她不想在大都會裡討生活,
當然只好默默的為五斗米折腰,乖乖任分的做個稱職的「馬麻」;
可現在會不會太過分啊?她家老闆重感冒關她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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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9 00:05:2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冷冽涼爽的微風風迎面撫宋,童童暗暗的做了個深呼吸,享受這一抹山中獨有的清
新冷冽。

  即使已是晚春時節,眼看著夏天就要來了,可山上的溫度較之平地仍是偏低,特別
是在早晚時分,若不加件外套,只怕就要著涼了。

  對於這樣偏低氣溫的生活,平地裡的都市人或許不適應,可童童不然,畢竟,除了
出外求學的那幾年,她一直就生活在這塊土地上,是這山區小鎮中的一分子。

  因此,這樣清清爽爽的溫度只教她感到無比的舒適,更可以說是樂在其中。

  早該回來了!

  第無數次童童確認自己的決定,在小鎮裡的人口急速外流的這當頭,她覺得自己能
回到故鄉來,真是再正確也不過的事情。

  雖然說請病假的郭老師回來了,讓臨時充數、上陣代課的她一下沒了工作,但無妨
,出版社那邊的翻譯工作,她從大三開始就一直沒斷過……這時候她真該慶幸,當年為
了練習外文能力的工讀能持續至今,甚至前陣子當代課老師時,也因為推不掉人情壓力
,而斷斷續續的接案子回來翻譯。

  現在的話,就算沒了代課的工作,只要繼續跟出版社接原文稿回來翻譯,她一樣能
有收入,更甚者,現在的她住是住家裡,吃也是吃父母的,活動範圍又是如此的深山林
裡,一個人的開銷花用說不定還比過去當學生時期還要省。或許,該是她潛意識裡已有
了這番的計較與打算,她才會這樣毅然決然的決定回山上的吧?

  試想,若是留在平地裡,以她軟柿子般、完全完全沒辦法與人爭長論短的個性,她
可不覺得自己有任何的本錢,可以留在滿是各式污染、烏煙瘴氣的大都會中與人汲汲營
營。

  她可是很有自知之明的,或許也該說,是她嘗試半年後的切身體認吧?

  在她初踏出校園的那當時,她其實也試過,想像其他人一樣的找份工作,安安分分
的過日子。

  可是隨著時日的過去,她確實體驗到,與其成為另一個朝九晚五、生活一成不變的
上班族,而且還是那種永遠只能被人當階梯、墊背……再白話一點,也就是被人踩在最
下面,當成墊腳石好供人向上爬的那種人。

  與其變成那樣的人,她還寧願成為旁人眼中沒志氣的人,快快樂樂、悠悠哉哉的在
山上翻譯原文稿,過最單純的生活。

  就像現在,她可以想散步就散步,吹著徐徐的涼風,在最清新的空氣當中欣賞沿途
的美麗風景,入目所及,不是湛藍的天、白胖的雲,就是滿山的青翠,夾雜著無數色彩
繽紛的花朵,甚至還有一尊迷你的小小雪人……慢!

  雪人?

  這個季節、這個地方,哪來的雪人?

  行進中的童童在醒悟後結實愣了一下,連忙回頭重看一次,這才發現,不是雪人,
蹲踞在那兒的是一個白裡透紅、身穿雪白洋裝的女娃娃!

  「啊!」童童驚呼,因為這意外的發現。

  女娃娃莫約三歲,小洋裝外穿著同色的滾毛邊連帽小外套,帽子是戴上的,只露出
那引誘人犯罪的可愛小小五官,不論是圓滾滾的大眼睛,眨巴眨巴透著無辜相的長長睫
毛,還是粉艷艷、讓人想咬上一口的櫻桃小嘴兒,或是肉嘟嘟引人想捏一把的粉嫩紅頰
,都是可愛到教人想抱在懷裡好好疼一疼。

  好可愛,好可愛的小孩喔!

  童童讚歎著,卻也很快的發現不對勁之處……心中瞬間充滿了不以為然,她想不通
到底是怎樣的父母,竟粗心到留一個孩子在路邊?

  「妹妹,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童童蹲到女娃娃的面前,用起幼童語法柔聲問道
:「把拔跟馬麻呢?」

  那一雙可愛的大眼睛看向童童,黑白分明的瞳眸中滿是不解。

  以為女娃娃沒聽見,童童放軟了聲音再問一次,「把拔跟馬麻呢?」

  「寧封。」女娃娃看著童童,軟軟甜甜的嗓音只給她兩個宇。

  「寧封?」不懂這兩字的意思,童童愣了一下。

  「寧封不見了。」女娃娃露出困擾的表情。

  「不見了?」童童聽得一頭霧水,「寧封是誰?怎麼會不見?」

  她問得很認真,女娃娃也想得很認真,沒人開口,兩個人、兩雙眼,就直勾勾的看
著對方,現場除了遠方的鳥鳴聲外,陷入一陣靜默。

  「不見了。」最終,女娃娃只給了三個字。

  看她那認真的樣子,童童真是哭笑不得,只得自力救濟,依常理來推論,「妹妹,
你是不是跟家人走失了?」

  「鳳兒。」女娃娃突然又說。

  「什麼?」童童一下沒意會過來。

  肉嘟嘟的小手指指向自己,重新說道:「鳳兒。」

  「你叫鳳兒是嗎?」童童這下明白了。

  圓滾滾的小腦袋點了點,那認真的模樣真是說不出的可愛,將童童滿腔的母性本能
都給勾引出來了。

  「鳳兒乖乖,姨帶你去警察局好嗎?」

  小小的腦袋微微偏了一下,似乎在思索警察局的意思。

  「鳳兒跟把拔、馬麻走失了,去警察局,請警察伯伯幫鳳兒找把拔跟馬麻,好不好
?」童童以無比的耐性,用著小娃娃能懂的語言方式,一字一句的解釋警察局的功用。

  「警察,找寧封。」童稚的臉兒上霹出歡喜的笑容,似乎懂得童童的解釋。

  童童其實是感到有些的好奇,怎麼小娃兒一句都沒提到父母,聲聲唸唸就只有「寧
封」這名,不過那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小娃兒不哭不鬧,理解她的意思,也願意跟她上
警察局了。

  「好,姨帶你去找警察,讓警察伯伯幫你找『寧封』好嗎?」忍不住摸摸那滑嫩嫩
的肉頰,童童微笑著。

  看著童童,那小小的腦袋用力的點了兩下,緊接著露出讓人目眩神迷、天使一般的
甜美笑容。

  「好,警察,警察伯伯找寧封。」

  ※※

  「不見了?」

  男人輕吟的聲音在書房中幽然響起,語氣淡然無謂,彷彿在討論「有沒有吃飽」的
問題一樣,可親近他的人就該知道,當男人用這樣的語氣說話時,就是身邊的人該小心
提防的時候了。

  此刻,屋中有三人,除了坐在偌大書桌後方,提出問題的一家之主雷冬凜,在他面
前站了兩個人,一個是莫約二十出頭,樣貌俊逸斯文的年輕男子;另一個則是十歲左右
,看起來十分倔強的清俊男孩。

  「誰要說明整件事?」雷冬凜看向兩個人。

  年輕的男人,也就是元官熹清了清喉嚨,雖然克制過了,但看起來仍是一派笑咪咪
的悠哉模樣,他輕鬆說道:「問題應該不大,我猜鳳兒可能是頑皮,躲在哪個地方,我
已經讓園子裡的人停下手邊的工作,全派去找人了……」「她膽子那麼小,不可能一個
人躲起來的。」男孩插嘴。

  雷冬凜的目光看向那張帶著幾分倔氣的清秀小臉,思索了一點五八秒,開口——「
你怎麼說?」雷冬凜問了,並不因為男孩年僅十二歲就輕忽他的意見。

  「鳳兒的膽子很小,不可能一個人躲起來,還躲得了那麼久。」男孩重申,並附加
說明,「我猜她該是找不到我,趁著守護不注意,跟著溜出去了。」

  「找不到你?」雷冬凜瞇起了眼,遮去那雙漂亮的眸子所綻放出來的寒意。「你出
去?!放著鳳兒,一個人出去了?」

  男孩倔強的抿起唇,不願回應這個問題。

  「我帶你回來時,分派給你的工作是什麼?」雷冬凜冷冷的問,冷封一般的俊顏既
冷酷又認真,並不因為對象是個十二歲的孩子而稍有軟化。

  男孩站得直挺挺的,背書一般的復誦道:「照顧鳳兒,陪她玩。」

  「結果你放她一個人,自己倒是跑出去玩了?」

  「我不是出去玩!」男孩忍不住開口澄清。

  雷冬凜等著更多的說明,但男孩倔強的不肯再多說一句。

  「那個……」一直沒開口的元官熹再次清了清喉嚨,適時的介入說明,「今天是鳳
兒生日,寧封想給她個驚喜,因此一個人出去想買禮物……」

  「要你多嘴!」男孩,也就是闕寧封,惡狠狠的瞪向元官熹,不想領這份情。

  「這是事實嘛!你不是為了買鳳兒的禮物,特地跟我告假的嗎?」元官熹微笑,反
問得很故意,激得闕寧封差點瞪凸了一雙眼。

  一旁的雷冬凜像是習慣了,自動略過這一大一少的口舌之爭,支著下顎沉思道:「
鳳兒的生日?」

  「是啊,鳳兒要滿三歲了呢!」元官熹語帶感慨,年輕俊逸的臉龐露出些些的驚奇
感,過去他從沒想過,雷冬凜這人竟也會有子嗣,現在都三歲了呢!

  「一個三歲的女娃娃,若不在屋裡頭,能上哪兒去呢?」雙手交疊於桌面上,雷冬
凜想著這問題。

  「我、我出去找她!」闕寧封低著頭要往外走去。

  「慢!」一個字,雷冬凜制止了他,逕自向元官熹確認,「報警沒?」

  「我想鳳兒只是頑皮,沒想過她會到屋外頭去,只命人在宅子裡找……」

  「意思就是還沒有!」當機立斷,截住其餘的廢話十五句。

  「我馬上去!」元官熹也不噦唆。

  「等等!」氣勢迫人的雷冬凜攔下了他,囑咐道:「若警局那邊無人拾獲,讓寧封
領著其他人,沿著山路出去找,光靠山裡頭的警察,只怕是人手不足。」

  想到這高山之上的地廣人稀,小丫頭獨自迷路當中,叫天,不應、叫地不靈……闕
寧封臉色一白,二話不說跟著元官熹的步伐出去,想趕緊執行尋人的任務。

  「好了,我們繼續,剛說到哪裡了?」對著牆上的螢幕,雷冬凜冷漠俊美的臉上不
見情緒,好像剛剛被通報丟失的並非他的親生骨肉、唯一的獨生愛女。

  視訊那頭的人搖頭直歎氣。

  身為雷冬凜的替身,一個完美的對外代言人角色,他很清楚那些被蓄意隱藏的、只
有極少數人知道的真相。

  好比雷冬凜的經營能力,又好比這位雷家真正的當家掌權者,是如何在不到三十歲
的年紀,為雷家的企業版圖在這幾年內擴充數倍不止。

  除了這些,他更清楚的知道,關於雷冬凜性格上的理智跟內斂,或是冷厲外表下的
孤僻與不善與人親近。

  只是……知道歸知道,眼前的事件真不是他愛說……「你不用去找女兒嗎?」忍不
住一問。

  「這種荒山野嶺,孩子走不遠。」雷冬凜淡淡說道。

  呃……也是啦!畢竟才三歲的孩子,能走多遠?

  加上雷冬凜是「刻意」遠離人煙,住得那麼偏遠,想在那樣的偏遠地帶出現拐賣小
孩的人口販子,機會就跟看見雙頭蛇一樣的大。

  也就是說,反倒是他白操心了!

  視訊那頭的人乾笑了下,沒敢再有第二句話,斂神,繼續開會。

  ※※

  山區小鎮民風淳樸,就連警察局也充滿了人情味,所以,走失的孩童並沒有被丟在
只有大男人充斥的警局中,而是在童童的自願下,被帶回到童家。

  「鳳兒乖乖,再吃一口好不好?」

  回應那一口送到嘴邊的炒飯,小小的手兒摸向肚子,輕拍了兩下。「飽飽,肚子飽
飽。」

  「真的飽飽嗎?讓姨摸摸……哇——肚子鼓鼓的,鳳兒吃飽了呢!」

  對著那誇張的驚呼表情,小小的人兒直露出開心的甜笑,撫著小小的肉肚子,驕傲
的重申,「飽飽,鳳兒飽飽了。」

  那可愛的模樣讓童童的心融化了,忍不住抱著那小小的身子又寵又憐,恨不得把滿
腔的歡喜跟愛意全掏出來,讓小人兒明白她的喜愛。

  粉嫩嫩的小娃娃絲毫不排斥童童的親近,相反的,她還樂在其中,憨憨的甜笑顯示
出她的開心。

  這一點也不像在家裡!在她懵懵懂懂的年歲當中,從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享受這
般溫柔慈愛的對待,整個人讓那溫暖的母性光輝給層層籠罩,讓她覺得好幸福好幸福。

  短短的小手臂忍不住環住那泛著甜香的人兒,小臉兒不住的往那香軟軟的頰偎去,
輕輕的磨蹭著。

  對這般表示親近的甜蜜舉動,童童的一顆心幾乎就要直宜融化去,回抱著懷中的小
娃兒,兩人你一下、我一下的相互蹭來蹭去。

  「香香,姨香香。」傻笑,幸福的傻笑。

  「鳳兒也香香啊!」一模一樣的傻笑,甜滋滋、傻兮兮。

  看著那你儂我儂的溫馨畫面,讓端水果出來的童媽媽也忍不住笑了,「你們兩個夠
了吧!」

  「婆婆,姨香香。」認真保證,像怕人家不知道似的。

  「是是是,姨香香,鳳兒也香,你們兩個都香。」笑容轉淡,看著那甜蜜蜜的畫面
,沒來由的感觸童媽媽脫口而出,「如果真是棄兒,就由我們家來收養好了。」

  「媽,你在說什麼呢!」童童覺得好笑。

  「我是認真的,我看這小丫頭很喜歡你呢!」為免爭執,直接問起當事人,「鳳兒
喜不喜歡姨啊?」

  「喜歡,鳳兒喜歡姨。」回應童媽媽的不但是強力保障,還啾一下的免費送上一記
香吻。

  「看吧!」童媽媽一臉得意,繼續問道:「鳳兒給姨當小孩好不好啊?」

  小腦袋微偏,似乎在思考「當小孩」的意思。

  「就是留在婆婆家,讓姨照顧你,你說好不好?」童媽媽笑咪咪的問。

  「好!」小人兒回應得中氣十足,響亮又大聲。

  「媽,你別鬧了。」童童笑歎,「這麼小的孩子能懂什麼?你淨跟她說這些,她不
懂,說了有什麼用呢?」

  「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溫言打斷母親的話語,童童理智的分析,「以鳳兒身上的打扮
來看,該是富貴人家的小孩,怎可能會是沒人要的棄兒?更何況,這麼可愛的孩子,怎
可能會有人捨得不要她?」

  忍不住朝那柔嫩得不可思議的小臉上親上三下,才又道:「我想鳳兒她應該是不小
心跟家人走失,畢竟,咱們山上也算是一個觀光景點,遊客來來去去,偶爾出現幾個迷
糊家長也算是正常。」

  「迷糊到孩子丟了也沒報警?」童媽媽很不能理解這一點。

  「孩子丟了,一下子心慌意亂,在第一時間裡忘了報警也是有可能的事,但總是會
讓他們想起來,說不定這會兒已從警局那裡知道小孩正在我們家,正讓警察領著來帶回
孩子了。」

  門鈴聲突然響起,幾乎是童童的話一說完就響起,好像是在呼應她的話似的,響得
極為突兀,把屋裡的三個人嚇了一跳。

  童家母女對看一眼,由於童童抱著孩子,最後由童媽媽前往開門。「誰啊?」

  「童媽媽,是我啦!黑仔,那個小女孩的家人報案了,我帶他們來領人。」

  聽到這話,童童面露不捨之意……是沒想過要獨佔人家的小孩啦!但她也沒想到分
離的時刻會來得這麼快。

  「姨,笑笑。」女娃娃柔柔的小手貼上童童的嬌顏。

  嬌憨稚氣的小臉兒上透著小小的憂慮,惹著童童又是寵又是憐,忍不住又輕擁了一
下那暖呼呼的小身子。「好了,你的家人來接你了……」

  「鳳兒,你這個笨蛋!」忽地一名少年飆了過來,火大的打斷童童的道別話語,只
見那帶著稚氣的清俊面容上滿是怒氣。

  「寧封……」

  驚喜的表情在發覺那明顯的怒氣後萎縮,怯憐憐的無辜大眼兒眨了兩下,直覺反應
的尋求安慰,反身躲八童童的懷中,僅露出一雙戒慎的大眼兒。

  「你這個笨蛋,我不是要你好好的待在家裡等我!我有沒有這樣交代?有沒有?」
握著拳頭,闕寧封真要因為她的不合作而氣死。

  小身子縮成小球,不敢回應。見她毫無回應,闕寧封惱得不知該打她一頓,還是打
自己一頓。

  「為什麼不說話?我明明交代過!我交代過要你不能亂跑的,你為什麼不聽話?」
他大聲的質問,這幾個小時之內的憂慮跟緊張,讓他無法就此甘休。

  「好了好了。」尾隨進來的元官熹出面打圓場,斯文俊逸的面容掛著清朗微笑,極
容易讓人產生好感。「人找到就好,你別凶她,要嚇著她怎辦?」

  「凶……寧封……好凶……」扁著小嘴,雷鳳書哇的一聲哭了起來,從沒有見過這
樣惡狠狠的寧封,從沒有。

  「哭什麼哭?」闕寧封又吼她。

  「唉!不是叫你別罵她了。」元官熹朝他頭上輕敲了一記。

  「乖啊!別哭,鳳兒別哭啊!」童童七手八腳忙安慰懷中的小人兒。

  當下,咒罵聲、啼哭聲、安慰聲、勸解聲,聲聲攪和成一氣,盈滿一室。

  童家……真是熱鬧非凡啊!

  ※※

  當差也十多年了,干警察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但大山還從沒見過這麼邪門的人。

  明明對方比自個兒還年輕,明明對方的個頭不及自己190公分的高頭大馬兼雄壯威
武,可是眼前的男人,一舉手一投足之間就是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氣勢,讓他這個號稱
山區一頭熊的大山警員見了,也不自覺的感到一種矮人一截的感覺。

  氣勢!

  大山深覺那是氣勢問題,無形中給人一股壓力,效果就好像他平常見了長官,即使
長官個頭矮小、形貌粗鄙,但光光是惦著那個官階,他也不得不收斂平日大刺刺的個性
,跟著其他人一樣自動小心翼翼起來一樣。

  當然,這只是一種比喻!

  眼前的男人個頭一點也不矮,以目測來看,就算沒有一米八,好歹也有個一七八公
分。

  至於體格的話,因為全包在衣服下,也不知道藏在衣料下的身體有沒有練過,只能
依最外觀的體型作最粗淺的判斷——稱不上壯碩,但也絕不能算是瘦弱,勉勉強強可以
給個適中的評語。

  這樣的身高、這樣的身材,配著那一身都市化、看起來高貴到不行,肯定出自名牌
貨的穿著打扮,要再加上他那一張不帶絲毫的女性化、卻絕對可以說是漂亮的俊臉,這
樣俊俏……俊俏,大山不想這樣形容,但卻不得不這麼承認!

  這麼俊俏的一個男人,就算不是都市中被千萬少女擁載、用尖叫聲簇擁的萬人迷偶
像,但最最基本的,至少也不該是出現在這窮鄉僻壤的山林之中。

  但他真的存在!

  打量的視線不由得再偷偷的瞟了過去,大山對身旁之人的存在感,真是打心底感到
困惑。

  要是可以,他也希望自己的知覺能遲鈍一些,一如他高大體型給人的印象。

  可是這種事他沒辦法控制,祖先流下的血液讓他很清楚的感覺到,那股被完美隱藏
起的危險性,身旁的這個男人絕對是個難纏的狠角色!

  因此,大山極度懷疑,這樣一個非善男信女之流的人士,怎麼會出現在他所屬的轄
區——一個雖稱不上荒山野嶺、人煙罕至,但絕對跟繁榮無緣,可以說是只剩老弱婦孺
的山區小鎮之中?

  瞧瞧,瞧瞧那渾然天成的王者氣勢!

  再瞧瞧,瞧瞧那無形中流露的冷然尊貴!

  當中最特別的是,那一雙彷彿能透視人心的冷厲冰瞳,綜合以上所有,再加上那一
身電影中才會出現的黑色長風衣,像這樣的一個人,若不是出現在大螢幕中扮世界級殺
手,就該是在黑社會的舞台上稱王稱霸才對。

  不論是在意大利跟黑手黨廝殺,還是在日本跟三口組對決搶地盤,或是做些諸如此
類的、該要逞兇鬥狠比氣勢的事,這每一項每一件都很適合他,甚至,要有人說這男人
其實是蓋達組織,還是哪個有名黑暗組織的頭頭,大山也絕對會相信的。

  就因為如此,就更顯得奇怪,像這樣一個跟善男信女絕對扯不著邊的人,怎麼會出
現在這麼個名不見經傳的淳樸小鎮,還是山區,一個只能稱之為偏遠山區的小鎮當中呢


  看著一個應該坐著大禮車出巡的人物,這般自若的行走於小鎮的街道當中,大山感
覺真是超詭異,怎麼看就怎麼不對勁……運氣不好,這一回的暗自打量讓那一雙彷彿能
凍結人心的冰瞳給逮個正著!

  「有事?」

  不帶溫度的問句,冷冷的表情,大山心中抖了一下,只能匆匆迴避視線。

  再一次的,大山不想這樣承認,但又不得不承認……即使是他,一個190公分的高
頭大馬兼雄壯威武,還號稱山區一頭熊的人,被那種迫人的氣勢一壓,就算僅僅只是一
瞥而已,卻讓他不由自主的連想到狩獵中的狼……當然,他大山並不會是那隻狼,此時
此刻,他只像是被盯梢住的獵物,而眼前邪門的男人才是那狩獵的凶獸。

  這是為什麼呢?

  明明對方的個子跟年紀,都明顯的比自己小啊?

  忍不住,大山以深夜狩獵的謹慎,小心再小心的偷偷再看了一眼,只見男人淡漠的
臉上出現些許的不耐,大山連忙說道:「到了,就是那裡。」

  大山遙指著一間屋裡正傳出甜蜜的歌聲……「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祝你生日快樂…屋裡頭的人大山多半認識,老好人童校長、慈祥的童媽媽,還有小學妹
童童跟現今的同事黑仔,加上一個不認識的老頭跟兩個小鬼,這一屋子的人就圍著茶几
上的長條型蛋糕,以及一對插在燙金燭台上的大紅龍鳳蠟燭唱著生日快樂歌。

  蛋糕?燙、燙金的燭台?大紅的龍鳳蠟燭?

  這三者之間怎麼會劃上等號,成為大山心中最不可解的一道謎。

  就算是克難式,大山也從沒有看人克難成這樣,競拿拜拜用的燭台插蠟燭來充當蛋
糕上的蠟燭。

  但……屋子裡的人似乎不覺有異,一個個興高采烈的催促小女孩許願,然後在旁人
的協助下,就見小女娃費力的吹熄那兩簇對她而言絕對太過旺盛的火燭,綻著天使一般
的甜蜜笑容等著分蛋糕。

  一屋子的溫馨與歡愉,滿到像是要溢出來一樣,讓大山也很想跟著進去湊一腳,分
一塊蛋糕來吃吃。

  鎮上的人都知道,童校長對西式的甜點糕餅是出了名的熱愛,不但訂了相關的器材
運回山上自己學著做,每回下山去開教學會議,總不忘去繞繞、逛逛,從城市中的名店
買回精緻的糕點回來研究。

  大山光是看童校長還沒換下的西裝,就可以想見,童校長一定又下山去開會了,而
那塊長型蛋糕,應該是這一回教學會議的戰利晶。

  唉……好想吃喔!

  大山偷偷看向一直默不作聲的身邊人,實在搞不懂,這男人上警局自稱要親自領回
走失的女兒,怎麼真帶他來之後,卻只是冷凝著一張死人臉,杵在門邊看一屋子的人唱
歌、談天、歡笑、分蛋糕吃?

  這人到底是想怎樣啊?

  大山滿心的懷疑與不解,可是對方不作聲,害他也不敢出聲,只能跟著杵在門邊觀
看,眼睜睜的看著黑仔分到一塊滿佈水果的蛋糕,暗暗的羨慕……驀地,存在於身邊的
壓力感忽地消去,正處在羨慕情緒中的大山連忙回頭,只見那身著風衣、仿若黑社會帝
王的男人往回頭路走去。

  搞什麼鬼啊?

  大山一頭霧水卻不敢多言,直覺追了上去,忍不住的一再的回頭……再回頭……再
見……蛋糕……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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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9 00:05:4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童童很喜歡小孩子,明確一點來說,她極為喜愛昨日意外撿拾到的迷途小娃兒,但
捫心而論,她從沒敢妄想過日後還能有機會再相見,特別是在短期之內。

  現實擺在眼前,因為鳳兒的身份並非如她所想,是一般觀光客帶來的走失兒童,相
反的,鳳兒甚至可以算是當地人——一個大家都還不熟悉的當地人,也就是後山那幢神
秘豪宅中的住戶。

  這件事的本身,便足以教人感到意外了!

  要知道,在她撿拾到鳳兒之前,她已讓鎮上的人給同化,一直以為後山所興建的那
幢大宅子,是財團出資興建的豪華度假山莊。當然,因為回鄉才不久,她本人並無緣見
到當初動工時的規模,也錯過了見識大卡車載運材料來來去去的盛況,只是自從她回到
鎮上後,就一再聽村人提起這件事,讓她多少也知悉一些情況。

  據說在她回鎮上之前,至今也有三、四個月的時間了,就沒再看見載運建材的大卡
車,因此,人人都猜想這家飯店是不是完工了?

  但很奇怪的,一直以來也沒人聽間過應徵人手的消息,或是有什麼開幕的風聲,因
此村民們開始懷疑,猜想著是不是因為景氣糟到谷底,這間飯店受到波及,跟著出師未
捷身先死,出資的建商或投資客倒閉了?

  合理的猜想,但又解釋不過去。

  要真是倒閉了,為何人口處的電動雕花鐵門還裝得那樣美輪美奐、氣派十足?

  又為什麼鐵門旁的警衛室裡會有人留守值班?

  更何況,一個月多前,還有直升機出現……這場面童童也看見了,當轟隆隆的聲音
由遠到近、愈來愈近、近到就在眼前一般,然後就看直升機往後山停去。

  神秘,真是太神秘了,這座充滿神秘色彩的建物,理所當然成為鎮上的聊天話題,
童童身為鎮上的一分子,各式各樣的猜測與傳聞也聽了不少,也曾同雙親談論過一些而
有了些些的認定。

  在她拾獲鳳兒之前,她個人一直認定,後山那幢隱隱可見的美麗大屋確實該是什麼
度假飯店之類的,只因為細節還在籌備,抑或是因為什麼特殊的原因,所以,截至目前
還沒公佈開幕日期或是發出應徵人手的訊息,駐守大門處的守衛是她推論的最好證明。

  沒想到全錯!

  不論是她還是雙親還是村民們,每個人都猜錯了。

  原來,那棟大房子並不是什麼山莊飯店,它只是一幢有錢人的別墅,就因為它單純
的只是一幢自用的屋宅,因此很合理的,它不會有開幕或應徵人手的訊息傳出。

  至於建商倒閉的說法更是胡扯,因為那屋子的主人早搬來了,鳳兒就是證明,可愛
的她正是那屋裡頭的住戶之一。

  就因為鳳兒是這豪華別墅……或者該稱它為莊園比較適合?畢竟,它的規模跟造景
可是足以引起誤會,讓人誤以為這一整片的建設是度假飯店的規模……念頭這麼一繞,
童童便自動在心中更正了形容詞,決定用莊園來稱呼這幢宅園。

  總之,就因為鳳兒是這莊園家的小孩,出於這般讓人難以想像的富豪之家,受到的
保護跟規範絕對不比尋常人家。

  特別是在發生走失的事件過後!

  童童按常理猜想,以有錢人家的保護欲,即使她打著拜訪鄰居的友善理由,也得過
一陣子才有機會再見到可愛的小風兒;當然,更可能因為那句豪門深似海的說法,她甚
至再沒機會見那可愛的小女孩才對。

  童童都想過了,哪曉得錯誤Again,又是一個大錯特錯!

  此時此刻,她坐在莊園裡的日光室中,就是一個最好的證明——坦白說,她這時會
坐在這裡,連她自己也感到相當奇怪,但一大早,接回鳳兒的那位年輕男人……童童記
得他自我介紹好像是叫元官熹的樣子,總之,這個人一大早就跑到她家登門拜訪,還提
出了邀請。

  她完全回想不出她是怎麼被說服的,總之當她一回過神,已經跟著他走進那扇雕花
鐵門,然後在走向主屋的那五分鐘路程上,近乎著了迷似的,觀賞著園內層層疊疊的青
翠樹木如何的被精巧安排,又是如何巧妙的將主屋隱藏其中,阻隔外界的打量觀看。

  印象中,好像她前一刻才對園內的環景步道讚歎著,然後沒多久,她就被領進了屋
內,領進了這間日光室當中等候。

  據說是鳳兒的爸爸要找她,想要親自向她道謝,可是,她實在不覺得有這樣的必要
,總覺得風兒的爸爸實在是多禮了,而且……而且她一個人坐在這邊枯等,感覺真是超
奇怪的…「姨!」

  才正胡思亂想著,稚嫩的驚呼聲揚起,肉嘟嘟的小身子已朝她飛也似的直奔而來,
口中還不住深情的呼喊,「姨——」

  童童坐在沙發上,險險的接住飛撲而來的她,以及緊接而來的熱吻……啾!啾!啾
!左、右、左,共三下……再來一個大大的、密實的擁抱……這般滿溢出來的熱情,再
一次的將童童的一顆心給融化了去。

  「鳳兒!」接著而來的闕寧封皺眉,像個小老頭一樣的叨念那坨肉球,「你這樣很
危險,要是童阿姨沒接住你,你受傷了怎麼辦?」

  小人兒嘟起小嘴,不想回應。

  童童摸摸她的小腦袋,柔聲叮嚀,「寧封說得對,要是姨沒接住你怎麼辦?鳳兒摔
痛痛了,會哭哭喔!」

  「小心,鳳兒小心。」不似面對寧封的回應,小人兒乖巧的保證要小心。

  如此差別待遇讓寧封沒好氣的催促著,「走了啦!你說只看一眼而已。」

  童童有些無辜,不知是否錯覺,總覺得眼前的少年對她似乎有些……敵意?

  「姨……」抱著童童香軟軟的身子,鳳兒捨不得放開。

  「等下雷先生來了。」闕寧封提醒她。

  非常有力的一句,只見小丫頭垮下了臉,肉嘟嘟的柔軟小身子連忙從童童身上爬下
來。

  童童窩心的想著小娃兒的貼心懂事,卻也有些些的詫異,納悶這個爸爸是何等的威
嚴,竟然只需一句話,真的就那麼一句而已,不需任何的勸哄,就讓風兒這孩子乖乖的
配合?

  這小小的疑問在兩個小孩離去的片刻後得到了答案。

  入門處,一抹黑色的挺拔身形無聲佇立,迎著光,襯得那冷峻英挺的面容宛如神祉
一般,如此的高傲尊貴,如此的……如此的教人心生敬畏。

  童童看見了……看見了那個男人,幾乎只是一眼,方才存在心中的小小疑問也……
明白了……

         ※※

  日光室中,一男一女隔著長几而坐,沒人願意先開口,一室的靜默。

  空氣中,瀰漫著濃濃的巧克力香……那該是會讓人放鬆心情的香氣,可童童只感到
侷促不安,而讓她如此的原因,自然是因為她面前的那個男人。

  坦白說,她是有些意外的,意外鳳兒的爸爸會是這麼年輕,會是……會是這麼樣的
一個人!

  在這之前,她從沒有任何預設立場,因為不干她的事,所以她從沒想過,關於這位
為人父親者的任何事。

  就因為沒想過,所以這時的她真的很難聯想,除了同樣得天獨厚的好樣貌外,在氣
質上,那麼甜蜜又可愛的小小人兒,竟會有這麼一個冷厲又極具氣勢的父親。

  純粹是感覺的問題!

  若單以長相來說,鳳兒那俏生生的好模樣,多少是可以看得出、應是源自眼前男人
得天獨厚的好相貌,可感覺,單單就是感覺來論……差太多,那真的是差太多了。

  一個是蜜糖兒一般的甜蜜水嫩,教人看了就直想擁人懷中、疼人心頭;而眼前的這
一個,光光只是坐著都有一股嚇人的氣勢,不怒而威這類的句子說得就是這種人。

  十萬八千里,這對父女之間的差異感何止是十萬八千里,面對那一份教人不敢輕忽
的威嚴與氣勢,就連童童這個成年人都感到手足無措了,因此,她完全明白為何先前風
兒會如此聽話,只需稍稍提醒那麼一句,完全不需要第二句的哄騙,便能教她乖乖的遵
從父命。

  就連她自己也是!

  即使是成年人,又即使她也知道她是受到邀請而來的客人,可現在面對面的坐著,
她的感覺真是超級不安的,特別是風兒的爸爸從進到日光室後,除了叫她坐,問她喝什
麼飲料之外,他一句話也沒說,只用那雙銳利冰冷的瞳眸,毫不掩飾他的審視,就這麼
眼直勾勾的看著她。

  他、他、他、他、他……他到底想做什麼呢?

  童童思前想後都不明白,她真的覺得很不安……相較於她的侷促不安,雷冬凜的八
方不動,就像一座北極冰山一樣。

  他把一切看在眼裡!

  她迴避的態度、她的甜美柔弱,或是那隱隱帶著緊張的不安,他全看在眼裡!

  可是他什麼也沒說,像是在思量什麼似的,就只是這樣直勾勾的看著她……「你怕
我?」一室的安靜中,他的突然發聲嚇了童童一跳。

  「你怕我?」雷冬凜冷聲問了第二次,不變的冷然讓人察覺不出他的情緒。

  怕?她怕他嗎?

  這問題問住了童童,在他從沒間斷的注視當中,她首次回看向他,認真的性格讓她
真的思索起:她是在怕他嗎?

  怕他?

  這有點沒道理,他與她又無任何利害干係,她有什麼好怕的?更何況,再怎麼看,
對方也是個文明人,以雷園的規模來推論,就算沒到手掌半邊天的地步,也一定是大人
物之流,就是既定印象中,那種權勢、名利皆有的大人物。

  既是大人物,比起一般人更會顧著名譽聲望,這樣的情況下,他會對她一個弱女子
如何?又能對她如何?

  念頭這麼一繞,積壓在心頭的那股沉重感褪去,整個人放鬆下來,童童朝他柔柔一
笑。「您誤會了。」自己也覺得方纔的畏縮感真可笑。

  雷冬凜似乎很滿意她的答案,只是她毫無所覺,自顧自的說下去,「再說,也不是
怕啦!應該說是有點壓力才對。」

  「壓力?」鷹一般的利眼微微瞇起,俊顏因為她的回答而露出不悅之色。

  氣溫似乎在瞬間下降了數度,童童直覺屏息,眨著無辜的瞳眸,不知自己說錯了什
麼。

  「我給你壓力?」

  理智跟現實在這時起了衝突,即使知道他並不會對她如何,可是這會兒見他一副要
追根究柢的模樣,方才建起的心理建設盡數崩塌,童童不自覺的又畏縮了起來,連忙改
口,「沒有,其實也沒有啦!」

  不只是改口,她趕緊端起面前的熱巧克力輕啜了一口,努力想著該怎麼帶開話題。

  「那個……」不再這樣耗下去,她快速又有效率的自力救濟,「請問雷先生找我來
有事嗎?」

  她想速戰速決,但雷冬凜似乎不想給她個痛快,即使她都親自開口了,他卻是陪她
端面前的馬克杯,沒喝,像是在思考,可又像剛剛那樣,目光一徑的打量她而不說話。

  沉默、沉默,直到她發問的十秒後,他才總算開了金口——「這日光室如何?」

  嗄?

  童童結結實實的愣了一下。

  「設計師說,這房間的設計兼具舒適與溫馨感。」雷冬凜又說。雖然搞不懂,她的
問題怎會讓他聯想到設計的問題,但天性中的溫和良善讓她說不出潑冷水的話語,只得
附和,「是啊!這種原木色系的設計給人一種溫柔舒服的感覺,配合這樣的空間設計,
確實是讓人感到既舒適又溫馨。」

  「他還說,這房間適合一家人活動。」

  他的回話讓她又是一怔。

  她實在不明白,他怎會跟她提起這個?

  心中極其納悶,但天性中的浪漫卻讓她忍不住開始思考起他的話,想像著一家人待
在這間帶有英式風味的房間……柔軟舒適的座椅擺設,巨大落地窗邊只鋪一層厚厚毛地
毯的留白,如此的設計,一般的家庭可在閒暇時一家人聚首,看是談談天、喝喝茶,或
者只是曬曬暖陽、窩在長毛地毯上看看書,即使是各做各的事也讓人身心放鬆。

  要是家中有小孩子,像鳳兒一般可愛的小孩子,那一處留白的空間更是有所發揮,
不只是看書這樣的靜態活動,更可以抱著那香軟軟的小身子,兩個人一起倒在厚厚的毛
地毯上,曬著暖暖的太陽邊打滾玩耍……想得出神,童童忍不住露出幸福的微笑。

  「你願意來雷園工作嗎?」雷冬凜的問句再一次無預警冒出。

  童童臉上的笑容僵住,清秀的小臉露出些許的困惑,懷疑自己設聽清楚。

  「鳳兒需要一個照顧她的保姆,你願意來照顧她嗎?」童童直直看著那張難以親近
的冷厲俊顏,足足有三分鐘無法開口講話。

  保姆?

  教她當照顧風兒的保姆?

  一個可以天天跟風兒膩在一起,照顧她、陪她玩耍的保姆?

  哦!天啊!

  ※※

  厚實的木門被推了開來,如影似魅的身子端著托盤飄也似的進來,帶來了一室馥郁
濃醇的巧克力香。

  沒有人開口,直到元官熹送上一杯熱呼呼的巧克力飲品。

  「焰他很生氣。」句子清清淡淡,只是轉述,不帶任何個人情緒。

  雷冬凜看了他一眼,表現聽見了,卻沒接腔。

  「他要一個合理的解釋,為何他賣了人情,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完全符合你的標準
,擁有多種幼教資格認證、還是個懂得八種語言的萬能保姆;你卻是一句話就不要了?
」元官熹轉述完,偏頭,加了幾句個人的疑問,「我記得當初條件是你定下的,想要一
個擁有認證,能在孩子們上課時給予指導跟配合的人選。」

  冷峻的面容仍是不見絲毫情緒,像是沒聽見元官熹的話,但元官熹卻很確定他什麼
都聽見了。

  「我查過,依童童的學經歷只能算是平凡,沒有任何幼教認證,語言能力除了中文
,也就一個英文能力搬得了台面,這樣的她……」仍是偏頭,元官熹的表情就像個心無
城府的大男孩,「到底是哪一點勝過通曉八種語言、又有多種幼教認證的萬能保姆呢?


  若有所指的語意,跟那心無城府的陽光男孩的模樣一點都不搭配。

  雷冬凜表情沒變,面對那似有所無的刺探,就像沒聽見似的,只逕自捧著熱巧克力
,冷凝自若的啜飲著。

  「說吧!童童到底是有什麼過人之處,可以得到你的慧眼賞識,讓你推拒掉焰好不
容易找到的萬能保姆?」這般的追問,元官熹有恃無恐,「如果沒有一個合理的解釋,
焰那邊恐怕交代不過去。」

  「是焰還是你?」雷冬凜一語道破。

  「你說呢?」回他一個天真無邪的笑容。

  連哼一聲都覺浪費,雷冬凜沒理會他。

  「童童她……」偏頭,元官熹似是在回憶,自顧自的說了起來,「清清秀秀的模樣
說是平凡,但感覺起來……又有點不平凡,到底是什麼呢?」

  隨著元官熹的呢喃,雷冬凜的腦海中忍不住勾勒起那張清麗的小臉,想起她抱著鳳
兒時,那種溫柔到彷彿要教人融化的慈愛與溫暖。

  就像顆小太陽,無私的綻著光芒,讓周圍的人即使是遠遠的,又即使只是看著,也
能一同沐浴在那滿溢著幸福感當中…雷冬凜的失神,僅在那麼眨眼的片刻間,慣性讓他
很快的聚斂心神,端的又是原先的那張冷然面孔,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

  元官熹卻發現了,發現了那稍縱即逝又極其細微的表情變化。別說是外界傳聞,打
從他八歲那年認識雷冬凜這人開始,他可從沒親眼見過這張天字一號的冰塊臉曾出現絲
毫的情緒反應,更別提是些許的閃神,出現那近乎是恍惚的模樣!

  但如今,這難得中的難得卻教他看見,而且明顯是因為那清秀女子而起,這讓元官
熹不得不出現一些的想法與看法。

  當然,若以純理論來說,他自己也很清楚,他這時的聯想跟假設實屬天方夜譚。

  不過,這年頭連複製一頭羊都不成問題了,還有什麼事是不能夠被期待的?

  嗯——反正閒著也是閒著,再撩撥一下好了……「好了,這會兒我該怎麼跟焰回復
呢?」只手撫著光潔的下巴,元官熹佯裝苦惱。

  雷冬凜放下手中的馬克杯,耐性已臻極限,不想再討論這話題。

  「就說鳳兒喜歡。」草草一句打發,想想再追加一句,「那是我送給鳳兒的生日禮
物,一個她喜歡的保姆。」

  「『只是』鳳兒喜歡?」問句,但語意非常不明。

  一室的寂靜。

  「什麼意思?」深幽的烏瞳微瞇,雷冬凜看著他。

  「有什麼意思?」笑瞇了眼,擺明裝傻,氣定神閒的反問回去,「除了這句,還有
什麼要對焰說的嗎?」

  「沒有。」言簡意賅。

  「好,那我就告訴焰,因為『鳳兒喜歡』,因為她的生日,你要送她一個她喜歡的
保姆,所以,他苦心找的萬能保姆只有say掰掰的份……不過話說回來,你的顧慮也是
對的,與其期待一個空有執照與能力的陌生人,還不如直接找一個看得順眼又討人喜歡
的幫手。」

  仍是微笑,極其無害的溫和模樣,「畢竟是要『大家』朝夕相處的事,要是找一個
不顧眼、順心的人,日子就難過了,不是嗎?」

  問句換來冷冷一瞥,雷冬凜不願接腔,自動略過那句加了重音的「大家」,不想成
全元官熹任何的假設或撩撥。

  針對僱用童童的事,他心意已決,理由很單純,純粹是為了女兒……他如此認定,
不管是對外的口徑,或是內心中對自我的說服,他就是這樣認定著。

  只是,事情真是這樣單純?

  這沒人知道,包括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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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9 00:06:00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童童懷疑自己被下蠱了!

  上了三天的班,她深深的懷疑,三天前的她怎麼會想也不想,連考慮都沒有,就這
樣一口答應接下保姆的工作?

  為什麼?這到底是為什麼呢?

  沒錯!她無法否認鳳兒很可愛,對於被醫生判定無法生育的她而言,鳳兒就像她夢
想中的孩子,讓她毫無抵抗力,一見了就想把這蜜糖一般的可愛小人兒抱在懷中寵一寵
、疼一疼。

  但在她無法否認這些的同時,她一樣很清楚的知道,這個天使一般的小可人兒即使
是活生生的、真實的存在於現實之中,那也是別人家的孩子,永遠也不會是她童童的寶
貝。

  這些她都清楚,她都明白!

  那麼,她怎麼會因為一句話,就因為聽到鳳兒沒有媽媽,平日缺乏女性長輩的照顧
,就那麼衝動的應允,答應接下保姆的工作?

  坦白說,回想這些的她也不是有什麼怨言啦!事實上,對於三天前的衝動行事,她
並不後悔,只是……她只是感到有點的困擾。

  因為三天了,都已經是第三天了,可至今她還摸不清作為雷家的保姆,作為風兒的
保姆,她到底該做些什麼?

  在她的認知中,她以為保姆的工作該是照顧、陪伴小孩,至少過去她一直是這樣以
為的。

  但截至目前為止,陪是有在陪啦!可是這三天來,她最常做的,除了哄鳳兒上床睡
覺,要不就是陪著她上課。

  上課?!

  是的,就是上課!

  屋宇中有兩間寬敞的學習室,是為兩個年紀不同的小朋友準備的,當寧封在另一個
房間利用訊視上課的同時,三歲的鳳兒也沒閒著。

  當然,一個三歲的孩子,被安排的也不是什麼正經的課業,大概就是唱唱跳跳,講
講兒童故事,讓小小年紀的她可以開心遊玩的相關課程。

  但說是玩,又不全然只是玩耍而已。

  因為執教的對象不限國籍種族,說的語言真是包羅萬千,至少就童童這三天看到的
老師及聽到的語言,當中沒有一個是重複的。

  對於這一點,童童可以理解。

  她知道有錢人極注重下一代的教育,無所不用其極的想讓孩子贏在起跑點,雷家的
作法已算是很人性化了。

  至少,鳳兒接受的並不是填鴨式教育,或是直接被丟在外國去放牛吃草,而是利用
科技的方式,讓孩子待在家中跟不同種族的老師學習,是在遊玩中、毫無壓力的情況下
接觸多種語言,進而自然而然的習慣與學會。

  這真的是童童所能想像到最妥當的安排,可是……既然安排得如此妥當,特別是她
問過,視訊授課、陪著鳳兒玩耍講故事的對象,一個個都是領有專業執照的幼教人士,
在這樣的情況下,童童真是不懂,她這個保姆存在的意義是什麼?

  又,她跟著留在學習室裡是有什麼作用?

  監課嗎?

  怎麼監?

  除了英文,其他語言嘰嘰咕咕的,她根本是有聽沒有懂,更何況,留在教學室中的
人還不只她一個人,據說為了增近親子關係,只要雷冬凜手邊要是沒有特別的事,他便
會陪著女兒上課。

  至今,三天以來,童童從沒見他缺席過,他總是拿著不知名的文件待在最角落邊,
在視訊可接收的畫面範圍外,不影響授課的內容,不時的觀察風兒與外借老師互動……
如此一來,她甚至連個監課的角色都不是!

  那麼,她這個保姆到底算什麼呢?

  童童感到有些些的沮喪,無助的目光忍不住看向身邊專心看文件的雷冬凜,那個讓
她隱隱感到心焦不安的原凶之一。

  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他的存在總讓她有些心慌與不自在,她總以為是自己多心,
可偏偏整個人的知覺就是會過分意識到他的存在,讓她覺得非常非常的不自在。

  忍不住再朝他偷偷瞄了一眼,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不會驚動專心的他,卻沒想到
他忽地回過頭,準確無誤的看向她。

  「有事?」

  童童有些些嚇了一跳……也許不該稱之為「嚇」,只是一時之間,那感覺就像是求
學時,課堂中不專心卻被老師現逮一樣,讓她的心慌了一下。

  「其實……也沒什麼啦!」她囁嚅,發現到當她面對他的時候,那種心慌意亂的感
覺更甚了。

  雷冬凜不信她,等著她說明;而童童被他這樣看著,心中只有為難。

  首先是他的注視,他那專注的、可說是目不轉睛的看人方式,那目光總教她感到侷
促不安,彷彿被看透了似的,不自在的感覺讓她的反應跟對話能力都大打折扣,連她自
己都感到笨拙無比。

  再說,即使她能克服這一點,關於正題……她依然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才好。

  她也不喜歡這樣的優柔寡斷,但三天,畢竟才過了三天而已,而她在初應允這工作
時是滿腔的熱忱,曾脫口保證過,說自己是一個喜愛小孩又極有耐心的人,絕對會好好
的照顧鳳兒。

  當初的允諾說得熱血填膺,事隔也才沒幾日,她總不能在這時候馬上改口,劈頭就
說:「嘿!雷先生,我想你不需要保姆。」,或者是說:「嘿!雷先生,貴府的工作我
也勝任不來,就此別過。」

  那種自打嘴巴的話,童童光是想都覺得丟臉,這要她怎麼開口呢?

  可是不開口又不行!

  如今的保姆生涯跟她原先想像中的完全是兩回事,她總不能整日都無所事事,光佔
著保姆的缺在過日子吧?

  「那個……」童童鼓起勇氣,不想浪費彼此時間,只得硬著頭皮開口,「其實……
其實我看風兒她並不太需要保姆……」

  「她需要。」雷冬凜一口否決她的說法。

  童童露出苦惱的表情,沒想到她努力做半天的心理建設,他卻是一句話就擋了回來


  不行!她不能接受這麼草率的說詞!

  童童正試著想說點什麼……「凜說得沒錯,鳳兒需要你。」元官熹像鬼一樣的從她
身後出現,為她放下一杯暖呼呼的熱奶茶,微笑說道:「而且你做得很好……是不是啊
?凜。」

  問題丟向雷冬凜,元官熹是故意的。

  雷冬凜不置可否,只是冷淡的瞄了他一眼,任由他裝心無城府的大男孩。

  元官熹笑嘻嘻的為他送上泛著巧克力香氣的熱飲,再接再厲。「是不是嗎?凜。」

  烏瞳微瞇,雷冬凜顯出不悅;但元官熹有恃無恐的笑顏似有若無的朝童童看去,像
是在提醒他什麼。

  童童沒發現他們的暗潮洶湧,秀美純真的面容一臉的認真,正等著雷冬凜的答案。
「嗯!」在雷冬凜意識到之前,他應了一聲,幾不可聞,但他確實是回答了。

  元官熹竊笑於心,一臉陽光的朝童童說道:「看吧!凜也覺得你這個保姆做得很好
呢!」

  面對這樣直接又毫無掩飾之意的讚美,童童一點被讚美到的感覺都沒有。

  做得很好?她?

  她真是一頭霧水,想不通到底是哪裡好了,因為,她壓根什麼也沒做啊!

  「不要懷疑自己。」元官熹微笑,好心的提示她,「風兒是個沒有母親的孩子,即
使你什麼都不做,光是存在,對她就是最好的事。」

  這下子,童童懂了!

  再怎麼說,小孩子總是需要媽媽的照顧,鳳兒還這麼樣的小,正是需要人關懷的時
候……瞬間,童童覺得自己重要了起來。

  原來她這個保姆並不單單只是看護鳳兒而已,在她的不知情中,其實,她被賦予了
極神聖的任務。

  基於對她的信任,他們請她擔任形同「母親」之職的保姆工作……「嗯!我知道了
。」她感動萬分,簡直是熱血澎湃的作下承諾,「請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的照顧鳳兒,
把她當成自己的孩子一樣……」

  「姨!」課程告一段落的小鳳兒飛奔而來,小小的身子直撲人那柔軟馨香的懷抱當
中,打斷她的熱血宣誓。

  抱著那小小的人兒,童童的眼中再無其他,滿溢憐愛的摸摸那因為運動而紅撲撲的
小肉頰,自然而然的問:「累了吧?」

  搖頭,全然不把才纔唱唱跳跳的活動放在眼裡,較在童童的懷中,指著元官熹手中
托盤上的點心大叫,「餅餅,要吃餅餅。」「先喝水。」同樣下了課,過來一同吃點心
的闕寧封淡淡說道。

  紅艷艷的小嘴兒氣嘟嘟的噘起,不滿意這項叮囑。

  「寧封說得對。」童童愛憐的為她拭去一頭的汗,柔聲道:「聽話,多喝水才會漂
漂,你先喝點水再吃餅餅,好不好?」

  好!當然是好!

  童童的話如同聖旨,小鳳兒沒有任何異議,接過元官熹送上的水杯,陪著闕寧封咕
嚕咕嚕的灌下大半杯溫開水。

  雷冬凜一直沒出聲,在這圖畫一般溫馨的畫面中,他安靜的捧著熱巧克輕啜飲著,
並沒有發現,透過杯緣,他近乎著迷的看著童童寵愛女兒的畫面……「瞧!這感覺多好
。」元官熹似是感歎,「男的俊、女的嬌,兩個小孩不是懂事聽話,就是天真愛嬌,天
倫之樂大概就是指你們四人的模樣吧!」

  腦中的空白讓童童僵硬了一下。

  雖然她現在已知道自己的定位,該給鳳兒最完整的呵護與照顧,如同母親一般,但
、但那說法該是指她照顧風兒的態度,而不是……不是像元官熹口中所講的那樣,因為
,那好像把她跟雷先生擺在一塊兒了!

  困窘讓清麗的嬌顏脹個通紅,童童無措的看了雷冬凜一眼,嬌聲低斥,「你、你胡
說什麼啊!」

  「我胡說嗎?」偏頭,元官熹一臉無辜轉問風兒,「鳳兒你說,小元哥哥有胡說嗎
?姨是不是很像『馬麻』?姨當你的『馬麻』好不好?」

  鳳兒眼前一亮,開心的直拍手,「馬麻,姨當馬麻、姨當馬麻。」

  讓這天真的話語一亂,童童既羞且亂,困窘得不敢看向雷冬凜,糟的是她那過度溫
柔的個性讓她也反應不過來,明知元官熹不該這麼亂說話,對孩子胡亂許諾,但她一時
之間竟找不出合適的句子來斥責他。

  元官熹像是唯恐天下不亂,也像是吃定了她,本想再多撩撥幾句,可惜他身上的無
線對講機卻響了起來。

  「我是,嗯!好,我們在……」迅速接起電話,簡短几句應對後,元官熹交代兼付
總機工能的警衛室把電話轉接進來。

  然後,在學習室內的電話響了起來之前,他轉向童童交代,「小童,找你的,你家
裡打來的電話。」

  童童來不及反應,房裡的電話就響了,她直覺趕緊去接,也沒機會計較方纔的事。

  在這當頭,雷冬凜瞄了元官熹一眼……小童?

  他們兩人何時變得這麼熟了,元官叫她小童?

  被瞄的後者似無所覺,只是拿著餅乾逗著小鳳兒玩。

  「對不起。」匆匆掛上電話,童童蒼白著臉過來向雷冬凜道歉,請求道:「雷先生
,我知道我不該提出這樣的要求,可是我臨時有急事,能不能讓我請幾小時的假?」

  雷冬凜瞇起了眼,發現他並不喜歡見她這樣蒼白又無助的樣子。

  「姨……」見她著急,鳳兒忘了她心愛的點心,小臉兒跟著佈滿了憂慮。

  「鳳兒乖乖,姨沒事。」知道孩子的感受極度敏感,童童連忙哄著。「姨只是得回
家一趟,你不怕喔!姨一下就回來了。」

  「小童,家裡出事了嗎?」元官熹見雷冬凜遲遲不語,只得代問。

  童童語塞,很難回答現在的況狀算不算是出事。

  她的難以回答讓雷冬凜果決的開口,「請假可以,給我理由。」

  抿唇,童童覺得又窘又難堪。

  這、這要她怎麼開口呢?

  ※※

  男朋友?!「大一時認識,之後班對了三年,就為了婚前健康檢查發現你無法生育
,你男朋友的家人跳出來反對,你們這對幾乎已論及婚嫁的戀人就這麼散了?」就算只
聽到些微片段,元官熹已很快進入狀況,綜合出結論。

  童童沒能反駁,只能軟軟的糾正,「是前男友。」

  元官熹很配合的改口,再來一次,「就因為婚前健康檢查,檢驗出你無法生育,那
個差點成為你『前』未婚夫的『前』男友聽了家人的話,連爭取也沒有,就決定跟你分
手?」

  默認,但忍不住開口反駁幾句……「這不能怪明帆。」就算是前男友,童童也是得
說幾句公道話,「因為他是獨子,家裡又是望族,他也有他的處境跟壓力,所以……所
以……」

  「那不是理由吧!」元官熹很不以為然。

  「這當然是理由,就好比……好比雷先生!」童童靈機一動,拿霄冬凜來舉例,「
以雷先生的身份地位……」

  「凜是什麼身份地位?你知道?」元官熹打斷她的話,不信她真知道。

  童童一時語塞!

  她當然不知道雷冬凜的來歷,畢竟,她只是小康人家出身的女兒,社會的歷練又少
,怎可能知曉上流社會的消息?又怎可能認出每一個有錢人的來頭?

  只不過就算沒有知識,也要有常識!

  「以霄園的規模來看,雷先生當然是有身份地位的人。」童童很合理的推論。

  「身份?地位?」元官熹佯裝思考,「是說毒梟或軍火販嗎?」

  「你胡說什麼?」童童被他的話嚇一跳。

  「你不覺得凜的樣子很像嗎?」這話簡直是唯恐天下不亂,「更何況這類的人財力
雄厚,要蓋幾個雷園都沒問題。」

  「你別亂說,雷先生不是那種人!」童童一語否決。

  「哦?」發出疑問的,反倒是走在他們兩人身後的雷冬凜。

  童童漲紅了臉,幾乎要忘了雷冬凜就走在她身後。

  這是一組很奇怪的出遊隊伍,由她與元官熹並肩走在最前頭,中間矮下一大截,手
牽手走在一起的闕寧封與小鳳兒,最後形單影隻作為墊底的人正是雷冬凜。

  一行五人,說多不多,但說少也不少,就這樣晃晃悠悠的行走於山林間,直直的往
她家的方向邁進……往她家邁進?!

  「那個……」回頭看見這陣仗,童童遲疑的停下了腳步,數不清是第幾次試著要制
止他們的同行。

  「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你們實在沒必要跟著我回去。」她軟軟的說道,有些不懂
有客來訪的人是她,這些人堅持陪她回去一趟是要做什麼?

  「可是,鳳兒想去你家玩啊!」元官熹指指身後的小毛頭。

  「婆婆,鳳兒想婆婆,婆婆有糖糖,公公有餅餅,公公做的餅餅最好吃。」被點名
的小娃兒配合度極高,笑嘻嘻的小模樣說有多可愛就有多可愛。

  「那……」面對那歡欣的小臉,童童吶吶難以成言,雖說對方理由正當,但她總覺
得怪怪的,「我、我帶鳳兒回去就好……」

  「可是我們也想出來走一走啊!」截掉她的話,元官熹一臉無辜的問:「你不歡迎
我們?」

  面對這問題,童童有說不出的尷尬。

  並不是說排斥或不歡迎,只是時機不對,畢竟,這時她家中正有一個前男友在等她
,他們卻偏偏在這時間想上她家走走,要她怎麼平常心以對?

  「你真的不歡迎我們?」見她不語,總是帶著無憂笑意的俊雅面容染上些些的愁。

  「也、也不是啦!」童童急忙否認。

  瞬間,帶著輕愁的清俊臉龐透出天下太平的笑容,「那就好了。」

  童童看他那樣,還能說什麼?

  「你還沒說完。」一直墊底不語的雷冬凜突然冒出一句。

  童童一下沒回過神,停下腳步後只能老實的看著他,想著她什麼東西沒說完。

  「剛你說凜『不是那種人』!」元官熹笑咪咪的提醒她,連語氣都學得唯妙唯肖,
重音節與堅決的口吻一個也沒漏。

  白皙的粉頰忽地染上一抹紅暈,童童也不知道自己在窘些什麼,畢竟,她方才脫口
而出的話,用心立意都很正當,哪知道這會兒從元官熹的嘴裡說出來,再加上雷冬凜就
在一旁看著,不知怎地,她就是不自在了起來。

  「你怎麼知道凜一定不是什麼作奸犯科的人?」假裝沒看見雷冬凜在「作奸犯科」
四字時掃視過來的冷眼,元官熹繼續發問。

  「他當然不是!」她否認,軟軟的語氣就像平常那般,可當中卻有著不容錯認的堅
決。

  不只是元官熹好奇,就連試著想置身事外的雷冬凜也等著聽她的答案,只是,她好
像沒有回答的打算。

  「原因呢?」這一回,追問原因的人竟是沉默寡言的雷冬凜。

  對於他的發問,元官熹就算訝異,也非常識相的閉嘴做壁上觀。

  童童避不掉,沒辦法對這問題置之不理,特別是在雷冬凜等待的目光下,以她口才
的笨拙,想跳過這話題的難度直比登上青天。

  「就……就感覺嘛!」她說得極籠統。

  「感覺?」這縹緲的字眼讓雷冬凜皺眉。

  童童不太清楚這算不算是女性直覺,但她也不知道該如何去確切的形容,她那些的
「感覺」從何而來。

  其實都是很小很小的事,好比他平日的眼神與神情,綜合那些細微的、給人難以言
喻的感覺,讓她知道,他表面或許是一副嚇人、讓人難以接近的冷漠樣子,但實際上的
他應該不會是什麼壞人。

  一個真正的壞人,是不會那麼費心安排女兒的教育,也不會細心的顧及女兒缺乏母
愛的感受,更不會設法想去補足那份缺憾。

  因此她認定,即便雷冬凜看起來就一副冷漠無情的樣子,好像不關心女兒,也不太
接觸女兒,但她相信,事情絕不是表面上的那樣。

  更何況……「一個作奸犯科的人,他的杯中物絕不會是熱巧克力牛奶,那太沒……
太沒sense。」無關祟洋,只是她想半天,最終也只得用上sense才足以表達她要說的意
思。

  沒想到,這出人意表的回答讓元官熹嗆咳出聲。

  至於被她發現專飲熱巧克力牛奶的雷冬凜,因為沒想到這小嗜好會被發現,表情有
些的尷尬……不明顯,但八方不動的冷峻面容確實出現些微的變化,而此時此刻,那變
化只能被歸類到尷尬。

  「就這樣?」元官熹不敢相信她的信念就來自一杯熱巧克力牛奶。

  當然不只是這樣!

  只是,她知道她表達能力不足,而且也怕多說多錯,索性順著話意草草帶過……「
對啦,就這樣啦!」她順應元官熹的話回應,而且不忘接續到最先前的話題,強調道:
「還有啊!我剛剛沒說完,其實,明帆他真的不是什麼壞人。」

  並非刻意,但元官熹真有一下的恍惚,暗想「明帆」是誰,晚了一點五八秒才想到
,原來,她是在講她那個沒擔當的前男友——李明帆。

  「都這時候了,你還幫他說話?」雷冬凜的神情看不出喜怒,只有他知道心中的不
屑。

  「這不是幫不幫誰說話的問題。」她試著講理。「這只是面對現實。」

  「什麼現實?」她要講理,他陪她。

  「就好像雷先生你,家裡有錢有勢,長輩對你寄予厚望,卻沒想到在結婚前發現,
你將入門的妻子竟無法受孕,為你孕育下一代,就算你們的感情再好,為了你的子嗣,
為了整個家族延續的問題,你還能毫無顧忌的說娶就娶?就為了一個女人,對抗起整個
家族?」童童料定不能。

  因為,有錢人家最重視子嗣的問題,她深刻體會過。

  「這、些……」過來人的身份讓她難得用上堅決的語氣,「就是現實!」

  她的立場難得這麼堅決,但雷冬凜看著她,沒做什麼,只是眼對著眼,沒有絲毫閃
避的直直看著她,看得她沒來由的感到心慌,反倒先迴避開了。

  「我能!」在她迴避的同時,雷冬凜果決的開口。

  童童有那麼一瞬間反應不過來,想了一下,才發現他是在答覆她的問題。

  「沒有孩子又如何?」在她的驚訝中,他又說:「如果我決定跟你結婚,誰也阻止
不了。」

  咦!咦?咦咦?!

  怔怔的看著他,童童有片刻無法從驚訝中回神。

  她知道他是說認真的,非常的明顯!

  光看他那樣子,一副天塌下來有他頂的模樣,她很懷疑有誰能撼動得了他作下的任
何決定。

  也就因為她知道他是說認真的,是那麼認真的在回答她的問題,而且很要命的,是
用她在作舉例,害她吃驚過頭,一下反應不過來,只覺得一張臉皮熱辣辣的,莫名的感
到有些無措,甚至一個腦袋也糊成了一片,讓她傻愣愣的看著他,完全想不出來,這時
該說點什麼才好。

  小鳳兒牽著闕寧封的手,小小的人兒一下看看父親,一下看看最喜歡的姨,圓滾滾
的腦袋瓜中有些些的困惑……好奇怪,她很用力有在回想,可是,她怎麼想都覺得自己
今天很乖「把拔,鳳兒今天乖乖,很乖,不罰站好不好?」

  軟軟的求饒聲外加天真的話語讓旁觀的元官熹噴笑出聲,全然不顧童童燒紅雙頰的
窘樣。

  「笨蛋,沒有人在罰站。」闕寧封少年老成的白了她一眼。

  「是嗎?」偏著小腦袋瓜子,鳳兒不明白,「那為什麼站在這裡?鳳兒腳酸酸。」

  秀美的嬌顏更是燒得火紅一片,童童窘到極點。

  「走了,去找婆婆吧!」要命,她都忘了家中還有人在等她了。

  為掩飾尷尬,童童彎下腰要抱那腿酸的小人兒,但沒料到一雙鐵臂攔截在前……「
我來。」在意識到前,雷冬凜已當仁不讓的抱起女兒。

  完全不敢哭鬧,可愛的小臉蛋只是露出不合年齡的困擾表情,甚至是顯得有些的僵
硬。

  小鳳兒僵在父親的懷中,渴望的目光卻眼巴巴的看向童童。

  「把拔強壯,讓把拔抱,姨才不會纍纍。」元官熹三兩句化解掉小丫頭的不滿。

  小公主早熟又聽話,既不想讓心愛的姨纍纍,但又想接近她心愛的姨……「那姨牽
牽?」忍不住,用很不確定的語氣詢問。

  對那怯憐憐的小模樣毫無抵抗力,童童依言上前去,牽著她的小手,換來她心滿意
足的甜笑,宣佈——「好了,去找婆婆了!」

  這宣佈讓童童哭笑不得,她這趟回家的主因並不是為了這個吧?

  怎麼每個人都忘了,她的前男友正在她家等她?

  童童在心中幽歎,暗自煩惱著前男友的來意,也愁著等會兒未知的景況,因此一點
都沒發現,原來的五人小隊、隊形在一陣混亂中起了變化。

  經由重新組合,元官熹與沉默不語的闕寧封,兩人押鏢似的走在後頭,至於前頭,
因為要去的是她家,童童身為主人家,自然走在前頭領路,但這會兒身邊伴著的,卻是
抱著風兒的雷冬凜。

  對著那並肩而行的畫面,不同於面無表情的闕寧封,元官熹臉上的笑容就像只偷了
腥的貓兒,說有多得意就有多得意。

  嘿嘿……嘿嘿嘿……

        ※※

  李明帆後悔,一千一萬次的後悔。

  他好氣,氣著自己,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那麼聽話,為什麼要跟童童分手?

  他明明知道那麼溫柔婉約的她,會是世上最體貼柔順的好伴侶,為何他要白白放手
,錯過她呢?

  「小童!」遠遠的看見那抹清麗的身影走來,李明帆連忙迎了上去,迫不及待的在
路口處攔下了她。

  極其自然的,一見到那熟悉的人,童童原先的煩惱與緊繃全然消失,如何應對的問
題不再困擾著她。

  「怎麼不進屋裡面等?」她自然而然的問,就像對待一個遠方來訪的老友。

  李明帆怔怔的看著她。

  沒有怨懟,沒有歇斯底里的怒罵尖叫,即使是他負心在先,那清雅溫柔的模樣卻絲
毫沒變,一如他記憶中一直讓他念念不忘的嫻靜雅致。

  看見這樣的她,李明帆自責又難過,不明白他怎麼會讓這樣的她離開他的生命之中


  「小童,我錯了,是我對不起你!」

  見李明帆難過的表情不假,像是要哭出來似的,讓童童有點緊張,「明帆,你怎麼
了?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李明帆正要開口,卻在這時發現環繞於她身旁的人,兩大兩小,表情不一,但一個
個都看著他……要不是一目瞭然的好奇,就是深不可測的打量,讓他驀地感到尷尬了起
來。

  「這位是雷先生,以及他的家人跟朋友。」童童連忙為李明帆作介紹,並交代了她
與他們幾人的關係,補充一句,「目前我在雷先生的家中當保姆。」

  說是介紹,但其實她真正能確定的,也只有雷家父女的關係,對於闕寧封與元官熹
的存在,她其實從沒細想過,眼前的話就用家人與朋友來草草帶過。

  當然,介紹了一方,另一方也不可免……「這位是……呃……我以前的同學,李明
帆。」遲疑了下,童童為李明帆找到新的定位。

  聽見她的說法,李明帆的表情明顯一垮。

  以前的同學,他的身份已經變成了以前的同學?

  「小童,能不能借一步說話,我有話跟你說。」李明帆神色急切。

  知道李明帆特地走這一趟,一定有什麼重要的事要說,童童也不好拒絕他,回頭溫
言說道:「鳳兒,你不是要找婆婆?快進屋去吧!」

  「嗯!婆婆,要找婆婆。」小風兒樂得哇哇直叫。

  雷冬凜放下女兒,朝闕寧封微一頷首,後者上前一步,主動開口,「我帶她去。」

  看著闕寧封出面,牽著一蹦一跳的小風兒進屋,童童微愣,不解的目光看著仍待在
原處的兩個人。

  這兩人……不進屋裡去嗎?

  「你忘了,我們想四處走走,需要你這個地主帶路。」元官熹好無辜好無辜,還非
常好心的加上一句建議,「你們談嘛!我跟凜也不急,在這邊等你就是了。」

  嗄?!

  等、等她嗎?童童感到不確定,遲疑的看向一旁的李明帆,後者的臉上明顯有著顧
忌。

  「不然,你們在這邊等我一下好嗎?我先跟明帆到旁邊談一下,然後……」

  「吱——」

  可怕的煞車聲阻斷童童的安排,路口的不遠處,約莫二十公尺外停著一輛兩秒前還
急速行駛的火紅跑車。

  李明帆一見那車型就開始緊張,再確認那車牌號碼……還沒認清,就只見那輛火紅
跑車像一團火焰似的飆捲了過來,倒車的速度不比方才前進的速度慢,就這樣直直、直
直的掃了過來……

       「吱——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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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9 00:06:15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可怕的煞車聲外加一記碰撞聲,經由山中的回音效果,在寧靜的山中顯得特別的驚
悚嚇人。

  而,這片刻的經過,就發生在童童的面前!

  火紅跑車幾乎是向著她直直掃過來,然後當著她的面,車尾硬生生的碰撞上路口李
明帆所停放的座車,這才完全靜止下來。

  「傅心雅!你瘋了嗎?這樣開車?」李明帆直覺破口大罵。

  「李明帆!你有種!我前腳出門,你後腳就直奔上山找老情人?!」跑車上風情萬
種的都會美人,也就是傅心雅帶著一團火焰飆下車。

  「你知不知道你這樣開車是會撞死人的?」

  「很意外是不是?應該正在法國的我會出現在這裡?」

  「你想死是你的事,沒必要拖著路上無辜的行人陪著你一起死!」

  「故意的,我是故意騙你我要出門,就知道能逮著你的小辮子,今天讓我人贓俱獲
,我看你怎麼賴!」

  「你……嘰哩嘰哩……」

  「你……呱啦呱啦……」

  兩個人,一個火力集中在危險的開車技巧,一個憤怒於對方的行蹤,雙方的話語毫
無交集,就這樣直接對罵了起來,看得童童有些傻眼。

  認識李明帆那麼久,她從來都不知道,總是笑口常開的他,原來也會用這麼壞的口
氣來罵人……「沒事吧?」低沉的詢問打斷了她的胡思亂想。

  問句出現在耳邊,近到童童能感覺到那微溫的氣息,耳畔的搔癢感讓她整個人為之
一顫,後知後覺的發現,她、她、她……她竟然整個人倒在雷冬凜的身上?

  這認知讓童童感到有些的暈眩,記憶力快速的倒轉,回想到幾秒前,當紅色跑車直
速衝過來,特別是一副向著她衝過來的那時刻……隱約記得……當時她嚇了一跳,驚嚇
感讓她直覺性的往後退了一步,但重心有些的不穩……現在想來,該是雷冬凜及時穩住
了她,要不是他,她只怕要因為這一退而跌跤了。

  「謝、謝謝。」趕緊站好,童童感到極不好意思。

  雷冬凜沒說話,看著她臉紅紅的模樣,有些些的出神。

  「你可以放開我了。」她小小聲的提醒他。

  像是到這時才發現到,他還輕擁著她,雷冬凜鬆手,讓一臉赧色的她得以離開他的
懷抱當中。

  似乎沒人發現這小小的插曲,在雷冬凜低頭看著自己的手,納悶那種若有所失感從
何而來的同時,另一方集中所有人注意力的雷聲隆隆仍持續,怒吼聲聲聲不絕於耳……
「你來做什麼?」

  「我來做什麼?我、來、做、什、麼?」一聲高過一聲的反問,配合那惡狠狠的表
情,誰都能看出傅心雅的火大,「怎麼不反問問你!你來做什麼?!」

  「我、我想做什麼都不關你的事!」李明帆漲紅了臉,看得出相當生氣。

  「不關我的事?要真是不關我的事,你有必要這樣偷偷摸摸,像作賊一樣的防著我
,趁我不在的時候往這兒跑?」

  總算,吵得不可開交卻一點也沒有交集的兩個人有了改善,現在討論的是同一件事
,但口氣同樣沒好到哪裡去。

  童童不習慣這種爭吵的場面,忍不住開口想勸架,「你們,有話好好說。」

  「你給我閉嘴!」傅心雅回頭斥責她。

  「你對小童凶什麼凶?」李明帆大聲責問。

  」怎麼?心疼了?捨不得了?李明帆!你這個賤人!都跟我訂婚了,還在跟老情人
藕斷絲連,你當我是什麼?」傅心雅十分強悍。

  「你誤會了。」童童當機立斷的插入一句很重要的話,「我們絕沒有藕斷絲連。」

  從決定分手後,說她傷心也好,說她講原則也罷,總之,她再也沒回頭跟李明帆聯
絡過,這一點,童童敢拿自個兒性命作保證。

  只可惜,她的坦然無愧在怒火中的傅心雅面前起不了什麼作用。

  「沒有?」傅心雅直接把矛頭轉向她。「要真沒有,他會背著我,二個人開上幾小
時的車,跑到這鳥不拉屎的荒山野嶺來找你?」

  「小姐,我想你誤會了……」

  「不!」打斷童童話語的人竟然是李明帆,「小童,心雅她說的對也不對,我這趟
上山來,確實是特地來找你的,但不是為了藕斷絲連,我是來請你跟我復合的,請你回
到我身邊吧!」

  這麼慷慨激昂的發言,換來現場至少五秒鐘以上的沉默。

  童童呆愣的看著他,那僵直的模樣,明顯是被這一番話的內容給嚇到了。

  回、回到他身邊?

  「李明帆!有種你再說一次!」傅心雅怒極反笑,樣子深沉得有點可怕。

  「經過這一陣子的分開,我發現還是小童最瞭解我,也最適合我。」本該是私下的
話語,這會兒直接當著眾人的面宣佈。「這一回我爸媽再怎麼說都沒用,我不想再當孝
子,既然他們那麼中意你,就教他們去娶好了,總之,我是不會再配合他們的喜好去做
事,我喜歡的人是小童,我要跟她在一起!」

  「好!很好!」臉上掛著笑,但實則是氣到發抖,傅心雅跟著撂下話來,「那麼,
我就等著看你怎麼說服你爸媽,讓這個不能生的女人進你李家大門,我等著看她為你李
家傳宗接代。」

  懶得再多言,她轉身上車,直接發動引擎,就像賽車選手一樣的,使倒車過程中持
續發出可怕的輪胎擦地聲,吱吱叫個不停。

  「對了。」倒完車,正準備離去,傅心雅卻突然停了下來,車子就停在李明帆的身
邊,萬分優雅的開口,「既然你決定要跟老情人復合了,那我先恭喜你們,也恕我到時
得忙著作產檢,可能無法出席你們的喜宴。」

  產、產檢?

  李明帆的表情明顯一愣。

  「我沒告訴你嗎?」姣好的面容佯裝驚訝,接著狀似無所謂的聳聳肩,「算了,反
正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既然先前忘了說,你也當沒聽到好了,反正我肚裡的孩子就不
勞你費心了,憑我傅心雅的姿色,加我傅家的財力,我用買的也能幫他(她)找一個爸爸
,就這樣,再、見!」

  最後「再見」兩字的力道,重到像是能斬下雞頭,緊接著毫不留戀,幾乎是話一講
完,油門一踩……「噗——」一聲的,如同來時的速度,車子飛一般的直衝而去。

  ※※

  揚起的煙塵未絕,無人開口,一陣不自然的沉默……「明帆……」童童出聲,看著
僵直原地、宛如化石的前男友,憂心的問:「你不去追嗎?」

  反應慢了至少三拍,李明帆才得以回過頭來看她。

  「她那樣開車太危險了。」童童溫柔的指出顯而易見的事實,「在出事前,你快去
把她攔下來吧!」

  「但是……」李明帆滿臉的擔心,卻是欲言又止,他這趟來有很多的話想跟她說。

  「快去吧!」微微一笑,有些些的傷感,「她懷著你的孩子,不是嗎?」「小童…
…」舉向她的手明顯一顫,最後頹然的放下,轉身走向他的車。

  童童看著他的背影,心中滿溢著難以言喻的苦澀。

  「你等我,等我跟心雅把話說清之後,我會回來的。」發動了車子,他透過車窗向
她承諾。

  童童壓根沒指望他會回來,更不知道他回來還能如何,但這時的她也只能露出微笑
,應聲道:「嗯,你去吧!」

  在她柔柔的笑容中,又一次倒車的畫面,李明帆的駕車追隨著傅心雅寓去。

  笑意停滯,童童怔怔的看著那絕塵而去的方向,沒來由的感到一陣的心酸,有一種
、一種對自己感到不甘心的強烈失落感。

  孩子!那位小姐,已經懷了明帆的孩子了……想到他們分手不到半年,再想想她自
身無法受孕的體質,童童緊抿住唇,努力想抑止眼中的酸澀之意,極不想在這時候情緒
崩潰。

  「姨……」憂心的呼喊遠遠而來,鳳兒飛奔而來。

  童童險險接住了她,也是在回過身時才發現,巷道內站了不少的觀眾……雖然是白
天時間,該工作或是該上學的都出門了,但只要是家中有人的,幾乎全都出來觀看了!

  現實來襲,想到方纔的那一幕全教街坊鄰居看去了,再想到這些婆婆媽媽的傳播速
度……宜童的臉色轉為蒼白,無法想像,日後村中人人皆知她的不孕、將帶以什麼眼光
來看她。

  心中有些些的膽怯,童童不知該怎麼面對未來的流言蜚語,更是不敢迎視站在自家
門前、正一臉擔憂看著她的母親。

  「回去吧!」雷冬凜技巧的擋住了她,不讓她曝露在街坊鄰人的目光當中。

  回去?

  蹲抱風兒的她抬頭,怔怔的看著他,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說的「回去」。

  「你們先回去,童媽媽那邊我去說。」是直到元官熹開口,也實際去做了,童童才
弄清,雷冬凜口中的「回去」,是指回去雷園。

  「姨不怕。」認定方才大聲叫嚷的人全是壞人,小娃兒無比認真宣佈,「鳳兒保護
你。」

  軟軟的小手臂環著童童,有點放馬後炮的意味,但天真的話語熨得童童的一顆心又
暖又甜,真真又要融化了去。

  「你最沒用了,怎麼保護人?」總是跟在她一旁的闕寧封撇了撇唇。

  「我、我……」小人兒講不出反駁的話來,目光一閃,連忙抬出有力的靠山,「把
拔可以啊!把拔保護姨。」

  明明是很單純的話語,但這時當事人就在現場,而且……而且讓她發現,總是沉默
寡言的他,正實際的用身體遮掩住她,讓她不至於直接曝露在鄰里的好奇打量下,這貼
心的小動作,再加上他正目不轉睛的看著她,這讓童童想不覺得尷尬都不行。

  雷冬凜的冷顏沒有絲毫情緒,即使是女兒的一番童言童語也沒能影響到他,不像她
那樣的臉紅、感到困擾。

  他只是突然的傾身,在嚇她一跳的同時,從她手中抱過女兒。

  「回去了。」他說,但卻是動也不動,就這樣抱著風兒,定定的站在原地。

  童童怔怔的看著他,眼前的他居高臨下,對她來說,就像座不動的山,直到她意識
到,原來他的停滯是為了等她。

  童童慌慌張張的站了起來,見他邁開了步子、開始移動,沒有反應的時間,想也不
想的隨著他的步代,真的就跟著他「回去」了。

  她知道自己在逃避現實,但不管是李明帆,還是未來鄉親鄰里們要怎麼看待她,現
在的她不想去想、不想去面對…至少、至少不是在她心亂如麻的這時候!

  背過她的家,背過那些好奇打量的鄉親,她跟著他「回去」了。

  ※※

  明日復明白,明日何其多,時間在平靜的山中小鎮中不知不覺消逝,彷彿一眨眼而
已,匆匆就是三個月過去……「早安,童太太。」

  「早啊,張太太。」正在澆花的童媽媽連忙回應,一看見張太太手中的紙袋,有一
種不好的預感。

  繼顏媽媽家的祖傳秘方、劉媽媽家供應的偏方藥草,還是什麼從親戚家輾轉問來的
神醫,或是某個地方、某某極負盛名的神壇地址後……「喏!童太太,這補藥給你。」
果然,張媽媽神秘兮兮的從手中提袋裡拿出一大瓶藥罐。

  「給我?」

  「不是啦——應該說是給小童啦!」怕被人聽去,連忙壓低聲量,「這是我請我媳
婦從城裡寄來的,滋補身體最好,女孩子啊!不能不補,把身體養好了,日後想懷十個
、八個孩子都不成問題。」

  十個、八個?

  當他們家小童是母豬嗎?

  面對老鄰居的好意,童媽媽冷汗直冒,無法想像,這年頭除了母豬外,還有誰會生
下這麼多小孩。

  「你快收下,記得要叫小童吃。」不分由說,整袋塞進她手裡,張太太叮嚀,「三
餐飯後外加睡前各吃八顆,調養個半年後,保證小童想生幾個就生幾個,以後就不會再
讓那些都市男孩嫌棄咱們小童不會生。」

  張家的補藥,在鄉親鄰里好意提供的各式各樣、絕對稱得上千奇百怪的援助名單中
,光榮的添上一筆,當然,張太太也不忘關心當事人一下……「對了,小童呢?今天還
沒見她出門,上班會不會來不及?」

  「小童不在,這幾天鳳兒病了,黏她黏得凶,所以,她索性直接住下,好照顧孩子
。」童媽媽解釋。

  「那女娃娃似乎很黏小童。」張太太若有所思。

  這一點童媽媽不得不承認:「可能是沒有媽媽的原故,鳳兒確實是很黏小童。」

  「唉!如果鳳兒是小童的小孩就好了……」

  「沒關係啦!」一直忍著旁聽的李太太也跑出來說話了,「等小童的身子調養好,
到時她想生幾個都沒問題。」

  「沒錯!日後想生幾個的問題是還好……」對門的顏太太也忍不住出來發表意見,
「現在真正需要擔心的,是小童什麼時候才能走出這一次的陰霾,那個姓李的小子傷她
很重呢!」

  「也是。」張太太跟著一歎,「大家也是看著小童長大的,她一直就是個重感情的
孩子,那個姓李的小子就為了肚皮問題拋棄她,緊接著見異思遷,搞大其他女人的肚子
,還敢到咱們山上來鬧,這真的傷她很重呢!」

  「是啊!我就是擔心這樣,現在的年輕人啊!有哪個不想往都市發展,就她這孩子
……」在鄉親的環繞下,童媽媽忍不住又是一歎,對鄰居們訴起苦來,「之前見她這麼
執意回山上來,我就知道問題大了,但又不能說她。」

  「說了只會加重她的壓力啦!童太太,你還是什麼都不要說好了,感情上的創傷啊
!除了靠自己站起來,其他人也沒辦法提供什麼幫助。」顏媽媽下註解。

  「是啊!我們這些長輩能做的,就是什麼都不說,不要在她的傷口上灑鹽……她的
心情不要那麼沉重,說不定能早一點走出這個陰霾了。」送上補藥的張太太說出每個人
心中所想。

  「但是啊!話說回來,那個姓李的小子真是太不應該了!」因為當事人不在,李太
太忍不住放炮。

  「沒錯!那個混小子,看他人模人樣,沒想到竟然只是人面獸心!」

  「還說什麼會回來解決,現在呢?都三個月了,人還不知在哪兒風流快活。」

  「解決個屁,看那沒擔當的樣子……」

  「幸好我們小童跟他沒關係了,那小子不但沒擔當,還是獨子,這種的啊……」

  「沒錯,嫁到這種家庭最麻煩了,幸好……」

  當事人不在,再也沒有顧忌,幾個婆婆媽媽心中的怨氣早憋到一個極致,當下一口
氣全爆發了出來。

  你一言,我一句,嘰哩呱啦、嘰哩呱啦……這一天,天氣晴朗,是個適合東家長、
西家短的好天氣。

  ※※

  「寶貝,起床了喔!」

  「嗯……」軟軟的抗拒聲從被窩中發出。

  「聽話,起床吃點東西,準備吃藥了,吃完想睡再睡,好嗎?」

  「藥藥,不要藥藥。」扁著小嘴,眼睛還緊閉的睡娃娃嗚咽著抗拒。

  「吃了藥藥才會好啊!」摸摸那仍發燙的小腦袋,童童有些憂慮。

  「不要藥藥……」仍是死命抗拒。

  「那先起來喝……。」不逼迫她,童童一步一步來。「喝完後再睡好嗎?這樣姨才
喜歡喔!」

  被窩中的人考慮了一下,最後「喜歡」這個字眼的吸引力戰勝了睡魔,只見小手臂
從被窩中軟軟伸出,討抱。

  童童失笑,抱起她,將她安置懷中,取了裝著乳汁的奶瓶給她。

  其實是有備而來,除了裝著乳汁的那一瓶,床邊的置物櫃上還有兩個奶瓶,一瓶裝
著已混合糖漿藥水的藥,一瓶則是漱口用的開水,童童早打定了主意,要趁著小娃兒睡
得迷迷糊糊、吃奶吃得糊里糊塗的時候,來個偷天換日,騙她喝下藥。

  小娃兒正如童童所料的那一般,毫無警覺的賴在她的懷中吸奶,一雙眼還是緊閉著
,那安心恬適的模樣,甜蜜得直教人揪心。不識相的敲門聲在這時響起,而且不等應聲
,門外的人自動開了門。

  「抱歉,打擾一下。」元官熹探頭進來,同樣是一張笑顏,但不見平日悠哉,有的
只是苦笑的成分,問道:「我知道這種事不該麻煩你,但我實在沒辦法……」

  「什麼事?」童童直接打斷後面廢話八十句。

  「凜他好像病了……」

  「讓鳳兒傳染的嗎?」童童脫口而出,直覺問:「看醫生了沒?」

  「那是不可能的事。」苦笑,比苦瓜還苦的笑,「除非是昏迷過去,不然,凜是不
可能讓醫生碰他的。」

  「只是視訊問診也不行嗎?」童童無法想像。

  當然,視訊問診的本身也是頗讓人無法想像的!

  猶記得兩日前,當風兒食慾不振,開始出現不舒服的症狀時,也不知是雷冬凜不信
任山區小診所的醫生,還是太過相信自家的家庭醫生,小孩生病的時候,他竟然不是帶
著小孩直赴鎮上的診所,反而是開了視訊的功能,利用網絡聯結不知人在何處的醫生,
透過網絡視訊的問診。

  之後,拿藥的過程更是一絕!

  問診過後,童童抱著病懨懨的小風兒,心裡才正在想,光是診斷但又沒有藥,能起
什麼作用而已,沒想到轟隆隆的直升機聲出現,不知從哪裡來,也不知道拿藥的人是誰
,總之,直升機在雷園後方那一片寬敞的停機坪上丟下一大箱……真真正正的一大箱的
藥物,之後連停下來都沒有,就又轟隆隆的飛走了。

  這種看病拿藥的方式,真是開了童童的眼界,也因此她很難想像,有人可以抗拒醫
生、抗拒到連視訊都不願意的地步。

  「這事說來話長。」元官熹試圖長話短說,「但簡單的來說,就是一種心理障礙。


  「心理障礙?」童童怔了一下。

  見她怔然,元官熹決定透露些許內情,「凜雖然是嫡傳的繼承人,但他不像兩個異
母弟弟,他是到六歲時才被接回雷家,在這之前,沒人知道他過著什麼樣的生活,大家
只知道他很抗拒醫生,痛恨任何醫療人員接近他。」

  兩個異母弟弟?感覺雷家的環境似乎有點複雜……還有!六歲被接回家?這之前是
到哪裡去?有什麼隱情嗎?

  嗯……會這般痛恨醫護人員,幼兒時的雷冬凜是受到什麼樣的傷害呢?

  無數的疑問閃過童童的腦中,但最終,她只有一個問題。

  「雷先生生病,你不去找醫生,找我有什麼用?」她困惑,合理懷疑元官熹的來意


  「我是想……」清雅的俊顏咧出一笑,指了指她懷中的小毛頭,「既然你能搞定那
個小鬼,小鬼的老子應該也難不倒你。」

  「這是兩回事吧?」童童吃驚,讓他的邏輯給打敗。

  驚呼聲驚動懷中的小人兒,童童亡羊補牢,趕忙單手輕拍了幾下,將那小小的身子
摟進懷中,安撫性的在那光潔的額上親吻了一下,附上幾句嬌軟軟的輕哄,直到小人兒
又回到昏昏然的狀態中,這才鬆了口氣。

  奶瓶中的乳汁所剩無幾,童童抓住空檔,趕緊換上一瓶,她懷中的雷鳳書半瞇著眼
吸吮著,渾然不覺早喝完,奶瓶已被換成裝藥水的那一個。

  不多時,同樣的動作再來一次,童童抓著時機,在她吸完最後一口藥、嘴型還保持
在吸、吸、吸的狀態中,一氣呵成的再換上裝著開水的奶瓶讓她吸吮。

  「真厲害。」元官熹歎為觀止。

  「你還沒出去啊!」童童這時才想到他還在房裡。

  「原來我這麼沒存在感。」元官熹笑咪咪的,不像受到傷害的樣子。

  童童不想跟他打哈哈,直接切進主題,「既然雷先生也病了,你還是趕緊勸他去看
醫生比較好。」

  「鳳兒,鳳兒!」元官熹也不噦唆,利落的換了個對策。「你別吵她。」晚了一步
,懷中迷迷糊糊的小傢伙已被喚起些許的注意力。

  「鳳兒乖乖,把拔生病了,好想好想你,你要不要去看看把拔?」俊雅的面容裝出
好可憐好可憐的樣子,博取小傢伙的同情。

  「把拔……」迷迷濛濛的大眼睛求救似的看向童童。

  經由三個月的相處,童童怎會不知道小丫頭的心思!

  還不就是想親近父親,但又有點畏懼,所以想要她陪著好壯膽……童童對這奇怪的
家庭關係已經摸得一清二楚,也明白了自己存在的原因,除了給予鳳兒母愛,最重要的
就是要為這對父女作潤滑,給小丫頭當靠山用的。

  童童也不懂當中的原由,但她發現,要是她在場,風兒會較開朗也較有自信心,面
對父親時,原有的懼意會改善許多。

  不過話說回來,對這些的反應,童童自己也有一點點的成就感跟小小的虛榮心啦!
畢竟,這些好的改變都是因為她而起,顯現出風兒對她的依賴,她被依賴著……「姨…
…」見她不語,小人兒軟軟的喚了一聲。

  童童歎了口氣,知道自己是拒絕不了這個蜜糖兒。

  「把拔生病,鳳兒去看看,不能吵他喔!」她先叮嚀。

  「嗯!」連忙應允下來再說。

  見狀,元官熹竊笑於心。

  擒賊先擒王,說的就是這麼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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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9 00:06:32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頭很暈,但敲聲門響起,在房門打開前,雷冬凜忍住一切入門處,杵在那兒的童童
有些些的尷尬,因為,預料中的病人看起來跟平常沒兩樣,看人的目光還是那麼樣凌厲
嚇人。

  並不想這樣,但對照他那炯炯有神注視,站在門口的她看起來實在有一點點的癡呆
,忍不住的,毫無氣勢的抱怨目光柔柔的看向一旁的元官熹。

  「有事?」雷冬凜沒動,維持住看書報的姿勢,冷冷的看著門口的三人。

  「你女兒說想看看你。」元官熹笑咪咪的指指童童懷中的小娃兒。

  沉默了一下,雷冬凜問:「她的感冒好了沒?」

  自覺這是保姆負責的範圍,童童忙答道:「還是有點發燒,但已經比昨天好了。」

  雷冬凜沒再開口,只是冷冷的看著他們,逐客的意味非常濃厚。

  童童有些的苦惱,因為元官熹沒有要離開的意思,那她又有什麼說詞好退場?

  「還有事?」雷冬凜問。

  不想被拖著在這裡罰站,童童決定開誠佈公——「元官說你病了。」

  「我沒有。」否認,果斷得教人生疑。

  童童沒再開口,只是看著他倚坐床頭的模樣……雖然還是平常的那張臉,像是面無
表情似的,但他身上的睡衣還沒換下,一副還沒起床的模樣,就連那頭總是梳得一絲不
苟的發也略顯凌亂,將他冷峻威儀的模樣,以及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疏離感減滅了大半。

  這也許是她個人偏見,但她實在不覺得,雷冬凜會是那種有閒情逸致躲在房中,還
坐在床上看書報的人。

  她更不相信,他會是那種任由自己把脆弱的一面流洩出來,讓人瞧見他這時微帶著
稚氣模樣的人。

  稚氣?!

  童童不敢相信,她竟會把這種字眼跟雷冬凜相聯在一起,但這時的她真的有這樣的
聯想……「你病了。」好吧!她必須承認,元官熹說的是對的。

  聽見這樣的結論,元官熹仍是笑,一副「我早說了」的表情;至於雷冬凜,表情顯
得相當的不悅,自動略過這一句,當她沒開口。

  「你病了。」童童不讓他逃避。

  「沒有。」

  「你有!」

  「沒有!」

  「才怪,你明明就生病了。」

  「我沒有!」

  咬牙,暗暗做了一次深呼吸……「聽話。」小媽媽的個性主導起一切,抱著鳳兒,
她走近他,跟他講理,「生病了就要看醫生。」

  「不要!你走開!」

  「……」這回,童童沉默了。

  這樣毫無意義、僅以稱之為幼稚的對話竟然能出現?

  一種奇怪的,近乎錯愕的感覺瀰漫在她的胸臆間……她很不想要這樣聯想,但由兩
人的對話來想,以他那種語氣跟否認的方式,讓她怎麼想,都想到一個正在耍任性的彆
扭小孩。

  冷眼看人、讓人難以親近的雷冬凜。

  任性的、抗拒看醫生的彆扭小孩。

  這兩者之間突然的畫上了等號,童童受到不小的衝擊,但幸好,她溫柔的母性本能
掌控一切,擔憂的感覺化去了那陣衝擊感。

  「你別這樣。」柔柔的聲音有些些的困擾,像是不知道該拿他這個大小孩該怎麼辦


  隨著她的困擾,被抱在懷中的小人兒軟軟喚了一聲,「把拔……」

  懷中的小傢伙朝他張出短短短的小手臂,討抱。

  雷冬凜沒接手,他看著女兒,形同武裝的冷硬表情出現瞬間的崩裂……童童敢發誓
,她看見了!

  她看見他慣有的表情,也就是那張形同面無表情的冷硬臉孔,在方纔的片刻,出現
了一絲的迷惘,像是不知道怎麼伸手抱女兒似的。

  不是放馬後炮,之前她就有這樣的想法,總覺得這對父女之間的互動非常的生疏,
好像沒有她的存在,沒有她居中作潤滑的話,兩父女就不知道怎麼相處似的。

  這樣的想法很不合常情,所以,她一直當是自己錯覺了,但現在事實擺在眼前,她
不得不相信,眼前這個男人,完全超乎生物的天性,他好像真的不知道該怎麼接近他的
女兒。

  「把拔?」見父親不伸手抱她,鳳兒有些些的委屈。

  見女兒委屈,雷冬凜忍住暈眩,直覺伸出了手,但還沒碰到女兒又縮了回來「你感
冒……」腦中的暈眩已呈意識模糊的程度,但他記得這一點,記得他的體質對濾過性病
毒最為沒轍,每每一遇上就是兵敗如山倒。

  「不行。」他抗拒著生病的可能性,「會傳染……」

  「來不及了!」童童抽出枕在他腿上的書報,不分由說的把小孩往他懷裡塞。「你
已經被傳染了。」

  雷冬凜整個人僵硬住,雙眼有些空洞的看著懷中的孩子,童童看他一副像是要昏過
去的樣子,忍不住也擔心了起來。「你覺得怎樣?」她伸手,直覺想摸摸他的額頭,但
還沒有動作,就看他整個人晃了一下,倒向了她。

  「雷先生!」童童嚇到,連忙扶住他。

  「我沒事。」咬牙,強撐著逐步散渙的意識,努力坐得挺直,「昨晚跟行韜開了一
晚上的會,有點累而已。」

  「你病了還熬夜?」童童只抓住這一個重點。

  回頭,想請元官熹幫忙說服,卻沒想到,那個找她來處理的人早不見人影。

  童童傻住,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這個元官熹竟然如此待她,就留
她一人來照顧他們兩父女?

  沒辦法,只得自己想辦法,「雷先生……」

  「我沒事。」雷冬凜直覺接口,但嘴上講歸講,現實卻是:房裡只剩下童童與女兒
的存在,這認知讓他僵直如石的肩部線條沒再那麼緊繃,不但是明顯放鬆了一些,甚至
又是一晃,要不是童童接住了他,搞不好他會直接掉到床下去。

  童童扶著他,對於他毫無理性可言的固執,真是又愁又憐「就算你沒事,但鳳兒需
要休息啊!」平日軟軟聲音更是放柔了幾分,就像在哄風兒一樣。

  「鳳兒……」看著懷抱中的小身子,那種迷惘又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又出現了。

  「她還有點發燒,剛才吃了藥,再讓她睡一下比較好。」哄完他,同時也得哄哄鳳
兒,「寶貝,你聽話,睡到把拔的旁邊去好嗎?」

  小人兒病得有點迷迷糊糊,一個口令一個動作,自動爬到父親的身側去躺好。

  「還有你……」

  「我很好。」雷冬凜直覺接口。

  「嗯!我知道你很好,沒有生病。」睜眼說瞎話,完全是哄風兒的語氣,「但你能
不能陪鳳兒躺一下呢?」

  雷冬凜沉默了好一下,明顯是在思考,但糊成一團的腦子不管用,最後……「我陪
她躺一下。」他妥協,但不忘強調。「是『陪她』躺一下。」

  只能稱之為孩子氣的堅持讓人哭笑不得,童宣扶著他躺下,為他蓋上被子。

  「就算不是陪鳳兒躺,如果身體不舒服,躺著休息也沒關係呀!」她忍不住說。

  「不行!」雷冬凜的雙眼幾乎沒有焦距了,卻努力在空茫的意識中維持他的清醒,
「不能讓人看見……」

  「看見什麼?」溫潤的小手撫上他的額,一點也不意外上頭燙人的溫度。

  「我是長子……正妻所出的嫡長於……」氣若游絲,霄冬凜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
「我要堅強……不能有任何的弱點……」

  童童無法想像他是經歷了什麼,只覺得他這一番話真是教人揪心。

  這人……以前很不好過吧?

  「沒事了。」順了順他微亂的發,她哄道。

  沒有焦距的目光顧著聲音看向她,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看見了她,童童只知道,那
迷惘的神情,讓她無法放著他不管。

  「聽話,沒事了。」就像哄著風兒一樣,她附在他的耳邊,溫柔的、一次又一次的
輕聲低喃,「已經沒事了,沒有人會看見,睡吧……安心的睡吧……」

  ※※

  思路混沌得厲害,雷冬凜感覺到虛弱,而他痛恨這樣的虛弱!

  「別!你別起來。」

  他聽見制止聲,伴隨著一陣甜香,有人壓制著他不讓他起來……他沒動手,並非虛
弱的問題,而是那氣味、那聲音阻擾了他的行動。努力睜開困鈍的眼,並無意外,看見
的是那總是困擾著他的溫柔倩影,但此刻,那總是漾著溫暖笑意的臉龐卻板了起來。

  「元官,你出去!」

  雷冬凜看著她罵人,有片刻的恍神。

  他從沒想過,也無法想像,原來溫溫婉婉的她也是會罵人的,但仔細分辨,卻聽見
她是為了他,她的發火全是為了捍衛他,就像捍衛小獅兒的母獅子一般。

  「你真可惡!明知道你一進來,他就不能安心躺著,卻偏偏要來作弄他。」毫無氣
勢的小臉努力板出最兇惡的模樣,試著把那個唯恐天下不亂、努力製造亂源的大頑童給
驅逐出境。

  她很努力,但對方也不是省油的燈!

  「我只是想實驗看看嘛!」俊雅的面容顯得多無辜,「聽焰跟海宇說過,凜不讓人
看見他生病的樣子,不管他病得多厲害,只要有人在,都會硬撐著起來,我只是想要證
實一下他們的說法……」

  「你管他兩個弟弟說什麼!」匆匆打斷她,她感到氣惱。「現在他病了,是一個正
在發燒的病人,他需要的是好好休息,而不是你的實驗!」

  兩隻看起來沒什麼力道的拳頭已經氣到握起,一副他再鬧的話,就別怪她大開殺界
的模樣。

  元官熹舉手投降,不是為了她毫無說服力的凶狠表情,只是覺得實驗夠了。

  「好好好!我不再鬧就是了。」承諾的相當乾脆,沒有第二句廢言。

  「給我保證。」童童不信他。

  「我保證!」一反之前的唱反調,元官熹配合著她作保證,「從現在起,除非有你
或是凜的召喚,否則,我不再隨意進到這個房間裡……這樣可以了吧?」

  可以是可以,但童童不是很放心,忍不住叨念起他,「你到底怎麼回事呢?明明就
知道他病了,病的很厲害,需要安心靜養,你卻這樣三不五時的闖入,老是驚醒他,讓
他沒辦法真正的休息到,這對他很不好,難道你不知道嗎?」

  「是啊!真的是每回都驚醒他呢!」抿著唇,元官熹笑的神秘。

  童童沒注意他說什麼,全副心神放回床上的病人,努力硬撐半天的強勢自動消失,
又是平常水漾溫柔的她。

  「好了,沒事了,元官要出去了,你再睡一下。」她軟軟的說著安撫的話。

  「不要。」雷冬凜開口,喉嚨很痛,聲音也粗啞的可以。

  「元官!」以為問題出在杵在門口的那個人,童童趕蒼蠅一樣的揮手,要他趕緊出
去。

  元官熹也不想留著惹人嫌,摸摸鼻子,自動自發的退場,在大門關上的瞬間,一隻
小手撫上雷冬凜的側腰。

  「把拔……」

  雷冬凜僵了一下,童童想也沒想,握住他的手,微微的施力,安撫意味濃厚,然後
,傾身朝床那頭的人兒溫言讚道:「鳳兒乖乖,把……都喝完了,真棒。」

  小人兒交出奶瓶,露著可愛的笑容,直到看見童童拿出裝藥水的奶瓶……「不要藥
藥。」哭喪著臉,樣子好可憐、好可憐。

  「鳳兒。」忍著喉嚨悶燒的痛,雷冬凜喚了一聲。

  被這麼一叫,那小小的身子僵了一下,知道無力反抗,扁著小嘴,委屈萬分的看著
童童,任由童童手中的餵藥器接近她的嘴。

  「不哭,吃了藥藥,身體才有抵抗力把細菌趕跑,鳳兒才會好起來呀!」看她那可
憐的小模樣,童童趕緊柔聲安撫,而且極有先見之明的補上一句,「就像把拔一樣,把
拔等一下也是得吃藥藥,這樣才能趕緊好起來。」

  雷冬凜表情一沉,假裝沒聽見後頭那幾句。

  童童發現了,發現他的意圖逃避,但決定等下再來解決這個大小孩。「鳳兒不怕,
就一口而已,等下喝完開水,姨再給你一顆巧克力糖,好不好?」目前火力集中在小娃
兒身上。

  巧克力糖的攻擊奏效,只見那長長的睫毛眨巴眨巴的閃了幾下,眨掉含在眼眶中的
淚水,小小的臉兒露出可愛的猶豫表情,最後妥協,小身子撐在爸爸的肚子上,乖乖的
張開嘴,乖乖的吞下了藥水。

  和著兒童糖漿的藥水其實沒想像中的苦,但小娃兒依舊是一臉的可憐兮兮,對童童
送上的白開水連忙咕嚕咕嚕的喝了兩口。

  「糖糖。」迫不及待的討糖吃。

  童童滿意的摸摸她可愛的小腦袋,依言把糖果交給她,然後目標轉移,現在……得
對付另一個「小孩」了。

  「鳳兒,別壓著把拔,還有,等下吃完糖果要漱口。」佯裝設事一般的叮囑著鳳兒
,實則是想降低雷冬凜的戒心,童童微笑著,極其自然的看向雷冬凜,開口提議道:「
睡了一下午,你應該也餓了吧?」

  「我不餓。」雷冬凜試著冷冷否認,而他確實也是沒胃口。

  「不行喔!」搖頭,不接受他的否決,像叮囑風兒一樣,她認真的說道:「你現在
需要營養,才有體力恢復……」

  「我沒病!」他至今仍是堅持。

  「好!好!好!」她不跟他辯,扶著他坐起來,順著他的話說道:「你沒生病,你
只是發燒、喉嚨痛,有一點鼻塞跟頭暈而已。」

  雷冬凜瞪著她,想起來……在他昏昏沉沉的時候,她不知是用了什麼魔法讓他失了
魂,竟把他不舒服的症狀一一全套了出來,不但拿他的症狀供醫生開藥,還騙他吃了一
次藥!

  她、騙、了、他!

  她騙他吃藥!

  童童渾然不覺他的不甘心跟怒意,她只顧著幫他張羅晚餐,先是架起床上進食用的
平台架,然後是墊好他背後的枕頭,好讓他能舒適的靠著床頭進食……直到她從一旁的
餐車上端過為他準備的熱粥時,才發覺他的不對勁。

  「怎麼了?」她以為他不想進食,「別這樣,我知道你胃口不好,但多少還是吃點
東西吧,吃了才有體力,更何況胃裡有點東西,等下才好吃藥……」

  「我不吃藥!」

  「把拔,生病要吃藥藥喔!」一旁的鳳兒一臉認真,複述起童童用來哄她的話,「
姨說吃藥藥才會好,藥藥強壯,把細菌殺死喔!」

  「聽到沒。」童童故意刺激他的競爭心,「連鳳兒都知道生病了要吃藥呢!」

  雷冬凜抿唇,不想回應這話題。

  這麼任性,又是這麼孩子氣的模樣,讓童童怎麼也無法把眼前的人跟之前的雷冬凜
劃上等號。

  健康時的雷冬凜她沒資格管,不想多管閒事的她也不想管,可是,眼前這樣孩子氣
的雷冬凜,他一舉越過了那道防線,一個讓她用來分別親疏遠近、是不是該用客套方式
來對待的防線,讓她再也無法像過去那樣,可以將他放著不管。

  對她而言,現今的他就如同風兒一般,已讓她歸納到自己的羽翼下,她沒辦法放著
他不管、不去理會,她沒辦法!

  「別這樣。」因為放不下,她只能繼續軟軟的勸著,「再怎麼不高興,也另別拿自
己的健康開玩笑,先吃點東西吧,吃藥的事,等下再說,好嗎?」

  那柔柔的聲調,以及溫柔的模樣,讓雷冬凜無法不看著她,並且為之眩目。

  這其實是夢境吧?他從沒有想過,總是困擾著他的溫柔慈愛,會這麼直接、毫無隔
閡的呈現在他面前。

  並不是因為鳳兒,是他,因為他而出現的溫柔……「喏!」真的就像是在對待鳳兒
,趁著他恍惚的時候,童童用湯匙挖了一口溫度適中的稀飯到他嘴邊。

  等雷冬凜意識過來的時候,他已張嘴吃下,當然,在事發後,難堪的感覺有一些,
但……但還有其他……其他一些他講不出來的感覺。

  因為太過的複雜,以他這時的神志是理也理不清,只能悶聲不吭,老實的吃下她餵
過來的清粥。

  童童露出滿意的微笑,把握這絕佳時機,在他又鬧彆扭前,靜靜的餵食。

  「飯飯,鳳兒也要飯飯。」見父親一口接一口,一旁的小娃兒忍不住要求。

  趴在活動餐檯上的小模樣是那麼樣的可愛,童童怎忍心拒絕?

  更何況,小娃兒開始有食慾也是好轉的象徵,童童高興都來不及,又怎會拒絕?

  一口、兩口……喂到第三口時,雷冬凜沉默的臭臉讓童童驚覺到她的失職。

  「換你。」陪著笑,喂向鳳兒的湯匙來個大轉彎,直接向他而去。

  別過頭,很認真的在賭氣。

  即使是三歲的鳳兒,也不會任性成這樣,童童對他孩子氣的鬧彆扭模樣,真是又氣
又好笑……其實還有其他,隱藏在更深層的想法中,還有一種又寵又憐的心情,但她沒
發現。

  「你不吃,那給鳳兒吃了喔!」她逗他,一臉的無辜。

  鬧彆扭的臭臉又轉了回來,一口吃掉。

  童童睜大了眼,緊接著連忙咬住下唇,省得不小心直接笑了出來。

  她覺得自己很不應該,也知道她不該有這樣的聯想,但她真的覺得,生病中的雷冬
凜人性化的好可愛,彆扭的程度,簡直就像是一隻任性的貓咪。

  這想像差一點讓童童笑了出來,當然,她竭力忍住,不動聲色的繼續餵食……因為
她知道,真正的挑戰還在後頭呢!

  ※※

  真正的挑戰,果然就在前方……「啊……嘴巴張開。」

  沉默。

  「別這樣,只是幾顆藥丸而已。」

  繼續沉默。

  「雷先生,你不要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你不吃藥,怎麼退燒,怎麼好起來?」

  還是沉默,但這次分神看了她一眼。

  「聽話嘛!」以為成功在望,軟軟的哄著,就像哄風兒一樣。「我準備了很好喝的
熱巧克力牛奶,吃完藥,我倒給你喝?」

  他又看了一眼,像是在考慮,但沒想到……「你叫我雷先生。」他突然指出這一點


  童童愣了一下,「有什麼問題嗎?」

  「元官叫『元官』,寧封是『寧封』,鳳兒很多,你叫她『鳳兒』、『寶貝』或是
『小乖』。」他一臉平靜的指出她對每個人的稱謂,指出其中的差別,「叫我卻是雷先
生。」

  他講的很認真,童童卻是費了一番的努力,才不讓自己露出太癡呆的表情。

  「這樣有什麼不對嗎?」她實在是想不到哪裡有錯。

  「不公平。」他說。

  不公平?!

  童童真的很努力了,但實在忍不住,最終那癡呆的表情還是跑出來了。

  「哪裡不公平?」她很認真的想,但仍是沒辦法理解。

  「你也得叫我的名字才對。」

  這回雙方都是一陣的沉默……童童知道他其實是在發燒,腦子可能犯糊塗,但她實
在很難想像,在身體有病痛的這時候,他竟然是在計較這種事。

  「如果我也叫你的名字,你會吃藥嗎?」她只能順著他的話來思考。

  他沉默,看起來是在考慮。

  童童簡直要絕倒,在他腦子犯糊塗的這時候,他竟然還想用那顆已經糊掉的腦子思
考,真讓她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好吧!」考慮的結果,條件成立。

  雖然說,童童至今不知他的本業是什麼,但她能肯定,如果他是商人的話,絕對是
箇中的佼佼者,狠角色中的狠角色,才會這時候了,都還能計較著條件交換。

  「那你趕緊把藥吃了。」不管他想交換什麼,她只管先哄他吃下藥再說。

  「你先叫我的名字。」他不退讓。

  先後順序的問題童童並無所謂,不以為意的就要開口,但在他緊迫盯人的注視下,
明明已經張口,聲音卻怎麼也出不來。

  雷冬凜等著,神志清明的模樣,完全看不出理智已讓過高的體溫糊成一片。

  「冬……」再試一次,但聲音仍是卡住,童童不想這樣沒用,但被他這樣直盯著,
感覺真的好奇怪,就像一隻被蛇盯住的青蛙似的,但這時她也沒得選擇,只能想辦法克
服,「冬、冬凜。」

  他沉默,像是在考慮著什麼。

  「好了,我叫了,現在換你吃藥了。」她叮囑,其實心裡很不敢相信,這種只能稱
之為低能等級的交易跟對話,竟然會出現在他們兩個成年人之間?

  「叫我凜吧!」他要求。

  「凜。」她改口的很快,所謂一回生、兩回熟,沒什麼難的。

  「嗯,以後就這樣叫我吧!」他覺得這樣比剛剛的好聽。

  「那你可以吃藥了吧?」她歎氣,沒想到他能難纏到這地步。「你再不吃,我就要
生氣了喔!」

  完全就是唬弄鳳兒的話,因為很順口,她就講了,但沒想到她話才出口,雷冬凜竟
然很乾脆的接過她手中的藥包跟水,一口就解決掉。

  「好了,吃完了藥,就好好的休息吧!」她扶著他躺下。

  「我的熱巧克力牛奶。」他沒忘了這檔子事。

  「好!好!好!」忍住笑.覺得他孩子氣的模樣,跟他的女兒簡直沒兩樣。

  拿起保溫壺跟他慣用的馬克杯,她為他倒了一杯,交給他的同時,不忘叮嚀,「喝
完了就要躺下休息了喔!」

  「我不想睡。」接過杯子,他反駁,似乎已經習慣跟她唱反調。「我還有些案子得
跟行韜說清楚。」

  「你要說的清楚才有鬼!」她直接戳破現況,「瞧你,都快昏過去的樣子了,還逞
強什麼?發燒的人要認分,你多休息就是了;至於行韜那邊,元官已經說好了,不管有
什麼天大的案子,都等你病好了再說。」

  「發燒,要貼貼喔!」在一旁等到昏昏欲睡、迷迷糊糊,鳳兒似醒非醒的囈語。

  雷冬凜瞥去一眼,對女兒額上的退熱貼哼了一聲。

  「我不貼那個。」他一臉叛逆,「蠢斃了。」

  鳳兒迷迷糊糊的張開了眼,傻呼呼的應了一聲,「把拔也有貼啊!」

  沒錯!

  嫌棄「蠢斃了」,還揚言「不貼那個」的人,額頭上正正的貼著一塊退熱貼,只是
本人一直沒發現而已,現在被一語道破,惱怒的伸手要撕掉。

  「別!」童童抓住了他不規矩的手,秀眉微蹙,「你在發燒呢!」

  手上傳來的柔軟觸感令雷冬凜怔了怔,無法自制的露出迷惘的表情……直到喝完他
的巧克力牛奶,他都沒再說話,像是忘了退熱貼的事。

  安靜的把空杯交給她,他接過裝溫開水的保溫杯漱口,然後在她的扶持中躺下。

  童童原想順手收拾善後,但他握著她的手,不讓她離開,她只好把注意力全放在他
的身上。

  「好了。」她柔聲的哄道:「別胡思亂想,好好的睡一覺,我就在這裡守著,不會
讓任何人進來擾了你,這樣好嗎?」

  也不知是太累還是因為她的安撫真的有效,雷冬凜握著她的手,閉上了眼。

  童童沒敢亂動,就任由他握著自己的手,心中充滿一種複雜的情感。

  立於床邊,她看著這兩父女,一大一小的兩個人,額上都貼著一塊退熱貼,一人一
片,誰也沒少,躺在一塊兒的模樣,還真有點難兄難弟的味道。

  因為這畫面,一顆芳心滿溢著無限柔情,而她,卻渾然不覺這樣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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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9 00:06:55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夜半,雷冬凜很不清醒的醒了過來。

  靜,四周靜得沒有一絲的聲音,彷彿全世界就剩下他一人似的,可怕的空無感四面
八方朝他壓迫而來,讓他有一種喘不過氣的感覺。

  人呢?

  人都到哪去了?

  他記得,鳳兒那丫頭陪著他養病的,還有,還有那個總是綻著溫柔笑意的女人,她
說會陪著他,好好照顧他的,她人呢?

  未曾有過的焦慮感襲上他的心頭,他不喜歡這樣的感覺,不喜歡此刻積壓在心頭的
失序感,總覺得那股沉甸甸的壓力,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忽地,那份壓力消去,在他發現那一團睡在地板上的蜷縮人形時。

  他發現她了,還有他的女兒。

  她打地鋪,還有個睡袋,而她的女兒不知用什麼方法鑽進她的睡袋中,窩在她的懷
中,睡得一臉香甜,彷彿做了個好夢。

  渾身無力,無力到有點酸痛感,但雷冬凜似無所覺。

  其實也不確定這時是身處夢中還是真實,迷迷糊糊,已失去思考能力的他下了床,
全然順應本能,他走向那一團彷彿在召喚他的溫暖源……

        ※※

  為了就近照顧生病中的兩父女,打一開始就有所覺悟的童童很克難式的在雷冬凜的
房裡打地鋪,就怕半夜中臨時發生什麼緊急情況。

  一夜太平,就連半夜的藥,也讓她趁著兩父女迷迷糊糊的時候一下子解決了,卻沒
想到,一覺醒來,天地變色!

  「鳳兒!」小小聲的驚呼,沒想到該在床上安睡的小人兒竟然窩在她的懷中,陪著
她打地鋪。

  而她,還沒弄清小丫頭是何時鑽進她睡袋當中,就發現更驚人的事——就像風兒一
樣,她也在別人的懷抱當中?

  雷冬凜?!

  他、他、他……他怎麼也跟著下來打地鋪?

  看著緊環抱著她的他,童童真是一頭霧水,怎麼也想不透,為什麼該在床上睡覺的
兩個人,竟然跟她一起擠地鋪?

  又是為什麼,他們三個會是這種環環相抱的姿勢?

  這到底、到底是什麼情況?

  問號滿天飛舞,剛清醒過來的童童無力面對,呆滯的神情持續到新發現——雷冬凜
沒有任何的保暖措施!

  「你這個笨蛋!」心慌、焦急,童童趕緊爬了起來。

  不似躲在她懷中的風兒,是一塊兒分享她睡得暖呼呼的熱被窩,他被隔絕在她睡袋
之外,就只穿著他的睡衣,除了抱住她與風兒,他什麼也沒有!

  沒時間讓她去細想,整件離譜的事情是怎麼發生的,總之她先將安睡中的小鳳兒放
回床上,接著是另一個……「好燙!」手一碰上他的頰,忍不住要為上頭的溫度感到憂
心,她就怕事情會變這樣,但現實偏偏就是教人感到挫折。

  連忙拿來耳溫槍,結果39.8度,童童臉都快綠了。

  「醒醒,雷先生你醒醒。」她輕拍他的頰,除了想判斷他是睡著還是直接昏迷過去
,也是希望能讓他起來幫忙,否則,憑她一己之力,要扶他回床上實在是太困難了。

  總算,命運之神還不算對她太壞。

  雷冬凜並非昏迷,神志清不清醒是一回事,至少在她的叫喚下,他睜開了眼……眼
神不似乎日的清明,很明顯混沌恍悔,但至少他是睜開眼睛了。

  「來,我們回床上去。」暗暗鬆了一口氣,童童將他的手臂環過自己的肩,努力的
撐起他。

  雷冬凜頗為配合,無力中,由得她給架回床上去。

  「真是的,你到底是在想什麼?」心亂如麻,童童忍不住叨念,「好好的有床睡你
不睡,做什麼學風兒跑來跟我擠地鋪?而且連被子也不蓋!」

  她有些氣惱他竟如此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即使屋裡有中央空調,每個房間的溫度都是設定好的最舒適的溫度,但時值人秋,
地氣偏寒,更何況他本身已經是個病人了,他沒有任何保暖措施就陪著打地鋪,這不是
自找麻煩的嗎?

  想起那個39.8度的數據,童童很不高興,但雷冬凜給予的回應只有一臉的迷惘,
那無辜的模樣就像只迷途的小羔羊,她光是看了,當場心就軟了一半,害得她想氣也氣
不起來。

  不過……還是得說他兩句。

  「你是病人,還正在發燒,怎麼都不好好的愛護自己?」佇立床邊,她扶著他上床
坐下,「瞧你……」

  後頭的小媽媽叨念一百八十句全消了音,僵如木石。

  坐在床沿上的霄冬凜突然的抱住了她,散著高熱的面頰正正的貼上她胸前的那片柔
軟……童童低著頭,表情明顯呆滯的看著胸前的那顆大頭。

  「原來……人跟人的接觸,會是那麼溫暖……」他囈語,說著沒人能懂的話。

  童童其實也不懂,想不通他怎麼會突然冒出這一句。

  但儘管如此,那哀傷的語調觸動了她,讓她莫名有一種感傷的感覺。

  原先僵直的身子慢慢的放鬆下來,她伸手,回應似的環抱住了他。

  沒人開口,在夜燈的昏黃燈光下,兩人就這樣互擁,她輕拍著他的背,一下又一下
……半晌,雷冬凜似乎是睡著了?也有可能是昏迷過去了?在他平穩的氣息中,她小心
的扶著他躺下,看著他不安適的睡顏,莫名的,她的心隱隱覺得疼痛,但她卻不知道為
什麼。

  沒敢浪費時間胡思亂想,憂心忡忡的她回神,趕緊拿了多片的退熱貼,不只是把額
頭上的換新,就連脖子也貼上了一圈。

  然後,她拉開他的睡衣,胸前貼了兩片,肚子貼了一片,最後,遲疑的目光看向他
的睡褲……拿著退熱貼的手有點遲疑,但那個「39.8度」戳刺著她的腦神經,最終,
她克服了害羞,咬牙,用力的拉下他的褲子,自不敢斜視,小腿肚各一片,大腿的內外
側也各貼上一片退熱貼。

  大功告成!

  再來就是幫他穿回褲子、拉回衣服,讓一切恢復原樣,卻沒想到……「小童……」
那個本該是睡著的人忽然喚著她,而且那一雙應該要閉起的雙眼正睜睜的看著她。

  極其尷尬的姿勢當場僵在原地!

  童童的手正拉著他的褲頭,就這樣呆呆的迎視著他的目光,腦中的空白讓她完全失
去反應的能力。

  「謝謝……」他露出帶著稚氣的靦腆笑容,虛弱的說了,「我覺得好熱……」

  此時此刻,他的衣服被高高推起,露出貼著退熱貼的結實胸膛,褲子則是被褪到膝
蓋處,而她,兩隻手正拉著他的褲頭,在這樣的情況下,他的反應卻是跟她說謝謝?

  更何況,平常的雷冬凜是不笑的!

  眼前,兩人的姿勢如此詭異,只要還稍稍有那麼一丁點的理智,他都不可能是笑容
以待,怎可能對她露出如此坦率的、又是那麼孩子氣的笑容?

  拒絕承認,她的一顆心因為他的笑容而猛然顫動了一下,童童敢百分之百的肯定,
他已經燒過頭,整個人都糊塗掉了!

  這下也不管粗不粗魯了,她趕緊七手八腳拉上他的褲子,把衣服穿好,為他蓋好被
子,然後準備找救兵去,可是他完全不配合,當著她的面掀開被子,準備要剝開自己的
衣物。

  「別!你別亂來。」她嚇得抓住他的手,不但制止他剝衣的行動,還手忙腳亂的再
用被子把他包得緊緊的。

  他困惑的看著她問:「你生氣?」

  「不是,我不是生氣。」她否認,也不管他懂不懂,趕緊解釋,「我只是有點急,
因為你現在燒得很厲害,我得找元官過來看看。」

  「哦!」他應了一聲,似懂非懂,但並無反對之意就是了。

  見狀,童童更覺事態嚴重,他竟然也不在乎他那些奇怪的堅持,對於生病的模樣被
瞧見,元官熹是不是進來幫忙,這些事他竟都不在意了,這表示,他已經進入元官熹所
講的昏迷狀態了吧?

  情況真是糟到不能再糟,事不宜遲,快點討救兵吧!

  「元官……」

  ※※

  昏昏沉沉……昏昏沉沉……熱,但又覺得冷,不適的感覺交集著,讓雷冬凜意識昏
沉,不知今夕是何夕。

  恍惚中,似乎有人在說話,並不真切,極可能出於他的幻覺,就像是他總覺得看見
那溫柔清麗的人兒在陪伴著他一樣。

  才想著而已,他就又看見了她,可是不似他印象中的甜美溫柔,此刻,她是憂愁且
焦慮的。

  直覺的跟著皺眉,伸手,撫上她佈滿愁容的面頰。

  不喜歡這樣……他不喜歡有任何的煩憂染上她清麗溫婉的嬌顏……「那個姓李的,
真讓你這麼煩惱嗎?」

  愁容轉為困惑,似乎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相信我,我會讓他付出代價的!」他允諾,並保證,「實際上,我早已經讓行韜
去辦了,要他們李家垮臺,並不是什麼難事。」

  他以為她會高興的,但沒想到,他話講完,原來的困惑表情又變成了憂慮,好像是
在追問,他要對李家做什麼。

  「那個姓李的小子這樣傷你,難道你不想要他付出代價?」這下換成他不明白,能
想到的可能性只有一個,那讓他有些些的不高興,「難道你還喜歡著他,沒辦法忘了他
?」

  他看見她驚訝的表情,像是很吃驚似的,那讓他感到十分的低落,他不喜歡猜對這
件事情。

  「如果你還想要他回頭,要他回到你身邊,我再讓行韜想辦法。」他說了,很勉強
的壓抑住心中的失落感。

  笨蛋!幹嘛要那個姓李的回頭?

  明明想讓她留下來,那麼,你應該要使手段讓她留下來才對!雷冬凜不確定是心裡
這麼想,還是聽見有人這麼說,但他還真的很認真的想了想,最後,他覺得這話滿有道
理的。

  「如果你想要李家平安無事,你最好不要跟他復合。」他改口。你可以再矬一點沒
關係!

  這麼爛的方式,最多只能讓你得到人,卻永遠得不到她的心,難道你就不能用其他
方式,委婉一點,高明一點的方法來留下她嗎?

  又出現了,那些聲音,雷冬凜無法確定那是耳朵裡聽見的,還是他心裡所想的,只
覺得……沒錯!他確實是不該這麼直接,太魯莽了。這樣也不行、那樣也不行,好吧!
他到底該用什麼方式,才能得留下她,得到她的人又得到她的心呢?

  承認了吧!

  你想留下她,你對她動心了,是不是?

  動心?!

  這字眼讓雷冬凜感到混亂。

  雖然他知道它的中文意思,可是截至今日,他從沒有親身體驗過這回事,他無法明
確的知道,對於童童,那種想親近她,希望她能永遠陪伴在身邊的感覺是否就叫做動心


  如至雲端,他整個人飄飄的,而眼前的她顯得相當的不真實,好像要消失了一般。

  出於直覺,他想留住她,可猛地一用力,卻害他自己陷入無盡的黑暗……

         ※

  因為沒有防備,也因為呆滯的太徹底,童童沒來得及反應,讓那突來的蠻勁一把抱
個滿懷,整個人難堪的倒臥在已經呈昏迷狀態的雷冬凜懷中。

  而一旁,那個始作俑者沒有伸出援手的打算,還很光明正大的笑著,最可惡的,是
他的手中還拿著一台DV8在拍攝著。

  「元、官、熹!」腦中氣到一片空白,童童體會到了。

  「好了、好了,我這就來了。」依依不捨的又拍懾了一會兒,才見元官熹放下手中
的DV8,過來幫忙。

  「你怎麼回事?」即使是沒脾氣的人,這會兒也讓他的散漫給氣炸了,「明知道他
燒得厲害,已經嚴重到開始犯糊塗了,你竟然還有心情在一旁胡鬧?淨說一些胡說八道
的話?」

  「胡鬧?我有嗎?」一臉無辜,還是笑咪咪的,「而且我也不胡說八道,我向來只
說事實,幫助人認清事實。」

  」事實?」因憤怒而造成的思緒空白,她再次體會到,無法接受他這種無關緊要的
嘻笑態度,「他都燒到整個人神志不清了,你還在一邊講一些有的沒的,興風作浪,還
說是幫他認清事實?」

  「我確實是啊!幫他認清他不肯面對的事實。」他答的稀鬆平常,利落的裝好針筒
,動作熟練的將藥水吸人注射器當中。

  一見注射器,嬌顏染上一抹憂色,已經沒心情追究他的漫不經心,她忍不住問:「
你行不行啊?」

  當初被空投下來的一箱藥,她一直就覺得太過誇張,因為,裡面有著琳琅滿目的各
式藥品,不管是消炎、止痛,治感冒還是腹痛之類的,只消是一般常見症狀的藥物,不
管內用還外服,醫生都準備好了,包含了注射用的器具與藥劑,甚至連打點滴用的針頭
、管線跟不知名藥水也有一些。據說,醫生把一般性疾病會使用上的醫療物品全網羅了
一份,這樣的話,只要雷園中有臨時的需要時,就只需要拿著醫生開的藥單對照拿一份
就好了。

  那時童童覺得誇張,卻沒想到在這時發揮了作用,只是在看似周全下,童童卻一直
有個小小懷疑。

  那些針筒跟打點滴的事,是誰會啊?

  這問題到這會兒有了答案,她怎麼也沒想到,竟然是元官熹要接手打針的工作!

  「如果你不行的話,不要逞強。」她非常非常的擔心了,憂慮中,忍不住最後的勸
說:「我不是看不起你,但這種專業的事,我覺得還是交給專業的人來做比較保險,就
算你們不信任村子裡小診所的醫生,但人家好歹也是讀了幾年的醫學院畢業的,打針的
事交給專業的人來做,不是比較好嗎?」

  「放心,只是打個針而已,這種事還難不倒我。」擠出針筒中的空氣,元官熹的動
作看起來果真非常熟練。

  而已?

  這種事,能叫做「而已」嗎?

  又不是吃飯、喝水這種生活小事,他到底是哪來的自信,可以把這種事說得那麼稀
鬆平常呢?

  「如果你堅持要自己來,那麼……」看著他拿針筒靠近,她感到非常害怕,「能不
能請你先讓我起來?」

  她還被雷冬凜給緊抱著,也不知道昏迷的人哪來的蠻力,自從剛才一把抱住了她後
,竟然死扣住了她,讓她進退不得,真是有些的傷腦筋。

  她傷腦筋,元官熹卻不然。

  「我覺得這樣很好啊。」他很明顯一副樂在其中的模樣。

  「元官!」她有些惱了。

  「雖然你不樂意,但我是認真的。」元官熹上前幫了一把,讓她得以脫身,「難道
你沒發現,有你在,凜會克制他的態度,比較不那麼拒人於千里之外了?」

  有嗎?

  如願從雷冬凜的身上爬了起來,她的表情很好懂,她不懂他在說什麼。

  「總之你先顧好他,別讓他亂動。」

  她直覺依他所言行動,趕緊抓住雷冬凜的臂膀,小心翼翼的防範,怕真有什麼意外
發生。

  元官熹沒了後顧之憂,二話不說,一針直直往肉裡紮了進去,然後,在注射藥劑的
時候,很突然的開口——「凜啊!他不像你想的那樣,會是一個注重親子關係,把心力
放在女兒身上的人。」

  童童愣了愣,沒料到他突然開口說這些,而且也不太信他的話。「風兒上課時,凜
常常陪著坐在一邊,你以為那是他的關心,所以陪著上課嗎?」既然開了口,元官熹就
不打算有所隱瞞,「錯了,他只是想待在你的身邊而已。」

  「你怎麼這麼說!」她不以為然,忍不住暗暗慶幸著,還好風兒的病況好轉,已經
退了燒,在找元官熹來之前,她已將風兒送到寧封的房裡、托寧封代為照顧,要不然,
這番話讓小孩子聽去了多不好。

  不過,慶幸歸慶幸,但也得把話說清楚。

  「為人父母的,關心自己的小孩是天經地義的事,那是天性。」她不明白,這麼簡
單的道理,他怎麼能扭曲它,還拿它來說嘴。回應她的正義凜然,元官熹只是無所謂的
聳聳肩,直指道:「你所謂的天經地義,在雷家是不管用的。」

  「什麼意思?」她不懂。

  「雷家不是一般的家庭。」他提醒她,「凜的個性想法更不像一般的人,鳳兒的存
在就是最好的證明。」

  童童一愣,沒想到他會突然扯到鳳兒當什麼證明。

  「難道你從沒懷疑過,『鳳兒沒有媽媽』的說法?」見她還一臉莫名,元官熹真服
了她的不知不覺,「再怎麼說,鳳兒一定是從哪個女人的肚皮生出來的,難道你一點都
不好奇,生下小丫頭的女人上哪兒去了?」

  「呃……」她確實是沒想過,因為那是人家夫妻的私事,「我想,雷先生跟雷太太
之間的事,與我無關,所以……」

  「沒有雷太太。」簡單一句,中斷她的話語,「從來就沒有這一號人物的存在!」

  沒理會她的怔然,他微笑,專注於針筒中所剩不多的藥劑,續道:「凜孤僻的個性
,是天生還是幼兒時期培養起的,沒人知道,大家只知道,他的孤僻是日益嚴重,以他
這種冷僻、不與人親近的個性,你以為他真可能老老實實,或是隨隨便便就讓個女人當
上他的雷太太?」

  「但、但是鳳兒……」童童有點錯亂了。

  「小丫頭是人工受孕下的成品。」拔出針頭,元官熹面不改色的道出鮮少人知的真
相。「卵子是買來的,生下她的女人,也是凜花錢讓人找來的代理孕母。」

  「為什麼?」她不懂,「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因為他需要繼承人。」答案十分簡單。

  「你的意思是,鳳兒的存在對他來說只是一個繼承人,其他的再無任何意義?」她
不信,拒絕去相信有這樣的事。

  「就算是,也不能怪他。」元官熹說的實際,「他的個性與成長環境不像一般人,
父慈子孝這一類天倫和樂的事情,他從未見聞,你不能硬逼著他明白或是接受。」

  童童沉默了,總算確定了這對父女間的生疏感並非她的錯覺,雷冬凜是真的不知道
該怎麼面對他的女兒。

  看著那因為昏迷而無防備的睡顏,童童無法言語,心口處隱隱泛著疼。

  單純的個性讓她完全無法想像,到底是經歷過什麼,又是受著怎樣的教育,是怎麼
樣被教養成人的,才會造成雷冬凜現今孤僻的個性,讓他變成一個失去感受力、也不知
如何表達自己情感的人?

  元官熹把她的反應全看在眼裡,忽地又說:「凜的母親是一個很好強的人,即使是
利益關係的婚姻,她也無法接受丈夫娶小,把注意力放到其他女人身上,因此,在接二
連三的發現丈夫的風流韻事後,懷著身孕的她氣不過,沒告知任何人,一個人飛到了外
國,就此斷了所有音訊,再也沒有訊息。」

  「你說過,他是六歲才被接回雷家的。」不自覺的握住那泛著高溫的大掌,童童記
得這件事。

  「沒錯,凜六歲那年才被接回來。」元官熹補充經過,「那一年大表姐……也就是
凜的媽媽染病去世,是臨死前交代了鄰居代為聯絡,凜在她客死異鄉後才被接了回來。


  她注意到他的稱謂,又是一怔,「大、大表姐?」

  因她的錯愕,他像是想起來,順道補充一句,「忘了說,因為上一代的問題,按輩
分來算,凜的媽媽是我表姐。」

  「這麼說……你其實是雷冬凜的叔叔?」童童嚇了一跳,但又覺得不太對勁,「可
是鳳兒都叫你小元『哥哥』?」

  「這樣比較好聽呀!」他笑咪咪的,說的理所當然,「總不能真讓她按輩分叫我叔
公吧?我才多大而已,真要被叫到『公』字輩去,感覺多奇怪。」

  錯亂感讓童童無法思考,總覺得腦子被攪亂一片,讓她無法好好思考,「有錢人的
家庭關係都一定這麼亂嗎?」

  「有嗎?還好吧!不過是中國人的輩分關係在作祟,不然,其實事情很單純。」

  「單純的家庭會把孩子教養成他這樣?」身旁正躺著一個活生生、血淋淋的真實案
例,童童才不信他的話,「除了風流的爸爸、倔強的媽媽,你能不能告訴我,在他的成
長過程中,除了繼承人的身份,到底是有誰注意到他,真正的關心他?」

  」注意跟關心也不是沒有。」他說出很欠扁的舉例,「當時雷家的主事者十分注意
凜的才能,關心他適不適合繼任的問題。」

  「就這樣?他們關心跟注意的就那些?」童童為之絕倒,「難怪他會是現在這種樣
子,你知不知道,他們把好好的一個人,扼殺成一具沒有感情的機器人,難道你沒有發
現嗎?」

  「嘿!記得嗎?我一開始就是在跟你談這件事。」元官熹出聲提醒她。

  這本來就是他的打算,讓她更進一步的知道雷冬凜這人,有些事是得抓著機會進行
改變的。「自從凜被帶回雷家後,他一直就是這種孤僻、不讓人親近的個性,特別是在
他被正式付予繼承家業的重擔後,情況更是變本加厲,他似乎是為了責任感而活著。」

  微笑,但是有些的傷感。

  「為了責任,他可以花錢買卵子、找代理孕母,只因為他的責任中,還得為家族留
下一個繼承人……就像你說的,他簡直就是一個沒有感情的機器人。」

  聞言,童童只覺得好心疼、好心疼,無法想像,怎麼會有人活得如此悲哀?人生中
的所有,竟然只有責任?

  那時的他……還只是個孩子啊!

  「難道你們不能幫他嗎?」她急問,「幫忙想辦法改變他?他不是還有兩個弟弟?


  兩手一攤,元官熹直接反問她,「怎麼幫?怎麼改變他?」

  問題被丟了回來,她被自己的問題給問住。

  想起雷冬凜喜怒不形於色,想起他的漠然,想起他平日拒絕任何人接近的冷傲模樣
,她只能無言。

  元官熹也沒指望她能回答出什麼驚世對策,逕自道:「曾經,我以為他這一生大概
就這個樣子了,反正繼承人也生下來了,連影子他也找到了……」

  「慢著!」她不想打岔,但他的話實在很奇怪。「什麼『影子』?」

  「那是輔佐者的代稱,性質可以說是保鏢,但其實是事業上的全能助手,雷家一直
有這樣的習慣,會收養具有姿質跟特別天分的孩子回來當『影子』,就像凜有行韜,焰
有行隱,而海宇身邊一直有行衣……日後,鳳兒的身邊也少不了寧封這個『影子』的存
在,道理一樣。」元官熹解釋。

  「寧封是個『影子』?」童童聽得一愣一愣,她還是第一次聽見有這樣的事,深深
的感覺到有錢人人家的做事方式,果然不是尋常人所能想像的。

  「沒錯!寧封是凜精心挑選回來的孩子,是鳳兒日後的影子,就因為這件事也安排
好了,凜再無後顧之憂,我一直以為,他將躲在這雷園中,運用網絡科技遙控一切,直
到他盡完責任。

  這種空洞到近乎可悲的人生,童童光是聽都覺得不舒服,沒想到這種事卻是真實的
存在,而那個真實,正因為病重而昏述不醒當中。

  怔怔的看著他,看著他因昏迷而顯得脆弱的面容,童童覺得憐惜,心口更是蔓延著
一股疼痛感,一種她不知從何而起的疼痛感……元官熹像是不覺她的沉重,說道:「在
你出現前,我一直就這麼認為,料想到他老死的那一天,陪著結束他機器人的生涯的,
也只有鎮日與他為伍的數字,不過……我現在不這麼想了。」

  童童一下反應不過來。

  「為什麼?」她問,表情愣愣的。

  「說你遲鈍,還真是侮辱『遲鈍』這兩個字。」元官熹笑歎。「繞了這麼一大圈,
你還搞不清我要說的重點嗎?」

  「真抱歉。」她溫良無害,卻也不是沒有反擊能力,「因為你繞了太大一圈,我錯
過了你要表達的重點。」

  「重點就是你。」順應女士的要求,他這次直指被錯過的重點,「現在能改變凜的
人,就只有你了!」

  「我?!」童童錯愕,非常的錯愕。

  「是啊!當然是你。」笑咪咪,笑咪咪,「我一開始不是說了嗎?」

  「什麼時候的事?」她怎麼一點印象也沒有。

  「就是我說實話,但你卻認為我在胡說八道的那時候。」他笑咪咪的說。

  因為他的提醒,她的記憶快速的倒帶再倒帶……元官熹非常的好心,拿出他的
DV8,把剛剛拍攝的畫面播放出來,好方便她明確記起,他所指的是哪一段話。

  畫面重視,小小的液晶畫面中,雷冬凜握著她的手,看似清醒的說著她無法理解的
話,關於那些「要李家垮臺」、「為她討回公道」之類的話語。

  「你以為這是他燒糊塗說的諢話,但是換個角度來想,這何嘗不是他最沒有防備的
情況下,所說的真心話?」

  真、真心話?那些奇怪的話語,竟是雷冬凜的真心話?

  相較於童童此時呆愣的模樣,分外顯出元官熹的好心情。

  「如果沒讓他放在心上,他怎麼會記得李明帆這號人物?

  又如果不是太放在心上,他又怎會費心讓行韜解決李家,好為你出一口氣?」笑咪
咪,可目光卻是似有若無的看向兩人交握的手。童童察覺他的目光,也是到這時才發現
,她竟然一直握著雷冬凜的手沒放過,當下趕緊鬆手,就像是被電著了一般。

  「事情……事情不能這樣解釋的吧!」她有些的慌亂,心裡亂成了一片,總覺得不
該這麼解釋。

  「這能怎麼解釋呢?」元官熹從容以對,「記得我說過嗎?除非已到昏迷的地步,
不然凜不許任何人近身,因為,他認定那是軟弱的一面,而他並不想讓任何人看見他的
那一面。」

  她點頭,當然知道這件事,因為先前的他總是那麼的惡劣,有事沒事就為了他的實
驗而驚擾到雷冬凜,惹得她老想拿東西丟他。

  「連我這個極為熟識的人都被他排拒在外了,如果不是有什麼特殊意義,你想……
」元官熹笑著,很賊咪咪的那種笑容,「為什麼獨獨是你成為那個例外,可以留在他的
身邊卻不至於驚擾他呢?」

  「那是……那是……」她真被問住,因為,她從沒想過這問題。

  「更別說是他不顧自己病人的身份,半夜學著風兒要跟你擠地鋪。」隨口又是一個
有力的例證,「若不是太想親近你,無原無由的,他會反常到那個地步?」

  童童完全答不出話來,正好讓元官熹下結論——

        「也許你不信,但是凜他動心了。」微笑,讓人感到刺目的微笑,「是你!你讓他
動心了,讓他成為一個可以被改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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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9 00:07:15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小小的濾過性病毒並發成肺炎,這始料來及的發展讓童童忙壞了。

  是有元官熹的幫忙,但那些的輪班與替換也僅供於最嚴重的那幾日,也就是雷冬凜
呈半昏迷的狀態下才可行。

  一旦他病情趨於穩定,清醒時能夠認清楚人的時候,元官熹再次被拒於門外,剩下
她一人面對史上最不合作的病人。

  孤單奮戰,還得分神顧及鳳兒,那個已恢復健康,又開始活蹦亂跳的小丫頭,忙得
她沒有時間多想其他,更沒精神去面對元官熹那一番讓人無措的種種假設。

  在這般的忙碌下,她不得不感到慶幸,幸好小丫頭雖然黏她,卻沒有爸爸那般的難
纏;也幸好有可靠的寧封可以托付,讓她在分身乏術時無後顧之憂,能夠專心照顧那個
難纏的病人。

  只是……還是很累啊!

  雖然小丫頭可以溝通,而且乖巧懂事,願意在她照於雷冬凜的時候跟著寧封,但那
也只限於這種時刻,再說,以她對風兒的疼愛,她是不可能真的放手,把那蜜糖兒放著
不管。

  所以,只要情況許可,也就是雷冬凜因為藥性而熟睡之時,她的時間就全是風兒的
,換句話說,她這一個禮拜來,就像個陀螺一樣的周旋在這兩父女間。

  一個是病人,一個是幼兒,兩者都需要人付出相當心力去照顧,連著一個禮拜下來
,真讓她有點吃不消了……

       ※※

  雷冬凜醒來,除了虛弱感,再無其他的不適。

  對於現在的虛弱雖然同樣不滿意,但病了一個多禮拜,比起先前的意識不清,以及
那些讓人難以忍受的諸多症狀,眼前的虛弱感倒也勉強能接受了。

  他試著坐起來,有點吃力,但他做到了,然後被壓住的被子一角讓他發現蜷伏在床
沿邊睡著的人。

  他看著她毫無防備的睡顏,有些些的失神,在他意識過來前,他伸手輕觸上那柔潤
的粉頰,沒想到卻驚醒了她。

  「啊!你醒了。」她醒來,揉眼睛的模樣顯示她還沒完全的清醒,但迷迷糊糊中,
卻本能開始發問,「還沒到吃藥的時間,你餓不餓?要不要喝點水?」

  他搖頭,否決了她的各種提議。

  對他的拒絕似乎也習慣了,她並不以為意,仍是拿了水杯,希望他能喝幾口。

  雷冬凜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她其實並沒有多說一句什麼,就只是拿著杯子,靜靜
的站在他的身邊看著他而已,可他竟沒辦法拒絕她,在他自己都詫異的情況下,順了她
的意,勉強喝了幾口水。

  只見她似乎很滿意他的合作,不但給了他一抹讚賞的笑容,還摸了摸他的頭,似乎
是在獎勵他的合作。

  這樣的舉動,雷冬凜應該要不高興、應該要覺得受到了冒犯,而他也應該疾言厲色
的警告她幾句才是。

  但沒有,他什麼不悅的感覺也沒有,所以沒有任何惱怒的反應,更甚者他只是看著
她的笑,試著分析方纔她摸他的頭時,他心裡的奇妙感覺。

  雷冬凜正在想而已,卻看著她又伸手向他,不過這次摸的是他的額頭,然後他看著
她再露出滿意的微笑。

  「好像退燒了。」她說,而且為求保險起見,還拿起放置一邊的耳溫槍。

  雷冬凜抗拒,不讓她拿那玩意接近他。

  「別這樣,用這個比較準確。」

  軟柔柔的聲音與模樣,都是沒什麼說服力的那種,可偏偏,偏偏這似水的柔情卻直
攻進雷冬凜的心中,讓他無法抗拒。

  童童如願的接近了他,絲毫沒發現到,兩人的貼近,她只是專心手邊的工作,支手
捧著他的頰,單手操縱著耳溫槍。

  頰上的柔軟觸感讓雷冬凜些微的失神,她就坐在他的身邊,緊貼著他,屬於她的甜
香困擾著他,而她毫無所覺,只是用她無私的溫柔,像道暖陽般、柔柔的包圍著他,讓
他……讓他為之心眩神迷。

  「真的,退燒了。」耳溫槍上的數字讓她露出安心一笑。

  那溫柔的笑容擊潰了他的自制力,在他意識到之前,雙臂一張,他抱住了她,將那
抹的甜香收攏在自個兒的懷中。

  」咦?」童童有些些的吃驚,但很快的回神,「怎麼了嗎?」

  她以為他哪裡不舒服了,有些些的擔心,殊不知她的關懷與毫不掩飾的憂慮,更讓
他無法放手。

  不放手……他不想放手……這信念如此的強烈,強烈到讓他感到苦悶。

  他想留下她,他知道他將不計一切的把她留下,好讓她像現在這樣的伴著他,用她
的溫柔,永遠的伴著他。

  只是,他該怎麼做才好呢?

  童童誤解了他這時苦悶的表情,以為這陣子的病痛折磨讓他心情低落,心中的憐惜
讓她無法推開他,更甚者,她伸手,友善的回擁了他……「沒事了。」她柔聲輕道,雖
然體型上大大的不合,可是,她是真的把他當成孩子,一個需要人安慰的孩子。

  小手輕拍著他的背,一下又一下,像是催眠一般,她輕喃著鼓舞的話語,「你很快
就會好起來了,真的,再休養幾日,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她的用心純潔,暖暖的擁抱只因為想「安慰」他。

  但現實是,她太累了,而被她視為「孩子」的他,體型實在太大,實際上她整個人
根本就是埋在他的懷中,由得他的體溫環繞著她,那暖烘烘的感覺熨得她昏昏欲睡。

  再加上自己有一下、沒一下、形同催眠用的安撫輕拍……原就倦極,再加上方纔的
睡意仍未完全褪去,迷迷糊糊中,手上的輕拍失了平穩,拍子漸漸拖慢,而且到後來,
是一下慢過一下。

  直到完全停住的同時,她軟軟的掛在他身上,睡著了。

  留下的清醒的那一方,怔怔的看著她恬靜的睡顏,心底苦惱著。

  ※※

  迷迷濛濛,唇上傳來麻癢的觸感……睜不開眼,渾身無力,童童弄不清這會兒究竟
是睡著還是醒著,只覺得唇上的麻癢感持續了好一會兒,溫溫熱熱的,是非常柔軟的觸
感。

  不知是什麼在碰著她,而且伴隨著的,還有一抹讓她感到熟悉的氣息。

  這味道……是誰呢?

  昏昏沉沉,像是又睡著了,也不知道是過了多久,當她迷迷糊糊快醒的那一刻——
雷冬凜!

  就像是劈進一道閃電似的,這名字突然從她腦海中浮現,驚得她整個人坐了起來,
把一旁嘟著小豬頭等著要親她的風兒嚇得尖叫出聲。

  「鳳兒?」童童怔怔的看著那飽受驚嚇的小臉兒。

  「姨……」小嘴兒一扁,委屈的哭了出來。

  「怎麼了?」童童慌了手腳,壓根還搞不清狀況。

  「她想學睡美人的故事,正湊上她的豬嘴想把你親醒,沒想到你突然坐起來,嚇到
她了。」一旁的闕寧封三言兩語說完經過。

  「對不起。」連忙將那肉嘟嘟的小身子納進懷中,輕憐蜜哄一番,「姨不是故意的
,你原諒姨,不哭哭了好嗎?」

  原來……原來是鳳兒呀!

  她還以為……還以為……猛地一驚,意識到她即將想像的,童童連忙制止自己,沒
敢再往下想去。

  「親親,鳳兒親姨。」受到安撫的小人兒止住了受驚的啼哭,卻沒忘了方才未完成
的任務。

  兩人的默契讓童童知曉小娃兒的心思,於是躺回被窩中假寐,好讓她繼續進行「睡
美人」的故事。

  被窩裡充斥著雷冬凜的氣味,一個混亂她思緒的氣味,不過那沒辦法,因為她躺的
是他的床、睡的是他的枕、蓋的是他的被,她沾惹一身屬於他的氣味,想來也是很正常
的事。

  只是……只是他人呢?

  童童後知後覺的想起這個問題,有些的不解,有更多的擔憂,就在這時,唇瓣上被
輕觸了喔下,那是風兒「喚醒公主」的吻,表示她可以「醒」過來了。

  「把拔呢?」她再次坐起,首先追問的是病人的下落。

  「姨睡睡,不能吵姨。」小丫頭答非所問。

  童童求救的目光看向一旁沉默的小守護者。

  「雷先生說你累了,要人別吵了你,讓你可以好好睡一會兒。」闕寧封解釋了鳳兒
的用句,不忘追加補充,「鳳兒原先只是想看看你,她不是存心進來吵的。」

  童童微微一笑,知道這附加的解釋,是他對小丫頭的一種保護,就怕風兒被責怪…
…卻忘了,以她對鳳兒的呵護與寵愛,即使沒有任何的開脫之辭她也不會追究。

  「我是問,雷先生呢?」她問道,而且還很配合的用了他的方式,雖然她不太明白
,但她注意到,寧封總這樣稱呼雷冬凜,「他應該好好休息的……」

  話未完,童童先怔了一下,突然想到,她佔了他的床,也難怪他要離開了。

  「他人呢?」再發問時,臉紅紅,童童對自己鳩佔鵲巢的行為感到不好意思。

  「書房,把拔進書房了。」鳳兒搶先回答。

  這答案讓一雙秀眉不自覺的輕蹙起,「書房?」

  「嗯!進書房。」那裡一向是禁地,小娃兒不會弄錯,更何況還被嚴正的吩咐過了
,「把拔說,誰都不許進去。」

  童童皺眉,直覺要去把那個不守本分的病人給抓回來,沒想到卻讓闕寧封的話給攔
了下來……「雷先生進去前的交代過,若沒允許,『誰』也不能進去。」

  掀被的動作頓了一頓,不期然對上寧封那雙澄澈早熟的眼,童童驀地醒悟,他的話
下之意……那個「誰」,包含了她。

  心頭一陣的緊縮,這現實讓她如遭重擊,讓她感到痛,從心裡蔓延出的疼痛。

  沒想過,她從沒有想過這樣的問題,但現在開始想了,卻不得不面對,也不得不接
受這種讓人感到疼痛的現實……她、她憑什麼呢?

  就算她並不求什麼,僅只是為了他好,想要照顧他,想要他心中的、空白如稚兒的
那一面,得到所該擁有的呵護與照顧;就算她私心裡想到的很多很多,想為他做的很多
很多,但師出無名,她憑什麼呢?

  怔怔的抱著鳳兒,童童一動也不動,因為突然被排拒在外,某些她認定成理所當然
的事,眨眼間突然變了樣,再也不是她認知中的那麼一回事,這變化來的太突然,她措
手不及,一時間竟有種不知該何去何從的茫然感。

  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只是跟所有人一樣,一樣被雷冬凜排拒在心門之外,她不需
有太大的反應,但她控制不住。

  茫然感後,一顆心酸酸澀澀的,有些些的悵然、有些些的失落,有很多很多她無法
言喻,只覺得很不舒服的感受充斥其中,讓她感到難受。

  不同了,有些事情在不經心中已經變得不同。

  只是她沒能發現,發現這些日子當中,面對著雷冬凜,她的心起了什麼樣的微妙轉
變。

  就因為什麼也沒發現,現在的她,只能任由那陣失落感盈滿一顆芳心,黯然、惆悵
……

        ※※

  日子在過,季節在變,山上的氣溫一日冷過一日,如同雷園的氣氛。

  即使有心愛的姨給予無私的寵愛、全心的呵護,可接連一個禮拜下來,就連鳳兒這
小小的奶娃兒也感覺到了異常,發現那些潛藏在呵護跟寵愛下的憂愁跟恍惚。

  連最年幼的小丫頭都感受到了,更遑論是其他的人。

  元官熹不是死人,比起兩個孩子,他更能察覺到這股沉重的低氣壓,但他表現得就
像是沒感覺一樣,成天還是笑咪咪的過他的日子,還很惡質的愈看愈有趣。

  叩叩兩聲,很不誠意的敲門,逕自開了門,托盤上的晨間熱飲為書房帶來一室的巧
克力香。

  立在窗邊的人看了他一眼,什麼也沒說,再次遠眺窗外的風景……「別望了。」叩
一聲的,把裝著熱巧克力牛奶的馬克杯放到桌上,隱藏在笑顏下的句子是涼薄的嘲弄,
「今天她不會來了。」

  窗前的身影頓了下,然後,刻意的停了五秒後,這才狀似自然的回過頭看他,開口
問:「什麼意思?」

  「你聽見了。」轉著托盤,跟著狀似無意的說著,「她今天不來了,而且照情況下
去,日後……也有可能不來了。」

  「為什麼?」臉色一沉,雷冬凜的表情變得難看。

  「問你呀!」問題涼涼丟回去,轉身要走。

  雷冬凜在門邊拉住了他,「你說清楚!」

  元官熹低頭,看看被抓住的臂膀,再看看抓人的人,再三確認此時此刻的畫面,並
非出於個人妄想的錯覺,而且,對方好像沒有放手的打算,對此,那俊雅的面容露出一
抹興味的笑。

  「說!她為什麼不來了?」雷冬凜沒放手,執意要問出原因。

  「我的雷大少爺。」輕歎,平日的笑顏露出無可救藥的表情,「你一場大病,累得
人辛苦照料一個多禮拜,結果呢?你回報了什麼?」

  不等他回答,繼續數落,「你呀!連聲謝也沒有,還躲得跟瘟疫似的,就算是過河
拆橋也不用那麼明顯,換作是你受到這樣的對待,你說,你會有什麼感受?」

  看著雷冬凜沉默的表情,元官熹很好心的給予提示,「很受傷?」

  「我沒躲她。」雷冬凜鬆了手,什麼也不願承認。

  「是!你沒躲她,只是剛好都錯開,沒能碰上面。」像是在給他找台階下,但緊接
著是一臉的不解,以「適當」的音量自言自語道:「就不知道為什麼,之前就錯不開,
只要是鳳兒上課的時間,『某人』剛剛好就是有空,還能陪著一起上課。」

  那位「某人」的表情有點難看。

  「總之,你再繼續陰陽怪氣好了,反正焰那邊的保姆名單還留著,氣跑了一個小童
,也不愁找不到替代的。」元官熹說得雲淡風輕。

  雷冬凜怒瞪他一眼,什麼話也沒說,一把推開他,黑煞著臉大步向外走去。

  ※※

  坐在自家餐桌前,童童隱隱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怎麼了?一臉傻樣?」端了一盤炒蛋過來,童媽媽剛好看見女兒的呆相。

  「總覺得……我好像很久很久沒在家裡吃飯了。」童童憨憨一笑。

  「是啊!」童媽媽也有相同感覺,「從你開始照顧鳳兒後,早餐前要趕去陪她吃,
午餐也待在雷園吃,一待要待到送鳳兒上床的時間,晚餐一樣是在雷園解決,還真的是
很久沒在家裡吃飯了。」

  「今天元官顧著,不知道鳳兒有沒乖乖吃早餐。」童童總有些不放心。

  聞言,童媽媽深感憂慮。

  「小童……」遲疑,雖然開了口,可是卻不知道該怎麼說。

  「媽,有事嗎?」盛了稀飯,童童一臉好奇。

  「小童啊!」拉了椅子跟著坐下,童媽媽努力斟酌用詞。

  童童不明所以,喝著稀飯等下文。

  「其實這事我早想跟你說了,就是啊!工作認真是好事,但要是太認真,太過的投
入……」頓了頓,覺得不太好,換個方式,「其實我也知道,鳳兒那孩子很可愛,我跟
你爸也很喜歡她,瞧,你爸一早還烤了餅乾……」

  「難怪屋子裡都是烤餅乾的香味。」夾著醬瓜,童童微笑,「鳳兒要知道有爸的手
工餅乾可吃,她一定很高興的。」

  「是啊!她一定很高興……啊!我要跟你講的不是這個啦!」童媽媽懊惱。

  「是嗎?」停下筷子,童童一臉莫名。「那你要說什麼?」

  「你不覺得,你最近花太多的時間跟精神在雷園了嗎?」童媽媽暗示她。

  「媽,你在怪我最近沒有時間陪你嗎?」童童猜想,有些的抱歉,「對不起,你也
知道的,前陣子他們兩父女接連病倒,一個比一個嚴重,我實在走不開,有假也沒得休
,不過,現在沒那問題了。」

  提到雷冬凜的部分依然讓她打心裡覺得不舒服,那是一種受傷的感覺,因此如同這
幾日的習慣,她選擇漠視。

  」還有,等寧封跟風兒的冬衣採購好,以後我會藉著散步的機會帶他們兩個多回來
走走、晃晃,這陣子天氣太涼了,我怕他們穿的太單薄、容易生病,所以才沒帶他們出
來。」童童笑著解釋。「小童,問題並不是在這裡。」看著女兒天下太平的笑,童媽媽
只感到憂心。

  童童困惑,不明白母親所謂的問題點到底是什麼。

  「重點是……」話不說不明,童媽媽也只得明說了,「你對雷家的事,似乎……嗯
……是投入得太過分了。」

  「哪有。」低聲,很無力的反駁。「我、我只是做我本分的事。」

  「份內的事?雷先生也是你份內的事?」童媽媽早覺得不妥。

  「他病了嘛!」更加的小聲,因為不想想起那個人。

  「基本上,他生病我也覺得同情,但你有沒想過,他畢竟只是僱主,只是鳳兒的爸
爸,那其實不干你的事,不是嗎?」

  那個她刻意想漠視與忽略的人一再被提起,童童無言,只能沉默以對。

  童媽媽不察女兒的沉默,逕自道:「要是今天病的人是鳳兒,因為責任感,作為保
姆的你想怎麼做,我都無條件的支持,但對像要是鳳兒的爸爸,適度的關心可以,但絕
對不是讓你出面攬下照顧的工作。」

  「媽……」不想提及這件事,因為那會讓她想起雷冬凜,想起那份受傷的感覺。

  咬著筷子,童童努力想帶開話題,可是,童媽媽卻誤解了她這時的為難。

  「小童啊!你不能再這樣下去了。」重重一歎,真是痛心疾首,「你為了逃避現實
,把全部的心力投注在工作上,甚至還愛屋及烏,連鳳兒的爸爸也一併顧著,可是除了
照顧別人,你呢?你自己呢?」

  現實?她逃避了什麼現實?

  童童一頭霧水,懷疑現在到底是在講哪一件事?怎麼她一點也跟不上?

  童媽媽看著女兒「刻意」裝無辜,更是語重心長,「小童,爸爸跟媽媽真的很擔心
你,年輕人做事負責任、肯認真工作是很好,但也不能過了頭,女人的青春是有限的,
你不能為了逃避現實,就把自己的青春全虛度在工作上。」

  清秀柔美的小臉更見無辜,是真的無辜,因為,童童真的搞不懂,她到底是逃避了
什麼現實?

  這個「現實」不但讓她的雙親為她這麼煩憂,還扯上女人的青春,虛不虛度的問題
……童童愈想愈不解,現在說的到底是哪一項的「現實」?

  聽不懂,打算開口求救——「媽……」

  「別說了。」一句話打斷,「媽都知道!」

  「是、是嗎?」童童愣愣的,她都還沒問呢!

  「媽就是什麼都知道,所以,不想再看你故作堅強了。」語重心長,就希望女兒能
有省悟的一日,「之前不想讓你傷心,所以我跟你爸也不想多談,但小童,就算你重情
念舊也要有個限度,傷心也得有個期限。」

  「什麼?」不是預期中的解答,反而是另一串的謎,童童真被母親的一番話給弄糊
塗了。

  「別想瞞我了。」童媽媽輕歎,「你還是忘不掉明帆,對吧?」

  明、明帆?!

  一頭霧水中捕捉到這個字眼,童童恐怕沒辦法比現在更吃驚了。

  「小童,雖然明帆的事給你打擊很重,但這種痛該過去就讓它過去,媽媽只希望你
能往前看,不要你一直沉浸在失戀的痛苦當中,無法自拔。」

  「媽……」童童嚇到,她真的嚇到了。

  雖然她總算是聽明白了,眼前到底是在講哪件事,但她萬萬沒有想到……所謂的「
現實」,竟是指這個!

  「你不用說了,媽都知道,媽知道你受傷了。」童媽媽淚眼汪汪的看著女兒。

  對著那可疑的水光,童童還沒能從震驚的情緒回神,「你、你、你……你從沒、從
沒跟我提過,沒想到你私底下竟然都是在想這些事。」

  「我是你媽,我不幫著你想,還有誰會為你想?」童媽媽看著女兒,一臉的認真,
「小童,媽知道你喜歡小孩,但不孕症並不是什麼絕症,這問題可以看醫生。做治療,
甚至是用領養或是其他的方式來解決這個問題。」

  「這……我知道。」吶吶接口,她本來就知道這些事了。

  「知道是最好了,至於明帆那邊,雖然他選擇了別人,傷了你的心,但這也只能說
是你們兩個有緣無分,你們不是彼此命中注定的人,你該給自己機會,不能因為不孕的
問題,不能因為明帆就退縮,把自己的一生都耗在這山上。」

  「媽!」童童傻眼,「你這是說到哪裡去了?」

  沒想到誤會這麼大,趕緊解釋,「我留在山上,是因為我喜歡山上單純的生活,並
不是因為我不孕還是明帆,或是其他的問題,事情非常的單純,就只是因為我喜歡住在
山上,喜歡陪著爸、陪著你!」

  「你別想騙我。」認定了女兒是在強顏歡笑,童媽媽不信。「現在山裡的年輕人哪
,只要有機會,有哪一個不是眼巴巴的往都市跑?無緣無故,誰想留在山上過日子?」

  「別人是別人,我是我。」童童試著講理,「每個人的想法不同,你不能用其他人
的想法來衡量我的感覺,我就是不喜歡都市的生活嘛!」

  「是嗎?」表情明顯不信。

  「真的,是真的!」童童急急保證。

  「如果真是那樣,那好,有個辦法可以證明。」作媽媽的也是滿好說話的。

  「什麼辦法?」乖乖女呆呆的上鉤。

  「你得跟我去相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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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相、相親?!

  童童愕然,不敢相信她現在所聽到的字眼。

  「媽……你現在是在跟我開玩笑的吧?」小心翼翼,先問清楚再說。

  「我像是在跟你開玩笑的樣子嗎?」一臉的認真,並說道:「更何況,你顏媽媽啊
,李家的太太跟張家的婆婆,他們都提供了幾個名單,都是很不錯的相親對象。」

  「不要!我不要相親!」

  堅決反對。

  「你看你,還想騙我,說不是因為明帆的關係。」童媽媽指控。

  「媽,這是兩回事好嗎?」心平氣和,努力讓自己心平氣和,試著講理,「明帆是
明帆,相親是相親,我跟明帆沒有結果,不代表我就一定得高高興興的去相親。」

  「才怪!」

  如同天下間的媽媽,童媽媽也不是省油的燈,「一定是明帆傷你太重,讓你對感情
卻步,所以你才會不替自己著想,一個如花似玉的女孩子就這樣躲在山上虛度青春,擺
明了拒絕接受任何的感情,所以你拒絕跟我去相親。」

  明明就不相干的兩件事,卻能被硬扯在一起,面對這樣胡賴的方式,童童真不知該
哭還是該笑。

  「媽,你誤會了。」

  歎氣,仍是只能試著講理,「明帆的事並不像你想的那樣,帶給我那麼大的打擊…
…」

  「那你就跟我去相親!」

  一句話打斷。

  「媽……」

  「別說了,這件事沒得商量。」態度十分堅決,「我是打定主意了,你這孩子啊!
要是沒人催著、逼著,依你的個性,是不可能主動跨出這一步的。」

  歎了口氣,童童只能反問:「相親又如何呢?除了兩個根本不相識的陌生人,尷尬
的吃一頓飯,還能有什麼結果?」

  「你不試試怎麼知道沒有好結果?」

  童媽媽不以為然,「說不定真正適合你的、命中注定的那個人就等著跟你認識,你
不要還沒開始,就先否決了『相親』這回事。」

  「她不去!」突兀的否決聲介入,硬生生的打斷童家母女的早餐會。

  循聲望去……雷冬凜?!

  他、他、他、他、他……他不是拒人於千里之外,連見也不願意見她的嗎?

  他、他、他、他、他……他瘦了……瘦了好多好多……童童結結實實的愣住,似乎
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而他的明顯消瘦,更讓她無法抗拒,心中興起的無限憐惜與柔情
萬千。

  一旁的童媽媽也愣住,要不是臨時想起,這高大威猛、氣勢凌人的男人是女兒的老
闆,家中猛然冒出這麼一個強悍威勢的男人,她真會嚇死,還以為是哪條道上的大哥闖
了進來了。

  「沒有相親!」雷冬凜態度專斷又強硬。「小童哪兒也不去!」

  他的出現對童媽媽來說已經夠奇怪了,這時的強硬更是莫名其妙。

  清了清喉嚨,童媽媽試著要提醒他,讓他認清他的身份,作適當的發言……「你來
做什麼?」

  童童在母親開口前,幽幽的問了。

  被問住,冷峻的俊顏露出些微的遲疑,難以啟齒。

  他的遲疑看在童童的眼中,引起她一直在漠視的受傷感,帶著埋怨的話語在她意識
到之前便脫口而出,「你不是……不是討厭我,不想見到我嗎?」

  「我沒有!」

  雷冬凜很詫異她怎麼會這麼想。

  童童不信他,是賭氣,也像是一種報復的心態,她悶頭繼續吃她的早餐,氣苦的學
他,把他當成隱形人。

  雷冬凜不接受她的漠視,隱隱的感到憤怒,他沒想到,沒想到竟會意外的發現這件
事,她要去相親?

  「你辭職就為了這個?要去相親?難道你不管鳳兒?不管……不管……」那個「我
」字講不出來,只能惡狠狠的看著她。

  童童本打定了不理他,但他的話太奇怪,奇怪到她不得不回應。

  「我什麼時候辭職了?」

  她怎麼不知道這件事。

  「你今天沒來。」他指控,就像被丟棄一般的語氣,只是他沒發現。

  「今天我休假,從鳳兒生病前到現在,我很久沒休假了。」她提醒他,無辜到了極
點,並說道:「而且我答應過鳳兒,要趁今天休假帶她去買衣服,元官說沒問題的,他
沒跟你說嗎?」

  沒有!

  那混蛋只說了她不來,以後也不會來了!

  雷冬凜驚覺到被騙,難堪的無法再開口,高大的身子僵持在原地,留也不是、走也
不是,頗為尷尬。一見他的無措,童童便心軟了,不想理會他,但又忍不住不去理會…
…「吃飯沒?」

  她低聲問。

  雷冬凜像是沒反應過來,怔怔的看著她。

  「你一定又只喝熱巧克力,沒吃早餐了,是不是?」童童歎息,起身為他張羅,「
你看看你,瘦了這麼多,都這麼大的人了,還不知道愛惜自己。」

  她叨念得很自然,雷冬凜聽的很安靜,一旁的童媽媽驚訝的張大了嘴。

  這……不是她的錯覺吧?

  女兒跟這個男人之間……怪怪的,很怪很怪!

  童媽媽驚訝得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她一直擔心,擔心女兒平淡到無慾無求、一副古
墓派傳人似的模樣,才正打算要押著去相親而已,卻沒想到、沒想到卻讓她發現這麼耐
人尋味的事情。

  「站著做什麼?」

  為他添了碗筷,連稀飯都裝好了,卻見他還站在原處,童童軟軟的催促道:「快吃
呀!」

  雷冬凜仍是沒有動作,他看著她,只問她一句,「你會去相親嗎?」

  「相親?」稚嫩的小聲音加入對話,鳳兒不知什麼時候跑進來的。

  當然不只她,總是跟在她身邊的寧封也在,尾隨在後,這時才施施然進門的元官熹
墊底,臉上掛著的,是有些頑皮、有點討打的笑容。

  「姨,什麼是『相親,?」鳳兒對這名詞感到好奇。

  「呃……」

  童童怔了怔,對一個三歲的孩子,這種事該怎麼解釋才好?

  「相親就是要跟別人結婚,要嫁給別人的意思。」

  寧封答了她,那少年老成的模樣,純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樣。

  「嫁給別人?」

  小娃兒兒一頭霧水,「什麼是嫁給別人?」

  「就是變成別人家的馬麻。」

  小大人再次給予答案。

  「不要!」

  小娃兒尖叫,奔過來,七手八腳的巴住心愛的姨,喊道:「姨不能當別人的馬麻,
姨是我的馬麻。」

  「鳳兒。」

  童童哭笑不得,更多的是不好意思與尷尬,趕緊安撫,「別聽寧封亂說,姨沒有要
去相親,沒有要當別人的馬麻。」

  「真的?」

  「是真的。」

  經由保證,差一點要暴動的情緒被安撫下來,小娃兒點點頭,很認真的附和,「不
當別人的馬麻,姨是我的,是鳳兒的馬麻。」

  尋求認同的小臉看向父親,純真水亮的瞳眸中透著不可錯認的依賴,看得雷冬凜一
滯,打心底冷了起來。

  避如蛇蠍,雷冬凜明顯迴避、拒絕面對女兒那一臉純真的信賴目光。

  不只如此!

  在一屋子幾乎稱得上幸福和樂的氣氛當中,毫無預警的,他冷著臉,帶著置身事外
的冷漠表情,就這麼一言不發的轉身離開。

  事情發生的突然,沒有人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把拔、把拔……」邁著短短的小肥腿,鳳兒追了上去,但小小的人兒,哪追得上
父親大邁的步伐。「逛街街,我們一起去逛街街……」

  稚嫩的呼喚透著失望,直到看不見人,默默的噤了聲,無助的看向元官熹,「小元
哥哥,你說把拔一起逛街街的。」

  元官熹摸摸鼻子,感到過意不去。

  他確實是說過這樣的話,卻沒想到,他竟錯估了雷冬凜的反應。

  見元官熹無法回答,鳳兒眼眶紅紅,求助的目光看向心愛的姨,那可憐兮兮的小模
樣,就像是只剛遭人遺棄的小狗,讓人看了忍不住心疼。

  童童上前,輕輕的抱住了那滿心失望的小丫頭,沒說話,就只是抱住了她。

  這種時刻,並不需語言,一個心貼著心的擁抱更勝過千言萬語。

  ※※

  雷冬凜再次把自己關進了書房,沒出面,但他準備了一袋的現金,方便聯絡用的行
動電話,還派了直升機,安排了座車,專機又專車的送童童跟兩個孩子到了最繁華的大
城市之中,好方便他們購物。

  但在這些舉動後面,童童並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麼!

  如果他真如表面上的冷漠或是不在乎,那他大可以不做這些額外的安排,絕斷一點
,就什麼也不管,直接由得他們去了。

  但他偏不是!

  表面上他拒絕了與他們,像是拒絕全世界一般,不想與他們有太多的接觸,可偏偏
背著所有的人,他卻是為他們的行程安排的妥妥當當。

  很矛盾,這真是太矛盾了!

  童童怎麼想都覺得他是在逃避,只是不明白他真正拒絕的、不願意坦然面對的那個
問題點究竟是什麼。

  她決定花時間弄明白一切,等他們一回山上之後……「鳳兒喜歡哪一件呢?」

  對著粉色的白兔外套,以及另一件繡著可愛小熊的上衣,鳳兒坐在百貨公司出借的
幼兒推車上,露出苦惱的表情。

  那認真思考的小模樣讓童童微笑,很高興採購這件事能帶開她的注意力,不再露出
一路上那可憐兮兮,活像被遺棄小狗般的表情。

  「漂漂,都漂漂。」

  喜歡白兔的模樣,也喜歡小熊的圖案,鳳兒好苦惱好苦惱。

  「鳳兒也覺得都好看嗎?」

  童童失笑,露出為難的笑容,「真糟糕,不知道該買哪一件才好呢!」

  小人兒擠眉弄眼,學著她苦惱的模樣。

  對著兩件衣服,一大一小的兩個女人似乎無限苦惱,看得闕寧封翻白眼……「不會
兩件都買下來嗎?」

  他提出很好解決的第三方案。

  「可是……」

  童童遲疑,「我們剛剛買了好多了。」

  「你也知道你買了很多了嗎?」小大人忍不住冷哼。

  他真是沒看過那麼會買的女人,幸好雷先生有先見之明,出門前便吩咐過買了東西
後只拿收據就好,日後會另外派人過來取貨,到時再一起送回山上……要不是雷先生臨
走之前有事先交代過,還真不知道她要怎麼提剛剛採購的那一堆衣物。

  而且,那還只是鳳兒的冬衣而已喔!

  「對不起……」嬌顏赧紅,童童有些自責,畢竟,她現在花的是別人的錢。「我不
是故意的,但好多衣服都很適合鳳兒,我忍不住,所以……」

  看她自責得那麼認真,闕寧封真是沒力。

  「用不著自責吧?又不是做假賬,侵吞公款。」那種事才是要自責,「雷先生拿錢
要你買,你想買什麼,買就是了。」看著那一臉受不了的表情,對於小大人的開示,童
童想了想……「沒錯!凜的錢就是要用來買東西用的,因為他沒辦法一起來嘛!」童童
恍然大悟,讚歎出聲,「寧封真是聰明,我知道了,我會連他的份一起努力的。」

  總是故作老成的清俊小臉僵了一僵,闕寧封其實不懂她是怎麼冒出這樣的結論,但
隨便她了,他的要求也不多,只希望她能快點買完,好結束這一場對他來說、形同酷刑
一般的採購活動。

  只是……「這件可以嗎?」

  童童抓著一件輕薄的外套詢問他的意見。「你要不要試穿一下?」

  「漂漂,寧封漂漂。」坐在幼兒推車上的小應聲蟲,非常滿意這件外套。

  「你閉嘴。」

  先斥責小的,再轉頭質問大的那一個,「你買鳳兒的衣服就好,不用把時間浪費在
買我的衣服上。」

  「這怎麼會是浪費?」童童有些不解,「買完鳳兒,再來就是買你的,冬天要到了
,山上的天氣又比山下冷,得幫你們買好保暖的衣服才行。」

  「謝謝,不用了。」

  他毫不在意這種事。「每年在換季的時候,會有人送目錄來,到時再隨便選幾件就
好了。」

  「哪有人這樣買東西的?」童童難以想像,只覺得好奇怪,「再說,就算目錄弄的
再詳細,總是比不過現場挑選,因為目錄又不能摸料子。」

  「這又沒差。」

  闕寧封不以為意。

  「怎麼會沒差?」

  童童大大的不認同,「現場挑選,才能摸得到料子,親自感覺是不是舒適,再說,
親眼看見款式,比試一下,總是比看圖片來得好。」

  闕寧封語塞,因為,他沒辦法反駁她的話。

  欲言又止,最終,那張總是故作老成的清俊小臉透著幾分古怪,最終只能彆扭的別
過頭,輕哼道:「隨便你!」

  童童失笑,知他只是害臊,鬧著小男孩的彆扭。

  「好了,這件外套喜不喜歡呢?」她體貼的轉移話題。

  「不要!不要那個!」有意見的是推車上的小人兒,就見她興高采烈的遙指隔壁店
家,大喊,「那個,要那個。」

  順她的手勢看去,店門處的穿衣偶人身上套著一件無尾熊造型的連身動物裝,看得
闕寧封臉都綠了。

  「哇——好可愛喔!」童童驚呼,放下手中的外套,趕緊推著風兒到隔壁櫃去參觀


  闕寧封臉綠的跟著移動,卻聽到……「還有其他的呢!鱷魚、小羊、貓咪跟企鵝…
…哇!這個小雞的衣服真可愛。鳳兒穿起來一定很好看。」

  「漂漂,好漂漂。」

  「買這個當你們的睡衣好了。」

  那個「們」字,讓原就發綠的臉色當場變得慘白!

  他多大的人了?還穿這種動物造型的睡衣?!

  闕寧封決定,他寧死不屈,絕對是寧死不屈……

           ※※

  李明帆從孕婦幼兒專賣晶的櫃台走出時,一度懷疑自己看錯了。

  「小童?!」他脫口而出,叫住不遠處推著幼兒推車的年輕女子。

  當童童回頭,發現那個數月前說要好好一談,結果三、四個月音訊全無的人,她驚
訝得說不出話來。

  她沒想到……真的沒有想到……畢竟,連著幾個月的音訊全無,她早沒指望過能再
見到他,可偏偏在她最意想不到的時候,卻在茫茫的採購人潮中無預警中遇個正著。

  「明帆?你怎麼會在這裡?」她無法相信,世上竟會有這樣的巧合。

  「你有空嗎?找個地方坐坐好嗎?我有些話想說。」李明帆表示。

  童童想不出理由拒絕他,只能帶著兩個孩子,跟他進到一間咖啡廳坐下。

  感覺有點奇怪,特別是在服務生送上飲料,以及給兩個孩子食用的點心後,沒人先
開口,那突來的沉默真是教人感到彆扭。

  「最近還好嗎?」清清喉嚨,開口問候,這是提出邀請的人該盡的本分。

  「嗯,很好。」點頭微笑,客套以對,這是受邀之人的公式回應。

  一陣不自然的沉默……「真的很對不起。」道歉,有些尷尬,「之前說要去找你,
但因為最近比較忙……」

  「沒關係,真的。」

  趕緊制止。

  又是一陣無言以對的沉默……「最近在忙什麼呢?」

  不知他想談什麼,童童隨口問道。

  「也沒什麼。」李明帆苦笑,她問的問題,跟他原想說的事也有一點關聯:「就是
忙著處理、以及作好心理調適,好面對破產的事。」

  破、破產?!

  這字眼嚇到童童,讓她講不出話來,在她的印象中,李家是寓甲一方的名門望族,
就算排不上全國首富,名下的土地之多的,也絕對夠八代人吃喝不盡……「你很難想像
吧?說真的,到現在我自己也沒什麼真實感。」仍是苦笑。

  「怎麼會這樣?」她吶吶無法接話。

  「全怪我不好。」李明帆坦誠,「因為我太急著想向心雅證明我自己,太急著想闖
出一番自己的事業出來,結果在最糟的情況下作了最錯誤的投資決定,然後……」兩手
一攤,自嘲的聳聳肩,下結論,「就害我們家破產了。」

  「是玩期貨嗎?」童童有限的常識只能讓她有如此的聯想,但又覺得不可能,畢竟
,牽扯到的金額實在太大了。

  「不是期貨,而是一個開發案。」想到就懊惱,「我以為是上天給我的一個機會,
畢竟,對象是鼎鼎有名的驚雷集團……」

  「驚雷集團?那個以貨運起家,近幾年卻發展到航運跟餐飲旅館的大集團?」童童
當然知道這個集團,畢竟,這集團的發跡史一直受八卦雜誌所津津樂道。

  「是啊!正是驚雷集團。」即便只是回憶,都是一陣的懊惱,「我家的某一塊土地
被他們看中,因為那塊地,他們願意跟我們合作,讓我們加入他們新的開發案……」

  「那不是很好嗎?」她想不通,畢竟驚雷集團赫赫有名,是同正派經營的公司。

  「以合作案來說,當然很好,根本就是穩賺不賠的事,但前一陣子我家出了點事,
資金上出了問題,在該付合約款的時候調度不及、周轉不靈,演變成我得付出天價的違
約賠償金,換算起來,現在就算賣光我家的祖產還不夠。」

  「怎麼會這樣?」童童吶吶無法成言,對商場的事,她實在一竅不通。

  「過程滿複雜的,但結論就是我違約了。」丟臉的事他也不想細談,只能苦笑。「
心雅勸我直接宜布破產好解套,省得背負更多的債務,我最近就是在處理這些事,所以
一直沒有空能去找你,真是抱歉。」

  「不要這麼說,你有正事要忙,沒必要把精神花費到我身上。」童童用吸管攪著杯
中飲料,面對「破產」這麼沉重的事,她無從幫忙,也實在不知該從何炙慰起。

  慢!

  童童怔了一下,突然想到,之前雷冬凜病糊塗的時候,曾經發過囈語,說是要為她
整垮李家,要幫她出一口氣。

  這……跟現在講的,該不會是同一件事吧?

  驚雷集團的執行長也姓雷,她記得叫雷行韜……等等!按雷家的「影子」制度,雷
冬凜的影子,名字不正好就叫行韜嗎?

  這一時的聯想讓童童無比的錯愕,腦中混亂成一片。

  她並沒有證據可證明,這兩方的「行韜」其實是同一個人,因為,她從沒問過雷冬
凜,所以,她不知道他口中的「行韜」姓什麼。

  因此,理論上她不該貿然的把兩人直接當成同一個。

  可是實際上,「行韜」這名字並不常見,天下間豈有這麼剛好的事,只是湊巧同名


  更何況,人人都知驚霄集團的主事者姓雷,而看起來非富即貴的雷冬凜恰恰好也是
姓雷,這並不是一個常見的姓氏。

  再說雷家異於尋常人家,還有一個奇怪的影子制度在,事情就是這麼剛好,雷冬凜
的影子就叫「行韜」……諸多諸多的小巧合,雖然並不是直接,但總是間接的有點關聯
,她甚至可以聯想,說不定過去雷家的「影子」都跟著姓雷,那麼,雷冬凜口中的行韜
,也就會等於驚雷集團的執行長雷行韜……。

  童童愈想愈感頭昏,愈想就愈感猶豫,她不知道該不該直接認定,害李家破產的主
因,其實是因為……因為她?

  但這有可能嗎?童童極度懷疑這個可能性。

  在這之前,她沒有!從來沒有想過,當初雷冬凜病中的胡言亂語會有一句是認真的
,就像那天夜裡,元官熹說的真像有那麼一回事,好像雷冬凜真對她有什麼異想的情慷
似的,但沒有,其實什麼也沒有!

  事情非常的明顯,雷冬凜病好後的態度是最好的證明。

  他的拒絕那麼明顯,明顯到讓她覺得有受傷感,覺得不舒服了,就算她對情愛之事
不擅長,也稍嫌遲鈍、不夠敏感,但再怎樣,她也不會傻到以為,這種拒人於千里之外
,連相處都不願意的態度,會是一種動情動心的表象。

  因為有這樣的自知之明,所以,她不會往自己的臉上貼金,以為他真願意為她花這
番心思,耗費時間跟金錢的整垮李家,就為了幫她出一口氣。

  但話說回來,李家的破產要跟她沒有干係的話,那一番病中的囈語,讓人無法確認
是否同一人的「行韜」,這麼多個看似相關的聯結點,會不會又太巧合了一點?

  童童悶著頭愈想愈多,心中的不確定感也愈來愈多,到後來,她坐立難安,心虛不
已,突然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李明帆了。

  因為不敢迎視李明帆的目光,她只能把注意力放在一旁的兩個孩子身上,看著寧封
一副小大人的模樣照顧著鳳兒,細心的拭去沾在她小嘴上頭的餅渣……因為她的刻意迴
避,因此錯過李明帆同樣心虛的表情,更不曉得他的心理掙扎。

  「小童。」李明帆開口叫她,豁出去的直接切入主題,「我跟心雅決定結婚了。」

  「是嗎?」童童一下沒反應過來,想不到話題會一下帶到這裡來。

  「對不起。」李明帆道歉。

  「不!別這麼說。」趕緊搖手否決他的道歉,直道:「結婚是好事,恭喜你了。」

  「這麼說對你很過意不去。」李明帆坦言。「但經過這陣日子以來,在我最失意的
時候,我發現我其實少不了心雅。」

  「哦!那、那很好啊!」繼續攪著飲料,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得體。

  「當然!並不只是因為孩子的問題,而且也不是你的問題,是我,問題是在我!」
李明帆急道,就怕她誤會,並續道:「坦白說,心雅沒有你溫柔、沒有你的體貼,更不
像你一樣,總是好脾氣的包容所有人的缺點,即使到現在,我一樣是這樣的想法,你是
我所知道的最溫柔嫻靜的女孩子。」

  但他選擇的人卻不是她;這諷刺的現實讓童童苦澀一笑。

  「你可能會怨我,既然如此,為何我還是選擇心雅?」李明帆像是看穿她的疑慮,
自動說明,不過卻是反問:「小童,你有打從心底愛過一個人嗎?」

  童童被問住,不明白這是什麼問題。

  「沒錯,過去在學校我們一直交往著,是人人稱羨的班對,直到畢業時,甚至到了
論及婚嫁的地步。」李明帆直述那些過往,再問:「但你難道不覺得,這一路的平順讓
我們兩人之間,一直少了點什麼嗎?」

  「少了什麼?」她毫無所覺,只能求教。

  李明帆看著她,一臉的認真——

        「激情!一種存在於男人與女人之間的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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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9 00:08:01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激情?

  這字眼讓童童感到錯愕,但因為他的認真,讓她不得不跟著想的很認真。

  「小童,難道你都沒注意到嗎?我們交往了那麼久,但除了偶爾的擁抱外……而且
是家人式的擁抱!我們甚至連接吻都不曾有過。」更別提更進一步的親密關係。

  聞言,童童倏地脹紅了臉。

  算不上是避諱,也並非她太過的保守、守舊,只是她從沒想過那種事,那些關於相
濡以沫、肌膚相親的事情。

  跟他交往時沒想到,更不會想到,他竟在這時候突然提到這些事。

  「怎麼突然說到這個?」這話題讓她不自在到了極點。

  「你其實也從沒有想過吧?」李明帆苦笑。

  「難道、難道你都在想這種事嗎?」她脹紅了臉反問他。

  「就因為沒有,那才有問題。」李明帆如此說。

  「什麼意思?」童童被搞糊塗了。

  「男人是一種感官的動物,包括我也一樣,可是我們交往那麼久,卻從沒親吻,也
沒有任何進一步的親密行為,你不覺得很不合理嗎?」他問。

  她後知後覺的想到:對喔!

  「別說男人是感官的動物,在愛情面前,女人也是一樣,想親近喜歡的人,那是天
經地義的事,但我相信,那種心情,你對我從來沒產生過吧?」他再問。

  她必須承認,他說對了,光是想像兩人親吻的畫面,都教她覺得不自在。

  「以前我從沒去想,但經過這段日子,我發現我跟你之間的感情,與其說是男女之
情,還不如說是一種親情,一種像是兄弟姐妹的手足之情。」李明帆百分百的認真。

  他的認真讓童童也跟著認真思考……不得不承認,他說的有幾分道理!

  當初在他們分手時,悵然的感覺是有,但她並沒有經歷想像中、失戀的心如刀割、
或是任何傳聞中、被拋棄者該會有的痛不欲生。

  至於心底的那份悵然若失,如果用他的解釋來代人的話,一切就合理了!

  對她來說,他們兩人的分手,與其要說是情人的背叛,感覺上更像是失去一個哥哥
或弟弟一樣……「你明白我意思了?」李明帆注意她細微的表情變化。

  「所以……」童童吶吶的找出一個結論。「傅小姐……就是會讓你想親近的人?」

  以三、四個月前,傅心雅本人宣稱的懷孕來算,現在肚子應該看的見了,那腹中的
孩兒,便是最有力的例證!

  李明帆似乎沒料到她會在這時提起傅心雅,表情有些不好意思。

  「心雅她……雖然說跟你比起來,她的個性簡直壞得可以,既不懂得溫柔,也從不
體貼,甚至在有些時候,她不講理,有些些的任性妄為,罵人罵的比我還凶,可是……
」諸多的缺點,在這聲的「可是」化為烏有。

  「可是你愛她?」輕聲的,童童為他說出結論。

  「是的,我愛她。」李明帆爽快的承認,承認後倒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為什麼
,即使細想起來,她的性格有點糟,但我記得的,卻淨是她好的一面,記得她的爽朗,
記得她帶著點魯莽、卻有點孩子氣的可愛模樣,或者脾氣並不怎麼好,但說起來,她其
實是一個直來直往,沒什麼心眼的人。」

  童童聽的出神,總覺得眼前的李明帆,似乎跟以前不太一樣,變得……變得成熟了
一些,不再是當年在學校時、在跟她交往時,那個說話跟做事總橫衝直撞,像個沒長大
的孩子一樣。

  想的正出神,帶著稚氣的聲音無預警的介入這番談話當中……「你幾個月之前,不
是還想跟阿姨復合的嗎?」開口的是闕寧封,挖著面前的的冰淇淋,樣子顯得若有所思


  「之前你還說阿姨比較適合你,在山上大吵大鬧了一頓,現在你卻說你愛著那個女
人,這不是很矛盾嗎?」不開口則矣,一開口就是連番讓人難以招架問題。

  「對不起……」李明帆尷尬,但也只能承認錯誤,「因為我跟心雅都是好強的人,
即使對對方有好感也不願表現出來,認為先承認愛上對方的人就是示弱,雙方都擺高姿
態的結果,每回見了面總是以吵架收場,那時我跟她吵得極凶,我心裡頭忍不住想起小
童的好,逃避的心理作祟,所以就逃到小童那邊去了。」

  輕哼一聲,小大人不客氣的投去輕蔑的一瞥,結論,「原來你是在利用阿姨!」

  「利用?」晃著椅下的兩條小胖腿,注意力從點心上轉移的小人兒也加人討論,問
道:「什麼是利用?」

  「那是很不好的事,你不要學。」講得毫不客氣。

  李明帆無比難堪,童童卻感動莫名!

  阿姨……寧封叫她了,過去總是避免稱謂的寧封,那個倔強到極點的寧封,他……
他叫她阿姨了……哦!這真是太教她感動了……「對不起。」李明帆被奚落得有點難堪
,萬分鄭重的道歉,「當時我跟心雅之間有太多的不確定,也有太多的猜疑跟衝突,所
以、所以我……」

  有點講不下去了,因為該聽進這番解釋的當事人笑得很夢幻,好像沒在聽;聽的人
反倒是問話的小鬼,而他好像沒必要對這小鬼解釋這些。

  「總之,對不起。」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又一次鄭重的道歉。

  「沒關係了,明帆。」童童柔柔制止他的自責,「你能發現自己的心意,找到真正
心之所愛的人,這是一件好事,不必要一直對我道歉。」

  「小童……」真是超級感動,這就是他所認識的童童,總是溫柔包容的童童。

  太過的感動讓李明帆脫口而出,「也許你不相信,但我希望你幸福,希望你比任何
人都幸福。」

  從來也不覺得自己不幸過,童童不知道該說什麼回應。

  「謝謝。」最終,她只能笑著接受他的祝福。

  「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她的善良與美好讓李明帆對她有信心,誠心道:「希望
你能盡快遇上『那個人』,不僅僅是學伴、或是手足之情,而是一個懂你、愛你、能伴
著你一世到老,讓你用『女人』的方式來愛他的人。」

  「當然,千萬不要學我跟心雅。」忍不住以過來人身份叮嚀,「當你愛上一個人,
坦承面對、努力去把握住才是正途,若只是為了無聊的自尊問題,不肯正視自己的心意
,還用傷害的方式來攻擊對方,能得到的也只有痛苦而已。」

  「嗯!我會記住你的忠告。」自認心如止水,此生怕是沒機會面臨那樣的情感問題
,不過,她還是很謝謝他的好意。

  「小童,別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畢竟認識多年,李明帆輕易看出她的不當一回
事,導正道:「這種事,又不是電影要上映,真正的愛情要出現時,它是不會打上預告
,通知你它要來了。」

  因為他的舉例,她想像那畫面,忍不住失笑。

  「我是說認真的,就像我跟心雅,因為是被迫相親見面,我們從認識的那一天就吵
個不停,但哪裡會知道,就這麼吵著吵著,吵出了對彼此的在乎跟介意……」回想過去
,李明帆覺得自己蠢得可笑。

  斂神,他以自己為例,一臉正經的說道:「小童,人的心是很奇妙的,有時你以為
你痛恨對方,以為你不在乎,以為你巴不得早早能擺脫掉他,最好來個老死永不相見,
但偏偏在這些的認定當中,就像作對似的,一顆心卻早早懸掛在對方身上,想著他、惦
著他,擔心他有沒吃飽,有沒穿暖,有沒好好的照顧自己……」

  童童聽得好認真好認真。

  「不只如此,有時候他做的一些事讓你無法認同時,你即使是被氣得半死,私心裡
卻依舊希望他能夠幸福,露出開心的笑容。」李明帆露出不好意思的笑,「聽起來很沒
救是不是?但當你愛上一個人的時候,卻由不得你選擇,因為,一顆心全讓他的影像裝
得滿滿、滿滿的。」

  歎了一口氣,李明帆也坦誠,「我這樣說,可能會讓你覺得我很窩囊,可是在認清
我對心雅的心意之前,有時候,她光光只是一個眼神,就能讓我心慌意亂,連手腳都不
知該怎麼擺……唉!我對她呀真是沒辦法。」

  童童很不願意承認,但在李明帆的坦誠描述後,她的腦海中,竟然浮現出雷冬凜那
張冷冷酷酷的臉孔。

  有些些的吃驚,她不知道為什麼這時候會讓她想起了他。

  「你不用太吃驚。」李明帆誤解了她的驚訝表情,「我只是拿我自己舉例,並不表
示你的對象會像我跟心雅那樣,會跟你說這些,也只是想提醒你,在愛情來時,別像我
一樣不自覺又抗拒,白白繞了不必要的冤枉路,讓雙方都受罪。」

  童童沒法兒聽進這番的說明,因為,她讓腦中雷冬凜的影像搞得方寸大亂,不明白
她怎麼會想起了他,更不明白,她怎麼會無法克制的,一再拿他來印證李明帆方纔所說
的話語。

  她發現,她其實只是沒去正視而已,要不然,她對雷冬凜的在乎跟介意,根本就到
了一種不合理的地步,更不會由得一顆心盈滿了他的影像,讓她無時不刻的惦著他那張
擺酷擺得渾然天成的冷厲俊顏。

  而且她不該在意的,他要拒絕全世界,他不想親近任何人、或是不願意讓人接近他
,那都是他的自,由,是他個人的問題,她實在沒必要因此憂心、為此苦惱,心憐他其
實跟常人一樣,有著各式各樣的情緒,只是偽裝得很好、隱藏得極深。

  這些都是他的事,是他的選擇、是他的自由,那麼……她為什麼要那麼的在意?

  在意他那層冷漠的表相之下,被真實隱藏起來的他,在意著他其實只是個不知如何
表達自己、極為任性又極會鬧彆扭的小孩子,一個讓她絕無法放任著不管的小小雷冬凜
,他就藏在那兒……愈想,童童的臉色愈是難看,因為她不得不承認,她好像……真的
……似乎是在不知不覺間,由著憐惜、由著她壓根無處回想的理由,愛上了雷冬凜。

  那解釋了一切,解釋了她對他的在意、對他無法放手的關懷與憐惜之意,更解釋了
他近期的刻意疏遠,為何會讓她覺得不舒服,甚至引發她感到受傷的感覺。

  答案只有一個,那就是她愛上了雷冬凜!

  ※※

  與李明帆的巧遇若是天意的話,那麼,與雷行韜的見面就是一場人為的意外,讓童
童驚訝得一度失去思考能力的意外。

  因為她完全沒有心理準備,也因此一上車,發現車上多了一人時,差點沒嚇壞了她
,更別提,在認清楚那人的身份竟然是雷家歷代來最優秀的「影子」,也就是一直以來
,完美擔任雷冬凜的替身,擔任對外主事者形象的行韜,驚雷集團的雷行韜……初初省
悟到這一點,童童真是吃驚到說不出話來。

  事實證明,雷冬凜口中的行韜,真是驚雷集團的執行長雷行韜!

  雖然這事童童先前也曾假設過,但假設跟事實成立總是有點差距,真相突然活生生
的呈現到了眼前,在沒有心理準備下,她還是感到吃驚,更何況,她實在不懂,日理萬
機的雷行韜怎麼會親自來接他們?「我來,是拿這份文件給你。」輕易猜出她心中所想
,雷行韜拿了一份文件給她。

  順從的接下文件,童童被授意打開觀看,而她也真的看了。

  「這個……」翻了幾頁,她啞口無言。

  「不用懷疑,那是凜要送你的禮物。」雷行韜淡淡說道,好像交給她的只是幾張聖
誕卡紙,而不是值價連城的贈予資料。

  「禮物?」這名詞讓童童更加無法思考。

  這份禮物,好大,真是太大一份了!

  她相信,這世上沒有人會把數筆土地、單位有「甲」甚至以「公頃」計算的大片土
地,包含已算不出幾個零的現金,隨手當成「禮物」來送人。

  「那是他的心意,送上李家的所有資產,代你出氣。」雷行韜仍是說的平靜。

  李家的所有資產,這麼說,李家的破產,真是因為她?

  童童無言,好像自從遇上李明帆後,衝擊一個接著一個而來,而且一個比一個厲害
,根本讓她無招架之力。

  「為什麼?」好半天後,她只能這麼問,實在不懂雷冬凜在想什麼。

  「聽元官說,凜重度迷戀著你。」雷行韜給她一個痛快。

  「迷戀?」童童幾乎是無意識的重複這字眼。

  「我查過字典,上頭說,迷戀……」雷行韜忠實轉達這兩字的字義,「酷好事物、
進而入迷難捨。」

  頓了頓,順便來個造句解釋,「說凜迷戀……不!是重度迷戀你,意思也就是說,
他十分酷好你,對你極其入迷又萬分難捨。」

  對、對她?

  無法抑制猛然失序的心跳,但童童仍試著要讓自己理智,保持住客觀的立場,軟軟
的反駁,「你別聽元官亂講,他最愛亂講話了。」

  「你倒是瞭解他。」想超那可稱之為頑劣成性的人,雷行韜微笑,寵溺之情,溢於
言表。

  一旁的闕寧封輕哼一聲,「難得他竟也有正經的時候。」

  「是啊!只是沒想到是為了這種事。」雷行韜隱隱一歎。

  聽著他們兩人一搭一唱,童童不知該從何接話,抱著懷中憨然恬睡的小人兒,羞怯
甜美的模樣看起來很是無辜。

  從她一上車時,雷行韜便把一切看在眼裡,這也是他刻意安排這場會面的主因——
眼見為憑,他得親自見過這個傳聞中的女子才行。

  坦白說,以容貌來論,她並不是特別的美艷絕色,但實話說,那清秀婉約的模樣確
實讓人覺得極為順眼,是一種使人想親近的親切感,而她無害純真的氣質更是能引入保
護欲的那種。

  但即為特別的,即使她看起來一副需要人呵護憐惜的模樣,可是懷抱熟睡中鳳兒,
那細心守護小娃兒睡眠的姿態,卻意外的顯示出,現實並非所見的那麼一回事。

  那是不容動搖、全然的母親之姿!

  雷行韜相信,只要被她歸納到羽翼下,即使得浴血奮戰、付出一切,她也一樣會不
顧一切,就為了她所要保護的人,抑或者只是一個她堅持的信念。

  有著蒲柳之韌,更有化雪的冬陽之溫,這是觀察後,雷行韜所總合到的感覺。

  不得不承認,也該是她這樣的人,才治得了雷冬凜那個空有商業頭腦,但實則是拒
絕長大、拒絕與人親近的小孩……「如果是你,我就放心了。」雷行韜很突然的說了,
然後指了指她放置一旁的文件,說著:「因為從沒發生過這種事,我想,這是凜表達喜
歡的方式了。」

  微微一笑,雷行韜似乎覺得有趣,「手法只能算是古老,但以他的程度,他也只能
想到用這種掠奪的方式來討你的歡心……我把他交給你了,小童。」

  話題一下轉那麼快,童童表情明顯無助。

  她根本還沒弄清他到底在想什麼,哪知道突然間就被委以重任。

  「也該是讓他長大、面對現實的時候了。」那個強到可以超越影子身份,來個角色
大交換,直接代雷冬凜登上台面應對一切的男人看著她。「我可以相信我的判斷……你
是願意守護他、想為他帶來幸福的吧?」

  在他的注視下,不知是不是錯覺,童童總覺得自己像是被看透了一般,什麼心事也
無所隱藏,但奇妙的是,感覺並不討厭。

  很可能是因為雷行韜明顯形於外的成熟跟穩重,以及他話語中明顯對於雷冬凜的關
心,綜合這些,他給人的感覺不只是可靠跟值得人信賴,更是有一份鄰家大哥似的親切
感。

  她沒辦法討厭一個真心關懷雷冬凜的人,面對他那自家的兄長一般的親切,讓童童
沒辦法對他掩飾自己的心意。

  就算她想瞞也瞞不了,臊紅的臉早巳洩漏了她小女兒家的微妙情愫,那是她對雷冬
凜的情感,她想否認也否認不掉,索性試著大方承認。

  點點頭,沒直接說出口,可是已承認她對雷冬凜的心,她想守護、會盡全力讓雷冬
凜得到幸福的決心。

  雷行韜露出笑容,不是平常面對媒體的公式笑容,而是一抹只有家人才能看見的笑
,真心的微笑。

  「那麼,一切就拜託你了。」

  ※※

  轟隆轟隆,如同去時一般,飛回來的直升機發出一樣震撼山河的噪音。

  雷冬凜雖然努力的忍住,忍住了不親自去接人,但算是功虧一簀,想見一面的渴望
凌駕了一切,讓他出了陽台,遠遠的看著採購歸來的三個人。

  並不覺得是自虐,他靜靜的看著那步下直升機的人兒,看著她抱下了風兒,牽著寧
封下機,然後傾身,拿出購物的紙袋。

  雷冬凜直覺皺眉。他明明讓元官熹出面特別交代,要她買了東西只拿收據就好,至
於物品則是日後再派人統一取回,省得她顧著兩個孩子還得拿大包小包,沒想到她卻把
這叮囑當耳邊風,還是拎著東西回來。

  雷冬凜才對她的自找麻煩感到不高興而已,就見前去接人的元官熹接手過幾個紙袋
,似乎對她說了些什麼,然後……她看向了他。

  雷冬凜一怔,但遠方的她確確實實的朝他的方向看來,不只是看,她還伸出了手,
朝他輕揮了兩下。

  他假裝沒看見,別過了頭,轉身離開了陽台,心底瀰漫一股他無法解釋的惱怒感,
也不知是氣元官熹出賣了他,還是因為被發現而老羞成怒。

  回到房裡,無事可做,更顯出他心中的焦慮感……他知道這股焦慮感的原由,不就
是因為那個女人,那個光是存在就影響著他,讓他感到困擾的女子。

  更可怕的是,那種的影響程度是一日甚過一日,從一開始只是想看著她,演變到最
後,卻形成一股讓他感到害怕的佔有慾。

  他很清楚事情是怎麼發生的!

  就在那一天,她累極、在他懷裡睡去的時候,看著她恬靜的睡顏,他覺得想要更多
更多,好想她能像那當時一樣,永永遠遠的伴在他的身邊。

  永永遠遠?伴在他身邊?

  這些要人陪伴、提到永遠的字句,對於總是刻意與人保持距離、不任人親近的他而
言,真是再可怕也不過了。

  過去他從來沒有經歷過這樣強烈的情緒,也無法理解,在那一時之間,怎會讓他平
空冒出那樣的想法?

  那種迫切想擁有一個人、想不顧一切親近一個人的想法真實的駭著了他,所以,他
直覺的逃開來,但……逃了又如何呢?

  如果一味的逃避真有用處的話,為何他現在會如此的煩躁不安呢?

  敲門聲響得很不是時候,雷冬凜如同一隻暴躁的獸,來回在房裡走著,他不想見元
官熹那張笑臉,不想再聽任何一句的諷刺或是語帶暗示,他光是想都覺得煩。

  「走開!我要一個人靜一靜。」

  門外的人並不把他的斥喝當一回事,房門被打開,雷冬凜惱得隨手抓了枕頭想丟過
去,但枕頭還沒脫手,卻發現來的人竟然是童童,害他僵在原地,怎麼也丟不下手。

  「你在忙嗎?」童童軟軟的問著,像是沒看見他高舉的手。

  「有事?」很不自然的放了下枕頭,雷冬凜冷冷的別過頭,不想看她,因為那會更
加混亂他的心情。

  「我買了很好喝的巧克力粉,是你平常最喜歡的那個牌子,你要喝嗎?」她說。

  「你買?」他注意到她的語病。「為什麼?那種東西會有人送來。」

  「最近你喝得很凶,家裡已經沒什麼存貨了。」她柔柔的提醒他,「雖然元官跟廠
商訂貨,但對方得過兩個禮拜才能送貨來,我怕你沒得喝,所以先買了一些回來。」

  雷冬凜噤了聲,驀地明白,方纔她拎的紙袋,她大老遠拎回來的,是要給他的巧克
力粉。

  「其實我還買了新口味,有焦糖跟榛果香的,感覺很不錯的樣子,我猜想你可能會
喜歡,所以也買了一些,你想試試嗎?」其實有很多很多話想跟他說,但她感覺他的煩
躁,直覺想先安撫下他。

  「我會讓元官弄。」冷冷的下逐客令,「你可以出去了。」

  他的拒絕是那麼明顯,明顯得讓她感到很受傷,脫口而出,「你很討厭我嗎?」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雷冬凜冷冷的提醒她的身份,「你是鳳兒的保姆,做好
你的工作,照顧好鳳兒才是你該關心的。」

  「你對每個保姆都這樣?」她咬唇,一直背在身後的雙手伸出,拿出雷行韜交給她
的文件夾,那是她必須跟他談的問題之——。

  看著她手中的文件夾,雷冬凜一下沒反應過來那是什麼東西。

  「是行韜給我的。」她決意要弄明白他心裡在想什麼,「不只行韜,我今天還遇上
了明帆,我知道你做了什麼,你真的讓明帆家破產了。」

  她提起的兩個人名讓雷冬凜的臉色明顯一沉,省悟到她手中的文件夾放了些什麼,
更是讓他難堪。

  他沒想到,在他指示之前,行韜會私自行動,不但是背著他見她,還自行作主,把
那些證明文件全給了她。

  「送上旁人的家產,這麼貴重的『禮物』,就是你對待保姆的方式?」她很配合,
完全按他的方式來發問,而且自動聲明,「我不知道別人怎麼做,但你的『好意』,我
沒辦法接受。」

  她把文件夾交回到他手上,這是她把它帶回來的唯一原因。

  「為什麼?」雷冬凜隱隱感到惱怒,只因為她拒絕接受他的心意。

  他以為她會高興的,就算是行韜背著他交給她的,但那確實其實是他的本意,只是
,他還沒決定送出的日期而已,沒想到她竟然不領情?

  「我從來沒想過要報復明帆,更沒想過要他家破產。」她退開一步,好能清楚的看
著他,辨認出他最細微的情緒。

  她堅定的態度,讓雷冬凜只有一種聯想——「你……還愛著他?」如遭重擊,他怒
極,更有滿心的不甘;也不知是不甘枉作小人,還是不甘心、她竟還愛著那沒擔當的男
人。

  「你介意……」頓了頓,努力抑制躁意,她勇敢的問他,「你介意我愛著別人嗎?


  這是雷行韜給她的建議,要她打鐵趁熱,必要時,她得克服羞怯,才可能逼出他真
正的心意,她現在正在這麼做。

  「為什麼?」怒極的他還沒發現她的意圖,只在乎一件事,「為什麼是他?」

  清秀的臉兒漾滿可疑的紅潮,彷彿不覺他的滔天怒意,她看著他,眸光帶水,羞到
不行的開口,「凜,你現在的介意,我可以認定是因為你在意,你……你喜歡著我?」

  「我……喜歡你?」所有的怒氣煙消雲散,雷冬凜像是被嚇住了。

  「那個……」對於接下來要講的話,真的很丟臉,而且很厚臉皮似的,她自己也這
麼覺得,但她覺得雷行韜說的有理,她得把握住機會才行。

  「因為喜歡,才會介意我喜歡的對象,正愛著誰,也是因為喜歡,你才會認定,只
要能幫我出氣,我就會開心,不是嗎?」她覺得自己的臉都快燒起來了,不敢相信,她
真的能說出這一番話來。

  雷冬凜怔怔的看著她,恍若未聞。

  喜歡?他喜歡她?

  這些日子的失控,想不顧一切、就算用盡心機也無妨,只求能留下她、讓她永遠陪
伴的妄想……這樣的渴望,就因為喜歡?

  恐怖的感覺席捲雷冬凜的所有知覺,平日泰山崩於面也不改其色的冷凝與威儀全不
見,就像是見鬼一樣,他看著她,露出懼色。

  見他如此,童童更信了雷行韜的話,雷冬凜果真是逃避著什麼,而且是打從心底深
深在抗拒著!

  雖不明白原因,但她明確的知道,她得把他從這種逃避中拉出來才行!

  她上前一步,想好好跟他談談,沒想到他避了開來,甚至像是被鬼追一樣,頭也不
回的往外而去。

  「凜!」童童直覺迫了上去。

  走道上,才剛爬上樓梯來尋人的小鳳兒迎面就看見父親向她奔來。「把拔……」她
伸出肉嘟嘟的小手臂討抱。

  那明白顯示的親近之意更加加深雷冬凜心中的懼意,不敢多看一眼,父女倆錯身而
過,他逕自狂奔下樓。

  小人兒不知道發生什麼事,邁著小短腿轉身想追上去,但小小的人兒重心不穩,突
然的轉身讓她一腳踏空……「鳳兒!」童童伸手,但來不及撈回那小小的身子。

  驚心動魄的尖叫聲讓雷冬凜腳下一緩,回頭,卻看見女兒像個破布娃娃一樣的從樓
梯上滾了下來。

  父女倆再次錯身而過……彷彿慢動作一般,小人兒當著雷冬凜的面,在他的腳邊滾
了下去,直至最後一階,那小身子還滾了一圈半,這才動也不動的癱倒在地板上。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靜止。

  沒有任何的動作、沒有任何的聲音,腥紅的血滲出,由小小的身子蔓延開來,慢慢
的擴散……擴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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