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查看: 490|回覆: 11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黃苓 -【公子耍花漾】《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跳轉到指定樓層
1
發表於 2016-8-17 00:10:23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公子耍花漾 - 黃 苓

雖然爹娘為她訂下一門「好」親事,
不過,她想,她該是無福消受。
理由之一,門不當戶不對——她家雖是一地大地主,
但對方卻是皇家貴族。
理由之二,她不想嫁人,她想像師兄一樣遊遍五湖四海,
到處行俠仗義。
所以,她在婚約到來前半年主動找上門,好和他商量退婚的事。
誰知那貴公子非但不信她是真心要退婚,
還說怕她欺騙善良的他,因此要她跟在他身邊一個月,好觀察檢驗!
甚至說什麼她身手不錯,可以替他扛扛雜物、打退一些蒼蠅蚊子之類。
真想掐死他了事!但,她知道根本行不通。
那是要她認命的任他使喚勒索?  


喜歡嗎?分享這篇文章給親朋好友︰
               感謝作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2
發表於 2016-8-17 00:10:3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天晴地朗的午後。

  金燕城裏最大、最豪華的富興酒樓內,其中一間只有高官貴人才享用得起的幽雅廂房中,此刻除了酒樓的貴客外,忽然多了一名不速之客——

  廂房的門被人從外面輕敲兩下,但未等房內的人應聲,門已被推開;一抹淡碧的人影閃身進去後,立刻反手將門關上。

  房內,立在一旁伺候主子喝酒的年輕隨從,在門被打開後,馬上不滿地轉過頭,打算訓斥這個已經說了兩遍、卻還是沒改進的遲鈍小二;可是,沒想到他一轉頭看見的,並不是酒樓的小二,而是一個嬌小清靈的少女。他不期然地愣住。

  碧衫少女突地朝愣呆的隨從綻開一朵燦爛且充滿歉意的笑花,卻在下一瞬間,原本還立在門後的身影竟像變詭術般忽地來到他一步外。他瞠目結舌,可還來不及訝叫出口、做出反應,少女的右手一揚,毫不猶豫地劈向他頸側,令他眼前一黑……

  年輕隨從在轉眼間被人偷襲劈昏、軟倒在地,而他的主子也已察覺身後異狀地將視線由窗外移回——

  「對不起,慕容逍,我必須和你商量一件事。」首次這麼近距離看到這俊美如花般的男子,碧衫少女發現自己還真有點閃神了,趕緊眨眨眼,跳退一步,對他揚起無害、友善的笑。

  椅榻上,俊美無儔的年輕男子即使發現自己的隨從被人打昏了,神色仍不見一絲慌張;他慵懶半躺靠在榻上的修長身軀甚至還維持著同樣的姿勢,手中杯裏的酒,依樣平靜無波。

  足以顛倒眾生的黑玉俊眸,不冷不熱地看著闖進他眼前的陌生少女。今天他的心情很差,因此,她那臉上的笑,讓他覺得刺目到想殺人。

  「滾。」兩片性感薄唇毫不費力地吐出這兩個字。

  少女倒不驚訝他的回應。事實上,他鎮定自如的表現,已經讓她對他刮目相看了。

  「好,我滾。不過,你最好是先聽我說完這件事。」沒被他陰鬱的語氣喝退,她仍是輕快地繼續道:「我是花漾。我想,你或許聽過我的名字、知道我是誰吧?」。

  花樣?她在搞什麼花樣?

  慕容逍盯著她那一副連她自己也不太確定的表情,眉一皺,正想開口再送她一次「滾」字,一道突如其來的靈光在這時劃過他的記憶——

  花……漾……

  原來……是花漾。

  他記起來了,他終於記得了。

  「……是妳。」神情乍地轉為緊繃。將酒杯丟開,慕容逍坐直身軀,眸心醞釀風暴暗潮地瞪著這個自稱「花漾」的少女。

  碧衫少女一開始光瞧他的神情就知道他完全沒將她放在眼裏,甚至不將她當一回事;但,他竟還是知道她這個名字,可見得她的預料錯了。

  「對,我就是花漾。嗯……你的……未婚妻。」說出這三個字,連她自己都覺得彆扭不自在。吐了口氣,在他愈來愈陰鷙、惡狠狠的注視下,她依舊笑容滿面地打量著他。「其實我很久以前就知道你了,沒想到我爹娘說你小時候是個很討人喜歡的小公子,長大後肯定是個俊帥的貴公子,果然沒錯!」大剌剌地稱讚起他來,一點也不掩飾。

  慕容逍被她毫不遮掩盯著他看的亮晶晶大眼搞得心頭火起。

  花漾!

  事實上,她這雙明燦靈透的大眼的確在一剎間勾起了他隱約的記憶,一張小女娃稚嫩粉紅的小臉閃過他腦海。

  許多年前他就知道自己有個叫「花漾」的未婚妻;不過,一直以來,雖然他對這件婚事根本嗤之以鼻,完全不將它當一回事,卻也明白為了娘親的遺願,不管他喜不喜歡,到了「花漾」十八歲生辰那一天,他還是會去迎娶她——那是他爹娘和花家人約定的日子。只是,這麼多年來,他爹很少提起花家人,而他也刻意不去想關於花家的事,再加上花家也沒有任何消息傳到慕容家——至少他沒接過——所以,他理所當然直接忘了這件蠢事;而這也正是當這個膽敢闖到他面前來的粗野丫頭,直稱他應該知道她是誰時,他才沒在第一時間聯想起來。

  「我不認識妳,別隨便跟我攀親帶戚!」口氣惡劣。哼!他以為花家人已經死光了!

  「也對。你沒見過我,當然不相信我的身份。」對他的不友善態度不以為意,花漾搔搔頭,有點兒著惱該怎麼證明自己就是他的「未婚妻」。但很快地,她腦子裏靈光乍現:「啊!有了!差點忘了,我有這個……」開心地歡呼一聲,她邊抓下自己肩上的小花包袱,伸手在裏面東摸西找。沒一下子,便從包袱裏拿出了一樣東西。「這個,你看看,這是你們家送我們的半邊玉珮,我娘說是你家當初給我的信物。」上前一步,直接把那塊鑲金邊的貴重玉珮遞到他眼前。「這樣你總該相信我了吧?」

  只低眸掃過一眼,慕容逍就清楚他狡賴不掉這個天殺的證物和事實。

  視線直接狠厲地射向她,他盯著眼前這張完全比不上他身邊鶯鶯燕燕、只勉強稱得上清秀的臉龐,心中的防備和厭惡感驟增。

  「妳到底想做什麼?」冷問。

  等不及要來要名份了?慕容逍腦中速速回想他爹幾年前曾提起過關於花家的事;那個時候,由於他對這樁婚事的漠然,因此他爹只約略說到花家在南方。本來是貧苦人家的花家,後來成了鎮上的大財主;花漾則為了調養身子,似乎一直跟著一個師父在習武……

  這也就難怪花漾能夠在一進來時便把他的隨從打昏。

  十多年來沒現身的花家人,尤其是花漾,現在忽然獨自來找他,還把他身邊人打昏,可見得她要找他「商量」的,絕對不是什麼見得了光的事……

  花漾見他好像沒對她的身份再起疑了,卻仍把玉珮硬塞到他手裏。

  慕容逍低眸瞪著手裏的玉珮,不明白她的意思。

  退後兩步,花漾自己找了張椅子坐下。她當然將他那一臉不高興看在眼裏,可她卻絲毫不感難過或遺憾。

  開玩笑!他要是喜歡她,她才要頭痛咧。

  不過,因為有求於他,所以她的姿態可得儘量壓低一點。

  「……那個……首先,對不起,我把你的下人打暈了,因為我想他最好不要知道有我這個人、最好不要聽到我跟你說的事比較好。」先道歉,接著她也不廢話地直言了:「其實,我是來請你退婚的。」

  退婚?

  胸口氣息突地一頓,慕容逍一時竟有些反應不過來。他黑著俊臉瞪她。儘管對她來此的目的,他腦中已轉過各種念頭,但在他猜測的任何一種可能中,卻沒包括這個。

  退婚?這丫頭竟是來找他要求退婚的!

  所以才把可以證明婚約的玉珮毫不在意地還給他?

  「妳要我退婚?」其實他該高興、該立刻點頭答應才是,但他忽然有種既生氣又不甘的火氣在飆升。

  要退婚不認帳的話,應該由他來開口才對吧?這丫頭憑什麼敢退他婚?

  而花漾的回答,更是讓他下顎繃緊,直想把這不知死活、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從窗子丟出去。

  「沒錯。你一定也覺得這樁婚事很荒謬對吧?我爹娘說,因為你爹娘及時送我們的一錠金子救了我們一家人,所以無論如何都要答應你爹娘的請求,長大後把我嫁到你們家。本來我也覺得要報答你們家的救命之恩,嫁過來是應該的,可是後來愈想愈不對勁……」雙手環在胸前,她對自己爹娘當年的報恩之心感到好笑;生動鮮明的水眸朝他笑瞇著,她說話不拐彎抹角。「等我長大了一點,才知道你們慕容家是皇家貴族之後,身份一點也不普通平凡,所以有可能那時候你爹娘只是隨便說笑;我們哪裡配得上你們家,你說是不是?」

  慕容逍挑眉。「妳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她坦白到驚人的話,意外令他的火氣降了一分。

  「所以你同意我說的?」

  在她家鄉梅崗鎮,中原金燕城慕容家的事蹟並不難聽到;雖然她自小就知道自己的未婚夫是慕容家的公子,而且她年年收到遠從金燕城寄來的生辰禮物也不曾間斷過;但直到她長大之後,才清楚體認到什麼叫門不當戶不對。就算她花家是梅崗鎮的最大財主,卻仍是不及慕容家的九牛一毛,更別說要跟那樣的貴族之家攀親了。可偏偏她爹娘卻很認真地看待這門親事。

  她那副巴不得快快甩了他的雀躍神情,再度讓他的情緒惡劣起來。

  「替我倒酒。」開口,卻是命令她。

  花漾愣了愣。「咦?……呃……倒酒……酒在哪兒?」回過神,毫不在意他高高在上的支使語氣,她站起身往四周瞧了瞧,很快便發現一壺酒放在他椅榻側的小桌上。她立刻走過去、拿起酒壺,再移到他榻前。

  「哪,你的酒。」直剌剌地將整壺酒遞向他。

  他的下巴肌肉隱隱抽搐。「我是說,倒酒。」要他將酒壺拿起來灌嗎?她到底是故意整他還是裝笨?

  經他一提醒,她這才猛地醒悟,不好意思地吐舌笑笑,趕緊在大桌上找到酒杯後,穩穩地將酒壺裏的酒倒到杯裏,再遞到他面前。「來,你的酒。」

  冷眼旁觀她動作的慕容逍,面無表情地盯著她清亮到礙眼的笑臉。哼了哼,他接過酒杯。

  再次慵懶地斜靠在椅榻背上,他舉杯,慢慢啜飲了幾口。

  「……喂!到底怎麼樣?我聽我爹娘說,一等我滿十八歲,你家就要來迎娶我。我再過半年就要十八歲了,你要退婚的話,可得快點兒行動。」花漾可沒辦法像他那樣悠哉。「你家裏的人應該跟你說過這日子吧?」

  「妳以為,我們會真的遵守這種承諾?」他故意道。

  花漾不笨。看了他兩眼,原本一直笑著的小臉首次皺了皺。「我想,要是這樣,你也不會知道這親事,而我更不可能每年都收到生辰禮物,對吧?」

  而且,半年前,她家就收到慕容家老爺的親筆問候信函,表明一年後會遵照約定去迎娶她進門的事,所以她才會開始苦惱。其實高攀不上慕容家是理由之一,但最大的原因是她根本不想嫁人。她想跟師兄一樣四處仗義行俠,並且遊遍五湖四海。她曾跟師父師兄說過自己的心願,不過他們總是笑她傻;因為知道她爹雖然寵她,但對於「報恩」這件事可半點不會讓步。

  也就是因為這樣,她才決定親自來找慕容逍商量。

  她認為,依慕容逍的身份和個性,應該比她還不願接受這親事的安排吧。

  盯著她滿是遺憾的表情,慕容逍很確定她並不是裝出來的。

  哼!多少女人夢寐以求想嫁進慕容家、當慕容家的少奶奶,沒想到她倒想盡辦法要把這機會往外推、要和他劃清界限……

  他偏不讓她如願!

  至少不是現在就放過她。

  「很多人都想要和我慕容家攀上關係,那些人什麼手段都耍過,所以妳以為我會輕易相信妳真的要退婚這種話?」某個念頭迅速生成,他開始用話引誘她。

  花漾立刻急地跳起來。「我發誓,我對你真的沒有其他企圖!」他怎麼這麼不相信人啊?本來她還以為很快就可以解決這事,只要她跟他提,他一定會爽快答應,哪知道他疑心病這樣重!

  「妳要如何證明?」墨黑的眸掩過一絲惡意和趣然地看著她的跳腳緊張。

  她錯愕,愣住。

  啊?證明?這要怎麼證明?

  著惱地抓抓頭,她皺著眉苦苦思索。

  慕容逍忽然發現,看著這丫頭被困住的神情,反倒使他的心情變好了一些。

  「我倒有一個辦法可以讓妳證明……」觀賞夠了她的焦躁苦惱,他才慢條斯理地開口。

  她來回踱步的腳丫子馬上停住,跳到他面前,一張閃著燦亮神色的小臉迎向他。「什麼辦法?你想到什麼辦法了?」催促他。

  不動聲色地睇著她再度閃現笑意的眉眼,一縷清淡的幽香不期然竄進他鼻間,他一怔,胸口下的心臟莫名鼓動一下;但他立刻回過神,很快便甩開那一瞬間的失常,輕易又掌握住自己的心思。

  「我看就用時間來證明吧。」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這才對著表情愣愣不解的她繼續道:「我要觀察妳一個月。在這一個月之內,我會仔細觀察妳是不是說真話,再考慮要不要退婚。」

  「這個……哪有這種辦法啊!」既驚訝又覺得好笑。她搖搖頭,想到重點了。「你要不要相不相信我,應該兩、三天就可以知道了吧?一個月?時間太長了。再說……你要怎麼觀察我?每天把我叫到跟前一次,然後問我一個時辰的話哦?」忽然懷疑起這男人的腦子有沒有問題。

  沒錯過她懷疑的目光,慕容逍對她板起臉。「妳以為我很閑嗎?這一個月,妳當然是跟在我身邊,供我隨時觀察檢驗——」

  他話還沒說完,花漾已經叫了出來。「這怎麼可能!你你……你不要太過分了!喂!你的意思不會是要我當你的下人吧?」

  「要不要隨便妳。」他也很乾脆。「反正急著要退婚的人又不是我。」以退為進。

  「你……」握拳,她忍住打昏他的衝動。不過這時地上忽然傳來的呻吟聲讓她一頓,想也沒想的,立刻跳到那個正轉醒過來的隨從旁邊,蹲下身,毫不猶豫地再補他一拳——

  連哼都沒哼出聲,倒楣的隨從再次被打暈過去。

  看著她俐落揍人的動作,慕容逍臉頰的肌肉不禁跳了跳——這丫頭,果真不是普通的千金小姐。

  解決了隨從,花漾起身,瞄了那個優雅坐在椅榻上、一副這事一點也不急的男人一眼,反倒開始懷疑起自己是不是猜錯了。

  這人難道真不介意要娶她?

  ……可她一點也不想嫁給他啊。

  「慕容逍……你要不要再想想其他辦法?」苦著臉,她只想用最快的速度辦好這件事。

  修長的手指閑閑地把玩著空酒杯,他似笑非笑。「我覺得,就照約定娶妳這辦法比較不用大腦。」

  她頓感挫敗。「……那……縮短時間行不行?」掙紮。

  「一個月。」沒得商量。她愈掙紮,他愈想玩她。

  她忍不住咬著牙,忿忿地控訴:「你根本是在勒索我!」

  沒想到他竟涼涼地點頭了。「對。我身邊不巧剛好缺一個下人。而且,我瞧妳身手應該不錯,可以順便替我扛扛雜物、打退一些蒼蠅蚊子什麼的。妳不會以為我很善良好騙,妳一來我就該高高興興答應妳退婚吧?」

  瞪大眼睛看著這個一點都不可愛的男人,她最後吐了口大氣。「你哪裡善良好騙了?我只是認為你應該跟我一樣非常樂意擺脫這樁婚事而已。」

  「現在妳應該知道,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這種事了吧?」他斜睞向她。沒錯!他承認他是在勒索她,故意要整她。這丫頭恐怕到死都不知道,就是她這副迫不及待要擺脫他的態度惹惱了他。有時候,誠實坦白可不是件好事。

  是是是!她明白了。

  在屋裏團團轉了兩圈,又停下來,她扭頭朝那正在倒酒喝的可惡男人覷去。「你不怕我趁機掐死你了事?」待在他身邊,她更好偷襲了。

  「妳會嗎?」那倒刺激。

  「……不會。」最後悶悶咕噥。

  為她的誠實,慕容逍差點仰頭大笑。除去她令他生氣的那一部分,他忽然發現她還真是個寶。

  他身邊從來沒出現過這樣的女人。

  也許,這就是他想把她擺在身邊玩的另一個原因。

  「妳就將它當作是我答應退婚的代價,這樣有沒有好過一點?」其實他對女人向來溫柔體貼,怪只怪她出現在他心情最糟糕的時刻。而且,今天,隨著時間愈晚,他只會愈難伺候……

  搔搔頭,她可不覺得這樣想有哪裡好過了。

  盯著他,本來還在為他出的難題困擾,但忽然間,她倒是注意起他的臉色來……

  「慕容逍,你沒事吧?我沒立刻答應你,你有這麼不高興嗎?」她直覺道。

  慕容逍抿唇,俊顏罩著一層陰霾。「少抬高自己的身價,妳有什麼本事惹我不高興?」不客氣地譏諷。

  咦?說的也是。她立刻閉嘴。

  黑白分明的大眼滴溜溜地一轉,她倒是回想起來,好像自她闖進來見到他開始,他這張好看的臉上就一直沒有笑容……

  目光投向他手中的酒,她又若有所悟了些。

  一個人在這裏喝酒、看來心情不好,嗯……這男人不會是有什麼解不了的心事吧?譬如……被某個姑娘甩了?她腦中忽然閃過這個聽過最多的八卦流言……

  「你被甩了?」下一霎,她心裏想的立即化作言語脫口而出。

  沒想到慕容逍的反應會那麼激烈——他的手掌猛地握緊,手上的酒杯立刻應聲而碎。

  「啵」一聲,酒液從裂開的杯緣流下,沾濕了他的手;而他彷彿渾然不覺地鐵青著臉、緊瞪著她。

  花漾首先注意到的是他手上的杯子。「啊?杯子……慕容逍,你的手好像流血了……」一邊驚訝他的力道,一邊下意識地跳向他,想也不想地抓住他受傷的手,立刻要他放開碎掉的酒杯。「喂!你快放手!」抬眸,她這才察覺他難看到不行的臉色。她愣了愣,可下一瞬,她的一隻手臂忽然被他抓住,接著他竟像是瘋了一般拖著她大步往外走。

  差點被自己的雙腳絆倒的花漾,反應很快地隨即調整好腳步,毫不慌亂地跟上他;沒掙開他抓緊她手臂的大掌,只是看了看他的手在她衣上留下的血跡,再抬頭看向這高了她幾近一個頭的男人側臉——她清楚瞧見他眼底的憂鬱了。

  心不由自主地縮緊。她眨眨眼,意識到自己似乎在不經意間不小心觸碰到這男人的傷口了……

  幸好,慕容逍的失控只是一眨眼間——就在他把花漾拖出廂房、將要衝出酒樓之前,他乍地恢復了神智,停住腳;他粗重地喘了幾口氣,然後低下頭,像要殺人一樣地恨恨瞪著這踩中他痛處的可惡丫頭。

  「妳……」青筋微露。

  「你要趕回家去嗎?可是你的隨從還躺在裏面耶。」她笑咪咪地,像是天真不解世事地說。

  原本欲爆發的怒火突地被澆熄了一半,慕容逍冰封的俊臉仍含著駭人的怒氣。他俯瞪向她。

  「喂!你的手不會連痛都不會痛吧?要不要去找個大夫包紮一下?」她皺起一張小臉。「我是不介意你把我的衣服當紗布啦,只是血跡真的很難洗掉……」小小抱怨。

  這丫頭,是存心要氣死他嗎!?

  深呼吸一口,他決定了。

  沒放手,他站直身,繼續抓著她往酒樓外走。

  「喂喂!慕容逍,我的帕子給你用,你先放手好不好?」掏出懷裏的帕子,她跟他交換條件。向來低調的她可不習慣引人注目,但現在被他抓著手穿過半個酒樓大廳堂往外走,不想成為酒樓所有人注目的焦點都很難。

  嗚……她可不可以把臉遮起來?她一點都不想以後走在路上被人認出來。可是……可是她若是真答應他那種喪權辱國的條件,以後她要往哪裡藏啊?

  因為這男人到哪裡都是眾人注意的目標,就算她身材比他矮小很多,也很難藏吧?

  慕容逍是放手了,不過是在一路把她拖拖拖,拖到酒樓外、拖到大街上後才放手。

  他一放手,花漾就趕緊從他身邊跳開。

  慕容逍立刻察覺她避他如蛇蠍的舉動,可這回他僅是偏頭淡瞟了她一眼,便繼續邁步往前走。

  被他陰森森地盯了一眼,花漾雖然有些頭皮發麻,但當她立在原地看著他在日暮下愈走愈遠的背影時,心頭像是忽然被什麼攪動般的她,最後還是重重甩了下頭,認命地追了上去。

  「……你要去哪裡?找大夫嗎?」三兩下就追到他身邊,她忍不住一邊好管閒事地問、一邊低頭仔細梭巡他的右手掌心。一會兒之後才瞧見他手上的血跡早已凝固,似乎已無大礙。

  她把帕子悄悄收了起來。

  「妳再跟上來,我就認定妳要當我的下人一個月了。」看也不看她,卻直接將選擇權丟給她。

  她下意識地停下腳步,盯著他繼續往前行的高瘦身影,很快地,她無力地抓抓自己的頭,又投降了。

  再跟上去,也不多想了。「好吧,下人就下人。說不定兩三天後你就受不了我的笨手笨腳,順便看清我不適合當什麼慕容家少奶奶就叫我滾蛋了……那現在我可以問,你到底要去哪裡了吧?」

  慕容逍並沒有對她的投降露出一絲得意,他的眸光和臉色依然隱含著悒鬱。

  「喝酒。我要去喝喜酒。」像是在回答她,更像是自言自語,他低低地說。

  喝喜酒?花漾的反應毫不修飾。「我覺得你看起來比較像要去給人家上香。」大概明白他要去哪裡了。

  彷彿被她的話震住,慕容逍的表情驀地陰沉下來。他撇過頭,銳利的目光釘上她。

  向來膽子很大的她,可沒被他嚇到,反倒笑咪咪地伸掌,用力在他背上拍了一下,大剌剌道:「好啦、好啦,不管是喝喜酒還是上香,你要去就去吧,反正我從現在開始得跟著你,就算你喝醉了,還有我可以扛你;要打架,我也可以奉陪,怎麼樣?」

  差點被她這一掌打出內傷。到這時候,慕容逍總算親自體會到這丫頭的手勁到底有多大,還有,說話有多粗魯了。

  轉頭向前方,他不著痕跡地避開她的「鐵沙掌」,大步往東街走。

  事實上,他現在已經開始懷疑,他一時衝動把這有點兒危險的丫頭放在身邊到底對不對;不過,她那不知道是不是看穿了什麼,以及滿是男子義氣似的舉動,卻莫名地讓他腦子清醒不少。

  花漾瞧他沉默地走著,也只好摸摸鼻子,不再多嘴。

  反正她說到做到。他想喝醉,她就負責出力扛人吧。

  落日西下,夜降臨。
  
  東街的知縣府,今天四處張燈結綵,賓客絡繹不絕。原來,今天是知縣老爺獨生子和金燕城最大錢莊的千金拜堂成親的好日子。當然,這一是地方大官,一是富商大戶的雙方結為親家。可是城裏的大事,所以從早到晚,知縣府不知已經通進了多少來賀喜觀禮的達官貴人,城中顯要;甚至於,就連慕容家的慕容公子也來了。
  
  只見一身風度翩翩、俊若天神的慕容逍一踏進知縣府,立刻吸引住眾人的目光與竊竊私語。
  
  慕容家,即使遠離了京畿要地,卻代代有人位居高官,與皇族關係匪淺,甚至有個多年來未經證實的傳言說,慕容老爺慕容盛顏已在多年前逝世的夫人是皇族公主;自然地,慕容逍是皇族之後的說法更使得慕容家在城中百姓的心中,多了層貴族的神秘氣息。不過,就算沒有這層皇族色彩的籠罩,慕容家仍是身世顯赫,原因就在於慕容家的三位千金不是身為將軍夫人、相爺夫人、便是於爺妃,所以在金燕城,有哪個當官的不對慕容家巴結三分、禮遇三分?
  
  至於被視作天之驕子的慕容逍,其瀟灑風雅又帶點兒傲岸自負的貴公子神采,自然與多數不學無術的紈褲子弟不同,也使得他更容易擄獲姑娘們的芳心。而他的名字的確和不少姑娘家有牽扯——幾位富家千金,幾位大家閨秀,再加上他時常流連的幾家青樓勾欄院的當家花魁紅妓,那就更不用說了;所以,他才會給人們另一種花花公子的形象。
  
  而知縣府娶媳婦,知縣大人當然早早就親自送帖至慕容家。由於慕容家老爺先前已表明這陣子有事不會留在金燕城,所以今天只派人送賀禮過來。沒人預料到,一直未在賓客名單內的慕容逍反而出現在知縣府。可他的出現,卻也意外引發人們再次對他與新娘子之間關係的揣測聯想。
  
  慕容老爺向來交遊廣闊,而「財源錢莊」的老闆郝益不但是慕容老爺的老友之一,與慕容家時有往來,就連兩家的子女也自小便玩在一起,直到長大了才因男女之別減少私下拜訪。不過,即使如此,有關慕容家公子和郝家大千金互相愛慕,日後有可能訂婚成親的傳言卻始終沒斷過。直到三個月前,郝若梅與知縣獨生子孟庭安訂親,這傳書才多少平息了下來。只是,人們沒想到,與郝若梅被暗傳有私情的慕容逍,竟會大大方方地在她的婚宴場合出現,也難怪所有見到他的人,一方面為他依舊矜貴逼人又俊雅風流的姿態所懾,一方面忍不住對他投以驚訝的目光。
  
  而被下人通報的知縣孟從賀雖然同樣也愣了愣,但立刻撇下身邊瑣事趕去迎接他。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3
發表於 2016-8-17 00:11:03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下人已必恭必敬地將慕容逍和他的丫環迎到大廳外。
  
  「慕容公子,您來啦,歡迎歡迎!」孟從賀一見到這位貴客,早已堆滿笑地忙不迭道。
  
  慕容道早習慣人們對他的前恭後倨,就算是這位知縣大爺也一樣。他從容自若對孟從賀道:「知縣大人,抱歉,我是臨時來,沒準備給您娶媳婦的賀禮,您不介意吧?」
  
  孟從賀趕忙搖搖手。「您別這麼說,您別這麼說!您能親自來祝賀就已經是對我們最大的賀禮,便何況慕容老爺早已派人送來賀禮了。」他當然多少耳聞新媳婦與慕容逍的事,但兒子早跟他合格證那些全都是謠言,他這才稍微放了心。不過,如今慕容逍不顧流言前來喝兒子與新媳婦的喜酒,他反倒不知道該安心還是擔心。
  
  兩人直說著場面話,四周的賓客見到這一幕,也都不由得拉長耳朵、張大眼睛注意著他們。
  
  只可惜,這兩人,一個是官場老狐狸,一個是地頭蛟龍,就算他們之間真有疙瘩,旁人也不可能有機會看好戲;所以很快地,當兩人禮貌地打過招呼,主人家又去忙著招待客人,而這位貴客被下人帶領去大桌喝喜酒後,人們注意的焦點才被分散。
  
  至於慕容逍,還真如他先前說的,是來喝喜酒的——
  
  因為是知縣府的喜筵,所以來的賓客幾乎是金燕城有頭有臉的人物;也就是說,想巴結慕容逍的、與慕容逍有交情的、他認識不認識的,當然都趁這機會圍著他攀談、找他喝酒。原本就打算來個不醉不歸的慕容逍,這會兒對旁人的敬酒更是來者不拒。在席間,他與人言談闊笑、開懷暢飲,一副天下無事的模樣。
  
  如果不是稍早前已經見到他陰鬱的一面,在酒樓裏喝悶酒的樣子,她大概也會被騙了吧?花漾一路跟著慕容逍踏進這座正在辦喜事的知縣府,還真是連偽裝也不用的就直接被認定是他下人的她,半句話沒多說地看他自在地和知縣大人與一個個明顯對他阿諛奉承的人之間周旋,再面不改以地喝下一杯又一杯酒……
  
  他不是打算灌死自己吧?
  
  雖然她已經很忍耐地當個稱職的「跟班下人」,很忍耐地克制下幾次要搶走他酒杯的衝動,但隨著其中一兩個人故意起哄要他一起去鬧洞房,她終於忍不下去地跳出來,雙手插腰擋在他身前。
  
  「對不起,慕容逍……我家公子已經醉了,我要送他回家。」一時說溜嘴,她趕緊改口,用捍衛的姿態對前面這幾個高矮不一、衣著光鮮,全都顛顛醉醉的典型富家公子哥兒堅定的出聲。
  
  她一跳出來、一出聲,幾個人才首次注意到她。
  
  「你……你是慕容家的下人是不是?……誰叫你說話這麼無禮!」發現這清秀丫頭只是個下人,有個馬上斥責。
  
  「哼!這裏哪有你下人說話的餘地,退開!」對底下人向來不客氣的另一個文公子,跟著對她怒目而視。
  
  花漾不為所動。「抱歉,我家公子酒喝多了,我一定要送他回家。」說著,還轉過身,打算乾脆拉了他就跑。
  
  「喂!你到底是什麼東西!」被她那態度惹毛,立刻有人大叫出聲。
  
  「吵死了!」突然,在下一刻發出一聲沉咆的慕容逍,除了俊顏微赤,神色完全顯不出一絲醉態的他,先是睨瞪了已經伸出手要拉他的花漾一眼,接著從椅子上直起身,根本連回頭的動作都省了,丟下一桌子目瞪口呆的人,闊步離開。
  
  花漾隨即跟上。
  
  兩人就這樣直接穿過酒酣耳熱又對他們投以好奇側目的人群,往孟府大門瘧。
  
  稍後,一直靜靜跟在慕容逍身後的花漾,等到他們終於擺脫了喧嘩吵鬧的宴客會場,來到近半條街外,才憋不住地對著他的背影說話。
  
  「慕容逍,你……」才一開口,就忽地被他身軀搖晃,接著斜斜往街旁人家屋牆踉艙的步伐嚇了一跳。她馬上閉嘴,反射動作地在下一霎躍上前,及時抓住他的一隻手,避免他一頭撞上堅硬的牆。「喂喂……慕容……」還沒鬆口氣呢,他整個人竟突然往地上一軟!反應敏捷的她想也沒想,在瞬間已經一低身,用自己的背接住差點跌倒的他。
  
  而當他高大的身軀一壓下來,即使是有著武功底子的花漾,也不由得身子一沉,幾乎被他沉甸甸的重量壓得撲倒;所至她深吸一口氣、雙腳穩住,這才沒真的出糗。
  
  不會吧?
  
  這這……這男人原來是醉掛了?!
  
  背著這毫無防備、毫無動靜的男人,她總算意識到這氣人又好笑的事實。
  
  剛才他明明看起來一副完全清醒的樣子,沒想到他是硬撐的……
  
  稍偏過頭瞄了瞄他垂落在她肩上的黑色頭顱,他呼吸間吐納出來的濃烈酒味,讓她忍不住皺起眉。
  
  「喂……你不是真的要我把你打回去吧?」晃了晃似乎已經爛醉過去的男人兩下,確定他完全呈昏死狀態,她想起之間對他拍胸脯保證的話了。
  
  他不會是因為有她可以倚靠,才毫無節制地喝得這麼凶吧?
  
  搖了搖頭。她趕緊集中精神應付接下來的事——雙手抓好背上的男人,認定了往他家的方向後,便一口氣邁開腳步。
  
  只是,一個姑娘家背著個大男人在大街上狂奔實在很招搖,因此她一下子就找到小巷子鑽。
  
  沒辦法!她這幾天待在金燕城東探聽西探聽的,順便就把這整座大城摸透了;再加上她的記性很好,走過的路從不會忘記,所以現在就算要她避開燈火通明的大街,挑小巷弄將他送回慕容家,她也辦得到。
  
  戌時末。
  
  晴朗的夜空,一輪明月偏西。
  
  壯麗而沉肅的慕容府大門前,一名守門的下人一發現他們狂找了一晚的少爺,竟是被一個少女背回來時,立刻驚愕不已地衝進去通知大家。
  
  很快地,得到消息的慕容府管家,下人幾乎全跑了出來。一群人亂哄哄地,有人趕忙將仍沉醉未醒的慕容逍自少女背上接過來,抬回房;管家則上前一步,沉著不失禮地看著這個把他們少爺背回來的少女。
  
  「姑娘,我家少爺怎麼會……」他開口問。
  
  「他去知縣府喝喜酒,我答應會負責找他回來。現在我把人交到了!」花漾喘了好幾口大氣,差點軟腳。
  
  呼!雖然她有硬底子,打著重物跑也不算大事,不過她再厲害,背著一個人跑這麼一大段路下來,也是很累人的。
  
  衛管家一聽少爺竟是到知縣府喝喜酒,向來冷靜的老臉上也不禁掠過一抹驚異神色;可他立刻恢復鎮定,知道眼前該儘快處理的是這來路不明的少女。
  
  在這電光石火間,他已經聯想到跟著少爺出門,卻在近今晚衝回來嚷嚷少爺被人擄走失蹤的好旺口中所描述的那名在酒樓打昏他的少女的特徵……雖然她看起來年紀輕輕又無害,不過還是難免心生疑戒。
  
  「姑娘,您貴姓大名?和我家少爺是什麼關係?我家少爺又怎麼會和您……去知縣府喝喜酒?」沒對她露出防備的神態,衛管家問話的語氣聽來很尋常很平靜。
  
  花漾早知道一定會被追問。就算不是為了報答她把他們家少爺找回來的恩情,也總該好奇嘛!
  
  調勻氣息,她對這位應該是慕容家很有地位的老人家泛起笑臉。「伯伯,您好,我叫小漾。其實我和慕容公子是舊識,因為我家裏最近發生了些事,需要我打份工作賺錢,所以才想找他幫忙。沒想到我到金燕城時正好在酒樓遇上他,也就順便陪他去了趟知縣府。」
  
  不知道慕容家的人是不是全清楚慕容逍有個名叫「花漾」的未婚妻的事,所以她不敢說出自己的全名。至於和慕容逍是舊識,也不全是說謊嘛!而找工作賺錢的事,也就順勢說了出來,反正她接下來的一個月——希望不會這麼久——要做的事不就是當他的下人?所以,她這麼說也沒錯。
  
  衛管家一聽,馬上明白她就是好旺口中那個「一進酒樓廂房就立刻把他打暈」的少女。
  
  「既然你和我家少爺相識,為何要對他身邊的下人動手?」無法相信她的片面之詞。因為藉機想要接近少爺的姑娘家實在太多了,他當然得謹慎防範某些居心不良的份子。
  
  原來他們已經聽到消息啦!在老人家緊盯不放的懷疑眼光下,花漾倒是老實說:「對不起,因為那個……想找慕容公子幫忙的事一開始不好意思讓其他人聽到,情急之下才會把那位小哥打昏……呃……他應該不要緊吧?」
  
  「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在騙人?」管家衛伯說來說去還是不信她。
  
  花漾馬上笑瞇了眼。「這好辦!只要你家少爺酒醒了,你再找他求證不就行了?」
  
  咦?敢這麼說……難道她說的全是真的?
  
  衛伯在心裏轉了幾個念頭,一會兒後終於直接問:「你就只是要找工作賺錢?」
  
  「真的!而且慕容公子已經答應我,讓我在慕容家當下人。」她用力點頭。「伯伯,這樣好了,我先回客棧,等明天慕容公子醒了,我再過來找他。」知道他們不會輕易相信一個來路不明的人說的話,但她絲毫沒有怪人家對她的防衛。
  
  她爽朗地朝老人一抱拳,轉身就走。
  
  「……慢著!」她才走開一步,老管家的聲音忽然傳了過來。「這麼晚了,你一個小姑娘家自個兒去住客棧也不好,慕容家不介意招待姑娘暫住一晚。」
  
  翌日,中午時分。
  
  慕容府寧靜幽雅的西側煙波園寢屋內,醉了一晚又半天的慕容逍,總算從昏睡中醒過來了。
  
  而他一醒來,下人丫頭忙著替他打水、奉茶、更衣,忙著替他張羅來午膳。等到所有人忙完退下,他才擰著眉頭,慢慢思索他喝到醉茫茫之前發生的事……
  
  一會兒,他喚了個僕役進來問話。很快地,僕役匆匆跑開下去找人。
  
  稍晚一刻,正在前頭大園子池塘邊和其他人比賽垂釣的花漾,不得已丟下快分出勝負、而且是她已贏定的比賽,跟著被差遣來找她的下人去見慕容逍。
  
  一踏進屋廳,她立刻發現站在窗後的挺拔身影。
  
  「慕容逍,你醒了!」毫不猶豫地揚起愉快的聲音朝他招呼。
  
  原本面向窗外的男人,聽到她輕快又清脆得像鳥兒的聲音,不禁背部一僵。他緩緩轉過身,隨即映入他眼中的,是他沒預期的一張神采過分燦爛、卻也明顯似乎被陽光曬得紅通通的笑臉。
  
  他的劍眉不自覺一鎖。
  
  花漾倒是被他轉頭面向她後,仍舊俊美奪目的臉龐閃了眼、停止了呼吸,忍不住壓著自己的心口,笑容變得有些呆呆傻傻。
  
  「……嗯嗯……難怪可以迷倒這麼多姑娘,真的……很好看啊……」喃喃。
  
  「你在說什麼?」依稀捕捉到這丫頭的自言自語,他變臉之後的表情可不大好看。「給我轉過去!我還沒碰過有哪個姑娘家像你一樣敢大剌剌盯著男人的臉瞧,嘴裏還稱讚好看的。」故意嘲諷她。
  
  方纔他已經想起昨天發生的事——她的出現、她的身份、和她被他拖去知縣府的事;但他的記憶只到他和一群人喝酒為止;他被這丫頭背回府的畫面,他卻完全想不起來。
  
  沒想到她竟然真的將他從知縣府一路背回家。
  
  直到此刻,只要他腦中出現她這比他矮小許多,卻把昂藏大男人背在身上扛著走的景象,便無法抑止地渾身不自在,又惱又……彆扭。
  
  這丫頭,到底該讚賞她信守承認、力氣大?還是罵她笨?
  
  總之,這丫頭把他惹毛了!尤其在知道不用他出聲,她就讓衛伯留她住下,而且看起來她在這裏才短短半天便如魚得水、悠然自在得像在自己家裏後,他更想直接叫她滾離他的視線。
  
  被他即使嘴巴在罵人,還是優雅貴氣的迷人神態繼續弄怔了怔,接著她才回過神來。
  
  「……對不起,我好像很礙你的眼。」她當然知道自己根本比不上圍繞在他身邊的姑娘,於是皺皺鼻子,她聽話地轉過身背向他。「那……既然這樣,你要是乾脆答應退婚,不就可以不必再見到我?這不是更好嗎?」馬上想到這個。
  
  昨天她找到這男人談退婚的時候,他的情緒明顯處在惡劣狀態;也許過了一夜,他的心情已經平穩一點、思緒也清楚了,她就可以和他再好好商量一下這事……
  
  又是這迫不及待的語氣!慕容逍目光灼灼地瞪了她的後腦勺一眼、咬牙,兩個大跨步走到擺上幾樣飯菜的桌前坐下。
  
  「從今天開始算起,一個月!不准再跟我討價還價,不准再提這件事,否則你就等著十八歲那天嫁進慕容家。我說得夠清楚了?」算威脅。
  
  其實不用一個月;因為他從她輕易便洩露心中想法的表情看來,她要他退婚這事不是說假的。但就是因為這樣他才惱。就因為這樣,他才威脅得了她。就算他原本就對這樁婚事心不甘情不願,他還是不想讓這丫頭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他一走過來坐上桌前,就已經進入她的視線內了。她黑白分明的清眸瞠大,直直看著他。「你你……你幹嘛這麼固執啊?明明就不喜歡這門親事,明明我留在這裏一個月對你也沒用處,我覺得你說得根本不清楚。」反駁他。
  
  「我看……」回視她忿忿一平的大眼靈眸,他微閃神,瞬間又回復尋常。「現在我就跟家裏其他人宣佈你的身份,你意下如何?」只要掌握住她的弱點,要堵住她的嘴還不簡單!
  
  果然,花漾一聽,馬上狠狠一嚇,立刻忘了對他的指控和質疑,忙不迭搖頭。「不要,不要!你說了算,你說了算!」
  
  慕容逍毫不掩飾嘴角勾勒出戲謔的弧度。
  
  「很好。」淡道,接著他動手執筷,但又想到了什麼,頓住,驀地抬頭望向還愣愣站在原地的花漾,問:「你吃飯了嗎?」
  
  她眨眨眼,然後醒過來地隨即搖搖手。「啊?謝謝你,不用了,我已經吃飽了。」
  
  「誰要問你一起吃飯!」沒想到慕容公子毫不留情地涼睨她一眼。「我是叫你過來伺候我吃飯。」
  
  咦了聲,花漾的臉熱了熱。原來是這樣啊……
  
  搔搔頭,她走過去,並且自此正式展開她在慕容逍身邊作牛作馬、為奴為婢的日子。
  
  花漾真的成了慕容逍的貼身丫頭。
  
  打從慕容逍在眾人面前收她做丫頭後這半個月下來,每天從慕容逍睡到近午醒來開始,除了沐浴、更衣、伺候這位慕容公子洗臉、吃飯是第一步;接焉他要看書、繪畫,她就在旁跟著搖扇、磨墨;他要彈琴,她得準備焚香;當然啦,他要出門、撐傘、拿外衣全是她的工作;他到詩社和朋友吟詩作對,她就負責站在他後面準備替他倒茶,偶爾不小心打打瞌睡;他去的地方,還有人家家裏的古物字畫藏寶庫、名妓花魁的畫舫、名門雅士的私家花園……
  
  總而言之,真的毫不客氣地將她當個丫頭使喚的慕容逍,不但讓她因此見識到他夜夜笙歌,生活糜爛的富家公子一面,也同時讓她看到他文采風流、瀟灑豪氣、傾倒眾生的一面。
  
  至於她這個臨時丫頭呢,學習力本來就不錯的她,雖然剛開始對於要「伺候」一個大男人感到彆扭又不順手,不過一旦學會了不把這大男人當人看,再學會把挑剔當挑戰,拿出她師父訓誡的學武精神當指標,她自然是如魚得水了。而且過了這幾天,她和慕容家上上下下的人都混熟了,只要她一有問題,每個人都樂意幫她,這也是她愈來愈喜歡慕容家的原因。就連最近外面的人看到她跟在慕容逍身邊也不覺得驚訝了,反正人們總是很容易習慣的。
  
  直到今天為止,從來沒有人會將她認作慕容逍丫頭身份以外的人,也就是說,她真的連一點一滴讓人感覺她是慕容逍「未婚妻」的身份都沒表現出;她沒有一點一滴配得上慕容逍啦!
  
  其實她早有自知之明。自己在家裏時就沒有小姐樣了,再加上習武使然,她明白自己看來更像個粗野丫頭……唉!就是因為有這層體認,她才更要讓慕容逍主動退婚不可。
  
  不過,幸好慕容逍說他爹最近這一兩個月都會在外遠遊,否則難保她不會在慕容老爺面前露出馬腳。
  
  慕容逍也才能更肆無忌憚地折騰她,支使她吧?
  
  她又不笨!慕容逍這個要她當丫頭一個月的條件,早使她懷疑他根本居心不良;他要不是因為被她搶先一步說要退婚,因而覺得失了男人的面子,再不就是真的湊巧剛好有個免錢丫頭可以使喚,否則他幹嘛不幹乾脆脆答應她退婚?說什麼要觀察她一個月再考慮退婚的事,明明就是藉口!只是,她雖然猜是這樣猜啦,卻沒真的去問慕容逍。誰知道他會不會心情一不好,一時腦筋不對勁硬要娶她,那她豈不是自找死路?
  
  一陣悅耳的琴音和男男女女狎玩的談笑聲飄蕩在夜晚的湖面,她趕緊撐開快垂下的眼皮,坐直歪了一半的身軀,從昏昏欲睡中清醒過來。
  
  揉揉眼睛,打了個小小的呵欠,花漾抬頭,看向畫舫上的這群男女。
  
  大家的精神還這麼好啊!
  
  今天晚上,她跟著慕容逍到城外的清柳湖赴約。和之前一樣,晚上的清柳湖是不少城裏人消磨時光的好去處,尤其是有錢人家,幾個規模較大的青樓妓院為了炫耀,都會擁有一艘畫舫,以供隨時遊湖玩樂用;因此只要一到夜晚,清柳湖上總會點綴著幾艘飄著絲竹笙樂的美麗畫舫。
  
  例如現在他們坐的這艘,就是慕容逍常去的萬紅樓的畫舫。
  
  萬紅樓花魁的生辰,為了答謝平日對她多所關照的恩客,所以邀請了幾位爺兒公子到畫舫上賞湖,順便慶祝生辰。慕容逍當然就是她最重要的客人。
  
  船上的男女,剛開始還頗風雅地欣賞歌女的彈琴小調、吟詩品茗;不過,愈到後面,在姑娘們的帶頭玩鬧下,男人們也跟著拼酒劃拳、放浪形骸起來。
  
  慕容逍自然不改他風流公子的個性,早摟著花魁在懷,又是口對口餵酒,又是溫柔低語咬耳朵,惹得花魁咯咯嬌笑,更加傾倒在他懷臂裏。
  
  老實說,這樣的場面第一次看到會很震撼,但是兩次、三次下來,花漾反倒習慣了。反正慕容逍不忌諱帶她出入各種場合,不怕她看,那她幹嘛要閃?
  
  只不過,她偶爾還是會有些不平——明明慕容逍對其他女人總是好聲好氣又溫柔,為什麼對她就少有好臉色啊?
  
  難道他真的不把她當女人哦?
  
  忍不住低頭朝自己全身上下瞄了瞄,再轉頭偷偷朝慕容逍抱著的花魁看了看,然後,她垂下雙肩、喪氣了。
  
  難怪……人家該大的地方大、該小的地方小,她呢,卻該大的地方小、該小的地方大,根本沒得比嘛!
  
  沮喪了下,可下一刻她似想到了什麼,馬上又挺直身子。
  
  算了!為什麼她要計較慕容逍是不是把她當女人呢?反正她也不希望他看她。
  
  視線從他身上移開,她用力吐了口大氣,順便將胸口古怪的鬱悶吐出來。就在這時,在她坐的這一側外不遠處,一艘逐漸接近的船舫吸引了她的注意。因為她發現,那一艘同樣載著一群男女的船舫上,雖然喝酒談天的繼續喝酒談天,可它的船尾卻有兩三個人在吵架,那吵架聲量之大,連她都聽到了。
  
  她目不轉睛地看著。
  
  沒一下子,船上的其他人陸續過去勸架,不過戰情反而擴大。原本是三個人吵架,很快就變成五、六個人吵成一團;接著,其餘坐著的人被幹擾到得全部停下手邊的事,就連開船的人似乎也忘了要掌船。
  
  而她忽然察覺到,那愈來愈多人加入吵架戰局,甚至已經開始有人動手打起來的船,竟直直往他們的方向駛過來,而且愈來愈近。
  
  「啊!」終於叫了聲,她跳起來。
  
  慕容逍是第一個聽到她叫喊的。
  
  由於他們的人也製造出大量喧嘩聲響,所以根本沒人會去注意船外的其他聲音。慕容逍先是敏銳地發覺那原本乖乖坐在另一頭的花漾的奇怪動靜,接著再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這才發現那艘直直往他們這方向以慢速駛近的船舫。
  
  他一蹙眉,同樣直覺不對勁地立刻推開懷裏的軟玉溫香,站了起來,更仔細地朝那艘似乎處在打群架中的船瞧去。
  
  他的舉動馬上引起其他人的好奇,紛紛停下正忙著的事,往他注視的方向看去。
  
  「咦?那艘船的人是怎麼了?」有人目瞪口呆地盯著那陷入混戰的船。
  
  「哇!他們好像要撞過來了……」有人低叫。
  
    也有人趕緊朝那船大喊:「喂!你們的船快轉頭啊!」

    「船夫呢?快叫船夫開船。」慕容誚冷靜的聲音在這時響起。

    原本還呆著的兩句船夫被驚醒,立刻匆匆跑去舵旁。

    不過,他們的警告並沒有傳進船人的耳裏,而他們的動作也不夠用時,才一會兒,在眾人驚喊大叫聲中,他們的畫舫筆直地攔腰撞上,畫舫立刻猛烈地震晃了下。
   
    一時之間,即使有男人們保護,膽小的姑娘們仍是哭喊聲四起。

    早在那艘船撞過來的前一刻,花漾已經飛奔到慕容誚身邊,她抓住他的手,保護的意味濃厚。

    慕容誚的唇才一抿,他們所在的船也在同時被撞得用力搖晃。他立刻下意識地反手緊抓住她差點被彈開的手。

    他們這艘船的人還沒完全從意外中反應過來,另一艘船的人顯然也被這撞船意外嚇了一跳地停止了打架,但下一瞬,那一船的人回過神來,卻馬上怒氣衝衝地指著站在最前方,目標最明顯的慕容誚開罵。

    「媽的!混蛋!你們眼睛瞎了是不是?!竟然敢來撞老子的船?!」

    「娘的!打過去!」

    「打,打!打死這群兔崽子!」

    那人一喊,其餘人紛紛跟著叫囂;更駭人的是,他們真的趁機跳過來了。

    已經回過神的眾人,馬上察覺情況不對,有人試圖阻止這群似乎已經情緒失控的人,有人試圖跟他們講理。

   「喂!你們不可以隨便踏上我們的船!」

   「明明是你們的船撞上我們的.......」

   「你們到底要做什麼......」

    從那艘船跳過來的都是人高馬大的漢子,根本沒將這船上的文弱年輕人看在眼裏。

    「哼!老子就是看們們不順眼!給我打!」先前指揮的方臉男人二話不說,直接抓起最近的一名少爺的下人捧。

    很快地,尖叫聲,砸東西聲和打鬥聲四起。

    有兩,三個男人似乎瞧慕容誚特別討厭,在一開始喊打時就跳過來包圍住他。沒多說,三人毫不客氣地衝上去揮拳。

    慕容誚見這些人不分青紅皂白過來打人時便有所警覺,他一看三個男人滿臉兇惡地走向他時,立刻反射動作地將花漾推到一旁,同時隨手拿起一具瑤琴丟向衝向他的其中一人,剩下的兩人只停了一下,接著更被惹怒地跳近他,想圍毆他。但他們沒想到的是,慕容誚雖然斯文,這時卻也冷起臉,毫不畏懼地握拳和他們對打。

    他們實在小看了他。他除了有腦袋,會哄女人外,其實打架的經驗也很豐富。雖然久沒練了,稍有生疏,不過他才揮了兩下拳熱身,所有熟悉感馬上恢復了,沒一會兒,已經將兩個男人追著打。

    這景象,連原本已經準備要救他的花漾也看傻了眼。

    沒想到......慕容誚也會打架啊?而且那種揍人的氣勢和狠勁......嘖嘖,她真是大開眼界了!

    她只呆了一下,接著趕緊朝另一頭情況危急的船側跑去,揮動手中的船槳,「碰碰」兩下,很快便把兩個正在欺負一名年輕公子的惡人打趴在甲板;然後毫不猶豫地一躍身,劈哩叭啦打得另兩個人逃竄回他們的船。僅短短一刻間,她已把強行登船欺人的幾個惡人扁得落荒而逃,連原本要打慕容誚的人也不敢再逗留。

    她這樣也算得上是行俠仗義了吧?花漾丟下手上的船槳,忍不住這樣想著。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4
發表於 2016-8-17 00:11:21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沒多久,一場原本可能演變成流血衝突的場面,竟竟外被眾人先前完全沒加以留意的丫頭解了圍--那艘船一逃開,幾乎所有人都不由得把驚異的目光投向那個已經打完一架,此刻卻仍將上半身俯靠在船舷邊的嬌小丫頭那兒。

    「啊?真的有人掉下去了......」一直對著黑暗湖面搜尋的花漾,這時終於確定那個微弱的拍水呼救聲從哪裡傳來。

    離她最近的慕容誚聽清楚了她的低喃,他一把抹掉臉上的汗,這來不及開口,就見她爬上船舷,敏捷俐落地朝湖面一躍。

    他的胸口忽然一窒,立刻大步跨至她剛才站的地方。

    「她跳下水了......」

    「哇!她要做什麼......」眾人看清她的舉動,立刻一陣驚呼,並且紛紛擠到她跳下湖的這一邊,也有人趕緊把燈拿過來,舉高。

    只見清冷的湖面睛,距離這船的右不遠處,泅過去的黑影很快潛進湖水下不見蹤影。眾人不禁跟著緊張。過沒一會兒,同樣的地方,一團黑影再次冒出水面,大夥兒仍提著一顆心。

    慢慢地,黑影往回游。

    慕容誚銳利的目光立刻察覺花漾手上拖著一個人回來。

    「船夫,快下去幫她。」他毫不遲疑地下命令。

    兩句船夫馬上跳下湖,並且快速朝她遊近。

    他們很快便將她手上的人接了過去。

    沒多久,三人連同先前被打落水,卻沒人發現的錢家公子全上了船。有經驗的船夫趕忙對溺水的錢公子施行急救,另一個船夫則在其他人的幫忙下將船開岸邊。

    攤坐在甲板上,渾身濕透又冰冷的花漾急促地喘著氣,一邊牙齒打顫。

    一方香帕擦上她的臉。「小姑娘,謝謝你。」溫婉鶯聲同時響自她耳畔。

   花漾一轉頭,就看見花魁那張美麗帶笑的臉蛋。「......呃......啊......沒......沒什麼......」回她傻傻一笑,花漾控制不住冷得結巴的舌頭,不過還是抬起手抓住她替她擦臉的帕子。「我我......我自己來......」

    這時,船中心傳來一陣歡呼,原來是溺水的昏迷的錢公子被救醒了。

    花漾當然跟著鬆了口氣。「......太好了......」

    一件溫暖的大衣突地從頭上罩住她。

    她一嚇,還來不及從這件大衣掙紮出頭來,一道她熟悉到不行的男人聲音落下--

    「不想冷死就披著。」

    呆了呆,她這才慢慢伸手,把罩著她的大衣從頭頂拉下。四周的景物和光亮得回她視界,不過她的目光卻下意識地去搜尋慕容誚的身影。

    之後發現他立在另一邊,神色肅穆冷靜地在和其他人低聲商量著什麼。

    漸漸的,一股溫暖和一抹從衣上透出來,屬於他的氣息包圍了她。她已經沒那麼冷了,可為什麼反而覺得自己心跳得很快呢?

    「......小姑娘,你真的只是慕容公子的丫頭嗎?」還沒離開的花魁像是忽然對她極感興趣地看著她問。

    眨眨眼,花漾回過神,視線從慕容誚身上轉了回來。「......什麼?」這花魁,她已是第二次見到,不過倒是首次主動和她說話。

    「你剛才替我們打退了那些人,我看你不只是個普通人吧?」身手俐落得嚇人,根本是深藏不露。

    她是在稱讚她嗎?「沒有,沒有!我只是剛好練了點武藝強身。」趕忙謙虛搖頭。

    「是嗎?可這也很厲害。小姑娘,你叫什麼名字?」花魁微笑地問。

    「啊?我......小漾......」被花魁天仙般的笑臉迷倒,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好,小漾。」握著她的手,花魁真誠地看著她。「若是不嫌棄,請把我當作朋友,就算不是陪慕容公子來,你也可以來找我。只要是你來 ,我隨時歡迎。」

    稍晚,一上岸就被命令坐進馬車廂的花漾,想和坐到外駕駛座旁的慕容誚換回位置不得法,只好乖乖地一路晃回慕容府。

    如果慕容誚這突如其來的舉動,還不能解釋為因她救了船上的人,所以良心大發的特准已經全身濕透的她不用吹著冷風回去,才讓她享受地坐進主人專用的車廂裏,那麼她一回到家就馬上趕她下去換下濕衣服,泡熱水浴,這總可以確定他對她也不是那麼壞心吧?即使他的臉色和口氣一樣不怎麼好啦。

    於是她很開心,很聽話地照做。

    雖然不明白自己在開心什麼,但心情愉快倒是不爭的事實。

    因為慕容誚說今晚不用再過去伺候他,所以她泡了一個長長的,舒服的熱水浴後,馬上爬上床去睡覺。

    本來她就是個習慣早睡早起,生活規律的人,只不過因為慕容誚相反的作息沒節制,不到半夜不休息,連帶害得她最近都要跟著很晚才能躺上床,偏偏她黎明前就起床的習慣很難改變,因些她這幾天真的睡眠不足。難得今天可以提前上床睡,她自然一沾枕立刻沉入夢鄉......

    至於同一時間,煙波園的書房仍點著燈。

    書房內,氣氛凝肅,除了正聚精會神在書桌前提筆描繪的慕容誚,現場還有管家衛伯,和另外兩名同樣目光炯然的漢子。

    他們靜默地,絲毫未見不耐煩地立在兩旁,等待著主子完成畫作。

    慕容誚下手極快,僅憑記憶,便在不到半個時辰內描繪出七幅人畫像。

    添上最後一筆,他收手。

    兩名精壯漢子立刻上前,只大略瞄了畫像上的七個人一眼,便動手將七幅畫像收了起來。

    「查出結果馬上通知我。」慕容誚對兩人下了道簡短的指示。

    兩人頷首,接著如來時般,無聲無息地退出書房。

    衛伯默默上前替他收拾筆墨。

    慕容誚靠回椅背,只手撐頤,半斂眸,他吐息深思。

    「少爺,您懷疑那幾個人是那女人派來的?」驀地,一旁的衛伯出聲了。

    慕容誚朗眉微聳,並不迴避衛伯的疑問。「就算那幾個人跟『她』沒關係,他們差點傷了我的人的囂張行徑,你以為我會輕易放過?」哼!他可是有仇必報。

    「......聽說是小漾那丫頭救了所有人?」衛伯可是將發生的事掌握了七八成。

    他張眸,毫不掩飾笑意的回望了衛伯。「那丫頭膽量大,勇氣足,而且武功也不錯,你不是也知道了?否則我怎麼會乾脆收她做隨身丫頭?」

    若不是自小看到大,衛伯還真會被他唬了。「少爺,要貼身護衛你不缺,要隨身下人,府裏也多的是,但您卻偏偏要她......您可別再說是因為她是您朋友的女兒,所以才給她這份工作,小的不相信。」

    事實上,就如同府中其他人一樣,他也喜歡這個樂觀又大剌剌,什麼苦差事都能做,很容易就讓人想親近的丫頭,不過直到現在,他仍是對小漾的身份存疑。而且,他看得出來,少爺對小漾丫頭時常有意無意的為難,更偶爾不容地惡劣地派給她吃重的苦差事--這可不是向來少管下人的少爺會去做的事。只是,雖然如此,給人表面假像看似很信任女人,很輕易便讓女人近身的少爺,除了對小漾有惡劣的一面,對她卻又超乎尋常地給予其他女人未有的親近,這才令他不得不懷疑,小漾那丫頭真的單純只是少爺的舊識?

    「衛伯,你的意思是,我不該讓她當慕容家的下人嗎?」他故意曲解老管家的話。

    「少爺,我只是覺得你您一定對我隱瞞了什麼事。」衛伯可不是老糊塗。

    慕容誚笑得吊兒朗當。「放心,衛伯。就算我真的隱瞞了什麼事,對我也絕不會是壞事。」

    衛伯立刻對他投以不贊同的眼光。「少爺!」

    「衛伯,我餓了,請你去替我準備一些夜宵來吧。」怕他繼續在這問題上打轉,慕容誚很乾脆地轉移他的注意力。

    衛伯挺挺身子,當然知道他這少爺的小花招,不過他僅是閉上嘴巴,什麼也沒說地下去了。

    終於把老人送走,慕容誚籲了口氣。

    俊顏上的笑慢慢斂回,可很快地,他一抿唇,毫不猶豫地大步向門外踏去。

    夜深。

    暫時只睡了一個人的下人房內,躺成大字形,毫無姑娘家形象的花漾正呼呼大睡著。

    原本練武之人該是戒心十足的,但由於慕容家給了她極重的安全感,所以她就像是在家裏一樣,一睡就睡沉,甚至連房裏已經多了個人也未有警覺。

    黑暗中,高碩的人影踏進房,佇立在門後一會兒,藉著從窗外灑進來的月色看清躺在床上丫頭的睡姿後,他的神色沒變,顯然並不意外。

    床上的丫頭依然沒動靜。

    接著,本來只打算瞧她一眼,沒事便離開的男人,卻在見到她忽然一翻身,同時將整條被子踹到一邊後,他的劍眉一擰,頓了一下,最後,還是舉步上前。

    踱至床邊,他俯身拉起被踢開的被子,再輕輕蓋回她身上。

    行了!他該走了。但這時,他的視線竟著了魔似很難從她睡得像個孩子一樣的紅潤側臉上移開。

    這丫頭......他還真沒料到--身為千金小姐的她,做起他故意差遣她的粗活,不但得心應手,連打駕救人也毫不退縮。

    只是......他略勾了勾唇,直起了身。雖然這丫頭真的被他用一個月當下人的條件來換得退婚,而即使她想要做時可以做得很好,但她卻並不是那麼認真地在當她的下人工作。因為這丫頭不僅做事偶爾憑自己喜好,對他的命令偶爾質疑反對,她時常做的,就是趁機在他背後打瞌睡,根本一點也沒有當人家下人的自覺,他實在不必再把她擺在身邊。不過......

    繼續盯著她的臉,他黑色眸閃過一抹懷念又迷惑的神情。

    其實他已經發現了。本來應在沒多久便後悔把她擺在身邊後,就該乾脆答應她的退婚要求,反正他不需為了無謂的不甘心和面子問題任這丫頭在他週遭晃;不過,當他訝異於她自在地在他身邊打轉的態度,她想笑時絕不會掩藏,討厭時也照樣表現出來的率真性情時,另一種令他熟悉的感覺也油然而生。原本他並未察覺,直到隨著她在他身邊的時間愈久,他才在某個片刻裏頓悟,為什麼她會令他感到熟悉了......因為她那種毫不吝於展現喜怒哀樂,並且又讓人覺得舒服想親近的性子,正像是他已經仙逝多年的娘親。

    他當然明白這丫頭完全跟他美麗的娘親沒的比,偏偏他卻發現了這一點。

    或許家裏其他人也從這丫頭身上感覺到了吧?尤其是衛伯。

    他忍不住伸手抹了一把臉,想抹去心中忽然又一湧而上的痛苦與憤怒。

    事情還沒過去,還沒結束......只要那個女人仍活在這世上......     
      
    咬了咬牙,他一甩頭,用極複雜的目光又看了床上仍睡得天塌下來也不管的丫頭一眼,自她床邊退開一步,不再猶豫地轉身,大步走出房門。

    「小漾,聽說你昨天救了少爺和整船的人,把壞人打得唏哩嘩啦,是真的嗎?」又有人追著花漾問了。

    照例在天未亮就起床,今兒個感到特別神清氣爽的花漾,剛在園子裏打了套拳,跑了兩圈,至少就有三個人問起她昨晚在清柳湖發生的事,接著,她去廚房吃飯,趙大娘和翠翠姐也問;她到前院爬上屋頂幫忙換屋瓦,一起工作的劉力和好旺也沒放過要問,現在她要去煙波園等著這時間差不多要起床的慕容誚的路上,又被問了同樣的問題。

    「還好,還好,其實少爺也很利害。」捧著一個擺了幾樣豐盛午膳的大端盤,花漾一點也不顯吃力地對走在她身邊的小春耐心地回答。

    小春吃吃笑著。「可你總算是救了少爺,這是大功一件哪!而且我還不小心親眼看到,昨天夜裏小爺進你的睡房......」這才是她想探聽的八卦。「你快說,昨晚少爺進去你房裏跟你說了什麼?還是做了什麼?他一定是很關心你有沒有生病吧?」
  
  雖然很八卦,但她敢用她一整年的薪餉保證,就算少爺和小漾這丫頭單獨開在房裏一整晚也不可能有事;因為誰都知道少爺非天仙美人看不上眼。再說,小漾的性情脾氣好是好啦,但不僅跟美人構不上邊,還跟她們同樣是丫頭的身份,即使小漾是少爺朋友的女兒,她也沒一絲一毫讓人將她和少爺聯想在一起的條件--所以她這幾句話其實是揶揄的成分居多。
  
  花漾卻是咦了聲,驚訝地回問:「什麼?昨天夜裏他有進來我房間?我怎麼不知道?」忍不住皺著眉仔細回想,但是……她真的完全沒有他進房的印象啊!莫非她當時已經睡迷糊了?「小春,你沒看錯吧?」懷疑。
  
  小春馬上噘起嘴。「是少爺耶!我怎麼可能看錯。倒是你……」好笑地瞪了瞪她。「你不是騙人的吧?你連少爺進去過都不知道?」
  
  花漾搖搖頭。「我一定是睡著了。」只有這個解釋了。
  
  不過,他怎麼會在那個時候去找她?難道是他臨時反悔又要她做什麼事?至於小春說的關心她有沒有生病……可能嗎?
  
  瞧花漾一臉比她還迷惑的表情,小春聳聳肩,馬上失去了興致。
  
  兩人很快便來到煙波園。輕手輕腳推開了房門,她們一個人將午膳放上桌,一個人換上乾淨的洗臉水。之後,小春離開去忙其他事,負責伺候這園子主人的花漾,則退到房外繼續等人。
  
  隨意坐在門前的石階上,她雙手撐著下巴,視線不由得望向遠方天際逐漸聚攏的烏雲。
  
  好像要下雨了。她的臉色不禁有些愁。
  
  下午慕容逍要出門嗎?
  
  忍不住用手搔搔臉頰,不小心又想到剛才小春說的事上。
  
  等一下再問問慕容逍好了,問他昨晚到底找她什麼事。其實她也滿好奇的。
  
  不過……唉!她竟然連他進房了都不知道,她的警覺心是不是真的降太低了?雖然她的確沒把慕容家當外地,可她這樣還是不太好吧?在心裏小小懺悔了一下。
  
  這時,身後屋內隱約與動靜傳出,她想也沒想,馬上跳了起來、跑進屋。
  
  穿過小廳、跨過寢房,果然見到剛才還睡著的男人已經起床,並且正著裝完畢。
  
  「慕容逍,你起來了怎麼沒喊我?」只有兩個人時,她仍是習慣直呼他姓名。一下子便來到他身前兩步外,匆匆掃視了他身上舒適家居的衣袍——嗯,要呆在家的裝束……
  
  慕容逍低眸,朝她精神奕奕的小臉看了一眼。「沒立即注意到我醒了,該檢討的人是你。」慵懶回她,一邊走向小廳。
  
  她不在意地跟上他。「好好好,我檢討!乾脆我明天就拿把凳子坐在床邊,隨時看著你少爺好了。」隨口應。
  
  「你最好說到做到。」沒想到他卻不反對。
  
  愣了愣,她趕忙補救。「慕容逍,我只是開玩笑的,你別當真啊。」她哪有這麼無聊。
  
  慕容逍已落座。他先是自己倒茶,慢條斯理地啜飲了幾口,這才似笑非笑地朝她掃去一記涼睨。「我以為你有在認真反省……」低首舉箸,開始吃他的午膳。
  
  認真反省?他的意思是她該反省沒及時侍候他少爺起床?還是不該開他玩笑?
  
  忍不住搔搔頭,看著就連吃飯都優雅得十分賞心悅目的男人。雖然和他相處已有十來天,但老實說,她還真摸不透他這個人。在外面,他的行徑、他的表現,完完全全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富家少爺,仗著才氣和財勢,他一擲千金、過著奢靡又荒唐的生活;可是只要不出門,他倒像個隱居的老頭子一樣,隨性地看書、下棋、畫畫,絲毫不見公子哥兒的模樣。
  
  簡直是個雙面人!
  
  她是已經看習慣了,沒有剛開始發現時的驚訝了啦,只是,為什麼他這人就不能簡單一點,讓人好瞭解一點……就像她師兄一樣。
  
  稍後,天空烏雲密佈,大雨開始落下。
  
  已經用完午膳、移到書房的慕容逍絲毫不受天候影響地專心品鑒他剛搜羅到的幾樣珍玩古物。至於花漾,則在一旁一邊替他倒酒,一邊偷偷注意外面大雨隱約夾雜雷閃電的天候。
  
  「……慕容逍,昨天晚上你還有事找我嗎?」為了轉移注意力,她趕緊把酒拿過去放到他手邊,毫無興趣地看了他拿在手上端詳的玉石一樣,忽然想起小春先前跟她說的,於是開口問了。
  
  視線仍盯在玉石上,慕容逍倒挺能一心二用。「昨天晚上……誰說我有事找你的?」立刻明白她在說什麼。
  
  「有人看見你進我房裏。你不是有事找我?」她只是好奇。
  
  驀地,他的眸光閃爍了下,眉微挑,接著終於抬眼,看著站在他面前的花漾。「你在意的重點是不是錯了?」挑剔她。
  
  「什麼?」不懂地直接瞠圓大眼。
  
  看出她果真一副毫無警覺的模樣,他一點不驚訝。「一個男人半夜走進你的房間,正常的姑娘家總該擔心有失名節,你竟然只想到其他事?」她絕不是遲鈍,恐怕最重要的原因是……
  
  他一說,她就懂了。但她馬上咧嘴笑。「你又不是別的男人。」毫無疑問的肯定句——而這更證實了慕容逍的猜測。「雖然我師父和師兄都告訴我,只要是男人,就沒有一個是好人,包括他們;所以我不可以對男人掉以輕心……」搬出他們的告誡。
  
  第一次從她口中聽到這兩號人物,慕容逍卻對他們所謂的「天下男人一般黑」的言論立生激賞——光憑他們敢這麼教她,就知道他們不是一般人。
  
  放下手中玉石,這會兒他靠坐在椅背,輕鬆地接下她沒說完的話。「可是呢?」他想知道她想的。
  
  她還是不明白,就算和她訂下一個月的約定,他也不可能遵守,最後他仍是會將她娶進門,不管他喜不喜歡、願不願意。他遵守的,是他娘親的遺願。半個月前,她在他曾投注過感情的女人嫁給別人的陰鬱時刻出現,他承認,拐她答應當嚇人後的剛開始一陣子,他是故意要讓她吃苦,故意要嚇退她,他對她確實比對待家裏的下人還過分,這也難怪反而引起衛伯的懷疑。直到昨晚在船上,她毫不猶豫要保護他的直覺舉動,才讓他再次審視兩人之間的關係和相處模式。
  
  她是他的未婚妻,假若沒有意外,不久的將來,她就會是慕容家的少奶奶、他的妻子;或許他該做的、是趁著這段時間嘗試著去接納她、喜歡她,而不是排斥她。
  
  不過事實上,喜歡上這樣一個樂觀可愛又直率得逗人的小姑娘並不難……
  
  「可是我師兄師父也說,他們的話不全是真理,也不全是對的,所以我並沒有把所有男人都當壞人。你當然更不是。」花漾尊敬師父師兄,但對他們的話也不是照單全收。他們教會她最重要的是,要相信自己的心、相信自己的判斷。她笑瞇瞇地回望慕容逍。「你雖然風流,卻不是採花大盜。再說,我也不是你愛的那些姑娘,你要我為這種不可能發生的事擔心哦?」
  
  不由得用一根長指撫了撫下頷,他的表情若有所思。「……你對我這麼有信心?而且,你似乎很有信心我對你毫無興趣?」
  
  屋外,雨滂沱直下,忽然間,一道雷「轟」地一聲打落下來,近得彷彿就在上空。
  
  而原本還笑著的花漾卻在同時突地尖叫一聲,刷白了小臉,雙手死命地搗住耳朵,蹲了下去。
  
  慕容逍自然在第一時間發現她的異常反應。她那收驚小兔般的模樣沒讓他發笑,反而激起了他對她的憐愛。當第二道雷接著轟下,他已經來到正怕得縮成一團發抖的花漾身前、彎身,雙掌抓住她的上臂,將她扶了起來。
  
  至於被雷聲嚇得腦袋一片空白的花漾,根本無法控制自己抖個不停的身子,但是……但是她眼前怎麼有一張熟悉到不行的男人臉龐?
  
  ……慕容逍……
  
  朝他露出一抹可憐兮兮的虛軟微笑,不過眼睛仍是忍不住瞟向外面又是大雨又是閃電的景象;她臉上滿是驚慌,搗住耳朵的雙手不敢放下。
  
  「花漾……」慕容逍感受到她是真的在害怕。骨子裏其實冷血,就算和其他女人狎玩親熱,卻深藏著疏離感的他,卻意外被這丫頭一點也不故作堅強的模樣打動了,心底某個堅硬的一角逐漸溶化。
  
  沒想到,這看似天不怕地不怕的丫頭,竟會怕區區打雷……
  
  猛然間,「轟、轟」連續兩道雷打下。本來就驚魂未定的花漾,這下更被嚇得放聲慘叫。
  
  她下意識要逃竄的身子馬上被一雙臂膀圈住,慕容逍毫不猶豫地將她嬌小的身軀整個攬在自己懷裏,並且牢緊地壓著她,不讓她亂動。
  
  而被他抱住,原本還反射地想掙脫箍制的花漾,發現自己愈掙紮愈被鎖緊,腦子一陣亂哄哄,大口喘著氣,直到一種莫名溫暖又鎮定的力量恍惚間自箍著她的物體傳到她身上,她才慢慢張開一直緊閉的眼。
  
  首先,她看到了佔據啊所有視線的一堵胸膛。一愣,思緒回來了些,她半迷糊地意識到,包圍著她的氣息是熟悉的,而且這個人……
  
  驚嚇又驚愕地緩緩抬起頭——一方堅毅的下巴、線條分明的雙唇、挺直的鼻樑,然後是一雙黑翦翦的眸……
  
  「……慕……慕容逍……啊!你你……」終於察覺到自己正緊貼在這男人的胸懷裏,於是呆呆地放下搗住耳朵的手,一時忘了外面隨時可能再劈下的雷擊,瞠目結舌地差點說不出話來。
  
  慕容逍並沒有立刻放開她。事實上,當他一將這丫頭嵌入懷,原本僅是單純要安撫她的舉動,卻因為貼觸他懷臂間意料之外的柔軟身軀,和忽地竄入他鼻息、一縷充滿陽光味道的髮香,立時令他分神,竟莫名依戀了起來,並且捨不得馬上放手。
  
  即使她此刻已經停止顫抖了。
  
  「為什麼怕打雷?」低眸望進她驚疑不定的大眼,趁她還沒完全回過神,他的手臂悄悄再收攏半分。
  
  他想要確定,盤旋在他心胸之間的依戀和不捨是真實的而不是錯覺。他更確定,就算是曾帶給他傷害的郝若梅,也沒讓他有過這些情緒,沒想到竟是這膽敢要他退婚的丫頭……
  
  捕捉到那兩個字,花漾立刻打了一個哆嗦。「打雷?」一時又忘了兩人的過於親近曖昧,她趕緊轉頭注意著窗外,全身開始繃緊了。「還……還會再打雷啊……」苦著臉的自言自語。
  
  「為什麼怕打雷?」慕容逍穩定的聲音穿透她張惶不安的意識。
  
  心臟倏地「咚」一跳,花漾已經被他近在耳邊的低沉嗓音拉回了心神,也猛然察覺到發生在她身上的某件重要的事……
  
  他他……他的胸膛……他們……他們……
  
  「哇!」叫了聲,連轉頭都沒,她手忙腳亂地推他。「……慕……慕容逍……你……我……我沒碰你……不……不是……對不起!絕對不是我的手故意去抱你……」糟糕糟糕!她該不是剛才被雷鳴嚇到就近抓了他就躲吧?慘了!她的腦子裏現在記得起來的除了一聲大過一聲,簡直要把地獄都劈開的轟天雷外,根本毫無她怎麼會抱著這男人不放的可恥印象!
  
  嗚……不會吧?她應該是再怎麼害怕都不可能抓他來當靠山才對呀。
  
  她的力氣很大,很快就掙開了令她臉紅心跳的懷抱,但她要從他身邊跳開的步子,卻還是受到了阻礙——他一隻大掌突然箝住了她的手腕。
  
  她錯訝地抬頭看向他。
  
  慕容逍隨即發覺,他不喜歡她掙出他雙臂時,瞬間從他懷中失去的溫度和湧上他心底的強烈空虛感。
  
  明明她還是她,為什麼他對她的感覺卻反而如脫韁野馬般地失控了?
  
  「……慕容逍,你……你沒事吧?」他沉默地緊盯著她的眼神,忽然讓她有些發毛,小心翼翼地問他,一邊試著偷偷抽回自己被他抓住的手。
  
  他的臉色……好像不大好看,該不會剛才他有被雷劈到吧?還是被她嚇到了?
  
  呃……想到那自小令她害怕的雷擊,她忍不住地縮了縮肩。外面的雨似乎小了些,應該不會再打雷了吧?
  
  「當慕容家的少奶奶有什麼不好?」繼續扣住她的小手,他終於出聲。
  
  呆了呆。他怎麼會忽然這樣問她?……花漾不由得皺皺俏鼻,脫口而出:「當慕容家的少奶奶有什麼好?」
  
  沒想到他竟毫不遲疑:「一輩子不愁吃穿。只要再貪心一點,你還可以享盡世上少有的榮華富貴。」他的確可以讓她有這等享受。
  
  她頭搖得刀挺快的。「不好!我只要能夠吃飽穿暖就夠了,我一點也不想要什麼榮華富貴,聽起來就累人。」反應直截了當。但下一霎,她還是覺得不對勁地回視他,而他眉眼之中的某種奇異神色,卻讓她直覺頭皮發麻。
  
  「慕容逍,你……你不是在打什麼主意吧……喂喂!你別忘了答應我的事,我絕對不准你背信反悔!」只想到兩人交換的退婚約定,她趕緊提醒他。
  
  「絕對不准?」她像小娃兒叫囂的警告,立刻讓他懶懶地一挑眉,玩味低笑。「若我執意要完成兩家的承諾呢?」
  
  「你不是當真的吧?」花漾驚疑地用力盯著那看著她的眼色表情,似乎變得有些莫名古怪不一樣的男人。他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會突然有這念頭?難道……他真如她猜的,剛才不小心被雷劈到?還是……她努力再絞盡腦汁往上回想。還是昨晚在畫舫上那一架,他其實曾意外被人打到腦子,所以今天才言行失常了?
  
  瞧她大驚失色,但黑白分明的大眼又滴溜溜地轉,彷彿在動什麼鬼主意的模樣,慕容逍驀地發現,他之前似乎錯失了不少樂趣。
  
  「你就這麼不想嫁進慕容家?」似認真似玩笑,他的聲音低調悠然。「還是你不喜歡我,因為你已經有心上人了?」雖然她曾說過,她要退婚的理由除了自覺配不上他,還有她想仗義行俠、遨遊五湖四海,但或許她有個最重要的理由不敢說出口——這丫頭……會有心上人?
  
  哼!若真是如此,他更不可能如她所願了。
  
  「心上人?」直直看進他墨黑的眸心去,花漾覺得她常常還真是接不住他天外飛來的一筆。「什麼心上人?我們不是在說退婚的事?怎麼扯到心上人來了?」莫名其妙的男人。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5
發表於 2016-8-17 00:11:34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很好!
  
  慕容逍笑了。
  
  從她的反應,他確定,他可以剔除掉令他稍稍著惱的這一項了。
  
  「好,你沒有心上人。」握住她的手仍不嫌酸,不過他還是把她牽到椅子坐下。他跟著在她身側落座。「所以你其實嫁給我也沒差。」淡淡結論。
  
  回過神,她才察覺兩人靠得極近地坐著,心一跳?下意識立刻站了起來。「慕容逍,你……你今天真的很怪……你還好吧?」有點想伸手去探採他的額,看他是不是病了?這根本不像平常的他嘛。
  
  離他遠一些好了。
  
  她悄悄退後一步。
  
  他嚇到她了——慕容逍輕易地就從她的神情動作猜出她在想什麼。修長十指在膝上悠哉交握,他不動聲色地回她一抹令人捉摸不定的笑。「其實我記得小時候的你……」聊天般的語氣。
  
  她立刻現出驚訝,不相信的表情。「你記得……可是那是十幾年前……」她對他根本完全沒印象。就算之前她爹娘重複過多少遍他們小時候見面的事也一樣,她想不起來啦!那個時候她才不到三歲,哪裡記得年紀那麼小時的事!
  
  但他卻說他記得?
  
  她忍不住暗中算了算——嗯……他大她四歲,那時他七歲,所以他真的有可能記得啊……
  
  「你那個時候小小的、圓圓的,還有張軟嫩可愛得像粉桃花的臉。我記得我一見到你,馬上就歡喜地抱著你不肯放,沒想到你卻被我嚇哭了……」久遠前的回憶和多年前他娘曾笑著告訴他的過往一起交織重疊,並且在這一刻清晰地浮現腦海。眼前這張依然粉嫩得像桃花的少女臉龐,與他記憶中的小女娃幾乎沒有差別多少。他直直凝視著她訝然睜圓的燦眸,繼續漫不經心似地道:「不過雖然你一開始就被我嚇哭,不過後來不怕我了,倒是把我這個大哥哥當大玩具玩。我娘說,那時候我也把你抱上抱下,就連睡覺都捨不得放手……」這一段他沒什麼印象,但他相信娘說的是真的。
  
  她爹娘是曾開玩笑地提起這段啦——就是因為這樣,他的爹娘才非要自家兒子負責不可——花漾  沒料到他會這麼自在地說起以前的糗事。雖然不禁感到有些難為情,但心口卻也意外泛過一股暖流。
  
  「可是你這個大哥哥,長大了卻只會欺負我。」忍不住對他小小埋怨。人果然是會變的。小時候明明當她是小公主,小可愛,長大了再次重逢,他倒把她當下人使喚。怎麼會差這麼多?難怪她完全沒辦法將他和她爹娘口中的溫柔小公主兜在一起。
  
  輕哼一聲,慕容誚睇向她的眼神一轉為淩厲。「你認為,對一個莽莽撞撞跑到我前面,一開口就要『休掉』我的傢夥,我沒立刻把你從門口丟出去,這樣還不算客氣嗎?」暗咬牙。
  
  感受到他語氣中的火花四射了,花漾反省地摸摸頭,尷尬笑笑--啊!這不會是她無緣無故做牛做馬半個月背後的真正原因吧?
  
  不過他說『休掉』耶!哈哈……好委屈、好好笑哦。
  
  「慕容誚,對不起,我……我真的不是故意要『休掉』你……噗哧!」原本要誠心誠意地道歉,最後卻還是憋不住地笑了出來。她趕緊用手搗住嘴巴。
  
  但、來不及了,他還是聽到了!
  
  挑起一道朗眉,慕容誚微瞇眸,冷冷地盯著她毫不矯飾的小動作。可事實上,他不知道要費多大的力氣才能克制自己嘴角不往上揚。
  
  「你說對不起也沒用,你以為我會原諒你,讓你少做一點差事?」正經地恐嚇她。
  
  她小小的咕噥聲從搗住嘴的手心模糊傳了出來。「要我做事沒關係啦,反正只剩半個月……」再半個月她就解脫了。
  
  這丫頭是嫌命長,存心找死嗎?
  
  偏巧將她零碎的回應聲拼湊出大意,這下他的唇角反而一勾,扯出了笑。「花漾。」突然低聲喚她。
  
  一怔,被他突如其來輕柔的低嗓製造出來的蠱惑氣息,莫名驚起了一身寒。她立刻放下手,警覺地又退後一步,再離他遠一點。
  
  「怎樣?要交代我什麼事嗎?」忍不住偷偷瞧了一眼外面開始漸漸放晴的天氣,這下她真的是又天不怕地不怕了。
  
  「如果我說,我已經打算取消和你的交換條件,要你嫁給慕容家呢?」只手撐著下頰,他閑閑地看著她猛地瞪大的眼睛。
  
  「不要!」立刻引發她的反彈,她一下子衝到他面前,雙手握拳。「你明明和我約好一個月,你怎麼可以騙人?
  
  !」氣憤地雙頰漲紅。
  
  慕容誚的神色平靜,俊眸眨也不眨地攫住她快燒起來的視線。「我知道你是真的要退婚;你在我身邊沒兩天,我就確信你毫不留戀慕容家少奶奶的位置……」
  
  「所以你早就相信我說的話了?那你幹嘛還多留我這麼對天?!」幾乎要捶胸頓足了。他果然在耍她!
  
  「因為看你忙東忙西,跳上跳下的很有趣。」伸長手倒了杯酒,他悠哉啜飲。
  
  「什麼啊!」不滿地抗議。「你別太過分了!」
  
  「因為我不喜歡莫名其妙被休掉。」理由二。
  
  頓住已經揮舞到他鼻端前的拳頭。「……我剛才已經跟你道過歉了。」咬牙,這次成功地忍住笑。
  
  「還有……」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最後不甘收回粉拳,他繼續漫道。
  
  「什麼?還有?!」是不是等他一條條說完,天都要黑了,有要吃晚飯了?
  
  「娶你進門是我娘親的遺願。」之前確實是因為他娘親的遺願,但此刻卻已摻雜了他的意願。不過,他只會讓她知道前者。
  
  花漾倒吸一口氣。「……你娘……伯母的遺願?」慕容夫人已仙逝多年,她很清楚;可她卻從不知道,原來慕容夫人的遺願竟是要慕容誚娶她……一時之間,她忽然不知道該感動或無奈於慕容夫人對她的疼惜喜愛。
  
  她頭痛了!
  
  天哪!若這婚約只是當年兩方的約定,也許只要慕容誚反對,他還有可能退婚,沒想到他們的婚約竟然還再加上慕容夫人的遺願,這下可難解決了。
  
  「你為什麼不早些告訴我這件事?你根本一開始就沒有退婚的打算對不對?你又騙了我!」想通了所有事,她不禁跳腳。
  
  面對她的指控,慕容誚沒反駁。「我已經做好和你成親的心理準備了。」沒洩露任何情緒的,他平淡道。
  
  抓首撓腮,花漾看了看一臉平靜、似乎已經認命的他,最後仰天長歎。「好吧,好吧,我不能怪你。其實我們兩人若真的成親,損失最大的是你,誰叫你得娶我這個不是天仙美人,也不是詩畫才女的丫頭。」說來說去,她應該還要同情他呢。「可是……你真的沒有辦法不娶我哦?」忍不住又朝他望去,期待他聰明絕頂的腦袋想想有沒有什麼漏洞可以鑽,也好免去兩人死期的方法。
  
  這丫頭,直到現在仍是這幅想甩了他為快、毫無一點長進的模樣--胸口有股惱火在燒,,慕容誚氣結地只想乾脆掐死她。至於為什麼她的反應能夠激怒他?或者說,他為什麼會改變了娶她的想法?
  
  其實當他抱住了因怕打雷而受驚的她時,其實當他一將她納入自己懷抱中保護開始,他就知道答案了。
  
  對她的心情,似乎是從許多年前蜿蜿蜒蜒牽引到現在;原本他不相信,但在他一將那個三歲的小女娃,和眼前的十七歲少女清楚地連結在一起後,就知他不想躲開和她的糾纏了。
  
  不過,她卻還是不死心地想逃!
  
  難道,在她眼裏,他只是個過往的記憶?在她心裏,他甚至比不上她的願望重要?
  
  「……有,只有一個辦法。」回應她的一臉期待,他驀地牽牽唇角。
  
  一聽,花漾的眼睛馬上一亮。「你有辦法了?什麼辦法快說!」差點就要伸手扯住他的衣襟催促他了。
  
  「除非我死。」他神色自若,慢悠悠地說。
  
  雙肩無力地下垂,她小臉的光彩消失,懊惱地瞪他。「你根本是在敷衍我。」他不當回事地說出那個『死』字,卻莫名地讓他的心口像有大石頭重重壓下。
  
  「我像是在敷衍你嗎?」他微微一笑,抬臂,毫不遲疑地勾住她的細腰。
  
  她呼吸一頓,下意識要閃開,但她閃避不及--下一刻,腰際對了他鐵條似圍住的臂膀,她不自在地全身跟著僵住。
  
  「慕容誚……你在做什麼?」他碰著她的地方簡直像火燙。其實她要掙脫他很容易,可怪的是,此刻她的腦子和行動似乎分開了,明明要甩開他的,手卻動不了……略一施力,慕容誚將她更攬進自己,直到兩人的膝相牴觸。他抬眸,以一種奇異的眼神定定忘進她的眸心深處。
  
  雖然不安的心情在騷動,可花漾卻仍像被他深濃黑沉的眼催眠般地動也沒動。
  
  「……除非我死,世上唯一的慕容家少奶奶只有你。花漾,若你不想在十八歲生辰進我家門,你只能想辦法踩過我的屍體--」低沉醇嗓吐出的卻是血腥的字句。
  
  但他還沒說完,一隻小手已經急急壓上他的唇。「慕容誚,我又沒那麼黑心地為了不嫁你就要你死,你給我閉嘴啦!」又是死,又是屍體的!如果可以,她很想乾脆把他這吐不出好話來的嘴巴給縫起來。
  
  他的眸湛出笑意。「所以你只好死心,乖乖地進我慕容家。」承認他是在試探,這丫頭對他究竟是不是存有一點在意。現在,他反而不想讓她像逼著與他成親。
  
  他一說話,那在她掌心輕觸的柔軟唇膚和他吐出的溫熱氣息,立刻令她全身泛過一陣戰慄,像被火燙到似地,她倏的縮回手。
  
  握拳,防備又驚愕地盯著這朝她微笑的迷人男人,她怎麼覺得,他今天真的完全變了個人?
  
  「你……」才開口,卻忽然被一個傳自門外的聲音打斷--「少爺,小卑送點心來了……啊……少……少爺……」丫鬟秋菊恭敬地站在門口,可沒想到當她一台頭,便看見坐在一旁書房內椅榻上的少爺,竟親密地摟著一名身材嬌小的姑娘,她立刻尷尬地結巴了起來;剛好這時那原本背向門的姑娘忽然轉過頭來看向她,她隨即在認出那張臉孔後,更加狠狠一嚇!「小漾?!你你……」驚嚇到說不出來來了。
  
  花漾只是下意識地在聽到秋菊的聲音時回頭看,可她一時忘了慕容誚的手仍放在她腰際,兩人間又近得如此曖昧,直到她被秋菊像見了鬼一樣叫出聲,還直瞪著她身後的異常反應驚覺到了什麼,才猛地倒抽一口氣,趕緊低頭一把扳開慕容誚的手,並且迫不及待地從他身前跳開。
  
  「……我我……秋菊姐,你別誤會了,我只是……對對!我只是在教慕容……少爺怎麼防衛近身的歹徒……我才剛教完,真的!我們絕不是你看到的那樣……」慘了!她竟然讓大宅裏最會傳謠言八卦的秋菊看到這一幕!她可一點也不想被人發現她和慕容誚之間有什麼--至少她現在還沒有被揭穿身份的心理準備--所以她只好臨時應變,企圖給看到這一幕的秋菊合理的解釋。
  
  好不容易回過神,驚魂甫定的秋菊看了看花漾驚慌的表情,實在不知道該相信她還是懷疑她。不過,畢竟不是青嫩的小丫鬟,她很快便壓下滿心的驚愕疑惑,盡責地上前將手上的茶點擺上桌,不看向少爺那邊,一忙完就匆匆退下。
  
  花漾看著秋菊離開時的神情,就知道她沒完全相信她的話。
  
  啊!真的完了!
  
  ……都是他害的啦!
  
  她突然想到罪魁禍首是誰,立刻轉過身,雙手插在腰上,咬牙切齒地瞪著這仍悠悠哉哉的男人。
  
  「你剛才怎麼不開口跟她說清楚?你會讓她誤會我們……不對!說不定她會誤會是我對你怎麼樣……不行!我還是再去跟她解釋一下!」不放心,她決定追上去。
  
  「你要我說清楚你的真實身份,或者說其實是我勾引你?」戲譫的低嗓懶懶傳自她身後。
  
  猛地停住腳,想了想,最後還是苦著臉抓抓頭。
  
  「我……慕容誚,我看我最好是打包行李回家嘴妥當……反正你也說開了,你不可能退婚……」然後她就等著十八歲那天他來娶人哦?
  
  連她也沒想到,事情到最後會演變成這樣……不過他們之間本來相安無事的,後來怎麼走了樣?到底是從哪裡開始出差錯的?還是說,本來就是她來錯了?因為不管她來不來,慕容誚都會做同樣的決定。
  
  「我還以為當縮頭烏龜不是你的個性。」他從容道。
  
  立刻轉身,朝他丟去一記白眼。「喂!難道你以為大家不會把我和你連在一起,就不相信從秋菊口中傳出去的八卦了嗎?」
  
  「你現在躲也沒用,以後還不是照樣得回來。」不明白她在著急什麼。
  
  他的冷靜多少感染了她,因而她也試著平靜下亂七八糟的思緒。深呼吸了一口,她的小臉很快重現鬥志。「好!我決定了!反正謠言也傳不了多久,只要我堅定剛才的說法就對了。」沒錯!她怎麼可以被這區區小事打敗!更何況,依眾人對慕容誚只愛美人的印象,應該不會不信她的說法的。
  
  總之,她會繼續留下來,但最只要的是,離這危險的男人遠一點。
  
  「慕容誚,雖然我已經知道你答應退婚的機會極小,不過我還是會信守承諾待滿一個月再離開。一切照舊。」
  
  這是關於她花漾的信用,她不會輕易毀諾。
  
  凝視著馬上為自己打氣振作起來的丫頭,慕容誚幾乎可以發現她渾身上下散發出的盛氣光彩……他的心驀地狠狠被撼動。
  
  「一切照舊?」他似笑非笑地逸出這聲低語。「我以為接下來的半個月,你會要求當我的貴賓。」她果然不是一般人。
  
  「我覺得我現在這樣比較自在方便。」她的念頭很單純。至於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啦!
  
    花漾猜對了。
  
  在書房看到少爺摟著花漾那一幕的秋菊一離開,馬上就把這事說給其他人聽。不到半天時間,整個慕容家上下全聽說了兩人的事;而且耳語流言轉了好幾手之後,竟然分別出現了加油添醋的幾個不同版本。有的說少爺看多了美女,才轉而對身邊清秀的丫頭產生興趣,這才勾引她;有的說,其實是小漾引誘少爺;也有人說,少爺和小漾早就暗通款曲很久,外頭的其他美人兒根本是一種掩護……不過,不管大家怎麼說,又傳了那一種版本,事實上說的人和傳的人心裏壓根兒都不信少爺真的跟小漾有什麼。基本上,大部分都把這事當笑話,一笑置之。因為,確實再怎麼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別說小漾只是個丫鬟了,就算她是千金小姐,也跟少爺搭不起來。畢竟出現在少爺身邊的姑娘,哪個不是花一般的天仙極品?
  
  所以小漾說她只是在教少爺防身武功,這還真的比較符合她給大家的印象,大家反而相信她這解釋。但,即使是如此,她被人逮到機會,取笑調侃一番是難免的,誰教她和少爺那稍嫌曖昧的畫面剛好被撞見。
  
  只是,這事雖然在大宅裏很快掀起小波瀾,也很快就過去,有人卻沒有這麼快就消除疑心--隔兩天晚上,在慕容誚要出門赴約前,衛伯趁著替他裝盒放上字畫的機會,毫不拐彎抹角地便問:「你對小漾做了什麼?」
  
  他不相信下人間的謠言,對小漾的說法更是存疑。本來他就對少爺和小漾之間不單純的關係早有存疑,現在又傳出這事,他更無法坐視了。
  
  慕容誚收筆的動作毫無頓挫。他微微一笑,並不意外衛伯終於打破沉默來問。
  
  「衛伯,你擔心我對她做了什麼?你應該聽說了,她只是在教我防衛術。」他當然清楚這兩天府裏在傳什麼,但他也明白,衛伯肯定不信那些說法。
  
  「少爺,我只要聽您怎麼說。」他可不是會被輕易耍的團團轉的人。
  
  慕容誚的笑躍上俊眸,還多了絲狡黠。「如果我說,我的確對她意圖不軌呢?」
  
  衛伯一震,倒抽一口氣。「少爺?!」回過神,他趕忙鎮定下來。「您……您是在開玩笑吧?」他明白少爺雖然風流,卻絕不下流;依他的身份,他想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不過,他堅持的一個原則是,絕不碰家裏的丫頭。只是沒想到他現在竟然承認他對小漾意圖不軌,這……「我像在開玩笑嗎?」斂起笑,他正經地睨了受到震駭的衛伯一眼,步子往外。
  
  呆了一霎,衛伯立刻抱著字畫盒跟上。「少爺,我希望您只是在開玩笑。您別忘了,小漾是家裏的丫頭。」提醒他。他本來就在猜測兩人之間的關係不大單純,但沒想到少爺竟會給他這個答案……因為喜歡那單純的丫頭,所以他多少想保護她。她跟少爺平日來往的女人完全不一樣,他十分不願看她受到傷害。而且,就算少爺果真跟她有什麼,兩人也不可能會有結果,因為少爺早已是『有婦之夫』,再不到半年就要和花家的千金完婚了。
  
  不忍折騰這個自小便看著他長大的老人家,慕容誚忽地偏過頭對他道:「衛伯,你知道小漾姓什麼嗎?」
  
  「小漾姓什麼……」不明白少爺為什麼忽然這麼提,稍稍起疑。
  
  「花。單名一個漾。」給了他簡短有力的答案後,他正好來到大門外。
  
  慕容家大門石階下,一輛馬車早已備妥。
  
  而一身丫鬟裝扮的花漾,正坐在駕駛座旁的位置上等他。今晚慕容誚要去一場名園的聚會,身為隨身丫頭的她自然得跟著去。
  
  慕容誚只微笑看了她一眼,便閃身進馬車廂內。
  
  馬車接著緩緩向前行。
  
  就在馬車起動時,原本在門後低頭思索的衛伯終於想起來了--「啊!少爺!難道小漾她是‧‧‧‧」立刻跑出大門,卻還是追趕不及已經走遠的馬車。
  
  這時,坐在馬車前的花漾,依稀捕捉到衛伯的呼喊聲。
  
  咦了聲,忍不住轉過身,望向後方。「我好像聽到衛伯在叫少爺,還有我……」喃道。
  
  旁邊的車伕趙通笑著搖頭。「說不定衛管家只是在喊其他人做事。」
  
  重新坐好,她點點頭,一邊專心看著前面的路,一邊把藏在懷裏的小糕點拿出來吃。因為她直到剛剛才知道要出門,所以趕不及吃飽飯,只好把小糕點帶著,也許等會兒去到那邊沒機會吃呢。
  
  也賞菊花評畫---聽就知道會是個讓她打瞌睡的活動名目;要是她,她寧願用這時間好好泡個舒服的熱水浴,再好好地吃頓飯,然後研究一下武書,接著上床睡覺。這是多美好的事啊……愛!看來今天又要晚晚才能躺上床了……「咳咳……」後方車廂傳出兩聲輕咳。
  
  花漾倏地收回心神,想也沒想地就側身朝車廂裏問:「少爺,你出門前有喝過藥了,嗎?你沒事吧?」
  
  昨晚慕容誚在園子裏淋了雨,睡時屋裏的窗子又沒關,中午起床時略有咳嗽徵兆,府裏去請了大夫來,開了幾貼藥方。她記得剛才有一碗湯藥放在他桌上,就不知道他有沒有喝下。
  
  裏頭沉默了一會,沉嗓才緩緩透出:「沒事……咳……」立刻伴隨另一聲咳。
  
  她的眉頭不由得悄悄往中間楚攏。「你真的沒事?要不要乾脆取消赴約,回家先好好休息一晚?」忍不住給他忠肯的建議。
  
  「不用,我很好。」回拒。
  
  車廂裏隔了好久都沒有再出現令人擔心的咳聲---直拉尖耳朵注意著的花漾,一會兒後只得放棄隨時要趙通把馬車掉頭的準備,稍稍安心了點。
  
  稍後,金燕城嘴富盛名,只在秋季開放的『溪南園』,由園子主人特地在今晚邀請請全城重量級的文人雅士,官商名流共囊盛舉,來一場入球以來最盛大的賞菊之夜。
  
  溪南園,成千上萬盆嬌豔的各色菊花在園中盡情綻放;晚風送涼,夜下的園子早已綴上點點螢燈,走動在其中的人影不但像飄移在花海中,也像是浮漾在星光中,詩情畫意得簡直像是場夢。
  
  這就是園子主人刻意為來賓們打造出來的意境。當然,這也可使得眾文人詩興大發,當場出口成詩,或者提筆揮毫。
  
  晚到的慕容誚,一踏進園裏,便理所當然地成為眾人注目的焦點。他神色自若地回應熟識或不熟識人們的招呼;他本身便是一道是一道奪目的光芒,輕易地便掌控了全場的氛圍節奏。
  
  不過,今晚的慕容誚並沒有在這個眾人矚目的場合待太久。在他如願用他所收藏的兩幅畫換到園子主人的一枚古錢後,便退離幾乎所有人都圍聚在此時的東側園子,漫不經心似地踩上遊客較少的西園。
  
  花漾一直沒出聲地跟在他身後。
  
  雖然這座園子果然名不虛傳,精心栽培的菊花美到讓人讚歎連連,不過她發現自己的注意力一直放在慕容誚身上。
  
  就算他的模樣看起來跟平常沒兩樣,談笑風生、迷醉眾姑娘家的層眼神色也一如往常,但因為是關平他的身體狀況,所以她還是張大眼睛隨時提放著。
  
  也因為這樣,讓她原本想趁機在他背後打個盹兒的計畫自動取消,此刻她的精神似乎仍好得不得了。
  
  她亦步亦趨地跟這他。
  
  他看起來像是在賞花,心情好像也不錯;最後,他的步子突然停在一簇簇紫色菊花海的中間。
  
  因為分神想著事情,她幾乎是及時煞住腳步,才沒朝他的背一頭撞上;可她的額還是微微碰到了他的衣服,她趕緊向後跳開。
  
  慕容誚自是察覺到了她在他背後的動靜,不過依舊不動如山。
  
  「啊,對不起。」花漾沒忘了要道歉。
  
  「難得到這地方來,你慢慢賞花吧。」像是帶她來就為了這目的,他語氣輕鬆地說。
  
  眨眨眼,她盯著他的寬背一會,再緩緩地把目光移向四周--在月光下,在燈光下的大片花海。
  
  這片夜裏的花海,確實是個美麗的奇景,讓她不禁邁開小步,四處東看看、西摸摸、漸漸地,渾然忘我地陶醉在花香裏。當她感覺似乎有一道強烈的視線在注視她時,猛一抬頭,才發現慕容誚凝看向她的眼光;下一瞬,她莫名的心跳加快,臉也燥熱了起來。
  
  偷喘了口氣,她努力想平復自己飛快的心跳,卻似乎沒有用。
  
  是因為他在看她,才讓她有這種近乎失控的反應嗎?可是明明之前她和他大眼瞪小眼一整天都沒事,難道是這裏的花香有毒?
  
  這麼一想,她趕緊屏住呼吸。
  
  不過……應該不可能吧?
  
  忍不住用力搖搖頭,再伸手捏捏自己的臉頰,直到感覺呼吸似乎順暢許多,她趕忙朝被她拋在另一頭的男人跑去。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6
發表於 2016-8-17 00:11:44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很快地,她回到他身前,朝他綻開一朵愉快的笑花。「慕容誚,有沒有人告訴你,你就跟花一樣好看?」
  
  沒有哪個男人對於自己被比喻成花會感到開心的--聽到這夾著花香,宛如一陣清風飄回他身邊的丫頭,開口就是這麼讓人沒好心情的話,他低俯向她的俊彥微鐵青。
  
  「你這是在讚美我?」雙手環胸。他儘量避免讓他的手有機會掐上她纖細的脖頸,或……撫上她嫣紅如醉的粉頰。
  
  猶不知死活的花漾依舊笑瞇瞇。「這聽起來還不像讚美啊?若是有人說我花一樣好看,我肯定會高興得跳起來。」
  
  「我不是女人。」稍閃神地盯凝著她一笑起來便如陽光燦爛,讓人捨不得移開視線的臉,他硬聲道。
  
  花漾仔細看著他在朦朧燈光月色下不大好看的臉色,總算發現他是真的不高興。她趕緊收回笑,朝他誠心道歉:「對不起,以後我會注意不能把你比作花。」
  
  他的黑眸瞬了瞬。「……在我身邊半個多月,你對我的感想只有這樣?」這兩天,他們之間的相處模式看來和先前似乎沒多大差別,如她所願,一切照舊。她依然在當他的不認真的丫鬟,而他也繼續不客氣地讓她忙得團團轉;不過,只有他自己清楚,他放在她身上的注意力有多少。
  
  「對你的感想?」他怎麼突然對這有興趣了?花漾忍不住摸摸鼻子。「是你要我說的,若我說了,你不能生氣。」
  
  「沒好話?」他的嘴角似有笑紋出現。
  
  「也不是……」她搖搖手。「我只是覺得你這人讓我看不懂。」
  
  「是嗎?」語調變得慵懶下來。
  
  她用力點頭。「沒錯!因為你做出來的事,常常和我感覺到的你不一樣。還有,你在外面跟在家裏也不一樣。」
  
  他不由得挑眉。「原來你不是個遲鈍的丫頭。」
  
  「所以你承認你是個雙面人了?」像逮到他的把柄似,她大眼晶亮。
  
  「那麼……」他忽地擒扣住她指著他的小手。「你喜歡我是哪一面?嗯?」溫嗓宛若絲綢般滑過。
  
  先是被他的動作一驚,接著他儘是曖昧深意的問句,則是讓她雖不及防地心跳加速。「你、你……」被他抓住的手簡直像被火燙灼般,她試著掙開。自從兩天前在書房把事情說開後,她和他之間好像有了一點什麼不同了--沒錯啦!她還是在他身邊做著丫頭的差事,他也沒少派給她苦工做;但每當她不注意時,總會察覺他盯在她身上的視線;而他也不在平被她逮到他在看她。雖然除此之外他沒再做出那天摟抱她的親密舉動,可他那強烈到讓人想忽視都難的目光,她怎麼可能當作沒看見啊!
  
  「慕容誚,等等‧‧‧‧‧你真的不大對勁。」原本要抽回的手,卻因為猛然想到什麼地停住,忘了那種不自在,反而用另一手貼上他的額。「……果然有些熱。」由掌心傳來的肌膚溫度,讓她眉頭皺住。她直直看著他。「你都沒感到自己有不舒服的地方嗎?」反握住他的手,將他往園子大門的方向拉著走。「我立刻送你回去喝藥休息。」
  
  慕容誚一派懶散地任她擺佈,甚至還乾脆靠著她的肩,將半個身體的重量交給她,彷彿在突然間成了一個重病之人。
  
  花漾原本也以為他是故意的,可當她敏感地察覺到他似乎正不斷躥升的體溫,並且抬頭看向他雖是一臉尋常,甚至含著淡笑,卻泛著淺淺紅潮的面色時,她的心立刻急快起來,哪裡還在意在外人看來,兩人像是在貼著前行的畫面!
  
  「喂!慕容誚,你到底這樣子有多久了?怎麼不跟我說你不舒服?」她急,他的步子卻慢吞吞。要不是一路上會遇到其他人,她早就直接扛起他跑了。
  
  「……什麼樣子?我說我沒事。」悶哼,不承認自己病了。
  
  「對對對!你沒事得就跟一隻快被燙熟的蝦子沒兩樣!要不要我把你丟進池塘降降溫?」沒想到他連自己的體溫都高成這樣了。還能逞強說沒事!她忍不住翻白眼。
  
  「丫頭,還是你小時候可愛多了……」沉默半響,他接著低歎似地開口。「笨笨憨憨地好欺負……」
  
  啥?說她笨笨憨憨?花漾咬牙,很想把這不知感激的男人推去沙坑裏埋起來。不過,她還沒有機會這麼做,因為這時一道訝異的男聲突然插了進來--「咦?是慕容兄嗎?原來你在這裏。」
  
  花漾立即循聲往左側看去,同時也敏感地察覺到身邊男人的身體幾不可察地一僵。她當然明白這其中一定有什麼問題。
  
  左側不遠處的明亮廊門下,一對男女待看清確是慕容誚,便毫不猶豫地走了過來。
  
  那是一名白麵斯文的俊秀男子,和一名風雅端莊的婉約女子。男子挽著女子的手走近,兩人的樣子看來極親暱似乎是夫妻。
  
  慕容誚的異常也只有那一霎,仍是立在原地,依舊懶懶地靠著花漾,彷彿他只是暫時停下來休息而已。
  
  「孟兄,你也帶夫人來賞花?」回應來人的招呼,他的語調緩慢而低沉。
  
  被稱作『孟兄』的男子微微一笑--但花漾馬上發覺,這男子望著慕容誚的眼神幾乎可說是意氣風發--點頭。「是啊!因為碰巧接到施園主的邀請,若梅正好也想來賞秋菊,所以我便帶她一起過來了。」寵愛地輕撫身畔妻子的纖手,他的視線一直沒離開過慕容誚的臉,而他的笑並沒有到達他的眼底。「慕容兄,聽我爹和其他人說,你半個月前有來我和若梅的婚宴,怎麼沒去找我?你也知道,我很期待在那時得到你對我和若梅的祝福。」語帶惋惜地說。
  
  聽到這裏,花漾立刻偷偷倒吸一口氣,終於知道這兩人是誰了--半個多月前?他提的不就是她去找慕容誚退婚,卻反而被他拖去的知縣府婚宴?所以,眼前這男人就是知縣府的獨子孟庭安,當然,他身邊的美嬌娘便是郝若梅了……原來,眼前這位溫柔婉約的美麗女人便是那個讓慕容誚在酒樓喝悶酒,最後還跑去婚宴上喝醉到一出大門便不省人事的正主兒。
  
  這一瞬間,花漾的心莫名地感到微刺、微痛。難怪慕容誚會為她失魂落魄,因為她的確是那種會讓男人想呵護,想疼惜的姑娘。再說,他們兩人又是自小青梅竹馬。哪像她,只不過是小時候遇上了他,而他卻是不幸地被他爹娘立下的婚約套牢。認真說來,她比較像是半路跑出來橫刀奪愛的壞女人吧?
  
  如此想法讓她悚然一驚,令她不禁聯想到,傳言慕容誚和郝若梅本來應該會成親,但事實上郝若梅卻另嫁別人。難道……難道真的是因為慕容誚與她的婚約?
  
  「……能給她幸福就夠了。孟兄。孟夫人,你們慢慢賞花吧,我們還有點兒事,先告辭了。」慕容誚不疾不徐、醇厚的低醇嗓音將花漾自恍惚中拉回現實。
  
  隨即,她被他熱燙的大掌拉著走。
  
  離去前,她忍不住回頭朝那個一直站在丈夫身邊沒說話的郝若梅望去一眼,沒想到這一眼,竟捕捉到郝若梅投向慕容誚背影的一霎間,那一閃而逝的悔恨和怨……她狠狠一震!
  
  是她看錯了吧?
  
  很快地,那一對夫妻便被他們遠遠拋在身後,終至不見。
  
  慕容誚帶著她穿過遊人較少的園門,來到外面。沿著綿延的高牆外,他們往停馬車的大門方向走。
  
  忍過了長長才沉默,花漾終於還是憋不住地開口了:「……她就是讓你那天喝醉酒的姑娘是不是?」
  
  一出園門就繼續靠著她慢走的慕容誚低啞出聲,卻不是回答她的問題。「我頭暈,麻煩你說話時音量放小一點……」他確實開始感到身體沉重不適了。
  
  「頭暈?」一喊,她隨後警覺地降低音量。「你真的病了!」抬頭,藉著街旁映照的燈光,火速掃視了他額角微冒冷汗,略顯蒼白的臉色一眼,馬上忘了前一刻還纏繞在心裏的疑惑,她二話不說,一手穿過他背後並沒有病到需要人扶,只是因為她微涼的膚觸讓他感到很舒服,才捨不得放。
  
  沒多久,花漾找到了他們的馬車。
  
  趙通一見少爺被花漾扶著過來,雖然嚇了一跳,不過還是趕緊幫忙將人攙上車廂,再跳上駕駛座。
  
  「小漾,我看你還是進去照顧一下少爺,我怕少爺萬一有什麼緊急狀況……」趙通被慕容誚的體溫和臉色稍稍驚嚇到,因此低聲對旁邊的小漾說道。
  
  花漾想也沒想的立刻同意。
  
  馬車隨即飛快但平穩地往回慕容府的路上賓士。
  
  車廂內只點著一盞小燈。悄悄爬進來的花漾,找了個位置便坐下,回視正張眸朝她楚眉看來的慕容誚。
  
  「啊……對了,茶!」猛地記起要來之前準備好,放在車廂裏的一壺茶,她趕緊移到放著茶點的角落。掀開木格,取出尚有餘溫的茶,她俐落地倒了一杯,然後再探過身子遞給他。
  
  半臥在軟墊上的慕容誚沒說什麼,接過茶,三兩口便把整杯茶喝光。
  
  「還要嗎?」她作勢要再替他倒一杯。他搖頭。
  
  花漾重新坐好,眼睛一直不曾稍離他身上。
  
  「頭還暈嗎?要不要請趙叔把馬車速度放慢些?」她壓低聲音問。
  
  「不用……」話未說完,他驀地握拳掩嘴,逸出一聲咳。
  
  眉心皺起,她火速移到他旁邊,手立即貼向他的額。她擔心地低頭盯著他仍算清醒但微現惱意不耐的黑眸。「再忍一下,很快就到家了。」安撫他,知道他應該正熱得難受。她一邊說著,一邊順手用袖口替他擦掉額臉上的汗。
  
  任她輕柔地的臉上擦抹幾下,接著,他握住了她的手。
  
  她愣了愣,沒想到下一刻,他卻將她的手心貼放在他的左臉頰上。她霍地心跳如雷。
  
  「你……做什麼?」暫時停住不敢亂動,她感到手心下他的肌膚除了燙,還有一種……麻癢的感覺……心還在快跳,這時她不知道該看著他似乎同樣灼人的眼,抑或他壓在她手背上的大大手掌。
  
  「你是手是涼的,額覺得很舒服……」很受用的吐出一聲歎,他眼裏的躁意消減了三分。
  
  她唇角一揚,毫不考慮地將自己空著的另一手主動放上他的右臉頰。「是嗎?那這樣呢?」有些淘氣地說。
  
  炯眸閃過一道不可解的光芒,然後他慢慢伸出長臂,最後放在她的後腦勺。就在她還不明白他要做什麼時,他只略一施力,她便無從抵抗地附近他,直到兩人的臉只相距數寸,她一驚,下意識屏住氣息。
  
  「花漾,我想知道,你這裏是不是也能解我的熱……」沙啞低嗓充滿魅惑的氣息;他的力氣再加半分,下一瞬,她的唇便已落在他的唇上。

    花漾瞪大眼睛,她看到在他含笑瞳眸裏自己的倒影,但令她腦袋轟然一震的卻是貼觸在她唇上這熱燙的、柔軟的......

    「啊......唔......」總算意識到他在做什麼,她驚駭又羞急地叫了聲,沒料到在她猝不及防間,他反而順勢將熱度侵入她的唇腔間......

    慕容誚終於嘗到了這丫頭清甜誘人的滋味,不過他並沒有放縱自己盡情採擷她的甜美。勉強喚回一碰上她的唇便差點失控的理智,他戀戀不捨地放開她的櫻桃檀口,卻沒放開抱著她嬌軀的臂膀。和她一樣,他的胸口因急促呼吸,仍在劇烈起伏著。

    「該死,咳咳......我在自找死路......」沙啞低喃,他更熱了。

    至於花漾,飽受震撼的腦子就在耳畔響起他的低語與咳聲時猛地一醒!費力掙開他的環臂,她手忙腳亂地從他胸懷前翻身到一旁,坐到離他最遠的角落。搖搖頭,她羞窘地想把剛才的事自記憶中抹掉,但根本不可能!

    她的心狂跳著,臉頰也燒燙著。她不是小娃娃,男女之間的親密舉動她當然知道,但即使她多少有心理準備退不了婚就要成為慕容誚的妻子,卻從沒想過他會這麼親吻她......

    「......你......」努力地穩住呼吸,她看向他,可在下一霎,她卻被他皺眉抿唇、額角不斷冒汗的模樣驚得忘了原先要說什麼,立刻毫不猶豫地又爬回他身側。「你沒事吧?你......你再忍著點兒......」繼續替他擦汗,甚至顧不得羞地乾脆動手扯開他胸前的衣襟,好讓他可以涼快一些。

    幸好在她急急地替他想辦法散熱的稍後,馬車終於在慕容府停下。

    趙通一衝進去通知其他人,立刻便有幾個家丁急忙跑出來,用最快的速度將慕容誚送回房,同時去請大夫的人也出門了。

    慕容誚病重的消息火速傳遍整個大宅。

    大夫很快便被請來府裏,衛伯忙指揮下人燒熱水、煎藥。一時之間,煙波園籠罩著一股緊張的氣氛。

    稍晚,服下藥的慕容誚陷入昏睡。只略略鬆口氣的衛伯特地派了兩名小廝和丫環輪流看顧慕容誚。至於一直守在他身邊,看著他終至睡去的花漾,這會兒則被衛伯趕回房。

    「衛伯,我還不累,我可以再照顧他。」她向衛伯爭取留下來的意願。大夫說慕容誚的病今晚必須更小心看護,只要身體的燒能退,就會完全沒事。雖然她清楚看顧人、伺候人的本事比不上這宅子裏的人,但至少讓她可以看著他也好啊。

    她怎麼也沒想到那看起來永遠一副不倒模樣的男人,也會有說病就病的時候。

    衛伯的眉頭一直糾結著。這時他不由得看了看一臉認真又不安的丫頭。

    自少爺出門前丟下那句話後,他便思索著小漾從第一天來到家裏至今的所有事。這使他愈來愈確信,小漾的真實身份必定就是少爺所透露的。這至少解釋了,為什麼少爺對她的態度特別的原因。至於她為何要隱瞞自己的身份,又為何要當起少爺的貼身丫環這種種疑問,他自然明白事有蹊蹺。不過,即使已心知肚明她是花家的小姐、少爺的未婚妻,他卻打算暫時保持沉默,至少他得先瞭解少爺的心意再說。

    「小漾,少爺有好旺他們輪流看著,絕對不會有事。你已經累了,還是先回去休息吧。」他瞧出她流露出的真切關心,可卻不答應她的請求。

    「衛伯......」她不死心。

    「你早點兒去睡,明天再早點兒過來,這不就好了?快走。」乾脆趕她。衛伯並不怎麼擔心少爺這跟以前被下毒、被暗算相較起來根本不算什麼的小病,所以他不想讓她放棄睡眠時間。

    說不動衛伯,花漾到最後只好在他的監視下離開煙波園。

    好!聽衛伯的話,慕容誚絕對不會有事,慕容誚有其他人細心看顧就夠了----她回房,真的不再胡思亂想地上床睡覺。

    第二天,她比平日的時間還早了一個時辰起床。

    外面天色仍暗,她已經踩著地面微被露珠弄濕的石徑往煙波園跑。

    點著小燈,散發溫暖柔光與寧靜的寢房內,只見坐守在慕容誚床邊小椅凳上的好旺,正閉著眼打盹兒。

    花漾推開門,放輕腳步地走近。停在床榻前,她沒有刻意叫醒好旺。低俯下身,仔細地在慕容誚看似已沉靜平穩的睡臉上打量了一會兒,接著伸出一手,輕輕地覆在他的額頭上。

    ......不燙了。

    收回手,她鬆了口氣。

    一轉眸,她移到好旺旁邊,輕拍了拍他的肩。

    挺直了睡歪的腰桿兒,好旺立刻被驚醒。「咦?什......」他慌張地轉頭張望。

    「噓......是我。」花漾趕緊小聲制止。

    好旺一看清眼前的丫頭正是小漾,馬上放下心,抹了抹被嚇出的冷汗。「小漾,怎麼是你?......咦?天都還沒亮......」驚訝。

    「好旺哥,少爺他昨晚一夜都很好嗎?他現在沒事了?」忍不住低聲詢問慕容誚的狀況。

    好旺搖搖頭又點頭,一邊回答她,一邊打著呵欠。「少爺昨晚的狀況不太好,身體有時燒有時不燒,他身上的衣服和被褥都被汗水浸濕,我們已經替他換過了兩回......還好他半夜又喝了一回藥,病情終於穩定下來,沒再燒了......」看顧了大半夜的他,那時和小春可是忙得連偷懶的時間都沒有。

    花漾同情地看著他眼下濃黑的陰影,知道他真的是累壞了。所以當她提議請他去休息,換她來替代時,他簡直像遇到救星似的,立刻高高興興地謝過她。

    很快的,屋裏剩下她和躺在床榻上的慕容誚兩人。

    坐在小椅凳上,再次探查了他的呼吸心脈都沒異常後,放下心的她卻忍不住撐著下巴,望著他的臉發呆。

    其實拋開他風流荒唐的那一面不提,他的確是個會令所有姑娘著迷、愛上的男人。可是,他雖看似寵愛他喜愛的姑娘,卻是一個沒人能真正得到他的壞男人;而這壞男人原本根本不可能多看她這平凡的丫頭一眼,卻因為一個多年前的婚約,他們才不得不牽扯在一起......

    如果可以不用娶她,想必他會很開心吧?也或許......那時候他就不用和真正相愛的郝姑娘分開了。

    不由得憶起昨晚在「溪南園」碰上的那位美人兒。的確,那美人兒和他看起來就像一對金童玉女,也難怪她最後望向他的眼神會那樣的哀怨。

    她輕輕歎口氣,摸摸自己的臉頰。

    若她是男人,也會喜歡那樣的女人;所以,他昨晚突然親她,肯定是因為生病燒壞了腦子,而不是因為喜歡她......

    糟糕!怎麼連她的腦子也跟著壞了,她竟然在幻想著男人也許有一點點喜歡她----她自嘲地笑了笑。誰教她爹娘、家裏人,還有師父他們總誇她是個人見人愛的姑娘,這才會讓她對自個兒從沒產生懷疑過。

    眨眨眼,回到現實,她繼續凝視著他少了幾分血色,卻仍俊美得過分的臉龐。

    怎麼辦?假若她喜歡上他了呢?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7
發表於 2016-8-17 00:12:00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天大亮。

    慕容誚房裏陸續有人進來了又出去,其中包括衛伯、端早飯端藥來的下人。

    衛伯一早來,像是料準了會在屋裏見到花漾,所以只問了慕容誚的狀況便離開去忙其他事;而在她匆匆吃完早飯後,有人端了藥湯來,不過就在他們打算合力喂慕容誚喝下藥時,他倒悠悠醒轉了過來。

    沒多久,慕容誚已經清醒的消息立刻讓所有關心他的人紛紛鬆了口氣,就連原本籠罩住大宅的凝肅氣氛也徒然煙消雲散。

    病來得快,也好得快的慕容誚,醒過來才半天,便已經完全恢復了精神和體力。

    就連花漾也被他復原的速度嚇了一大跳。沒想到才隔了一夜,原本還病得走路都要人攙扶的他,現在倒是生龍活虎了。

    輕易察覺到她的視線,慕容誚驀地自書房內偏過頭看向她。

    沒閃避他投來的調眉瞳眸,她朝他作了個鬼臉,轉身從書房石階上躍開。

    又是來找他的神秘黑衣漢子。

    這是半個多月來,她第二次看到像是出自同樣一批總是神情嚴肅、氣勢內斂,卻讓她一眼就看出是武功深藏不露的黑衣漢子出現在慕容府。不過上一回是兩個,這回是一個,面孔都不一樣。

    本來要端茶點給剛才在書房不知道在忙些什麼的慕容誚,但當她一發現書房裏不知何時竟多了一個黑衣漢子後,便想也不想地避開。

    找了張在樹影下的石椅子坐,她順手把茶點放在旁邊,視線望過去的還是書房的門口。

    雖然來到慕容家已經超過半個月,可其實她對真正的慕容家,甚至慕容誚瞭解得還是不夠多。或許是因為她早打定主意擺脫慕容誚未婚妻的身份,所以就算她聽到、觀察到什麼,也不會多嘴去問。就像外面的人傳言慕容誚是皇孫,慕容家藏有稀世寶藏,就連慕容家地底下有秘道迷宮通往京城的誇張謠言也有人在傳,但她哪有心思去想這些!

    不過,即使她沒去想,卻還是直覺清楚慕容家自有慕容家的秘密。她又不是呆子,不會真以為偶爾讓她察覺到慕容誚的身邊,甚至慕容家有人暗中保護著是她的錯覺。有好幾次,她差點就要開口問慕容誚了,只是最後還是決定閉嘴。她得少生好奇心,少涉入慕容家的秘密,因為她不是慕容家的人,而且,她以為自己以後不會和慕容家有太大的牽扯----只要慕容誚實行他的承諾。可是現在......

    背靠著身後的大樹,她忍不住搔搔臉頰,皺皺眉頭。

    她喜歡慕容誚啊?

    承認自己其實有一點點喜歡那個看似多情卻無情、彷彿單純卻複雜的男人不難,可這卻還是不足以讓她心甘情願自此放棄要他退婚的計畫,尤其在她終於見過那溫柔美麗的郝若梅後,她更不可能當作什麼都不知道,毫無愧疚地和他成親。

    搖搖頭,她微紅著臉把突然躍上腦子、關於他親吻她的回憶甩掉。就在這時,書房門口有了動靜,只見一個人影從裏面跨步出來。

    花漾立刻下意識跳了起來。

    那是一直和慕容誚待在書房內的黑衣漢子。黑衣漢子隨即也發現待在院子的她。

    出人意料地,那眉角有道疤痕的黑衣漢子冷靜的目光一掃到她,便無言地朝她做出一個「過來」的手勢。

    她一愣,但仍是毫不猶豫地走了過去。她一下子便踩上書房前的石階,原本以為這個渾身氣勢、有高手風範的黑衣漢子有什麼話要對她說,沒想到他只留了一句:「少主找你。」後,便自她面前閃身離開。

    傻眼地盯著黑衣漢子很快從園門消失的背影,花漾回過神,才想到他那個奇異的稱呼----

    少主?

    他喊慕容誚「少主」?

    這時,她又直覺到被注視了。一抬眼,她馬上發現屋裏的慕容誚正神情閒適地側靠著書桌朝她看來。

    被他迷魂般的黑眸盯住,花漾感到自己的心又在狂跳了。偷偷歎了口氣,她一腳跨進了書房。

    沒靠他太近,她在離他前方五步外的地方停住。「你忙完啦?」泛開笑臉招呼。

    「你來。」他卻直接對她勾勾食指。

    眨了眨眼,她向他走近兩步。「好了,有什麼事你說吧。」她已經努力讓自己在他面前像之前那樣自在了,可是......說她可以完全不感到彆扭是騙人的。

    慕容誚凝視著她不懂得隱藏情緒的小臉,嘴角的笑痕明顯。驀地,他踱向她,縮短兩人的距離,抬起手,緩緩朝她立即膛圓大眼的臉摸去,而在她略僵的身子反應下,他的手越過她的臉往上,將落在她發心的一小撮柳絮拈起。「......你方才為什麼要走開?我以為你會想知道他是誰。」鬆開指尖,他宛如聊天般地說著,指節在若有似無地滑過她粉嫩如嬰孩般的臉頰後,像是什麼事也沒發生地轉身,回到大桌前。

    至於被他的舉動搞到迷惑又防備的花漾,則是在他沒事似地退離兩人聲息可聞的範圍之後,這才大夢初醒地注意到他剛說過的話。

    她看著他挺拔的背,驚訝地脫口而出:「你怎麼知道我是故意走開的?」

    「原來我猜對了。」沒轉回身,雙掌仍撐在桌面上的慕容誚哼了聲。

    她愣了愣,他猜對了什麼?

    「你就是抱持著這種不打算和慕容家有過深牽連、自己不會是慕容家的人的念頭,所以只要我身邊有敏感人物出現,你就乾脆避開,是嗎?」他不怒反笑。以前他並沒有觀察到、也不在意她這反應,但今天她自然到幾乎是習慣性的在他書房有人時便閃的舉動,卻首次挑起他的注意。尤其只要他稍加細思就能察覺這背後的意義後,怎不叫他惱火!這丫頭甚至連衛伯神色凝肅地要找他商量事情時,也能機靈地找藉口跑開去。

    沒想到他竟會輕易看出她的想法,她先是錯愕,然後是鬆了口氣地笑了。「我覺得我真的只是個外人。難道你不介意讓一個外人隨隨便便就打探到自己的秘密?」既然他都看出來了,她當然也就理直氣壯了。

    「秘密......」輕喃這兩字,慕容誚低笑一聲。也是!就是她什麼都不知道才能當個外人當得那麼無憂無慮----他陡地壞壞地挑開唇角。「花漾,你還認得這個人吧?」隨手抽起桌上的其中一幅畫像,他偏過身,朝她展開畫像。

    不明白他的用意,但花漾的心思倒是立刻隨著他拿在手上的畫像被轉移開。她不由得上前,將畫裏惟妙惟肖的橫眉大臉男人再瞧得仔細一些。

    「......這個人......我好像在哪兒見過......」很眼熟。她抿嘴蹙眉,認真想著。

    忽然間,她腦中靈光乍現。「啊!他是那天在畫舫上打過來的那些人之一!」叫了聲,她真的想起來了。而當慕容誚慢慢把畫像放回桌上,她順勢往桌面瞧去,沒想到那幾幅攤在上面的畫中人物,她一樣不陌生,全是跟那天打架事件有關的其中幾個人。這下,她終於起疑地抬眸向慕容誚望去。「這是怎麼回事?他們......」

    「這七個不是本地人,他們是被人指使來製造那場事端,目標是我。」低頭回應她的迷惑,他答案給得爽快俐落。

    花漾一驚。「他們被指使來打你?」

    「不,是要我死。」他的眼神逐漸聚攏烏雲,在她的震驚表情下,他的語氣仍然淡定平緩。「不過,他們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等一下!你是說......」他只不過短短幾句話就讓她腦袋大亂又心驚膽顫。她趕緊叫停,先深吸了口氣,才能消化剛自他口中吐露出的驚人事實。「你的意思是......以前也有人想害死你?以後還會有?......為什麼有人要置你於死地?你知道那人是誰是不是?」念頭很快轉動,她對他發出連珠炮似疑問。

    第一次聽到他的生命一直遭受到威脅的事,她只感到緊張和不安的戰慄陣陣敲擊她的胸口,很難冷靜下來。她更沒想到那些人的事,他竟然到現在才說!

    輕易瞧出她毫無掩飾的心急和警戒,慕容誚只頓了一頓,這才瞧進她的眸心。「花漾,如果我說這是關於慕容家的秘密,你知道了便無法回頭地得和我牽扯不清,你還想聽嗎?」似真似假地給了她選擇的機會。

    「咦?什麼?」錯愕。「秘密」這兩字立刻讓她下意識退後一步,但......他有危險的事和知道秘密的後果,真的讓她陷入兩難的掙紮。「......慕容誚,你該不會是故意的吧?」忽然有了這樣的聯想。要不,怎麼會她才剛表明不探人家家裏的私密,他就馬上冒出秘密來?
  
  他的唇露出一抹不冷不熱的笑痕。「既然知道是陷阱,你可以不跳.」忍不住丟給他一記白眼,她差點要跺腳了。「喂!你明知我只是想開心你,你幹麻連這個也要為難?」
  
  「抱歉,本公子一向不接受外人的關心。」哼了哼。
  
  慢半拍的好終於聽出了這個男人的用意,.她猛地眨了眨眼----不是吧?原來他不喜歡她外人的用字哦?
  
  「……那好吧…..我….我還是不要聽好了。」直接放棄爭紮,好又後退了一步。好的確無法改變自己的心意;直到這刻,好清楚自己仍沒認真把眼前的男人當未來夫婿,所以即使擔心他的安危,好寧願忍住。反直他還有很多人保護他,又不缺好一個…
  
  慕容誚卻在好退後時,倏地捉住好的手。
  
  好的呼吸微岔,不解地看著他鉗住好手腕的大掌,再抬頭看向他。
  
  「花漾,我要你隨我上京。」攫獲住好的視線,他用一種輕柔但不容拒絕的語調開口。
  
  咦?怎麼突然改變話題….好卻沒有鬆了口氣的感覺。「上京?為什麼突然要上京?而且……..從這裏到京城最快也得十來天,我不……」只稍算一下時間就要拒絕.
  
  「爬已經寫了封信到花家,伯父伯母應該過幾天就會收到」他的俊顏總算出現一抹
  
  愉快的笑意。低睨了她一時驚呆住的小臉,他戲弄似地慢慢將好拉迎身前,一邊用話堵好的退路「我說你在你在你師父家待倦了,突然想到未來的夫家看看,所以我很豪歡迎我的未婚妻成為慕容家的寶貴嬌客,直到你想家了,身為你未婚夫的我會親自將你送回家門…你認為我這封信寫得如何?」他的聲音溫柔極了。
  
  花漾卻聽得差點跳起來。「什麼?你真的寫這封信?你你….你怎麼可以…..」本來好打算從頭到尾隱瞞自己到慕容家的事,就是為了到時候若慕容誚退婚,她爸媽才不會懷疑到她身上來,可沒想到現在他竟然信跟她爸媽提好正在他家的事……
  
  他到底是想什麼樣啦?
  
  難道他真的甘心娶她,真的打算對著好一輩子嗎??
  
  「我說過,除非踩過我的屍體,否則你只能成為慕容家的少奶奶。」長臂不動聲色地環在好的腰上,他低首凝視幾乎已落入他懷中的丫頭,心口再度充滿著一股暖洋洋的滿足感。「你以為你在這裏的事,真的可以永遠瞞住?我是為你好,為你免你日後被伯父母發現而受罰,倒不如光明正大地讓他們知道;所以你現在不用急著在預定的一個月內回家」
  
  終於察覺到兩人過於靠近的接觸了。好瞪著他的胸口的衣襟,感受到自己不爭氣的臉臊心跳,立刻有些狼狽地雙手握拳抵在他的胸前要推開他。「你……慕容誚,明明你不喜歡我,明明你對這婚事也不贊成的……」好急地仰起下巴朝他喊。
  
  他黑瞳深濃地一瞬。「是嗎?」淡喃。驀地,他只略低下臉便準確地封住好水嫩的唇。
  
  又被他的舉動一嚇,已經有了一回經驗的花漾,儘管在驚覺到他眼神有異時便別過臉要閃,卻還是快不過他掠奪的速度。下一霋,她發覺不但她的唇淪陷,就連她的呼吸、意識也統統被侵襲了……
  
  他深入卻溫柔地挑逗著她、探索著她甜蜜的滋味,一直到她幾乎喘不過氣來,才饒過她;可他熱燙的雙唇隨即轉至她頸後,輕咬著她柔嫩的肌膚。
  
  「……花漾……你真的認為我不喜歡你?我不贊成和你的婚事嗎?嗯……」濃重的吐納和低懶的啞嗓就在她耳邊,害得本來就被他這情場高手逗吻得只能攤在他懷臂中頻頻喘氣的她,這下腦子更是幾乎要和成一團泥了。
  
  他他他……好可惡!
  
  好不容易掙紮尋回正常的呼吸,好不容易勉強找回清醒的思緒,花漾一邊忙著阻擋他令人臉紅心跳的啄咬,一邊注意到自己竟不知何時變成坐在他的膝上……
  
  「……放……放開我……慕容逍!我不是你外面……外面那些美人兒……你……你快給我醒過來。」她只想到說不定他是突然又病了,所以才把她當成他的那些姑娘。而她討厭這一點。
  
  戀戀不捨地歎了口氣,他靠坐回椅背,可仍不願放開懷裏這渾身充滿陽光青草、充滿大地味道的丫頭。他目光灼灼地瞅住她又羞又惱的臉蛋。
  
  「你不是她們,花漾……」不由得抬指,憐惜地勾勒她雙頰的線條。「再多的美人兒也抵不過一個你,你還不明白你對我而言是特別的嗎?」
  
  或許是之前太習慣他對一個個姑娘們的甜言蜜語,所以花漾想也不想地搖頭。「不,那只是因為我是你的『未婚妻』,讓你覺得我特別罷了。」她又不是三歲小娃會任他哄。「慕容逍,我就當你一時昏頭了,我們都忘了這件事好不好?那個……你先放開我怎麼樣?」試著和他講理。
  
  他的長指下滑到她的頸項、停留。「你讓我……非常想試試看把人掐死的滋味……」笑沉了。
  
  她立刻捉住他威脅性十足的大手。「喂!你這個人……」
  
  「我這個人,還是不值得你信任,不值得你託付終身嗎?」沒想到他接住了她的話,一雙令天下女人迷醉的烏眸既認真又憂鬱地瞅住她。「你以為你只是因為『未婚妻』的身份,才讓我說出這些話?花漾,我在你的心裏,難道一丁點份量都沒有?」
  
  這、這……這男人竟然用這種「楚楚可憐」的眼神看她——花漾被他這簡直像妻子在控訴丈夫惡意遺棄的哀怨語氣一說,天生豐沛的同情心外加正義感立刻無法控制地一湧而上。
  
  「有有有!你是我的未婚夫,在我心裏你當然很重要!而且你當然值得我信任,值得我託付終身,你別想太多了,我我……說的都是真的!」說得太快,差點咬到舌頭。
  
  男人的眼睛倏地一亮,不過其中一閃而逝的狡詐可沒讓他欲誘捕的獵物發現到。
  
  「……好,我相信你。」與她對視了一下,他才總算頷首;同時也跟著動手將一樣東西往她頸項套。
  
  她一愣,低頭,隨即發現她脖子上多的是什麼——一條並不陌生的半邊鑲金玉珮。
  
  「這是你的,不准再隨便丟給我,聽到了嗎?」重新將她一來就退還的慕容家定親信物再掛回她身上,他這才滿意地笑了。
  
  好像——有種上當的感覺。花漾不禁研究似的緊盯著這男人陰晴不定的神情。「……慕容逍,你為什麼跟以前不一樣了?你這麼高興要跟我成親?那你那些紅粉知己怎麼辦?」毫不拐彎抹角地對他提出疑問。
  
  「你會吃味兒?」他定定凝看著她清澄的黑白大眼。
  
  她想了想,不由得看了看他仍鎖在她腰際的臂膀,再回到他俊爾含笑的臉上。「我不知道。也許我們還沒成親……我想,只要我不在意你,我們應該不會有這問題。」她實話實說。
  
  他箍著她的力道猛地一緊,可他臉龐的笑意仍未見半分。「你認為這就是我們婚後的相處之道?不用在意彼此地各玩各的?」這丫頭竟會有如此想法!難不成又是她那古怪的師父教的?
  
  忍不住皺著眉,她開始扳他的手。「我只是尊重你的生活方式,你當然不可能因為我而改變……喂!我們怎麼會說到這麼遠?你先放開我啦!」滿不在意地回他,最後她是為了竟然還被他「挾持」著而生氣了。
  
  她可不想再被人碰見第二次!
  
  沉默了半響,慕容逍看著她氣撲撲的小臉,輕描淡寫地開口:「我娘的忌日快到了,我想要你和我一起上京城去祭拜她。她一定很高興再見到你……」
  
  慕容夫人的忌日?
  
  忘了掙紮,花漾立刻抬頭看著他沒露出什麼情緒的臉龐。
  
  慕容夫人……是在多年前過世;也就是說,那時候的慕容逍也只是個半大不小的孩子吧?可是他當然已經知道失去親人的痛……
  
  突然間,她眼前似乎恍惚浮現一個少年一臉悲傷地在宅子裏四處徘徊的畫面……
  
  她的心跟著揪緊。
  
  「那個……你……你忽然要我隨你去京城,就是為了祭拜你娘?」勉強抑下差點就要伸手去撫平他眉間皺褶的衝動,她記起他剛才提起的事,慢慢回過神,她這時才感到古怪——為什麼要祭拜慕容夫人得跑到京城去?難道慕容夫人沒安葬在這兒?
  
  彷彿從她的表情中輕易看出她的疑惑,慕容逍的唇角微微一抿。這時他反而主動放開她——將她抱到他身邊的椅子坐下,自己倒起身去桌上斟茶。
  
  不過,他很快便發現,桌上的茶沒了。
  
  一抬頭就看見他在做什麼的花漾,突地瞪大眼睛,低喊了聲:「啊!茶點……我忘了!」跳起來,馬上往書房外跑。
  
  一會兒之後,衝回來的花漾,手上已經多了一盤子的茶和點心。她臉不紅氣不喘地趕緊把剛才忘在外面院子裏的茶點擺上桌。「對不起!之前我本來是要把茶點端進來給你的,可是那位黑衣大哥一招呼我,我就忘了。」一邊解釋,一邊替他倒茶。「唉呀!茶都涼了!……我再去換一壺過來好了。」擔心他喝不下,她轉身就要往廚房跑。
  
  「不用,你坐下。」慕容逍從容出聲,拉回了她匆匆往外的步伐。
  
  也為她倒了一杯茶。
  
  花漾回頭,瞧他果真一副無所謂的模樣,這才慢慢踅回來,在他對座坐下。
  
  她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優雅自在地喝下一整杯茶,然後把眼光對上她,她的心立即又怦怦跳快。
  
  「把它吃完。」沒想到他忽地指著桌上那碟甜點對她下令。
  
  正要搖頭拒絕,但她的肚子卻在這時發出不合作的「咕嚕」聲。微紅了紅臉,她不想跟自己的肚子過不去地拿起叉子,不客氣地開始朝碟子上的紅豆糕進攻。
  
  反正她在他面前也裝不成大家閨秀了!她就是個食量大、力氣大、又粗魯的姑娘啦!既然他不怕她辱沒了慕容家少奶奶的形象,堅持要完成他娘的遺願,那就只好請他多擔待了。
  
  看她豪爽地大口吃東西似乎是件樂事。慕容逍就這麼專注地盯著她把整碟糕點全掃下肚,再狂灌了兩杯茶後,這才慢慢斂回嘴角的笑,接續剛才的話題。
  
  「我娘是皇族的十二公主。所以,按照當今帝王的旨意,她一開始就被安葬在帝王家的皇陵中。」毫無保留地對她說出屬於慕容家的秘密,將她乍地瞠目結舌的滑稽表情盡收眼底。「當年我娘和我爹相愛,經歷了一番波折,兩人才終成眷屬。不過,為了平息另一位公主的怨恨,我娘請求皇上賜她庶民之身,並完全隱去前公主的身份出嫁。我爹娘,是我見過天底下最恩愛幸福的一對有情人;本來他們可以白頭偕老過一輩子,如果不是那個人……」原本簡扼述說,充滿淡淡溫暖回憶的語氣,卻在最後提到「那個人」時,一轉為冷冽。
  
  第一次從他口中聽到關於他爹娘的事,也終於證實外面的傳聞果真有幾分真實,花漾被震撼住了。原來,慕容夫人真的是公主!
  
  但更讓她強烈不安的是慕容逍最後那個意思……好像……慕容夫人當初的死因並不單純……
  
  那個人?!
  
  難道慕容夫人不是病死,而是被人害死的?
  
  一聯想到這可能,她不由得機伶伶地打了個冷顫,同時也莫名其妙地想到就在剛才,慕容逍也曾提起有人一直要置他於死地的事。
  
  她怎麼忽然感到週身一陣寒……
  
  「你……不會是要說……你娘的死跟那個人有關吧?」早已管不得別人家的秘密不秘密了,她眼眶有點兒發酸地望著他迥異於平常溫朗模樣的冷峻神情,遲疑了一下,還是開口了。
  
  回視她,他渾身發出緊繃的壓迫感。就在她差點受不了他冰凍似的注視和沉默,要跳起來乾脆去外面喊一喊再回來時,他才終於啞著聲音開口。
  
  「九年前,我爹帶我娘去拜訪友人的回程途中,臨時收留了一對又瞎又瘸的母子上馬車,打算順路載送他們一程。沒想到才過沒多久,我爹娘就相繼被迷昏,等到我爹醒過來,才發現我娘已經被毒死在他身邊,而那一對母子早已不知去想……」迷離傷痛的眼神隨著他刻意抽開情緒逐漸恢復清澈。
  
  「有整整兩年的時間,我爹一邊沉浸在失去妻子的痛苦中,一邊追尋那對母子的行蹤。兩年後,他找到了。不過,他慢了一步,有人已經在他之前殺了那對母子。只是,殺他們的人沒想到,那兩人在死前還是留下了殺他們的人的線索。我爹在那時才終於證實,那個在幕後操控這一切的人,果然就是他一直懷疑的那個人。」
  
  花漾幾乎是大氣不敢喘地聽著。
  
  慕容夫人……竟是被人毒死的!究竟什麼人會對她下毒手?可,怪的是,同在車廂裏的慕容夫人死了,慕容老爺卻沒事?難道那個人只跟慕容夫人有仇?
  
  「……那個人到底是誰?你們已經找到他報仇了嗎?」她很想安慰這意外失去娘親的男人,卻又不知從何安慰起。因為事情畢竟已經過了那麼多年,當年的男孩現在都這麼大了。
  
  不過,她還是忍不住移坐在他身邊,然後,默默地握住他一隻手掌。
  
  慕容逍的心一動,視線落在她放在他掌心的小手上。他當然明白她的用意。一股暖意驅散了他眼底的冰寒,他用力地回握住她的手。
  
  「不,我們暫時動不了她。這幾年來,我爹不知和她交手過多少回,明知道她就是害死我娘的兇手,偏無法傷她一絲一毫。而且在她清楚我們懷疑她,、盯緊她的情況下,她還能派人暗算我,我不得不佩服她的膽大包天。」他恨恨地咬牙。
  
  她倒吸了口氣。「暗算你?原來你說一直要置你於死地的人,就是害死你娘的人?」到這時她才明白這兩樁事件的兇手是同一個人。但她還是不明白……「慕容夫人是皇室的人,她被害死,那個萬歲爺難道不會下令追究?難道你們沒告訴他,她是怎麼死的、被誰害死的嗎?」
  
  他用一種高深莫測的眼神看著她,冷淡一笑。「他知道,他什麼都知道。但是連他也無法下令殺她,他能做的只有隱瞞真相,粉飾太平。」
  
  這下她真是不解了。「怎麼會這樣?莫非那個人跟萬歲爺有什麼關係?」心直口快。
  
  「是三公主。他的另一個女兒。」他說出答案、
  
  花漾完全愣呆住!她的腦中一片混亂,身子也不由自主地泛過一陣寒顫。不……不是吧?那個毒死慕容夫人、追殺慕容逍的人是……三公主?那……那她不就應該算是他們的親人,怎麼會……
  
  看出她受到驚嚇的表情了——慕容逍的血液裏早就對那女人沒有任何親情了。他用拇指抬起她的下巴,像是要蓋過她的驚嚇似的,他傾前,在她唇上輕啄了一記,放開。
  
  「知不知道那女人為什麼喪心病狂了這麼多年?」他寧靜地勾視著她,出題。
  
  她是被他偷襲後,又慢了好一下趕緊伸手搗住自己的唇。瞪著他,她的臉頰熱得發燙。
  
  「……為什麼?」首次察覺到這男人還是個無賴,她剛才怎麼會覺得他可憐的?
  
  「因為當年是她先喜歡我爹的,沒想到我爹卻和我娘一見鍾情;再加上皇上原本就比較寵愛我娘,所以她才更恨我娘。不過她殺了我娘還不夠,我和我三個姊姊都是我爹娘恩愛的證明,她也一直想毀之而後快。」他說得狀極輕鬆,她卻聽得心驚膽顫。
  
  沒想到那個三公主對他爹的喜歡還真是固執得可怕……那種程度,真的可以稱得上是喪心病狂了。
  
  「對她,你們真的一點辦法也沒有?難道……萬歲爺都不管?你們算來也是他的女婿和孫子啊。」思及那個應該可以阻止悲劇發生,卻放手任其發生的皇帝,她忽然感到不平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8
發表於 2016-8-17 00:12:18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慕容逍有些著迷地凝視她為他氣憤發紅的小臉和晶燦明亮的靈眸。
  
  「其實他並不是什麼都不管。」很久以前他就能瞭解體諒那老人的為難。「為了我們的安全,在我娘被毒殺之後,他便立刻秘密派了一組鐵衛給我們。而且自那天起,他們就完全聽命於我們,不受其他人,甚至皇命管轄。我的命,至少有幾次是被他們救回來的。」
  
  她腦中馬上浮現她剛剛見過的黑衣漢子。
  
  「是剛才在你這裏的那個黑衣大哥嗎?」她憋不住疑問。
  
  他點頭。
  
  「所以……那幾個在畫舫上攻擊我們的人,也是你派他們去查出來的?為什麼你會懷疑那幾個人攻擊的目標是你?」忍不住回想當天的狀況,她根本沒察覺到那幾個人是針對他。
  
  「直覺。」他說的卻是個令她不知道該怎麼反應的答案。
  
  搔搔額頭,她睨向他一臉正經的表情。「你該不會是常常在提防人暗算,所以練著練著就練出直覺來了吧?不過我想,這個應該叫警覺才對。」她隨即又想到一個問題了。「既然你知道那個三公主對你不安好心,一直到對付你,可是我瞧你卻像是沒事人一樣,老是四處沾花惹草往外跑,難道因為有黑衣大哥在暗中保護你,所以你就不擔心了?」原來她偶爾會察覺到暗中在保護他的力量,就是他口中的鐵衛。她現在總算明白了。
  
  那……她那天在船上其實不用動手,他們應該很快就會蹦出來救他是不是?
  
  盤起手臂,他挑眉閒適笑了。」你的意思是,為了躲開危險,我應該把自己關在家裏,最好什麼地方都不去,什麼事都不用做?」
  
  頓了一下,她又認真想想,好像不大對。
  
  「那個瘋婆子就算殺不死我,也想逼瘋我,我可沒興趣陪她一起瘋。」他說著,緊盯住她。」你怕跟著我,會有危險?」沉聲。
  
  因為還不願現在就放她回家,更何況這丫頭也還沒完全放棄退婚的念頭,所以他才決定帶她一起上京。至於安全上的問題,他相信就算有事,他也保護得了她。
  
  花漾搖頭,反而問:」在京城,那個三公主也會對你下手?」
  
  「在京城,她多少會有所忌憚。不過她知道每年這個時候,我一定會上京城祭拜娘親,所以有幾次她都挑這機會派人埋伏出手……」交手多年下來,他多少清楚她會做些什麼。
  
  「那她……不會傷害伯伯吧?」她想起最關鍵的慕容老爺。就因為愛不到慕容老爺,所以三公主才有這麼多瘋狂之舉,難道她以為只要慕容夫人死了,她愛的男人就會回頭愛她嗎?背脊透過一絲涼意,她從不知道這世上竟有這樣冷血又殘忍表達愛意的方式。
  
  慕容誚看得出來她在想什麼。」不會。她雖然可以傷害全天下的人,卻把我爹看得比她的生命還珍貴;我爹若肯跟她多說兩句話,她大約就會平靜個一陣子不找我們麻煩。她知道我爹恨她;不過得不到他的愛,能讓他恨,她也甘願。」握住她稍涼的小手,他的眉眼有著笑意。」我明白你的願望是可以遊遍五湖四海,行俠仗義。也許你可以陪我上京,當作是你實現願望的第一站。」比較像是在誘拐的語氣。
  
  他掌間的溫暖熱力似乎傳進了她的肌膚裏,可她雖然生起了一絲眷戀,卻還是趕緊把自己的手抽開。她還想保持腦子清醒。
  
  「我覺得那些黑衣大哥會比我有用。」雖然她自認功夫不差,但她也不會以為這樣就可以打遍天下無敵手。再說,那些黑衣鐵衛可是保護他多年,也和三公主周旋多年,他們比她更懂得如何對付三公主使出的詭計。為了他的安全,她實話實說。
  
  睨了她一眼,他倒出乎意料之外地沒再繼續逼她。
  
  但花漾被他盯這一眼,卻直覺頭皮發麻,沒好預感。
  
  藉口替他去看看他的晚餐準備好了沒有,她匆匆逃離他的視線往外跑。
  
  接下來的兩天,慕容誚仍照舊出門赴約,照舊三更半夜才回家。這一晚,他甚至還爛醉到被花漾和趙通從某個青樓姑娘懷裏拖起來,扛上馬上送回去。
  
  雖然慕容誚的生活似乎和先前沒啥兩樣,而自從兩天前在書房他對她透露所有關於慕容家的秘密後,他就沒再開口跟她提到京城的事。可是,他表現得愈平常,愈當沒這回事,她反而愈覺不自在,像有塊大石頭壓在心裏似的。還有,他對她的態度……這兩天,他對她還比較像她初來時,既不客氣又疏離;當然,他也沒再對她做出一些逾矩的舉動……
  
  她應該對他的恢復常態鬆一口氣的不是嗎?但為什麼他現在表現得愈像個冷淡的主子少爺,她卻愈感到不舒坦?
  
  「小漾,你在發什麼呆?」突地,衛伯的聲音將她從漫遊出神的狀態中拉回來。
  
  她趕緊站直,不好意思地把捧在手上的水盆拿好,看向走到她面前來的老管家。「衛伯……沒啦!我只是在想些事……我馬上把水送進去。」記起要做的事,她朝他一點頭,就要快步往屋裏走。
  
  衛伯喚住了她。同時他讓身邊的阿高接下她的工作。
  
  他示意她到旁邊的園子走走。
  
  花漾雖然不明白衛伯這突如其來的舉動,不過還是跟上了他。
  
  夜深人靜,晚風沁涼如水。
  
  衛伯雙手負在身後,像是終於思索出了某道難題的結論似地停下了腳步。「花漾小姐……」開口便直喚其名。
  
  站在後頭的花漾立刻一驚。「啊?衛伯……」
  
  衛伯轉過身面對她,神情嚴肅地點頭。「我知道你就是花家的小姐,少爺的未婚妻。」
  
  瞠目結舌!回過神來的她最後忍不住垂下雙肩,卻又好奇地問:「你……你怎麼會知道?什麼時候知道的?」她不是掩飾得很好嗎?
  
  「幾天前,是我追問少爺才知道的。」省略細節。因為這兩天他敏感地嗅出原來似乎氣氛和樂,甚至有什麼火花迸出來的兩人,好像又起了詭異的變化。少爺又刻意把她當一般下人的態度連他都察覺得出來,所以他沒和少爺商量,乾脆直接打破沉默地找花漾問了。「我還是先叫你花漾吧……雖然我不清楚你來家裏當少爺丫頭的目的,不過我感覺得到,少爺因為你在身邊而愈來愈放鬆和愉快——我不是說他在外面那些應付的表情。不管你是什麼目的,我都希望你們兩人的相處沒問題,再過不久之後就順順利利地拜堂成親,結為夫妻。」認真地說,認真地看著她。「我想,你們兩人間現在好像有點麻煩是不是?」單刀直入,毫不囉嗦。
  
  花漾也是坦率之人,所以衛伯的直接並沒有嚇到她。
  
  「麻煩?我和他看起來像有麻煩嗎?」一臉驚訝,然後蹙蹙鼻子,看著這向來照顧她又值得她全然信任的老人家。其實她要跟他和盤托出所有事並不難;重要的是,她也想找個人說說話,所以她幾乎連考慮也沒考慮的,沒一會兒,就讓他知道了自她來到這兒的一切……包括她來退婚,她和慕容誚的條件交換……一直到前兩天她從他那兒聽到關於慕容家所有秘密,這兩天的狀況……當然,慕容誚對她親密的舉動,她可不好意思在老人家面前洩露。
  
  聽她說完,衛伯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就是她忽然出現在家裏,並且成為少爺身邊丫頭的真相。他不知道該笑或生氣這兩人的胡鬧。
  
  「……小漾,你也真是!這天下有多少姑娘妄想嫁給少爺,你竟還急巴巴地要少爺退婚,難怪少爺會覺得面子掛不住。」衛伯終於搖頭歎氣。「現在,你還是不喜歡少爺嗎?」冷不防接著這一句。
  
  反射性地猛搖頭。「我哪有不喜歡他……啊!我……我是說……」一時口快,她紅著臉想翻供已經來不及了。
  
  老謀深算,簡單就挖出丫頭真心意的衛伯,老臉上多了一絲笑意。「我相信少爺必定也是有心於你,否則他不會容許你日夜跟在他身邊。而且他想帶你去祭拜夫人更是最明顯的證據。小漾,你在他身邊跟了這一陣子,依你的聰明,你一定也看得出來,少爺他其實是一個怕寂寞,渴望愛的男人吧?」
  
  她瞠圓大眼,沒想到衛伯會一點都不害臊地說出「渴望愛」這字眼,也意外他竟這麼信任她……
  
  但她還是抓首撓腮,點了點頭。她的確是在他身上看到某種感覺,卻一直說不出來;如今衛伯這麼一說,確實正中她的想法。
  
  「郝若梅也看出來了。」突然提起她。
  
  花漾的心猛一跳。
  
  衛伯的臉可滿是陰霾。「那天你不是在「溪南園」見過郝若梅了?你認為她是個怎樣的女人?」反而問她。
  
  「……溫柔可人、美麗端莊……」楞了一下,老實說出她的感想。還不明白衛伯為什麼會突然提起郝姑娘,不過想到她和慕容誚,她的胸口就隱隱生悶。
  
  「是嗎?」他哼了聲。「沒錯。一般不瞭解她底細的人,的確會被她嫺熟美麗的外表給騙了,就連少爺也差點被她耍的團團轉。」
  
  「啊?什麼?她……她在騙人?怎麼可能?」不可置信地訝叫出聲。她忍不住再用力回想當時看到郝若梅的印象……
  
  「我看了她十多年,她是個什麼樣的人我會不清楚?」深吸一口氣,他看人可從沒看走眼過。「郝益為了和慕容家攀親,所以用盡心思讓他家裏的三個女兒和少爺小姐他們親近、玩在一起;而郝若梅大少爺一歲,自小便是美人胚子,不過和她兩個妹妹比起來,她懂得討人歡心,心機卻也最深沉。夫人還在世的時候就曾說過,溫柔可人的女人比拿著刀子的惡徒還讓人防不勝防……」
  
  「她在說……郝姑娘?」花漾被慕容夫人的奇妙比喻逗笑了。
  
  「對。夫人那時就明白郝益打的如意算盤。當然,她一直惦記著已經為少爺訂了親,不可能,也不願讓兩家的孩子太過親近。只是夫人……出意外後,老爺沒什麼心思去注意孩子們的交往狀況,所以郝若梅才又和少爺走得近。那丫頭愈大愈標緻,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公子自然眾多,而她愈大就愈懂得和少爺玩把戲。少爺雖然與她算是青梅竹馬,不過其實他並沒有把心思全放在她身上;而且他自小就知道自己已有未婚妻,在夫人過世後,他更明白他這輩子唯一能迎娶進家門的只有花家小姐;再加上慕容家與三公主有太多恩怨糾纏不清,他才更放蕩,把男女感情當兒戲。」一直說到這兒,衛伯才稍喘口氣。
  
  花漾聽得專注認真,也逐漸聽出一些端倪來。
  
  「郝若梅一直以為她能夠完全掌控少爺。因為自小就認識少爺,她比其他人都懂得看少爺的臉色,所以在少爺寂寞的時候,她會化身為世間最溫柔體貼的可人兒陪伴在他身邊,她甚至可以陪他下棋、喝酒,但是其他時候,她則和一些貴公子、富家少爺們保持若即若離的關係,好讓少爺在意她……」
  
  「他的確在意她、喜歡她吧?」心頭有些酸,她低喃。
  
  衛伯看了看她低落的神情,微微一笑,繼續道:「或許是,也或許不是。否則依我對少爺的認識,他怎會任另一個男人搶走他心愛的女人而沒採取行動?」他說的是,郝若梅遲等不到少爺對她求親,乾脆以答應知縣之子孟庭安的婚事要刺激他,哪裡知道少爺到最後還是一聲不吭,眼睜睜讓她去嫁別的男人。
  
  花漾可沒忘。「有。他去了她的婚宴,且喝到醉昏。」就是那一天,她還把他扛回來呢!頓了頓,她驀地憶起那天在滿是菊花的園子裏,慕容誚遇到郝若梅時並沒顯露特別不尋常的神態,但在最後,郝若梅投向他的眼神裏卻有著怨恨……
  
  所以……到底是怎麼回事?明明為她喝醉,見面時卻滿不在乎,那他究竟是喜歡還是不喜歡?
  
  「小漾,」衛伯知道她在意他們兩人的事。「不管少爺以前對她有過什麼,至少未來他是你的。既然他是你的,你害怕什麼?」
  
  這……算是鼓勵嗎?她哭笑不得地搖著頭。「衛伯,我沒有要跟誰搶他……」
  
  「後天少爺就要出發前往京城,你一定要跟著少爺去。」他突然堅定地對她說。
  
  愣了愣。「為什麼?」可是那男人這兩天好像在跟她生悶氣耶。
  
  衛伯的理由令她毫無反駁餘地……
  
  「因為你是他的未婚妻,照顧他是你的責任。」    
  
  天晴,萬裏無雲的早晨。
  
  慕容府中今天天未亮便開始鬧哄哄;因為這一天是慕容誚要出遠門的日子,所以府裏僕役早早便準備少爺要出門的各項物品。
  
  辰時,向來不到中午不起身的慕容誚,例外地在此刻便已起床洗臉、用膳、著裝完畢。
  
  「小漾那丫頭呢?」已經要踏出房門的慕容誚,直到這時還是一直未見那早該出現的嬌小身影,終於按耐不住惡劣情緒地開口問身邊的下人。
  
  被少爺不大好看的臉色嚇得抖了一下,阿高和小春對望了一眼。「小的剛剛還看到她在廚房幫大娘劈柴……」「小婢在過來之前,好像有聽到前頭有人在喊她……」兩人同時回答。
  
  慕容誚抿唇,隱隱調息。
  
  那丫頭當真那麼不想陪他出門,所以一直躲著他?
  
  原本這三天他是特地給她時間再好好想想這事,沒想到直到昨夜,她還是不肯主動跟他點頭,今天則是乾脆躲著他了。
  
  在考慮直接將她逮上馬背和乾脆放手隨她去之間,最後他終於還是決定順遂己私……
  
  「立刻去把那丫頭給我找來,不管用什麼方法,把她架上馬背!」下了這道命令後,他鬱悶的心情馬上一掃而空。
  
  阿高和小春驚呆地看著少爺走出房門的背影,等到他乍地又回頭朝他們投來一記厲眸,他們這才大夢初醒地跳起來,急忙衝出去辦事。
  
  不過,其實他們並不用煩惱要怎麼把花漾架上馬背的事,因為花漾早已經在那裏——
  
  一邊跟衛伯交代事情,一邊往門外走的慕容誚,完全沒預料到當他不經意一抬頭往已備好在外面的駿馬望去時,竟會在馬兒旁發現那抹嬌俏熟悉的影子。
  
  他胸口一撞,頓住了腳步。
  
  正站在馬兒邊,眉開眼笑,比手劃腳和兩個下人在聊天的,不就是花漾?
  
  慕容誚和衛伯一群人一出來,原本還在說笑的幾個人馬上機警地收斂、站好。花漾當然也看到他出門了。
  
  對他投向她來的詫訝視線,她回以咧嘴燦笑。
  
  而慕容誚在下一瞬便恢復尋常臉色,收回目光,繼續和衛伯交換過意見,繼續走向馬兒,彷彿什麼事也沒發生過般。
  
  很快地,衛伯率領眾人將他送到了等著的馬匹前。早將少爺和花漾兩人之間的反應看在眼裏的衛伯,向來肅然的老臉更是不曾線路任何情緒。不過,他精明的眸底倒是閃過一絲暖和笑意。
  
  「少爺,小的會將府裏打理得妥妥當當,您就放心地出門。」衛伯對他頷首道。
  
  慕容誚自然不擔心他的能力。沒再多言地轉過身,他挑眉看著已經立在馬兒旁,打算扶他上馬的花漾。
  
  「你……」定著沒動,他俊顏現出一抹強硬。
  
  「少爺,這一趟就讓小漾跟著去,也好順便替您打點些身邊事,您應該不反對吧?」衛伯平平穩穩的聲音適時自他身後響起。
  
  每年要上京城這一趟,由於多有安全上的顧慮,所以隨行的人全都換上向來隱身暗處的鐵衛,有時再多一、兩個的,則是府裏的護院。而這一回,要跟去隨身伺候慕容誚並同時負有」保護」之責的,是花漾。
  
  但即使以為是老管家衛伯指定的人選,慕容府上下雖然也因為她已經跟著少爺快一個月,又的確有膽識、會拳腳功夫,但心裏仍不免對這項臨時的人事安排感到意外。畢竟花漾再怎麼厲害,再怎麼能吃苦,也還是個小姑娘;而少爺往返京城這麼多年,可從沒有帶個隨身丫頭上路的記錄。所以,有些敏感的人其實多少已嗅出其中不尋常的意味了。
  
  慕容誚立刻從衛伯的言語中聽出了什麼,神色一轉為深思,他淡哼一聲,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接著俐落地跨上馬背。
  
  沒多久,由四名黑衣大漢護送的騎隊,終於離開慕容府,啟程前往北方。
  
  而在府外目送他們愈行愈遠、終於消失在街道的那一頭後,衛伯白眉間的小皺褶並沒有舒開地返身往屋裏去。但這時,跟在他後方的下人中,有人總算憋不住疑心地朝他開口問了。
  
  「衛伯,讓小漾跟著少爺出門……應該沒問題吧?」
  
  衛伯的腳步絲毫不見頓挫。她自然地明白,從未有過先例的派遣個丫頭隨少爺出遠門,必定會引起其他人的猜疑揣測。但他對此事早已有了一番盤算。
  
  「阿才,立刻去把所有人集合過來,我有事要對大家宣佈。」
  
  也該是讓花漾的身份明朗化的時候了。

  出了金燕城,馬兒便盡情地放蹄賓士。一行人駕輕就熟地在逐漸展開的阡陌荒野之間,一路向北。雖然預定抵達京城的時間充裕,負責護送的鐵衛們並不急於趕路,不過有鑒於必須防範隨時可能出現的意外,他們卻不敢有絲毫鬆懈。
  
  尤其這一回他們要保護的不僅只有慕容逍,還有慕容家未來的少夫人。
  
  即使他們早已在明中暗處觀察到這位少主的未婚妻不是一般柔弱的姑娘,並且對她的武藝另眼相看,但對她的安全,他們同樣容不得有半點閃失。
  
  他們早就知道她的身份。基於守衛慕容逍的職責,其實在當時花漾還沒找上慕容逍,在慕容府外面徘徊時,他們便已警覺到她;而她與慕容逍會面後沒多久,他們就掌握到了她的身份。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9
發表於 2016-8-17 00:12:31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風和日麗。
  
  策馬疾馳了大半天的一行人,終於在荒路旁一個簡陋的草棚前停下來。
  
  眾人預備在這地方休息一會兒再繼續上路。
  
  這時,慕容逍下馬了。
  
  范大辛他們幾個人已各自到樹蔭下吃東西,順便舒展一下筋骨。花漾也將替慕容逍準備好的食盒拿出來,趕到他身前遞給他。
  
  「慕容逍,你的。」她神情自然、毫無彆扭地對他泛開笑臉。
  
  她對他的騎術和耐力可刮目相看了。本來在知道他不坐馬車,竟要跟著大夥兒騎馬趕路時,她還有些擔心他的體力有沒有問題,沒想到他又讓她大開眼界了。
  
  瞧著她笑顏的眸光閃動,他接過,直接走到其他人特意留給他坐的草亭,隨意挑了其中一張石椅子坐下,優雅自在地像是在家裏一樣地開始吃他的午食。
  
  花漾也有自己的午飯。找了靠近草亭側的一塊石板,正要坐下來,慕容逍的聲音卻溫和響起:「這兒還有張椅,為什麼不坐這兒?」
  
  她怔了怔,迅速回頭看他氣定神閑的表情,沒多想,她還是搖頭。「不用了,我……」、
  
  「過來坐。」溫醇,卻是不容拒絕的語句。
  
  ……其實也沒差啦!聳聳肩,她轉身走回亭內,在另一張石椅上坐下。
  
  沒多說話,她拿出一包裹著一大團熟飯和簡單芝麻、乾菜的油紙包,低頭拆開,早已餓得飢腸號轆的她馬上大口大口吃了起來。
  
  其實她一點也不挑食。因為家裏很久以前是窮苦人家,就算後來家裏變富裕、餐餐山珍海味也吃得起了,不過爹娘和她還是習慣有什麼吃什麼,並不講究吃。更何況她一年中總有大半時間待在師父家習武,或跟著師父師娘上山採藥,那時她吃得更簡單。除非善烹調的師兄湊巧回家,否則在師父家,她光是餐餐吃師娘特製的蔬食藥草飯,還真的快分辨不出正常飯菜的味道了。
  
  她只怕餓而已。
  
  慕容逍當然明白她只要吃得飽就滿足的胃口,所以在她沒幾下就將手中的飯丸子解決後,便把吃不到一半的食盒推給她。
  
  「把它吃完。」他直接道。
  
  她立刻抬頭訝看他。
  
  「你見過我的食量有這麼大嗎?」他說的是實話。
  
  她看了看食盒,笑了,沒拒絕地伸手接過。
  
  凝視著她大刺刺的吃相,他的聲調慵懶兒溫熱。「衛伯是不是跟你說了什麼?」這丫頭不是自己想通了,看來是老管家推了她一把。
  
  有她相伴,他確信這趟旅程不會單調了。
  
  正在大口解決飯菜的花漾,稍抬頭瞄他。「啊?……說什麼?」她吃東西向來專心。
  
  「為什麼忽然改變心意要隨我出門了?」偶有固執的丫頭,他倒想知道衛伯是怎麼讓她開竅的。
  
  總算明白他在問什麼,正吞下最後一口食物的花漾,差點噎到。「……咳……咳咳……」趕緊握拳捶捶自己的胸口,終於恢復順暢的呼吸,用力吸氣、再吐氣,她偏頭望向在她一噎到時,立刻就靠過來,伸手拍撫著她唄的慕容逍。
  
  他對她皺攏著眉。
  
  「……我沒事了……那是因為……」坐直,敏銳地察覺到附近已經填飽肚子、休息完畢,預備繼續上路的范大辛他們刻意背向他們這邊的舉動,她反而有些尷尬。雖然衛伯已經告訴她,范大辛他們這些鐵衛早知道她的身份,不過她寧願他們把她當尋常路人看待就好。「衛伯說,我有照顧你的責任。」他仍放在她背上的大掌,讓她感動肌膚像燙著般。她想假裝不在意,將注意力拉回到他的懷疑上。「我也知道你這次去京城需要人保護,范大哥他們可以做得到,可是加我一份力量也是力量,所以後來我才決定聽衛伯的。」快語說出自己的想法。當然,關於衛伯透露他與郝若梅之間的事,她什麼也沒說。
  
  瞧她神情之間略有躊躇,他自然猜得出衛伯跟她聊的,肯定不止這三言兩語般簡單。不過他沒追問。起了身,自然地一手牽起她。
  
  「那麼,接下來的行程就要請你多多關照了。」給她一個充滿期待與玩味的朗笑聲。
  
  她們一連趕了好幾天的路。只要慕容逍的體力狀況許可,除了必須要的休息,他們幾乎很少在同一個地方停留太久。他們的路程全是由負責的鐵衛隊長范大辛掌控;依照往例,為了避免可能的埋伏,他並不一定會重複去年的路線。而這一回,由於考慮到花漾,所以他挑了較多的陸路走。
  
  這晚,在坐過一日半的船後,他們住進附近的城裏客棧,準備在這裏住一夜再出發。
  
  在房間用過飯後,慕容逍留范大辛下來談明天要走的路徑,要提防的事項。
  
  至於花漾,只待著聽他們討論一會兒後,就因呵欠連連而被趕回隔壁房睡了。
  
  已經暈了一天船的花漾,在外很難得地一沾上枕頭就睡著。不過就是因為被折騰得太累,以致當她從睡夢中有所警覺地睜開眼睛驚醒時,一團黑影已經撲向她——
  
  「誰?!」她一邊出聲,一邊迅速反應過來地要翻身,卻錯愕地察覺自己全身軟綿綿地動也動不了,就連聲音也微弱如蚊蚋。
  
  下一瞬,那團黑影已經撲上她,並且壓住她——她的嘴和頸子分別被一雙手制著;在黑暗中,她看到一張流裏流氣的陌生男人臉龐邪笑著慢慢俯近她。
  
  她的心噗通促快,忽然明白出了什麼事。
  
  「寶貝兒,乖乖地,爺兒會讓你快活似神仙……」挾著令人作嘔鼻息的猥褻低笑出自這採花賊口中,他的手指甚至已經漸漸下移到她的衣領口。
  
  努力鎮定慌亂的腦子,努力凝聚回似乎被下了迷藥的渙散氣力,她用冷冽的、醒澈的目光直直盯住他。
  
  果然,她彷彿絲毫不見恐懼害怕的眼神,令這採花賊也不禁心一毛,暫時停下動作。「怎麼了?難道你以為會有人來救你?嘿嘿……你放心,這時間客棧的人都睡得像死豬,沒有人會來打擾咱們取樂……」他的膽子很快又大了回來,愈說愈自得,手也開始不安分了。
  
  握緊拳,以滿腔的怒火和強大的意志力為盾,她感到力量彙聚起來了。就在他的手碰上她胸前之際,她冷不防地張嘴對著他的手掌用力咬下,同時將剩餘的所有力氣以肘撞擊他的心口——
  
  「哇!」沒想到已經吸了大半迷香,應當無力反抗他的少女竟還能狠咬人,並且重擊他——原本色慾熏心的採花大盜慘叫一聲,整個人往床下摔跌。
  
  成功地擊退色賊的花漾,僅存的氣力用盡,這時也只能冒著一身汗、頻頻喘著氣攤在床上動彈不得。可她知道此刻她已不必擔心接下來的事,因為這色賊的哀嚎聲絕不可能逃過隔壁高手的耳朵。
  
  果真就在採花賊叫出聲的下一瞬間,她的房門碰地被人從外面猛力撞開,幾道人影接連疾閃了進來。而進來的人影,有的立刻圍住了仍在地上痛得打滾的色賊,有的衝到了床邊。
  
  終於可以放心地鬆口氣,花漾只能虛軟地朝冷肅俯探向她的鐵衛於達牽牽嘴角。「……我……好像被……下迷藥……那個人……」努力要搾出一點力氣。
  
  她的音量雖細微,但所有人都挺清楚了。這時,晚幾個人一步的慕容逍也急跨進她房間,只一眼掃掠過地上大口喘氣的傢夥,便毫不猶豫來到她身邊。
  
  「花漾……」焦灼的目光仔細在她全身上下巡過一遍,最後他低下身,長指輕柔地撫觸著她蒼白的小臉。
  
  「少主,這傢夥是從窗子爬進來的,我在他身上搜到吹管和迷香藥了。」很快在房間四周找過後,范大辛手上拿著一些宵小專用的物品讓他過目。
  
  他的臉色鐵青。
  
  接下來,范大辛他們將這不長眼、膽敢對花漾動歪腦筋的採花賊拖出去處理。
  
  花漾的腦子又開始昏沉了,但她仍感覺得到他摸著她的溫柔手指,試圖保持一點清醒,她眨了眨眼,對著他籠著威脅和危險陰影的俊臉擠出笑。「……我……我沒事……抓住……那個人了吧……」
  
  「他逃不掉。」瞧出她受到迷香的影響逐漸在失去意識,慕容逍在她陷入昏迷前向她輕聲保證。
  
  籲了口氣,她放心地放任自己跌入黑暗中。
  
  察覺到她昏過去了,他的下顎繃緊,接著再俯身,直到貼觸到她柔軟的嬌軀。他張臂,將她摟抱在自己懷裏,抵著她的額,他緩緩吐息,試著平復下胸中波濤洶湧的情緒。
  
  「……該死,幸好你沒事……幸好你沒事……」低啞的聲音仍帶著些許的緊窒,他沒想到她竟會在他幾乎伸手可及的地方出事!若非她仍有力氣反抗、若非範鐵衛他們有所警覺,那麼她……
  
  貪戀地又汲取她的溫暖與體香一會兒後,他終於不捨地放開她。
  
  替她攏好被子,他再次冷酷著神色,起身大步往房門外踏出——他要把那傢夥碎屍萬段!
  
  天濛濛亮。
  
  像睡了長長的、卻不安穩的一覺,花漾昏昏沉沉地張開眼睛醒過來。
  
  但雙眸因為接觸到了光線,立刻不適地趕緊閉眼,轉過頭。
  
  「花漾……」她這動靜隨即引來一低嗓輕喚。
  
  她一愣,馬上又轉回頭。可她還沒睜開眼,便恍惚察覺自己腰際壓著一個東西,而她的雙頰上也有一抹熟悉溫熱的氣息拂過。
  
  她猛地張大眸子。
  
  一張近在她鼻端的男人臉龐,正含笑迎接她。
  
  她冷不防倒抽一口氣,「……啊?」慢半拍地訝呼出聲。
  
  抗拒不了眼前迷濛小臉初睡醒的誘惑。男人不客氣地先是攫住她半啟的粉唇糾纏一番,接著才放過她。自她枕側起身,他同時將她一塊攬起。兩人在床上對坐,他的雙掌仍扶在她的肩背上。
  
  「早。你還好嗎?」凝視著她輕喘的模樣,頰上淡淡暈染開來的粉色,他也在調整自己紊亂的吐納。
  
  被他這一親吻,即使她的腦袋再昏沉也清醒了。又羞又惱地瞪著這莫名其妙在她床上偷襲人的男人,她張嘴要說什麼,卻因為一段突地湧現腦際的畫面而頓住。下一霎,更多記憶回來了,是關於昨夜,她陷入昏迷前的……她屏住呼吸,全身一僵。
  
  慕容逍知道她想起來了。
  
  在他溫熱沉穩的注視下,原本因為想起昨夜的意外而緊繃的身子,乍地放鬆,吐了口大氣,她搖搖頭。「我沒事。」一停,她慢慢揚起眉,磨著牙。「那個渾球呢?他現在在哪裡?我要再補他幾腳!」連她這足夠保護自己的人都著了道,可見那傢夥犯案的技巧高明,或許有其他女子也曾遭受他的傷害,她絕不能放過那傢夥!
  
  她這幾腳,一定要踹得他從此忘了自己叫什麼。
  
  「那個渾球,昨天已經被範鐵衛逮進官府。他犯下幾起侵犯閨女的案子,早就是這裏官府緝拿的物件,你立了一件大功。」他輕鬆道。
  
  她果然沒猜錯!而且,重要的是,他不是三公主派來的人。
  
  握拳,她可惜地歎:「你應該先讓我好好教訓他一頓。」手好癢。
  
  他的唇邊驀地出現一抹別有深意的淡笑。「你放心,他現在肯定很懷念以前有手有腳的好日子。」
  
  愣了愣,待她意會到什麼地要求著,他卻顯然不願讓她再把心思擱在這事上——步下床,他出去了一下,隨即又返回。
  
  而趁著這時間,回過神來的花漾則趕忙跳下床,匆匆穿好衣服。
  
  慕容逍……應該不是在她房裏一整夜吧?
  
  憶及剛才一醒來就發現他在身邊,和又被他偷襲的事,她紅著臉不敢再想下去。
  
  「待會兒你的早膳就會送來。吃飽飯,先休息一會兒,我們再出發。」回到她房裏的慕容逍這麼說。
  
  半個時辰後,在這裏歷經一夜驚魂的眾人,再度朝北方前行。
  
  迎著舒服的涼風,在他們將那座熱鬧的城鎮遠遠拋在後方之後,還是憋不住話的花漾,奔近跟她比較有話聊的楚義身邊,降低音量問:「楚大哥,昨天那個闖進我房裏的傢夥,你們到底把他怎麼了?」慕容逍不說,她自然找得到人挖答案。
  
  楚義看了她滿好奇的表情一眼,知道昨晚的事沒在她心中留下陰影,也知道她有膽量。咧嘴笑,他倒想嚇嚇她。「那傢夥啊,少主因為氣極了他動到你,所以親自打斷他的狗腿,我們再接下去一根根拆了他身上的骨頭。別擔心,我們有好好伺候他,替你報這個仇。」
  
  少主雖然看似斯文公子一個,但在他們多年來的暗中調教下,普通的壯漢就算要一對一撂倒他也不容易;至於他有仇必報,為了保護家人及所愛時能夠比他們這些人殺人不眨眼的狠辣性格,可就不是他們教的。不過,由此可見,會讓少主昨晚對那傢夥親自用刑,她這位未婚妻在他心中的重要性又添一明證。
  
  他們由衷喜歡這位勇氣十足的小姑娘。比起少主那些用來排這無聊用的鶯鶯燕燕,或者那個自作聰明的郝若梅,至少她的敢於冒險、朝氣盎然的生命力,肯定會讓他的日子多彩多姿,時時充滿驚奇。
  
  雖然聽得出來楚義的話不可能全是真的,但花漾還是瞪大眼睛、咂咂舌。「慕容逍沒騙我。看來你們真的給他一個終生難忘的教訓。」
  
  楚義摸摸下巴的大鬍子。「當然!不過,我說小姐,你不是要嫁少主了,怎麼對少主還是改不了口?」
  
  「咦?什麼意思?」一時不明白。
  
  「難道你們私底下親熱的時候,你對他也是慕容逍、慕容逍的喊?」中年漢子毫無彆扭地說出心中的疑惑。
  
  花漾的嫩臉倏地爆紅。「我……我們……我們哪有親熱!明明是他……不是!我是說他……他很可惡!……唉呀!我不說啦!」察覺子好像愈描愈黑,而楚義的表情也愈來愈曖昧有趣,在一陣羞惱之下,她乾脆快馬加鞭自他身邊逃開。
  
  望著小妮子被逼急逃走的背影,楚義不由得哈哈大笑。
  
  「喂!你是不是捉弄她了?」原本在他身後的邱石傑靠近他。
  
  他笑聲稍歇。「沒有。我只是覺得我們未來的少主夫人好像對少主很不滿……」
  
  「對少主不滿?」邱石傑皺眉,盯著前方正一路猛往前奔,完全不理後頭少主呼喚的花漾。「是嗎?」半信半疑。
  
  朗朗晴空,在午後有了變化。
  
  遠方山脈綿延處,整個上空早已烏雲密佈。至於在荒原這一頭,大雨雖不至於這麼快落下,不過橫躺在大地上的這條大河,卻因為上游的雨勢,讓原本平靜的河流變得洶湧湍急。

  慕容逍他們必須過河。

  所有人全下馬停在河邊,檢視著眼前這橫跨大河、看似安全堅固的竹橋是不是真夠牢靠。最後由范大辛親自踏上竹橋。在他仔細來回走過兩遍後,才確定讓其他人一個個過去。

  沒多久,先牽著馬上去的邱石傑平安抵達河的對岸,接下來是王達,然後是花漾。

  竹橋的寬度只容得下兩個人緊挨著走,而這時牽著馬兒、一步步踩在橋上的花漾,平日膽子雖大,但感受到下麵奔騰兇猛的水勢,還是忍不住有些忐忑心驚。

  河岸兩端的慕容逍與王達他們,似乎都瞧出她努力鎮定的模樣,都不忘出聲鼓勵她。

  她小心走著,卻依然揮不去心中愈來愈莫名的不安。

  她已經走到河中間了,可為什麼她卻感到腳下的橋,好像愈來愈晃?她剛才似乎還聽到「啪」的斷裂聲……

  不由得停下腳,她回頭找著那個在轟隆水聲中的斷裂聲音來源。但她看見的,只有河水淹竄過半截竹橋腳的畫面。

  深吸一口氣。應該是她多心了。

  回頭,她慢慢再往前走。

  「啪」的聲音,這會兒在她腳下出現。

  她立刻停住。確定了。

  橋兩端的五個人都注意到花漾不尋常的舉動了,尤其當她突然第二回又在橋上定住時,所有人的心中立刻生起某種不安的直覺。

  「花漾,怎麼了?出了什麼事?」最感心急的是慕容道,他毫不猶豫地踏上橋朝她走過去。

  範大卒立刻拉住了他。「少主,我來。」阻止他。范大辛謹慎地提氣、腳步踩上橋面。

  意外,就在瞬間發生——

  綁系竹橋基座的繩索一條條繃裂,猛烈的河水衝擊更加快橋身的崩解。忽然,竹橋碎斷落入河面,一時之間,花漾的驚叫聲與馬兒的嘶鳴聲響徹河的兩岸。

  也就在這同時,原本已朝花漾走去的范大辛在察覺腳下有異時面色微變、毫不遲疑地加快腳步,不過還是慢了一步。當他踏著的橋面在轉瞬之際毀壞,儘管他已有所警覺地縱身躍向橋中心的花漾,卻仍是沒來得及拉住她。

  在驚險中,他足踏在河水強勁沖刷下殘存的竹架試圖穩住身子,當他縱目在翻滾的河面搜尋到一抹被沖遠的翠綠身影後,立刻跳下河。

  不但是他,所有驚見這一幕的人,也在花漾掉下河的下一霎跟著各自衝過去救人。

  花漾在竹橋斷裂前已有防備,但橋一斷,她還是不免放聲尖叫。轉眼間,她整個身子跌入河裏。雖然在落水前,她已經盡可能地做好保護自己的動作,不過她沒算到的是,大水的力量比她所想像的還要驚人。即使她及時閃開了幾乎撞上她的竹柱子,被捲進河底漩渦的她,卻是用盡了身體裏所有空氣才能自水底脫身。可等她好不容易掙紮著冒出水面,一波波強勁的水流和浪頭還是又將她往河下衝。

  幾乎無力再跟河水抵抗,她仍強撐著不讓自己向下沉。可是……她真的好累……

  意志力逐漸渙散,不過就在這時,她聽到有人在呼喊她的名字。

  「……花漾……花漾!……不准閉上眼睛!」那急切又惡狠的聲音聽來似遠又似近,有效地燃起她的求生鬥志。

  勉強踢動雙腳,讓自己的頭臉掙出水面;忽然,她感到自己的手被一股力量用力拉住,接著一隻臂膀將她自胸前勾攬著,她整個人隨即被拖抱著往岸邊遊。

  知道自己得救了,她更努力維持住意識清醒;同時她也察覺到這救了她的人是誰……

  一追上她在河裏載浮載沉的地點,跑在岸邊的慕容逍的速度快得連楚義都阻止不及地立刻一躍而下。他很快便遊近了她身邊,並且準確地勾住她。在河裏和翻騰洶湧的大水一番搏鬥後,兩人總算回到岸邊。

  等在岸上的楚義馬上幫忙將他們拉上來。

  而被拖上來的慕容逍顧不得自己一口氣幾乎上不來,立刻翻身查看就在他旁邊的花漾。

  「……咳……咳咳……咳……」喝進不少水,也被水嗆到的花漾,不斷咳著。

  楚義蹲在旁,已經在運功替她先順氣。而慕容逍則蒼白著臉,顫抖著手為她解開腰帶,好讓她舒服一些。

  「……小漾……你沒事了……小漾,聽得到我的聲音嗎?」雙手拂去她黏在頰上的青絲,他輕撫著她冰透的臉蛋,輕聲細語地安撫著她。

  這會兒,最先跟著跳下水的范大辛也從遠一點的地方遊上岸,他大步走過來了。

  至於花漾,在感到一股熱氣抵住她的心肺、導引她氣息後,終於漸漸恢復正常的呼吸。她聽到慕容逍就在她耳畔的聲音,也感受到他手掌間的溫柔。

  張開眼睛,她果然見到他與他的聲音溫度不符,透著寒霜青白的臉。

  虛弱地牽動發抖的嘴唇,她發現其他人全圍在她身邊,焦急地看著她。

  「……馬兒……它也被沖走了……」喘著氣,她想到的是跟她一起掉進河裏的座騎。

  「那匹馬應該是凶多吉少了。」范大辛皺緊濃眉說實話。「現在我們得往下遊走,找處河淺段過去。」他們不能一直冒險停留在這裏。

  河對岸的王達和邱石傑也有了打算。與這一頭的范大辛商量過後,他們率先沿著河岸出發往下遊走。

  至於他們這一邊,雖然經過短暫的休息,花漾的情況已經恢復了些,但她的身體仍然很虛弱。

  用毯子包裹著她微微打顫的身子,換下了一身濕衣的慕容逍將她抱上馬,與她共乘一騎。

  花漾不自在地被他摟在胸前,暫時無力推翻這項安排。

  「……那個時候,我有聽到竹橋不尋常的斷裂聲,我想會不會是有人故意破壞那座橋……」坐在他身前,她雖然極力將自己的注意力放在跑在前頭的楚義身上,但包圍著她、屬於他軀體所傳遞的溫熱與結實緊繃、他吐出的氣息吹拂在她耳後,卻不斷摧毀她的努力。她趕緊從混亂的腦子裏硬擠出正經事,試圖讓自己不受他的影響……

  一抹冷靜的淡聲從她頭頂落下。「如果那座橋果真是被人蓄意破壞,那就表示也許已經有人來到我們前頭了。」

  一旁的范大辛也聽到了他們的對話。他的神情嚴肅。「少主,我也在懷疑這起意外。雖然今天的河水流量很大,但應該還不至於把那座橋衝垮。看來我們得更加小心了。」這座橋他們曾走過兩次,沒想到這回會出事。

  即使不能萬分確定橋是被事先破壞,也沒有證據顯示讓他們一路提防的人已經出現,不過他們有人差點丟了命是事實,他們的確不能掉以輕心。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10
發表於 2016-8-17 00:12:56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范大辛立刻策馬上前與楚義展開討論。

  「慕容逍……」自然地叫著他的名,花漾卻猛地住口。因為先前楚義跟她說的話突然閃過她的腦子。

  「怎麼了?還冷嗎?」回應她的是更加抱緊她的懷臂力量。

  她忙搖頭。「不不……」已經感受到他胸膛下強而有力的心臟就貼著她的背跳動了,別說冷,她覺得自己大概快著火了才對。「……可是我一直喊他慕容逍,他也沒反對……」含在嘴裏的咕噥。

  「你在說什麼?真的沒事嗎?」風大,沒聽清楚她的嘀嘀咕咕,慕容逍不由得從她肩後俯下首,仔細梭巡她仍未完全恢復血色的臉蛋。

  他對兩人此刻親近接觸表現得理所當然,但她可不。察覺他在她頰畔耳邊的熾熱氣息,她的下一個反射動作就是伸出一隻手向後,推開他的臉。轉眼回過神,連她自己都愣住了,忙不迭縮回手,她偏過頭、向上找到他神情陰晴不明的俊顏,直覺自己那推拒的舉動似乎苦惱他了,她吐吐舌,趕緊轉頭回前方,想當作沒回事。

  「啊!前面的水流減弱了,那裏有林地,我們應該快找到地方可以過去……」轉移兩人的注意力,但顯然失敗了。

  「你說,我要拿我自己怎麼辦才好?」意外的,他低得像耳語的輕嗓帶著無奈的口氣。

  什麼?她傻了。

  「現在的我,會在乎你的情緒,在乎你的小臉出現的是笑或難受,我不願你做不喜歡做的事,更不願見到你不快樂,所以,如果你因為受到我們這樁婚事的束縛而不開心,為了你臉上這抹陽光般的笑容,或許我應該想其他辦法解除你的束縛才對……」沒有隱藏他對她的不捨。「但是我做不到……花漾,抱歉,我放不開你……」他歎息。

  她字字句句聽得清清楚楚、毫無遺漏,而她的心也隨著他的露骨表白愈跳愈快。

  他……他竟說在乎他!他……不是因為她的未婚妻身份,才在意她的喜怒哀樂,昨夜和剛才她出事,他才會有那樣擔心她的行為嗎?她沒忘記他曾說過,她是特別的。雖然當時她嘴上說相信他不是為了她的身份。但其實她還是那麼想。沒想到他現在又提了,而且更直截了當,她自然同樣大受震撼。

   「……呃……那個我……我覺得……你大概是被我方才差點沒命的情況嚇到了。」被自己的未婚夫緊抱著告白,她的腦子竟然還能維持運轉,替他找到合理的解釋,連她都快佩服起自己了。「我……我現在好多了,你要不要……先鬆開我,你那個……冷靜一點……」不過她仍是得努力才不致咬到舌頭。

  還是學不乖的丫頭——慕容逍早料到她不會給他太令人高興的回應。懶懶地,他的唇再壓低,惡劣地張嘴含住她小巧圓潤的耳垂……

  「啊!」冷不防被他嚇得叫出聲,沒料到卻引來前面范、楚兩人的注意。

  兩人回頭,但除了見到慕容逍朝他們表示沒事地一揮手,還有花漾那表情稍古怪的模樣外,沒發現其他狀況的他們,有些狐疑地只好把目光又調回前方。

  至於被捉弄的花漾,等他們一轉回去,又氣又羞地馬上握起拳頭捶了又捶他環在她身上的肩臂。「慕容逍!你怎麼可以……可以……」說到這裏,已是滿臉通紅。

  「可以什麼?你說嘛。」稍稍發洩了心頭的火,他低睨著她撲紅的頰同耳根子,聲調輕柔挑逗。

  知道他是故意的。咬了咬下唇,她收回捶他的手。「……就算不是我,任何一個姑娘成為你的未婚妻,你都會在乎她,對她好吧?」小小聲地說。

  注視著被她的貝齒咬得泛白的唇,他抬手,輕捏了捏她的細嫩下巴。「放。你會咬傷它。」

  她下意識鬆開,卻忍不住轉眸迎向他熾烈的視線。

  「除了你,沒有任何一個姑娘成為我的未婚妻。」接下來,他用實際現況回應她的假設問題。「你為什麼不問我,若你不是我的未婚妻,我會在乎你,對你好嗎?」朝她深意的挑眉笑。「來,你快問。」鼓勵她。

  「若我不是你的未婚妻——」心似乎揪緊了一點點,但她還是被催眠般地開口。

  「若你不是,我會想盡辦法讓你成為是。」不等她問完,他已經爽快地給答案了。

  咦?他這麼說的意思……她緊盯著他仍然保持微笑,眉眼神情卻帶著一種說不出的果斷意味的臉龐。不過她沒有機會再問,因為這時,前面的范、楚兩人已經停下馬兒,慕容逍也策馬來到他們身側。

  他們來到河水的淺彎處,只見對岸王達和邱石傑兩人不但已在那裏等著,王達手上竟還牽著另一匹馬兒——一頭全身濕透、看樣子也受到不小驚嚇的褐色駿馬。

  沒錯!那匹馬,就是先前隨花漾一起落水的坐騎,而它顯然隨著河水被衝到這裏來,最後被王達兩人先一步發現拉上了岸。

  花漾立刻驚喜地大叫了聲。

  沒多久,所有人涉水過河,總算有驚無險地在對岸會合。

  不過,由於考慮到馬兒的狀況還未恢復,所以花漾仍是得繼續和慕容逍共乘一騎。

  即使有斷橋事件,眾人最後還是決定不更動原定路線。

  越過大河,他們依舊朝東北轉北的方向前行。

  隔日夜晚,他們在林子裏夜宿。善於追蹤、反追蹤的王達和邱石傑,因為早就發現到有人躲藏在他們前頭,而潛近反逮到兩名正在佈置陷阱等著他們掉入的人。

  那兩人,正是在金燕城畫舫上最先攻擊慕容逍的其中兩人。

  本來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地,可以在這裏殺死慕容逍立功領賞的他們,萬萬想不到仍被識破行跡,逮個正著。在楚義和范大辛的聯手逼供下,即使被折磨得只剩一口氣,他們還是只能說出找他們辦事的是一個蒙面人,其他事情他們一概不知。

  這情況和以往范大辛他們捉到個個暗算慕容逍的人說法幾乎一致。

  只要有重金引誘,這世上任何人都有可能成為暗殺慕容逍的殺手——這也就是三公主高明的地方。就算所有人都清楚她是造成慕容逍身陷各種危險的幕後指使者,偏偏她卻從不曾留下任何把柄。

  這兩個人,正是破壞竹橋的人。

  不過,加上他們同夥的其他五個人,似乎只有他們是幸運,也是不幸地賭對慕容逍他們往京城的路線。

  范大辛他們在離開前,毫不留情地把那兩個傢夥踢進挖好的大洞裏,任他們自生自滅。

  花漾則是首次見到楚、範兩人在兩個殺手身上使用逼供的手段後,便嚇得面色發白,跳到遠遠的地方去,不敢再看。雖然她一向自認膽量十足,沒什麼事嚇得著她,可沒想到真正見識到所謂的「逼供」,她才知道自己的膽子根本還沒到見血不心顫、殺人不眨眼的程度。

  但即使范大辛他們的血腥無情這一面意外地呈現在她眼前,也讓她大受震撼,她卻沒有因此而怕了他們,甚至對他們敬而遠之——因為她非常清楚這是他們的職責所在。

  而另一次,就在距離京城不到兩日路程的城鎮中,花漾機警地看穿茶館裏老婦人藏在袖子下,與年齡不符的肌膚,因此讓眾人躲過被下藥的危機。偽裝成老婦人的中年女子和茶館老闆被范大辛他們逮住。果然,那兩人也是同樣受一名蒙面人重賞,才埋伏在此要毒殺慕容逍。

  雖然范大辛他們其實已在老婦人端上來的茶裏敏銳地試出有異狀,但花漾的發現是令他們確定他們不是單純隨機打劫肥羊的迷魂盜。

  這兩個在黑白兩道上早已是惡名昭彰的鴛鴦雙煞,最後被他們綁起來,直接丟去給和兩人怨仇結最深,曾放話要生吞活剝兩人的黑鯊幫。

  風清日朗。

  經過了十多天的跋涉和途中的幾番驚險,慕容逍一行人終於在這一日的午時前抵達京城。

  他們毫不停留地直接來到相爺府。

  門樓巍峨莊嚴的相爺府前,駐守門外的兩名守衛一眼就認出策馬接近的幾個人是誰;不由得一陣肅然,一個飛快跑進去通知相爺夫人,一個則趕緊迎上前去。

  沒多久,慕容逍一行人一下馬,即被隆重地迎進相爺府,一名被下人簇擁著出來的高貴美婦,急急來到慕容逍眼前。

  豔冠群芳、挺著大肚子,卻仍一身雍容華貴的美婦,一見到平安無事的慕容逍,總算放心地鬆了口氣。「逍弟,我們一直在等你。」露出微笑地在他即使滿身風塵、卻仍瀟灑過人的全身上下打量一遍。「看來你很好,範鐵衛他們將你保護得很周全。」欣慰道。

  慕容逍回應這位相爺夫人——也就是他的二姊慕容倩——一抹明朗的笑。「二姊,其實這回不僅有範鐵衛他們保護我,我還多帶了一個客人來,相信你一定會喜歡她。」伸手手,毫不困難地將躲在范大辛他們身後的花漾捉住,拉到身側。「這是花漾。花漾,這是我二姊。」替兩人介紹。

  花漾一直到剛才要抵達相爺府前才從慕容逍口中知道,原來他們在京城這段期間要住的地方是相爺府,而相爺府的女主人,就是慕容家的二小姐。

  雖然她已經有心理準備,來到京城一定會和他的家人見面,外交部她沒想到會這麼快……

  看著眼前這貌美如天仙、又渾身貴氣逼人的相爺夫人,她立刻羞窘地想到自己現在的一身狼狽。在相爺夫人忽地了然頓悟的微笑注視下,她有些手腳不知該往哪裡放地趕忙朝她屈膝二順身。「二姊......不是!夫人,您好。」不小心跟著慕容逍的語尾喊,她趕緊改口。

    慕容逍伸手托住花漾的肘臂。她自然是瞧出她的拘謹不自在了。「叫我二姐吧!漾妹妹,看來逍弟果真帶給我一個大驚喜啊。」一眼就喜歡上花漾身上散發的某種讓人不由自主想親近、而親近了後心就跟著暖和的奇特氣質。

    她和其他姊妹們當然是很久以前就知道娘親曾為弟弟訂下一門親事的事,也聽過花家小姐的閨名;但自從她們的娘意外身亡後,似乎除了爹仍惦記著娘的遺願,她們三姊妹幾乎很少再想到花家,因此萬萬想不到,原本該是很不願在花家小姐十八歲生辰前提到其名的逍弟,竟一點預兆也沒底便將人帶到她面前。

    二姊?漾......漾妹妹?

    一聽到慕容二小姐如此親熱的稱呼,花漾可有些傻眼了。不過她當然清楚她會有如此待遇,完全是慕容逍的關係。

    「呃......抱歉,我好像嚇到你了。」眨眨眼,很快回過神,她同情地回望面前雖美麗卻彷彿弱不禁風、禁不起嚇的慕容家二小姐。而且,她還打者肚子耶!

    看出了花漾神色中的真誠歉意,慕容倩的美目閃過一抹深思,可下一刻,她淡淡地笑了。她一手牽著花漾,一手牽著慕容逍往屋裏走。

    「來吧。我想你們趕了這麼多天的路,一定累了。我讓下人伺候你們梳洗,休息一下,晚點我們再來好好聊聊。」

    就這樣,隨後花漾果真在下人准本的熱水下,舒舒服服、痛痛快快地洗了一個舒服的澡。洗去滿身的灰塵與疲憊。

    而她以為自己不累,不過,沒想到她一回到房裏,隨意地在窗邊的椅榻上一坐,懶洋洋的感覺馬上漫遍全身,打了個哈欠,她忍不住舒適椅榻的誘惑,乾脆側躺下來,沒一會兒,在由窗外飄送進來的花香陣陣與四周寧謐安詳氣氛的催化下,她幾乎是毫無一絲抵抗地立即沉入夢鄉裡。

    她是被一種奇妙的感覺驚醒的。

    還沒完全恢復意識,她就已經察覺到自己似乎正被包圍在一股熟悉的、溫暖的體息裏,然後是她唇齒間被什麼逗弄糾纏著......

    不明所以地,她身子發燙起來,吐出一聲低吟,張開了眼睛。起初,還不明白這張與她貼近、眼眸含笑何她對望的俊美臉龐正在做什麼,一直到一道閃電倏地劈過她腦際,她才整個清醒過來。

    「......啊......慕容......」臉蛋跟著一熱,逸出驚呼,立刻伸手推他。

    這男人,竟然趁她睡著時偷襲她!

    俯身在她上方的慕容逍被她一推,也只是放開了啄吻她的唇,雙肘仍撐在她頭的兩側,上半身稍拉開一點距離,低眸凝視她臉頰升起的兩朵紅暈,眉眼的笑意擴大。

    「這陣子果然累著你了,你睡得好熟......」語帶輕憐。

    才擺脫迫不及待找他問有關花漾所有事的二姊,他立即過來找她,沒想到一進房,就見著她像個小孩子一樣安恬地在椅榻上睡著了。原本他並沒有要吵醒她的意思,原本拿來薄被替她掩上後,他便要去找範鐵衛他們商量一些事,可沒想到他的目光一膠著在她的睡臉上就再也移不開,最後禁不住她櫻唇的誘惑。輕嘗了它。

    花漾雖然已經逐漸習慣了他的摟抱親吻,以及看著她時,眼中那種彷彿世上只有她,專一熾烈的神情,老實說,她慢慢有了「其實當她的妻子也沒什麼不好」的念頭,但要她回應他的熱情,她可做不來。

    「......我只是......只是不小心睡著了。」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她偷偷深呼吸,沒想到卻吸進了更多屬於他的氣息,心門一窒,她終於懊惱地皺起了小臉,再推他。「好了,如果你是要來叫醒我,我已經醒了......」

    沒錯過她的任何表情,他的微笑一轉深沉,坐直身,同時順勢將她攬起,兩人面對面坐著。

    「二姊見過你了,晚點兒三姊和三姊夫也會過來。小漾,你若害怕想要逃,也只能趁這時。」故意激怒她。

    果然,花漾抬起了下巴,睨他。「我哪裡害怕了?連壞蛋惡賊我都敢打了,我怎會害怕見你的家人?」反正是早晚都要見,那就來吧。

    他抬指輕捏住她昂起的下巴。「我知道你很勇敢,你不怕就好。我只是要告訴你,以後他們都是你的家人,你已經得到二姊的肯定,大姊和三姊她們也一定會喜歡你。」

    「你二姊肯定我?可是我們不是才說過幾句話?」覺得自己就像被他當狗兒撫弄,她捉下他搔得她輕顫的手,心思沒被他拐岔。

    「我已經跟她說了你來找我退婚的事,她很佩服敢對我主動提退婚的你,也知道我們一路到京城來,你發生的意外,她認為是因為有你,這回我才能毫髮無傷地來到這兒。」不在意被她的小手捉握住,他緩緩道出他這少有人能得到他讚賞的二姊會將她納入名單的緣由。

    原來,相爺夫人已經知道所有的事了。

    花漾不由得咧嘴笑。「我以為你二姊是很難親近的人,其實她還滿特別的嗎。」會說出佩服她提出退婚這種話,還不算特別嗎?

    他懶懶地回以一笑。「你是因為她說佩服你退婚的事對嗎?她雖然佩服,但可不贊同哦。」一眼就看出她在想什麼。

    她的大眼滴溜溜地一轉,表示可以理解。「她是不願讓你違背你娘的遺願吧?」

    「那是原因之一。之二是,她認為能讓我親自帶到她們面前的人,對我而言肯定很重要,所以她絕不贊同我讓你跑了。」自在自然地說出這段話,他的神情變也沒變。

    但她卻聽得心跳加快。

    重要?她對他來說是重要的?

    其實前半個月跟在他身邊,她早就習慣他對那些紅粉鶯燕們的甜言蜜語,照理說她該是什麼感覺也沒有才是,可偏偏他近來的甜言蜜語的物件是她,而且口氣還不同於對其他人。對她,他連講出這種「重要」的話,口氣都能平常得就像是在跟某人提某件不值得去注意的小事——就是這樣,反而更令她在意。

    「......哼,我若真要跑,你也攔不了我。」小小彆扭地回他。

    「我知道。」一個近乎溫柔的表情浮上他的嘴角。他倏地張臂將她摟滿懷。「但你還是留下來了。你現在就在這裏,我沒有摸不到你,看不到你,我沒有失去你......」將臉埋在她清香的發中,他逸出輕暔低歎。「小漾,謝謝你。」

    被他絲毫不顯強硬的力道抱住,她反而更像被無形的網罩住,無法掙脫。僵在他懷裏一會兒,她在慢慢發軟了身軀,對著他的胸口悶悶地嘀咕:「我是不是被衛伯拐了......」繼續把她擺在慕容逍身邊,好讓他有機會迷惑她,進而對他愈來愈心軟嗎?

    聽到她的嘀咕了。慕容逍乍地朗聲一笑,拍拍她的纖肩。語中仍帶笑意:「那麼我該感謝衛伯的幫忙。小漾,衛伯比你還清楚我對你的心,只有你不把我當真。」

    從他懷裏坐直身子,她雙臂還在胸前,抬眸盯向他明朗的笑臉。「我又不是木頭人,當然感受得出來你現在對我跟以前對我不一樣。我想,如果不是真的喜歡我,你也不可能對我做戲。可是我不明白......」一口氣說到這裏,為了解除一直梗在心頭的疑惑,她決定直話直說了。「我不明白自己有哪裡吸引你,哪裡讓你非娶我不可,明明我沒有什麼地方配得上你......」

    「我以為你對自己很有信心。就算剛開始我的確不喜歡你這突然冒出來要求我退婚的丫頭,你也應該能用獨屬於你的魅力,讓我的目光焦點慢慢轉向你,然後後悔我沒有在第一眼就發掘到你的獨特美麗。」相較於她的快語急躁,他到顯得從容不迫。

    他是在吟詩哦......本來略略嚴肅的心情,卻被他搞得差點哈哈大笑。她趕緊抬手要他停。「好好好!雖然我沒有對自身感到自卑,我只是遇上你這種世間少見的人中龍鳳才會稍沒信心,可你也不用把我捧成天上凡間唯一的絕代仙子好不好?」沒藏住唇角的笑,她搖搖頭。

    「情人眼裏出西施你不懂嗎?」誰敢反駁這句話?

    沒想到她馬上一臉古怪,彈出食指指住他。「你,情人?」在轉回自己身上。「我,西施?」終於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慕容逍好整以暇地握住她的手,湊近唇邊,悠然在她掌心一啄,惹得她全身泛過一下輕顫,趕忙抽回手,像小孩子異樣地藏在身後。「慕容逍.....」紅著臉瞪他。

    「嗯?」氣定神閑地與她的視線相纏。

    被他這存心勾人的眼神一瞅,她的不滿陡消,也忘了要跟他抗議什麼。不過,她的情緒轉換得倒挺快,掀被、跳下椅榻的動作一氣呵成。

    「還要晚些時候才會用餐吧?我餓了!」決定解決較實際的問題,她已經在倒退著向外,想順便離他這大誘惑遠一點。「我先去外面逛逛買些東西吃好了,你有事去忙吧。」交代完畢,不等他反應,她快步閃人。

    望著她溜走的方向,慕容逍愉悅的心情沒變,玩味微笑,他起身,跟著漫步往外走。

    很好!至少她已經進步到承認自己的感受得到他的感情。

    果真是直率的人兒!

    沒去追她,他轉往範鐵衛他們等著的側廳去。


    相爺府,晚膳時刻。

    從宮裏回府的相爺周定白,和在他之前早一刻來到的安康王爺、王妃——也就是慕容家的三小姐慕容潔與其夫婿——終於在今天的晚膳桌上,見到傳聞中的慕容逍的未婚妻。

    兩個性格沉穩內斂的慕容家姑爺自然只展現他們的歡迎與接納之意,其他便沒在多說什麼。不過,個性活潑的慕容家三小姐,可是一見到花漾,就把她當自家人,毫不見外地拉著她話家常。而當她發現花漾的好脾氣和一下子就能和人打成一片的坦率性情後,更是歡喜滿意地直呼要花漾立刻成為他們慕容家的媳婦兒。

    當時一聽到這句話的花漾,還沒吞下去的一口飯差點噴出來。

    沒想到坐在她旁邊的慕容逍馬上落井下石地介面:「她沒逃婚就不錯了,我可不敢奢望這願望能成真。」

    慕容潔訝異:「逃婚?」聰慧如她,已經聽出這其中必有故事。她看了看花漾不自在的表情,和慕容逍狡黠的表情。「小漾為什麼要逃婚?發生了什麼事?」只接到二姊通知逍弟已到京城,並且身邊還帶著未婚妻、花家小姐的她,雖然對於花漾忽然與逍弟一起出現感到滿腹疑問,不過花漾沒如她想像中富家千金的嬌氣,反而比之鄰家姑娘還惹人喜愛的模樣,卻一時令她忘了這事,一直到現在——

    就連慕容家的兩位姑爺也看得出來這對未婚夫妻似乎頗有問題。

    知道這兩人之間有過什麼狀況的慕容倩,在替夫婿夾了菜到碗裏之後,才平平靜靜地道:「哪有什麼事!兩人只不過因為初次見面不習慣彼此,才有點小摩擦。我想兩人現在應該是意見一致了吧?是不是,漾妹妹?」

    被相爺夫人忽然點名弄得心一跳,花漾尷尬笑笑,發現自己成了整桌人注目的焦點。

    呃......二小姐不是故意要她在大家面前非認了這樁婚事、認了慕容逍不可吧?

    「....呵.....呵呵......是!我們沒事、沒事!若是有事,我可以再找他商量,請夫人不用擔心。」不忍破壞二小姐的期望,她終於爽朗地回應。

    慕容逍挑眉,自然明白二姐的用意,更意外花漾的等同承諾。

    「小漾,你怎麼還叫二姊夫人?那不成你也要叫我王妃嗎?」還沒釋疑,慕容潔倒先注意到她生疏的稱呼。

    從善如流。「對不起,二姊,三姊。」已經自然多了。

    稍後,原本吃完飯要拉著花漾到一旁出問個仔細的慕容潔,卻因為兩個多月的身孕不舒服,而被丈夫強押到相爺府的客房暫躺下休息。

    至於相爺府的主人,則在陪其他人喝了幾口茶後,便因繁忙的公事而滿是歉意的向眾人告辭。

    花漾也不敢打擾慕容二小姐的休息。盯著慕容倩圓滾滾,似乎隨時要生下小娃娃的肚子,她滿臉敬意。二小姐和三小姐都正好有孕,不過她知道三小姐已經有個兩歲的男娃兒,而與將軍夫婿遠在邊關的大小姐,則各有一個八歲和四歲的小千金和小公子。

    「二姊,你應該累了吧?要不要我扶你回房去歇歇?」她主動對看來有些倦容的慕容倩說。

    慕容倩道沒有反對她的提議。

    一會兒,花漾已經摻著她走在夜晚寒意略逼人的石徑上。

    「......漾妹妹,我還沒親自謝謝你一路保護了逍弟的安全,而且你自己還遭遇了些危險,辛苦你了。」漫步走了段路,享受了這陣夜晚的幽靜,慕容倩這才打破沉默,對小心翼翼扶著她的,簡直把她當初學走路娃兒的花漾含笑道。

    雖然她看似個大剌剌的姑娘,可改仔細的地方,她卻貼心得令人感動——逍弟對人向來很難在初見面是就給予信賴的,但花漾卻輕易就得到他的心。

    「不,不辛苦,這是我自願的,我不怕危險。」花漾笑瞇瞇著。「而且跟著范大哥他們,也令我大開眼界。其實我真的沒做什麼,保護慕容逍的工作全是他們做到。」她講的是實話。

    很喜歡她樂天的笑容,慕容倩嬌顏上的笑意也不由得加深。「保護逍弟你自然也有功勞,我相信你一定也不忍見他出意外,所以最後才答應陪著他來吧?」挑明說。

    蹙了蹙俏鼻,在這位有著雪亮眼睛的二小姐面前,她毫不隱瞞地承認。「嗯,他的事,我放心不下。」

    「那麼,你決定要嫁給他了嗎?」她想確定她現在的新意。

    花漾沒被相爺夫人的直接嚇到。「難道你們都不覺得,我們在一起很不相配?他是那種所有姑娘家都夢寐以求的夫婿,但為了婚約,他卻得和我成親......」說到底,其實她仍在意這個。若非她是他的未婚妻,他或許看也不看她一眼吧?

    可惡!她的自信一碰上這件事就不管用,而這完全是因為......因為她慢慢喜歡上他了。

    「不認為,他要決定喜歡一個姑娘。是先看那位姑娘的條件配不配的上他?」覺得好笑極了。

    「至少我見過出現在他身邊的姑娘,沒有哪個不是美若天仙,或是出口成詩的」她搖搖頭,自認沒有那兩樣條件。

    在房門前停下步子,慕容倩偏首望著她,美眸神采盈盈。「但得到他心的人,卻是你。你認為這還不足以讓你有信心贏過她們?」

    呆愣了下,花漾最後終於咧嘴笑了起來。「說的也是。只要我喜歡他,他喜歡我就夠了,我又何必在意別人的眼光?」想通了。「......啊......對不起......二姊,來,我扶你進房去。」忽的注意到兩人停在門前,她乾淨再扶著她的肘臂往裏走。

    房裏,丫鬟已經點了燈,鋪好床被在等著。

    丫鬟將夫人摻扶過去,伺候她更衣,再讓她躺在床上,悉心地按摩她微腫的雙腿。

    花漾又和她聊了幾句,不過在瞧見她似乎撐不住倦意後,趕忙跟她說了聲,接著悄悄離開。

    本來要直接會自己房裏去的,可想了想,最後還是回到剛才的小廳。

    但廳子裏除了下人正在收拾碗碟茶具外,慕容逍已經不在那裏了。

    有些失望回頭往她的房裏走。

    北方的深秋已深具寒涼。踩在夜晚的庭院的石子徑上,花漾首次感到空氣中的蕭瑟和冷意。

    忍不住停下步伐,他看了看不遠處屋裏廊下的溫暖燈光,在抬頭望向夜空的漫天星斗,忽然間,她有了想家的念頭。

    她幾乎都快忘了,這回她離家有多久了。之前她即使有大半的時間待在師父師娘家,但那裏也像是她的另一個家,不像在這兒......這兒雖然是家,但總還是別人的絕愛。慕容逍來京城和家人團聚,她卻是離家人愈來愈遠啊......

    忽然,一陣輕淺而熟悉的腳步聲接近。

    她立刻回過神,轉頭向來人看去。
  
  從黑暗中走過來,慕容逍沒多久便移到她身前。
  
  「二姊這麼快就放你走了?」低嗓在夜裏迴盪,更添一種難以言喻的魅惑氣息。垂首。他夜星般的眸子審視著她一臉不大痛快的表情。「……小漾,在想什麼不愉快的事?怎麼,還是有誰欺負你?」手指不由得溫柔采詢地刷過她眼底下的陰影,他的心稍凝。
  
  他溫柔的碰觸反而勾起她更多的莫名愁緒。吸了吸鼻子,向心底的渴望投降,她乍地張開雙臂,上前一步便抱住他的腰際,投入他的懷裏。
  
  沒料到她竟主動投懷送抱,慕容逍雖驚喜,卻沒被沖昏頭。
  
  她低落的情緒感染到他了。「……漾,你到底怎麼了?」伸臂回抱住懷中嬌小的人兒,他輕問。
  
  沉默了好一會兒,她的聲音才悶悶地從他的衣衫裏傳出。「我……想家不行嗎?別管我,我很快就會好了。」他的體溫、他的臂膀帶著鎮定的力量;因為嘗過,所以她才會下意識地尋求他這份力量。
  
  想家?
  
  他的臉龐倏地掠過一抹深思;但他扯開了嘴角,故意取笑她:「我沒聽錯吧?你這立志鏟奸除惡、遊遍天下的花女俠,也會想家?我以為你會很樂意把所有人拋到腦後。」
  
  又沉默了半響,她才不請不願地嘀咕:「其實我真正想要的是自由自在、無拘無束,打不打壞蛋、遊不遊五湖四海都不重要啦……」竟在被他的溫暖熨燙著這一瞬間,才明白自己要的是什麼。
  
  將她的話一字不漏地接收,他立刻笑了,笑聲在他的胸腔震盪。「那麼,你是要我保證,和我成親後你也能同現在一樣自由自在、無拘無束,如此你才肯放心嫁給我?」終於懂了兩人的問題核心在哪裡。
  
  差點迷惑在迴盪他胸臆間的笑聲裏,她醒來,抬頭盯著他堅毅好看的下巴。「喂!我又不是三歲小娃兒,當然清楚當姑娘和為人妻不可能什麼都不變——」
  
  「我可以給你。」他卻毫不遲疑地截口道。
  
  「什麼?!」一愣。
  
  「但是我有一個條件。」再滴俯向她,兩人的臉幾乎只差一寸就要碰著。
  
  被他的接近又弄糊了腦子,花漾趕緊努力保持清醒。她不禁把自己的頭向後仰,好離他蠱惑人的氣息和差點貼著她說話的唇遠一點。「……你你……你到底在說什麼?」懷疑他根本是故意要害她變笨,好呆呆答應他亂七八糟的話。
  
  邪狡一笑,他的一隻手已經托住她的後腦勺。「我說,我可以讓你在成為慕容夫人之後,依然能夠自在無束,唯一的條件是……」將她的臉蛋慢慢移向他,最後,他的唇挑逗地停留在她小巧的檀口上。「你必須把我當心上唯一的人,除了我,沒有別人。怎樣?不難做到吧?」
  
  她的心又跳快,臉也紅透了,但還是下意識反駁:「你在說什麼傻話?我心裏怎麼可能只想到你一個人……唔……」
  
  他強行封住她又說氣人話的小嘴,直至一番廝磨後才放開。
  
  「笨蛋,你就是說謊話答應我,我也會很高興。」抵著她的額,籠上一層情慾的黑眸瞬也不瞬地瞅住她迷濛的眼。「漾,你知道我的意思,你知道的……」
  
  神志還沒完全由被他霸道佔領的熱度中醒來,耳邊就又聽到這沙啞、充滿煽動吸引力的輕語,她身子立即泛起一陣顫悸,只差沒像被催眠地跟著點頭了。
  
  這個……這個令人防不勝防的男人!
  
  深吸一口氣,她的腦袋清醒了。
  
  「……對,我知道……」是明白他的意思了。沒急著推開他的胸懷與他的掌控,她大眼眨了眨。「我現在答應你,可是以後會發生什麼事沒人說得準,這你也要聽哦?」沒想到這男人也喜歡人家對他「甜言蜜語」。
  
  「聽。」他少爺倒是沒第二句話。
  
  唇邊不由得咧出笑。「好吧,我答應。」丟糖給他!反正他也捉不到她腦子裏現在想這個,等一會兒想哪個。
  
  轉眸,她不知道這一剎間心裏浮現的究竟是甜蜜、還是重責大任?
  
  「我只屬於你,我答應你。這樣行了吧?」終於給他個爽快。
  
  朝她寵愛縱容一笑,又趁她不備地攫獲她的雙唇糾纏一陣子後,這才不捨地放開她,摟著她往她房間的方向前行。
  
  而被他火熱的唇逗弄得差點全身虛軟的花漾,根本是被他的臂膀攬著才走得了。所幸,她沒一會兒便恢復了氣力。
  
  「慕容逍,你真的不會拘束我?你真的會讓我想去哪兒就去哪兒?」求證。這世上真有這麼好的丈夫?
  
  慕容逍垂低眸睇她依然嫣紅如醉的臉蛋。「我會說話不算話?」
  
  她立刻笑開臉。「好!那我也答應你讓你一樣無拘無束,你去哪兒我絕對不過問,我發誓!」舉起一隻手。
  
  想到什麼了!他猛頓地住腳,表情有些晦暗不明。「你不會以為,我們成親後要過的,就是那種不相干、各過各的生活吧?」這丫頭之前確曾這麼說過,當時他是什麼反應?肯定是恨不得一把掐死她!
  
  他捉住她高舉的手。
  
  「咦?」花漾還以為這是個好主意,不過瞧他的臉色……他好像並不這麼想。回望他微冒火的星眸,她忍不住仔細思索了一下他的話。以前,她確實是曾這樣說過,但……她忽然對他搖了搖頭。「不對!我才不要那種生活!既然那樣,我們又何必成親?」
  
  她的否定,馬上令他的臉色舒緩下幾分。
  
  「忘了我以前說的傻話,我喜歡你關心我、我關心你,我們像……嗯……我們應該會有意見不合、吵吵鬧鬧的時候吧?那我們就像一對偶爾吵吵鬧鬧的夫妻好了!」笑嘻嘻,聽起來似乎很令人期待嘛。
  
  但慕容逍卻忍不住不滿意地皺攏朗眉。「吵吵鬧鬧?為什麼不乾脆說恩恩愛愛?」大幅度修正。
  
  「噗」地笑出聲,她用力拍了拍他的臂。「我還神仙眷屬咧!」目標平實得很。「別計較這麼多了,反正以後我們不會打起來就好了……當然,真要打,我也一定會讓你三拳!」很豪爽。
  
  真是愈說愈不像話了——他捏了捏她的下巴。「我沒有動手打女人的習慣,更不可能打你,你這張小嘴能不能說些讓我開心的話?」
  
  「你要我說笑話?」立即認真看著他的臉色。「你心情不好?怎麼了?我以為你平安來到京城,心情應該會很愉快才對……」
  
  眼眸閃爍地回望她,他最後撫額,無奈笑歎。「有時候我真不知道該拿你怎麼辦?你這令人又愛又氣的丫頭實在是……」要消滅心中湧現的情潮只有一個辦法——
  
  他低下頭,吻住她愛笑的唇。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9-12 16:07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