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築 -【嗆辣麻辣鍋(戀愛好湯頭之三)】《全文完》

蔡仲子

凌築 - 嗆辣麻辣鍋(戀愛好湯頭之三)

家寶家寶，家家有寶，過年吃元寶…… 　　
這個名字是她人生第一大汙點，　　
國中時弄錯告白對象，因這名被取笑，
讓那惡魔學長印象深刻，多加“照顧”，　　
幫他提書包寫功課做小抄是常有，　　
假日還得出差到他家當菲傭，
害她成為全校女生的公敵，　　
國中生活不堪回首；　　
長大後某日遇見個金發天使小女孩，
沒想到她失蹤的3P老爸竟是他?! 　　
日行一善幫他們父女團圓卻召回惡運，　　
打破專櫃化妝品，發燒感冒流鼻涕，　　
連愛車都遭偷兒牽去宰──解體了，　　
嗚，惡魔學長給她條生路啦，　　
她不想當他家的寶……

蔡仲子

序

寫作辛苦談        凌築

當看到其他人寫的暴力女，常常羨慕得要死，這回自個兒要寫時，心中難免產牛疑惑，我能寫得跟人家一樣那麼好看嗎？

向來動筆之前我都會大致想好要寫些什麼，可是這次居然完全沒有什麼感覺，我無法融入書裡角色，完了、毀了，我會被老大砍死，大家記得到我墳上上香。

這陣子應該算是情緒低潮期吧……

每天樓上敲敲打打的，而一些家務事也讓我操煩。

有點擔心剛失業的老姊……看到了我的序你自己要振作，不要讓大人擔心。

有點討厭剛買的電腦，我弟幫我灌超新的2003WORD超難用，或許是它很先進會糾正我的拼字和文法，問題是別把我的「游家寶」給殺掉呀，沒有了主角怎麼進行下去？！光輸入一個游字我差點把新電腦給砸了，氣得寫不下去。

星期一當然交不出來，稿子停頓在那，打電話到出版社請罪。

第一次被徐姊海K，心情沉重呀！

徐姊我錯了。

於是拚了老命也要把稿子趕出來。

那三天，我媽知道我壓力大，叫樓上的工人小聲一點……哼哼，以前都沒那體貼，老叫我要忍耐一下，看來母老虎偶爾也要發威一下。

還好之前的架構和段落都大致打上去，寫起來輕鬆多了。

我也不知道怎麼趕的，真的，我到現在還渾渾噩噩。

只知道那三天我都在電腦桌前吃飯，除了上廁所……

稿子還差一點，我媽說要拆掉我隔壁浴室的浴缸可能會吵一點，我就想，那我就來潤飾稿子，字打著打著，居然ㄅㄆㄇ……不見了。

青天霹靂，我按到什麼鍵？！

趕緊打電話求救，宜純美女當我編輯你真辛苦，連電腦出問題都要你幫忙，你是萬能的天神，我的偶像……吐了嗎？

還好出版社有位聲音很好聽的妹妹幫我轉接給一個聲音也好聽的電腦工程師，他告訴我怎麼去找尋特殊按鍵。

終於，ㄅㄆㄇ回來了──感謝佛祖，感謝老天，感謝阿拉……

後來就趕緊把那後面的幾章修潤完成。

終於解脫了！

第一次在三天內趕完稿子，好可怕，我真不是人呀！

現在回到書上，裡面有些劇情是真實發生的。

冬天淡水濕冷，被窩暖暖，我都常蹺課……被當不是沒有原因的。

另外，那個在百貨公司的經歷也是現實生活中真的發生的事情，百貨公司名稱我就不說了，打破化妝品的人不是我，是專櫃小姐，否則我就沒辦法像劇中人那麼輕易逃過一劫，不過那些專櫃小姐的臉還真的很臭，臉上的粉還會抖落……

這麼有趣的事，既然有機會就把它寫進故事裡。

至於擄車情節是剛好看到最近社會新聞就順手用上了。

而主題豬血糕……本來我打算用鴨血比較好玩，因為有些人真的不敢吃血，怕見血，原本的設計就是男主角看到血就昏，然後女主角拯救男主角。

可是想到現實生活見血的機會太多了，電視是血腥暴力天天上演，那豈不天天昏，所以作罷。

序到此告一段落，豬仔下台一鞠躬。

蔡仲子

楔子

深吸口氣……吐氣……

酷暑的六月天，睛朗無雲的天空下，清風徐徐，綠蔭搖風，涼夏的午後令人昏昏欲睡。

游家寶心兒卜通卜通的狂跳，緊張的躲在老榕樹後，掏出藏在裙裡的一封粉綠色的信，這信不知放了多久而顯得有些縐痕，她小心翼翼的撫平信封按在胸口前，再次深呼吸了口氣。

連忙整理著儀容，多感謝上天讓她今天當值日生，被老師差遣去拿教學工具，終於讓她有這機會。

不用擔心哪裡竄出來個女生比她更快告白，而後被學長溫柔拒絕後掩面而泣的絕塵而去；也不用擔心別人投以異樣眼光，這裡只有他和她，就算被拒絕，難過、難堪也不會有人看到。

噢！這天她永遠會記得，感謝耶穌，感謝媽祖、觀音讓她有這機會跟他獨處，她一定會把握機會。

悄悄的從樹後偷覷著倚靠大樹下納涼的男子那熟悉的修長背影，她的偶像，她暗戀的卲煒學長。她記得這堂是學長班上自習課，他常在這時候一個人在這榕樹下唸書。

每天都有女孩子跟他告白，老師、教務處的雜事也常麻煩他，誰叫他是學生會長……這什麼味道？害她差點嗆到。

淡淡的煙味飄來，瀰漫空氣，她捩了煽風試圖把這煙味吹開。

真討厭，怎麼有人那麼愛抽煙？她瞥了眼面對著的兩公尺高的矮牆。大概是校外路人抽煙，害她吸入了烏煙瘴氣。

掩住口鼻，再次吸氣、吐氣……游家寶告訴自己，一定要加油！

提起全身細胞的勇氣，她一鼓作氣的衝出大榕樹下，奔到他面前……

「學長，請你收下。」

「給我？」

「是的。」她頭垂到九十度，兩手伸直的遞出寫滿了仰慕的暗戀信。她心裡七上八下的不敢抬頭，沒有勇氣直視他溫柔的目光，雖然他帥得讓人臉紅心跳，可是她更怕聽到他的拒絕。

奇怪，刺鼻的煙味更濃了……像是瀰漫在她四周。

「那我就不客氣的收下了。」磁性嗓音揚起。

此時不告白更待何時！游家寶鼓起有生以來最大的勇氣大聲道：「卲煒學長，我喜歡你。」

「咳咳……我聽到了。」像是強忍著笑的輕咳聲，接著即是紙張被撕開的輕響，「咳咳，親愛的學長您好……還用敬詞，哈哈哈，又不是寫給叔叔伯伯……從我第一次見到你，我就對你仰慕不已，你就像是天上的星星……」

學長的嗓音沒那麼沙啞……還有那猖狂的笑聲不像學長……游家寶慢慢的抬起頭，怯生生的轉動眼珠……

轟的一聲，腦門被原子彈炸開──青天霹靂，風雲變色，她紅潤的臉蛋霎時變得慘白。眼前這傢伙哪裡是卲煒學長？！

「哈，還有錯字，連卲煒學長的名字都寫錯，該回國小去念ㄅㄆㄇ……」話聲未完即被大喝打斷。

「林紹干。」

砰的一聲，林紹干下巴中拳，俊臉歪了一邊。他震驚的瞪著她，怒火迅速累積在胸口，這還是他長這麼大第一次被女人揍。

「還給我。」吼完，游家寶想衝上前搶回信。

「還給你，你作夢比較快，你來拿呀。」仗著身材較高，林紹干舉高著信繼續看完內容，睥睨著比他矮一個頭的她，「我是你的直屬學妹游家寶……原來游家寶就是你，家寶、家寶，家家有寶，過年吃元寶。」

「你念完了沒？」她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再偷襲的踹向他的腳。

這回他有警覺，輕鬆的一躍閃過她暴力攻擊，「家寶家寶，脾氣不太好，將來沒人要。」

「把信還給我。」游家寶咆哮，把從跆拳道社學來的功夫盡數施展，可卻怎麼也碰觸不到他絲毫，除了命中的第一拳外。

「有家寶，家有寶，家家寶，一家都是寶，你家該不會還有大寶、二寶、三寶？」揶揄的笑聲不斷。

一箭射中罩門，「關你什麼事，信還來。」她憤怒的衝上前。

「這是你親手交給我的，憑什麼要我還給你！」

林紹干往後退想躲開她，沒防備腳跟後的樹根，整個人頓時往後傾斜，再加上她突然如狂牛衝來，被她一撞，兩人趺倒在地，他被她壓在地上，無巧不巧的，兩人的嘴還撞在一起，雖然那只有電光石火的一剎那──

「紹干，你又在這抽煙，不是跟你說不能在學校抽……你們這是在做什麼？」林卲煒驚愕的望著兩人親匿的摟摟抱抱的模樣。

完了、毀了，她沒臉見人了！望著身旁驚愕的學長，游家寶心涼了半截，急忙跳起，抹了抹唇活像吃了狗屎。

她怒瞪著偷去她寶貝初吻的傢伙，眼眶中蓄滿屈辱的眼淚，「王八蛋。」啪的一道巨大的巴掌聲迴響在寂靜的午後。

一巴掌揮了出去後，她羞愧的逃離現場，而地上的林紹干臉上閃過震驚、屈辱和難以置信。

「游家寶。」捂著臉頰上紅腫著五爪印，他鐵青著臉，話磨出齒縫，而那施暴的女人早已逃之夭夭。

這是他第一次被女人揍，也是他長這麼大第一被人摑臉，這暴力女破了他許多例，很好！這奇恥大辱他記下了。

從此，梁子結下。

蔡仲子

第一章

「媽的，你說班機取消？」游家寶對著手機咆哮，音量之大在機場內引人側目，可是她哪顧得了形象，因為──

她被放鴿子了！

「真的很抱歉，因為旅行團人數不足，我們只好取消這次行程，我們旅行社會安排全額退費。」

「我咧，那你們為什麼不事前通知？害我在機場像個白癡傻呼呼的等，我等了快一個鐘頭。」她火冒三丈的拔高音量。

在經歷過幾次感情失敗，她下定決心與其浪費時間和心神去談戀愛，不如多擅一些錢，於是大學沒畢業她就加入搶錢一族。

男人有什麼好，錢不會跑，錢比男人可靠多了。而男人有三條腿，綁得了兩條卻綁不了見了女人就蠢蠢欲動的那一條，所以她寧可抱著鈔票睡覺。

慢慢的累積了些積蓄，在去年冬天，和幾個好朋友在同一條街上合開了幾家店，表面上競爭，私底下四家餐廳收入平分。

她負責的是麻辣火鍋店，倪暖暖開的是羊肉爐店，程亦菁是姜母鴨店，曾向陽則是燒酒雞店，她們這四家店在這條街上可說是一炮而紅，湯好料多價實在，四家店又口味各異，客人是好味逗相報，忙得游家寶整個冬天連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

此次出國旅遊也是看在麻辣鍋店的生意上了軌道，見旅行社在促銷旅費比平常　便宜一半還可以殺價，於是沒出過國的她開心的報名旅遊團來犒賞自己。

怎麼也沒想到她興奮的搭車來到機場，機場櫃檯前空蕩蕩，哪有她報名的旅行團，一問之下才知道行程取消。

嗚！還她寶貴的時間和金錢，為了第一次出國假期，她花了很多時間搜集資料和準備，還興高采烈的通知全部的親朋好友，她要出國去玩了。

早知道就不要貪圖小利，這下去不成了，她還不知要怎麼跟那群吃人不吐骨頭的親友團交代？

他們一知道她要出國，熱情的自告奮勇要幫她顧店，實則藉機揩油開單列採購明細，如果少帶了禮物還會被剝皮，想到這裡游家寶不禁頭皮發麻。

「我們有試圖聯絡游小姐，可是游小姐家裡電話都沒有人接。」電話裡傳來旅行社委婉的道歉。

「廢話，我回老家去拿護照……該死的。」意識到機場大廳內人來人往的異樣眼光，游家寶懊惱的低咒，想到滿心期待的假期泡湯了，高漲的火氣登時像被潑了盆冷水。

「真是很抱歉。」

「算了，等我回台北再說。」她悻悻然的收起手機，興奮的心情蕩到谷地。她該怎麼回去解釋假期取消，她被旅行社遺棄在機場的事？那些親友團肯定不會善罷甘休……頭好大！

游家寶垮著臉，拎著行李，準備搭免費接駁公車回台北，經過出境大廳時，一個金髮、穿白色小禮服，活脫脫像洋娃娃的小女孩映入眼簾，她抱著洋娃娃獨自一人坐在冷清的大廳內，孤零零的就像被遺棄的金毛小狗。

外國小孩的發育很好，從外表看實在看不出她的年齡，嫩稚的臉龐寫著惶惶不安，不時左顧右盼，看起來像在等人卻屢屢流露失望的表情。

而來來往往的過客了不起只是冷漠的看她一眼，沒人上前關心。

站在一旁觀察片刻的游家寶，基於同為天涯淪落人的心理，熱心走上前關切。「小妹妹，你還好吧？」

小女孩謹慎的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嘴不發一語。

「我都忘了，你可能聽不懂中文。」她轉用流利的英語溝通，「嗨，你好，我的名字是游家寶，你叫我尤加利就好了，你還好吧？有什麼大姊姊能幫得上的忙儘管說？」

小女孩怯生生的覷了她一眼，靦腆一笑，「我叫莉莉亞，我正在等我爹地來接我，可是已經過了一個小時了，還沒有看到人。」

「你要不要用手機聯絡看看？」她毫不遲疑的掏出手機。

「你要借我？」莉莉亞小臉綻亮。

游家寶點點頭，在她旁邊坐下。「你知道怎麼使用嗎？」

小女孩頷首，眼底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訝異和黠光，接過電話撥了過去，卻始終沒有人接聽，慢慢原本的喜悅眉梢垮下。

「沒聯絡上嗎？」她見狀於心不忍，眉黛顰起的想了下，看了腕表，恍悟的撫掌，「對了，現在是早上十點，或許你的爹地還在公司上班，要不然你撥撥看他的公司試試。」

「我知道他在上班，可是我爹地有交代，不准我打電話到公司。」莉莉亞黯然的垂首斂目，表情看來我見猶憐。

游家寶一股正義感油然而生，「做父母的哪有這樣為了上班把小孩丟下不管，電話給我，我幫你撥。」

她念出一串中文的數字，字正腔圓絲毫不帶半數洋腔洋調，游家寶因為憤憤不平以致沒注意，她快速的按下手機。

電話馬上接通──

「您好，我可以為你服務嗎？」

「請找……你爹地叫什麼名字？」游家寶摀住話筒，低聲詢問莉莉亞後，才又對著總機小姐道：「比爾．詹姆斯．林。」

「你要找林先生，請問哪裡找？」

「你就說他女兒在機場等他。」

「他女兒？」

「沒錯，麻煩你了。」沒理會電話裡總機小姐聲音有些怪異，游家寶不耐煩的道。

「好的，請你稍候。」過了一會兒，甜美的總機小姐聲音再度揚起，「小姐，我馬上幫你轉接上去。」

在嘟嘟的響聲之後，是個成熟的女性嗓音響起，「小姐你好，我是林先生的助理，敝姓李，林先生正在開會，你有什麼要緊的事我可以代為轉達。」

「你告訴他說，他女兒人已經來到台灣，請他派人到機場來接。」開會居然比女兒安危重要。

「這……你等一下，我幫你轉達。」

過了約莫三分鐘，就在游家寶的耐心幾乎耗盡，準備抓狂的同時，一個低沉充滿磁性的男性嗓音響起。

「喂，小姐，我女兒呢？叫她來聽電話。」

好不客氣的傢伙！算了，現在小女孩的事為當務之急。

她瞪著手機，吞下已到舌尖的怒意，對著莉莉亞柔聲低語，「你爹地要跟你說話。」然後把電話遞給她。

莉莉亞聽著話筒裡傳來劈哩咱啦的英文幾度開口都沒有發出聲音，慢慢的紅了眼眶，泫然欲泣的模樣揪痛了游家寶的心。

「你爹地怎麼說？」在莉莉亞收起手機遞還時，她不禁關切的問。

「我爹地要我等，直到他派管家到機場來接我。」莉莉亞噙咬著下唇，楚楚可憐的模樣讓人看了不捨。

她胸臆瞬間燃起一把火，難以置信的拔高音量，「哇咧，從台北開車到機場，不加上塞車，少說也要一個鐘頭，你爹地到底有沒有大腦……抱歉，我不該當你的面批評你爹地。唉，好吧，反正我被旅行社放鴿子，現在也沒什麼事，就陪你一起等吧。」

於是游家寶就在航空站出境大廳陪著莉莉亞玩手機裡的電動遊戲。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不知不覺三個鐘頭過去了。

「莉莉亞，我看再等下去也不是辦法，你打電話跟你爹地說一聲，看他派來的人到底到哪裡去，我們再等一下，如果對方還不出現，不介意的話，我等下正好也要回台北，我送你一程好了。」

「謝謝你。」莉莉亞羞澀的點點頭。

「沒什麼，人本來就應該互相幫助。」

莉莉亞撥了手機後講沒幾句就收線，垮下俏臉囁嚅道：「我爹地說他還在忙，一時忘了派人，他要我再等一下，晚一點他會來接我，要我不要亂跑。」

「哪有這樣的，呿，我跟他說。」游家寶搶過電話撥通，聽見之前那相同的男聲揚起後，劈頭就咆哮，「喂，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們已經等了快三個小時，還要我們慢慢等……你說什麼？是，沒有人叫我等……好，是我多管閒事，媽的！你這3P給我記住！」

憤憤的切掉手機後，留意到莉莉亞正怔忡的張大眼望著她，像是被嚇到，她不好意思的笑道：「真是抱歉，剛剛我吼得太大聲了，有沒有嚇到你？」

她搖搖頭，水汪汪的藍眸骨碌碌的轉動著好奇，「尤加利姊姊，請問一下什麼是.P？」她只聽過三貼，三人行。

「這是罵人的話，小孩子還是不要知道的好。」游家寶乾笑的擺擺手，挽起莉莉亞站起，並提起兩人的行李。「走吧，我送你去找你爹地。」

3P就是PIG&POOR&PROUD，傲慢差勁的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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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家寶帶著莉莉亞走到機場外頭等著搭接駁車回台北，不一會兒接駁車來了，她把兩人的行李交給客運司機後，挽著莉莉亞上車，找個兩人的空位坐下。

「車子上高速公路到台北還有一段距離，莉莉亞你要不要先睡一下？等到了台北，我再叫你起來。」

「謝謝尤加利姊姊。」莉莉亞甜甜的在她臉頰邊一啄，眸底閃過一抹難以察覺的狡黠。

游家寶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這沒什麼啦，你睡吧。」

莉莉亞點點頭斂起眉睫，「尤加利姊姊，你好像我媽喔。」她躺在她的膝上含笑入夢，雙手自然的摟住她的手臂。

游家寶笑容僵在臉上。她看起來有那麼老嗎？可是看莉莉亞那毫無防人之心的睡靨，一顆心化為繞指柔。

唉，這些做家長的怎麼放心讓一個小女孩獨自在外還自己搭飛機，真不知道她家長輩是怎麼想的？

腦海中閃過電話裡那個霸氣無禮的聲音，她火氣陡升，心底憤恨不平的想，那個不負責任的爹地就不要給她遇到。

沒有遇上塞車，約莫一個鐘頭她們就抵達了台北市。

「莉莉亞，我們到了，該下車了。」游家寶輕搖醒莉莉亞。

她揉揉惺忪睡眸，嬌懶的模樣惹人愛憐。「這是哪裡？」

「台北。」看她一副還沒睡醒，讓她一個人搭車游家寶實在不放心。「我看我先把你送到你爹地那。告訴我，你爹地的公司在哪？」

「喔。」莉莉亞從白色小禮服的口袋中，取出一張黑底燙金的名片遞給她，上面的字體龍飛鳳舞的。

「華倫集團總經理林紹干，這個名字好像在哪聽過……」游家寶自言自語的念著名片上的名字。

「這地址在信義計畫區，我們搭計程車過去好了，省得行李拿上拿下。」她決定送佛送上天。

「謝謝尤加利姊姊。」小女孩將狡猾的光芒斂在甜美的笑容下。

「謝什麼，你我相遇就是一種緣份。」她攔下一輛計程車，把地址告訴司機。

一路上車行無阻，約莫三十分鐘就看到坐落在信義計畫區敦南商圈的精華地段的華倫集團，一棟二十層樓高的獨立建築聳立，玻璃帷幕在艷陽下閃爍金色光暈。

「到了，我們下車吧。」游家寶牽著莉莉亞下車，凝神看了眼門牌確定無誤，等計程車司機把莉莉亞的行李取下。「我的行李不用搬下來。」

她接過行李交到莉莉亞手上，「莉莉亞，到了這應該就可以找到你爹地了，那我就不陪你進去了。」

莉莉亞緊抓著她的衣角，抿著下唇不發一語。

游家寶蹲下身子與她平視，柔聲道：「莉莉亞，進入公司，你跟警衛伯伯或櫃檯小姐表明身份，他們會帶你去找你爹地。」

「不要，人家一個人進去會怕，裡面的人我都不認識……」莉莉亞說什麼就是不肯鬆手，不安的咬著下唇，豆大的眼淚在眼眶中凝聚。

「好好好，你別哭，我陪你就是了。」她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在路人不苟同的眼裡，好像是她欺負小孩。

游家寶只好拜託司機先生也把她行李拿下來，拎著莉莉亞的行李和自己的行李走進這棟壯觀宏偉的大樓。

她們才踏上黑色大理石地板就被警衛攔了下來，門口有台體溫感應器，確定體溫正常就在她們衣服上貼上綠色標誌。

「這是做什麼？」莉莉亞一頭霧水的看著身上的貼紙，小孩子的直覺是用手去撕。

「別動它，雖然台灣已經脫離SARS警戒，不過還是有許多大公司和飯店仍提高警戒，這貼紙是告訴大家你的體溫很正常。」

「原來如此，真好玩。」

「是啊，就像在身上蓋上CAS。」優良肉品。

「什麼是CAS？」

「這個以後有機會再告訴你。」她差點忘了小孩子學習能力有多強，趕緊帶著她到櫃檯前，「請找比爾．詹姆斯．林先生。」

坐在櫃檯後的三名總機小姐訝異的看著她們，「你們好，麻煩請填寫一下訪客資料，請問有事先預約嗎？」

「他女兒來找他，應該不需要預約吧？！」游家寶俐落的寫下自己大名，渾然未覺自己的話在大廳投下了如原子彈造成的震撼。

「女兒？」總機小姐張大的嘴足以吞下鴕鳥蛋，在場的人都豎起了耳朵準備接收第一手消息。

這時她意識到大家矚目的視線，尷尬的紅潮爬上頸，「你們別誤會，她不是我的女兒，我只是帶她來找她爹地。」

「她爹地？」總機小姐已經變成鸚鵡，驚愕、難以置信的目光落在金髮女娃身上。

「就是比爾．詹姆斯．林先生。」簽完大名的游家寶放下筆，忍住翻白眼的衝動，勉強的擠出笑容，「麻煩你們了。」

「好的，請稍候。」總機小姐回神，陪笑的趕緊按下內線鍵，「花秘書，這裡是一樓大廳總機，有位游小姐……呃，帶著總經理的女兒要來找總經理，請問該怎麼辦？」

「總經理還沒結婚哪來的女兒？你們有沒有大腦，不會自己想想？現在多得是妄想麻雀變鳳凰的女人，每天一堆自動送上門的女人說是總經理的情婦，現在居然還自稱生了總經理的小孩？！連這種不入流的戲碼你們也信？！以後這種小事不需要請示我，叫警衛把她們請出去。」尖銳的女音隱隱約約流洩，從話筒飄到游家寶耳朵裡。

雖然聽不太清楚那母雞的呱呱叫，不過她心裡有不好的預感。

「好的。」總機小姐切掉電話，原本親切的臉龐掛上職業生疏的笑容，「真是很抱歉，我們總經理正在忙，無法會客。」邊說邊示意警衛上前趕人。

「你們想幹麼？」游家寶將莉莉亞護在身後，阻止兩名彪壯的警衛靠近。還好她跟了進來。

「小姐，這邊請。」警衛嘴裡說得客氣，動作可一點也不是這麼回事，兩大金剛左右靠近她們。

「我們自己會走，喂，你們別碰她……」

當其中一個警衛想抓住莉莉亞的剎那，游家寶見到她臉上露出驚恐的表情，火氣陡升，反射的擒拿住那個粗魯無禮的警衛，一個側身腳，拐住那名警衛的腳踝，那名壯碩的警衛當場摔個烏龜翻身，倒地申吟。

另一名警衛見狀即揮出警棍，她迅雷不及掩耳的截住他的手腕，凌厲的手刀一劈，霎時哀嚎聲四響。

「媽的，臭娘們。」被摔成烏龜的警衛掛不住臉，激怒的衝上前打算來個背後偷襲。

游家寶眼一掃，旋即賞他一個迴旋踢。

「砰──鏘！」那警衛倒後飛去，撞倒了柱子邊的花盆，飛向電梯──

這時候，電梯噹的一聲，一群人從電梯裡魚貫走出來，為首的是個西裝筆挺的偉岸男子，在眾人驚抽氣聲中，只見他從容不迫的單手一擋，止住了撞過來的警衛的跌勢，不帶絲毫溫度的低沉嗓音逸出喉嚨。

「這裡是在做什麼？」

「商……商先生。」警衛連忙站穩身子，必恭必敬的行禮。「這兩個女的想見總經理不成就想硬闖。」

「是你們先動粗的，還惡人先告狀。」游家寶得理不饒人的掄起拳頭警告他們別靠前，不期然的注意到電梯裡那兩個眾星拱月中英俊挺拔的男子。

剛剛說話的是個西裝筆挺、戴著金邊眼鏡的斯文男子，冷峻的臉龐上沒什麼表情；在他身旁是個穿著灰色毛衣背心，搭配兩件式西裝的紅髮男子，渾身散發陽光朝氣。

這兩個男子正是華倫集團兩大護法──身為華倫集團的財務總長商恩澤和負責亞洲事務執行長的羅尹威，都是報章雜誌上的名人。

羅尹威嘖噴的道：「好驚人的殺傷力。」掃了眼滿地狼藉，和坐在地上疼痛不已的警衛。

要是給踹中的命根子那還得了，還好那一腳不是踢在他身上。想著他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米奇叔叔、麥克叔叔。」莉莉亞驚見鶴立人群中的兩人，放開游家寶興奮的大叫飛奔上前。

眾人驚訝的張大了眼，而一旁的警衛和總機小姐則是臉色刷白。

「莉莉亞，你怎麼會在這？」羅尹威反射性的抱住飛撲來的黑影，驚喜的看著懷中的小女娃。

「米奇叔叔，人家來看爹地到底在做什麼，為什麼那麼久都沒回家探望我。」她哀怨的模樣惹人愛憐。

「我看是你自己想玩偷溜的吧。」英文名字米奇的羅尹威輕捏了把她的俏鼻，憐愛之情溢於言表。

「莉莉亞，你看到你的叔叔，我也該告辭了。」游家寶看小女孩遇到了親人，如釋負重的鬆口氣。

「尤加利姊姊，別走啦。」莉莉亞掙開羅尹威懷抱，趕緊上前扯住她的衣擺，殷殷期盼的望著她，「我都還沒把爹地介紹給你，還有剛剛計程車的錢我也該付給你。」

誰要認識那種3P男人０不用麻煩，那點小錢就算了，看到你平安就好。」游家寶蹲下身，輕揉了揉她的頭髮。

「這位是……」羅尹威瓚起眉，望著眼前一身輕便的牛仔褲T恤的女子，個頭不高，及肩的短髮下是張不染脂粉的鵝蛋臉型，黑白分明的雙翡秋瞳炯亮有神，這個女孩好像在哪見過……腦袋裡快速翻轉記憶。

「你好，我叫游家寶，英文名字尤加利，你們叫我尤加利就好了。」游家寶站起，客氣不失禮的伸出友誼的手。

「你好，商恩澤。」冷淡寡言的商恩澤點頭以禮，僅有眸底閃過一絲的溫柔施予莉莉亞。

「我是剛好在機場遇到莉莉亞，正好也要回台北就順道送她一程。」她含歉的跟甫從地上站起的警衛們握手，淺淺一笑，「剛剛真是抱歉，我不該先動手。」

「沒關係啦，是我們不好。」警衛們乾笑，萬萬沒想到這小女娃居然認識華倫集團的兩大護法，那麼她們剛剛說的話該不會是真的？光想到這，他們心就涼了半截，「方纔的事還希望小姐們大人不計小人過，我們也只是盡忠職守。」兩人連忙對著莉莉亞和游家寶鞠躬賠禮。

「哼。」莉莉亞噘起小嘴，撇開臉。

「你們放心啦，莉莉亞不會那麼小心眼。」游家寶忍俊的看著她使性子的稚氣樣，不經意掃見從頭到尾一直用無禮的目光打量她的傢伙，「這位先生是？」

念在他是莉莉亞叔叔的份上不跟他計較。

「我叫羅尹威，叫我米奇就好……啊！」回神過來的他跟她握手時，忽然大叫一聲。

商恩澤也怪異的看他一眼。

「米奇叔叔，你怎麼了？」

「沒什麼。」他勉強的乾笑，「莉莉亞，叔叔要出外洽公去，晚一點叔叔再陪你，你先跟史密斯小姐到樓上。史密斯，麻煩你帶莉莉亞小姐和這位游小姐到十七樓會客室休息。」他交代跟隨在他們身後的秘書。

「我還有事……唔。」游家寶話還沒說完，被哽咽的乞憐聲打斷，腰間一緊。

莉莉亞突然摟著她的腰，水汪汪的大眼睛乞憐的仰望著她，「尤加利姊姊，求求你別走，別留下我一個人，這裡的人我都不認識，爹地和叔叔都忙，沒有人要陪我，我會怕。」

她精湛的演技羅尹威看在眼裡，忍不住要為這鬼靈精撫掌喝采。

「游小姐，你若不趕時間的話，就請別急著走，到樓上坐坐讓我們盡盡地主之誼。」他露出哈巴狗的諂媚笑容。

「游小姐，這邊請。」史密斯也進到電梯裡，恭敬的出聲招呼。

「好吧，只待一下下。」游家寶心想現在也沒什麼事，假期泡湯了，回家也少不了一頓嘮叨。

「太好了！」莉莉亞興奮的趕緊挽著她往電梯走。

「好，你別拉著我……等等，我的行李。」

「行李別擔心。」她漾著無邪的笑靨回頭望著警衛，「叔叔，我們的行李可不可以麻煩你們幫我們提上樓？」

「當然沒問題。」警衛們點頭如搗蒜，目送電梯關上。

冷眼旁觀的商恩澤看著笑得很詭異的羅尹威和過份黏人的莉莉亞的表現，眉頭微微一皺，有什麼事正在發生而他不知道？

蔡仲子

第二章

挑高的辦公室空間寬敞，光可鑒人的大理石地板映射著大片落地窗外白熾的陽光，室內卻感受不到一絲暖意，靠近落地窗邊，背對著整排放滿書的書櫃的半月形辦公桌後，一個男子埋首在電腦前。

「我說過，我的事我自己會處理，至於那個女人你自個收了吧，反正你都娶了五任老婆還差一個嗎？多多益善。」低沉富磁性的嗓音逸出，不冷不熱的對著藍芽耳機道，滴滴答答的鍵盤聲絲毫沒有停歇。

「你這不孝子真的要把我氣死……」

「聽你肺活量那麼大，活到八百做彭祖都不成問題。好了，沒其他老人經，我還要辦公呢。」

「林紹干──」

嘟──

林紹干略過電話裡暴跳如雷的吼聲，拿下耳機，抬起頭看了眼辦公桌前似笑非笑的李特助，「你要笑就笑吧。」

身為總經理特助的李芳蘭是他阿姨的大女兒，早婚的她在遭遇到婚變後，沒臉回到娘家，幸好林紹干伸出援手，跟著他過起忙碌的生活讓她忘記婚變的傷痛，從職場上重拾信心。

「姑丈又在逼婚了？」她把手中的資料夾放在他桌上，推了下鼻樑上眼鏡，恢復冷若冰霜的表情。

他慵懶的靠後躺入真皮沙發椅，「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個臭老頭無非是希望我娶個門當戶對的媳婦，對像最好是像日本娃娃那種溫柔賢淑，上古絕跡的傳統婦女，那種女人不是古董就是石雕，一點情趣也沒有。」口氣說得無奈，臉上卻一副氣定神閒，似乎對打太極拳已練就一身好功夫。

「那你就娶呀！」挑的人是他吧。

「表姊，你是在等著看我好戲嗎？」林紹干挑了下眉。

「你有什麼好戲值得我看？八卦新聞雜誌上你主演愛恨糾葛的戲碼天天上演，大家看都看膩了，換點新鮮的吧。」李芳蘭冷嘲。

這表弟聰明絕頂，名列世界黃金單身漢前五十名絕不是問題。

他在接下華倫集團後，短短兩年將集團投資觸角延伸到世界舞台，創立的兆倫基金更是搶手熱賣。

他英俊挺拔，生來就是討女人債，風流成性，遊戲人間，花邊新聞不斷，惹得姑丈大為光火，三天兩頭安排他相親，他則從善如流，來者不拒就是不談婚姻，弄碎了不知多少純情少女心，有時候連她都看不下去。

「還真謝謝你的讚美，我會繼續努力滿足表姊的偷窺欲的。」他唇邊噙著邪氣的微笑，勾魂攝魄。

說的人輕鬆愜意，反而是李芳蘭不自在的面紅耳赤。

她清清喉嚨的轉開話題，「對了，莉莉亞怎麼會突然一個人跑來台灣，你不派人去接她行嗎？現在社會人心險惡，她一個小女孩萬一出了什麼意外……」

「那小鬼靈精古靈精怪，精明狡詐，還沒有人可以欺負到她頭上，那丫頭大概找到什麼好玩的事樂不思蜀了。」他想起電話裡那氣得義憤填膺的女孩子，若有所思的微笑飄上唇角。

長那麼大除了作古的母親，還沒有女人敢對他大吼大叫，她是第一個。

這時內線電話響起，「總經理，莉莉亞小姐在會客室等你，現在她在線上想跟總經理講話。」

林紹干給了她一個「你看吧」的眼神，按下內線，「轉過來。」

「讓我來跟我爹地講話。」莉莉嬌美甜膩的嗓音從話筒那一頭傳來，「爹地，要跟你見上一面還真的很困難。」

「你怎麼不上樓來？你不會忘了十八樓的電梯怎麼搭吧？」

「人家怕打擾你辦公，而且要搭十八樓的電梯還得經過電梯門神。」

「你是說花秘書？」

「你不覺得能把妝化得跟門神一樣傳神的女人實在不該埋沒在你的公司？」讓她滾回家吃自己！

他不覺莞爾，「小丫頭真壞心，她也只是盡自己本份。」世風日下，有錢人家小孩比普通人家小孩多了分危險。

從小生活在美國的莉莉亞，為了不讓她曝光，在美國念的是寄宿學校，在台灣也鮮少人知道她是他的女兒。

「爹地，你是不是不想要我這女兒了，所以對外都沒有人知道我的存在，還有人把我當成來路不明的雜種想要攀龍附鳳，還叫我滾蛋。」她說得哀怨，聽得一旁的花秘書面色如土、心驚膽戰。

「你這鬼靈精，我會提醒花秘書注意的。」林紹干朗聲大笑。她不把人耍得團團轉就偷笑了。

「爹地，你快點下樓來接我啦，免得還有瞎了眼的狗對我亂吠。」莉莉亞嬌噴道，故意斜睇了眼花容失色的花秘書。

他啼笑皆非，「好吧，你等著，等下我就下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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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梯前方的走廊將十七樓分隔成兩大區域，一眼望去，是各間獨立的門扉和私人辦公室，門上都貼著名牌和職務。

除了迎接貴賓的會客室、茶水間和資料處理室沒有貼牌，華倫集團兩大護法的辦公室和私人秘書助理辦公室亦在此，而正對著電梯靠牆邊的半月形辦公桌後的花秘書，正在修補臉上濃妝。

忽然，噹的一聲，電梯門打開。

林紹干一走出電梯，花秘書連忙收拾起化妝品，起身鞠躬九十度相迎。「總經理，我真的很抱歉，我不知道她真的是你女兒，所以言語上有些冒犯……」塗滿厚粉的臉龐因驚慌而龜裂。

「沒關係，你表現得很好，好好做。」他優雅的一笑，逕自越過她推開會客室的門扉。

「是，謝謝總經理，我一定會努力的。」她感動得再度躬身九十度，對他仰慕到最高點。

「對了，有空去配副眼鏡，別學狗斜著眼看人，總是不禮貌。」臨進會客室，他丟下話，讓她臉上堆滿的笑容當場又裂開。

會客室內佈置得很豪華，牆上掛著五十二吋的液晶電視，還有一組義大利進口真皮沙發椅組……

驀地一個嚶嚀伴隨物體翻轉的窸窣聲飄入他耳朵，他隨著聲源轉移視線，看向一張單人沙發椅上，一個留著薄削短髮的腦後勺映入眼簾，發尾是熱情的紅色。

林紹干繞過沙發，來到單人沙發旁邊，斷斷續續的鼾聲輕響，偶爾伴隨著發出舌頭嘖嘖聲。

「好吃……呼嚕，嘖嘖。」

他不覺莞爾，低下頭，只見她一手支著下顎，一臉垂涎的露出滿足的笑，看來她是在作美食大夢。

強忍著唇邊的笑意，他打量著她那五官明麗的臉蛋，濃黑英氣的劍眉是她的註冊商標，看清楚她的模樣，驚愕瞬間填滿他的眼，他不自覺的伸出手想觸摸她是不是真的……

「爹地，你想幹麼？」

低斥聲從背後冒出，像做了虧心事被逮個正著的他嚇一跳，冷峻剛毅的臉龐迅速恢復面無表情的模樣。

「莉莉亞，你又在搞什麼鬼？」林紹干回身看著手裡捧著零嘴和飲料的莉莉亞走進會客室，她身後跟著史密斯小姐。

「總經理，真是不好意思，莉莉亞小姐剛才說肚子餓，所以，我帶她離開了一下……」史密斯恭敬的道。

他看也不看她的揮揮手，視線停留在那睡相跟豬媲美的女人身上，「嗯，沒你的事，你可以回去工作了。」

史密斯聞言，點點頭的趕緊離去。

「爹地，我喜歡她。」將兜著滿懷的速食放在茶几上，莉莉亞捍衛主權的警告著，「你別嚇跑她，更不可以把主意打在她身上。」

「你知道她是誰嗎？」挑了挑眉，問黑的眸子深若寒潭不見底，嘴角掛著饒富興味的弧度。

人小鬼大的她敏銳的瞇起眼，「爹地，你好像認識她？」

「她是……」見到游家寶的頭滑下掌心，咚的一聲撞擊到沙發把手，讓他的話在舌尖打祝

游家寶醒過來，揉揉眼，映入眼簾是身高與她視線平行的莉莉亞，「真是對不起，我居然睡著了。」

與莉莉亞來到了十七樓的會客室，坐在比床還舒適柔軟的高級沙發椅，加上涼涼的冷氣吹拂下，睡意襲來，她不知不覺的昏睡過去，後來連莉莉亞說的話都沒聽見了，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親愛的家寶學妹，好久不見。」

驀地，這充滿磁性的聲音挑起她背脊神經末梢的戰慄，好熟悉……

「你是？」她惺忪睡眼慢慢對焦，慢慢順著光滑潔亮的皮鞋和筆直的黑色褲管抬起頭仰望……

眼前的男子頭髮往後梳刷得油亮卻不顯油膩，深鐫的五官輪廓如刀鑿斧刻，濃密的劍眉下是對熠亮如星子的深瞳，散發勾魂攝魄的光芒，鷹勾鼻高傲睥睨的張揚。

薄削的唇瓣正勾著慵懶的弧度，就像電視上帥氣挺拔的金城武……不，他比金城武還多了股成熟性感的男性魅力，對三歲到八十歲女性有絕對的致命殺傷力，連向來只對白花花鈔票有興趣的她，也不禁心頭有如小鹿亂撞。

這傢伙究竟是誰呀？她可不記得自己有認識那麼帥又酷味十足的男人。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我們認識嗎？」家寶家寶，有家寶，家有寶，她知道她名字很可笑，自從三申五令只准別人叫她英文名字尤加利，就再也沒有人稱呼她的本名了。

「還想不起來嗎？」林紹干輕笑著呢喃，俯瞰睡得迷迷糊糊的她。她臉頰紅撲撲的，就像紅蘋果那樣可口誘人，「親愛的家寶，我可以幫你加深印象……」

他俯身單手撐著椅把，低頭吻住那櫻桃小口，放肆的擷取那宛如熟透的草莓鮮嫩欲滴的芳唇，淡淡自然的水果香氣立刻瀰漫他口腔，她依舊是那麼甜美柔軟得令人垂涎三尺。

「嚇！你、你……」被偷襲的她倒抽口氣，大腦有片刻的空白，瞳孔收縮著驚怒，頭一偏的避開他的吻，不假思索的拳頭朝他門面擊出。

林紹干反應不慢的握住她的拳頭，意猶未盡的舔了下唇，肆笑，「你還是跟以前一樣，一點長進也沒有，還是那麼暴力。」

「礙…你、你……林紹干。」游家寶臉色刷白，張大了嘴驚恐的大叫，還差點咬到舌。

「多年不見，你的身體反應依舊比你腦袋發達。」放開她的拳頭，他好整以暇的挺直了腰，肆無忌憚的視線讓她背脊竄過一陣戰慄。

「你幹麼？」驚嚇過度的她宛若蚱蜢跳上沙發，與他保持距離，張起刺蝟網，梭巡起門口的方向準備逃生。跟他在一起準沒好事！

「怎麼一副見了鬼的模樣，我有那麼可怕嗎？」他出其不意的伸出手，手指輕彈了下她的額。

感覺到被他彈過的額頭發熱，她咬著下唇，神經緊張的盯著他。　被偷了吻只能自認倒楣，就當作給狗咬到好了。

他比惡魔還恐怖，頂著一張輪廓分明媲美外國人的英俊臉龐，不苟言笑時的酷樣，讓女性同胞上至校長下到煮飯的歐巴桑都芳心亂跳，就算他蹺課，還有老師幫他說項，爬牆抽煙也被當成是其他人帶壞他。

沒有人曉得他是雙重人格，隱藏在謙沖有禮的優等生假象下，個性狂妄自大，傲慢無禮，態度惡劣，行徑囂張，喜歡戲弄人為樂。

這惡男讓她的國中生涯活像地獄，就因為有把柄落在他手裡，幫他寫功課、作小抄是常有的事，有時候還得到他家出差，幫他洗衣、煮飯、打掃環境當菲傭，這些還不算什麼，做家事而已。

可惡的他雖然沒對她做出什麼不軌的舉動，但他命令她必須幫他提書包，還要與他同進退，惡意的造成假象。

結果傳出他們是一對的流言，害她變成全校女生的公敵，從此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鞋子被放蟑螂，書包被放大便，作業課本鬧失蹤……

更氣人的是，他書隨便唸唸也是全校前幾名，十項全能完美得令人髮指，跟他那位全校排名第一的哥哥，兩人同為國中時代的風雲人物──他跟林卲煒兩人在同一班，卻不是雙胞胎。

據學校裡的小道消息說是同父異母，他父親娶了五任老婆，而他的母親在他年幼就過世了。

卲煒學長的生母排行老二，林紹乾等於是後母──也就是卲煒學長的母親扶養大的，不過沒有人敢當面問起他的身世，而這傳言觸發更多人同情心，特別是母性偉大的老師們。

後來國中畢業，兩兄弟被送出國留學後就沒有回來台灣，也沒有跟同學聯絡，他們在國中時的事跡，每年同學會時依舊讓人津津樂道，可這卻是她不堪回首的夢魘。

「家寶學妹你怎麼會在這，該不會是知道學長回國，特地來找我敘舊吧？」雖然清楚就是她送莉莉亞到公司，他就是忍不住想戲弄她。

「哼，誰找你了，是人家邀我來坐坐。」

不期然瞥見他身後瞠目結舌的莉莉亞，狼狽的紅潮爬滿了游家寶的臉。居然在莉莉亞面前被看到她被強吻了，她還是趕緊落跑。

她趕緊跳下沙發來到莉莉亞身邊，急忙解釋道：「莉莉亞，你別誤會，我跟這人沒關係……他是我很久以前的學長，沒想到會在這遇到，這傢伙雖然沒什麼人格可言，但還不至於像衣冠禽獸，你可以找他陪你等爹地下班，我先走，再……」

「回來。」拎住她的後衣領，林紹干皮笑肉不笑的睨著一臉想蹺頭的她，「親愛的家寶學妹，你好像很不願意見到我，我可是對家寶學妹印象深刻，特別是那段告白……」

「林紹干！」音量拔尖，她就像被踩到尾巴的貓跳起來，小手敏捷的摀住他邪惡的嘴。

回想起往事，那時情竇初開的她鼓起她出生以來最大的膽量，拿著寫好的告白信，要跟卲煒學長告白。

害羞的她頭低低的垂著，沒看清楚對象竟對著林紹干吐露愛慕之意，還丟臉的在心儀的男人面前出醜，氣得她甩林紹干一巴掌後就跑。

後來不知道他是記恨那一巴掌還是生性本惡，竟不懷好意的讓她成為全校的女性公敵，還被老師點名叫去勞動服務──他做壞事的時候遭殃的一定是她，他是她國中時代的惡夢。

「抱歉、抱歉，學長你大人有大量，過去的事就甭提了。」意識到自己失常的舉動，游家寶像是觸電的急忙縮回手藏在背後抹了抹。

「好說，好說。」林紹干嘴角上揚四十五度角。當她柔嫩的小手拂觸他嘴唇那瞬間，他心臟像是被撞擊的狠狠跳了一下，從未有過的異樣電流從她掌心灼燒他的唇，蔓延至全身。

她趕緊避開地雷話題，擺出哈巴狗式諂媚的笑容，「學長，你怎麼會突然想到回到台灣？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不就客死異鄉，別回來了。

「工作，上個月。」他微笑凝視著她。

被笑裡藏刀的他盯得有些心情浮躁，她擠出勉強的笑，打哈哈的道：「你是來洽商的嗎，還是在這邊上班？」前仇舊恨湧上心頭，她面上笑得虛偽，心底恨不得把這戴著假面具的小人剁成肉醬餵狗。

「這是我的公司。」

「還沒倒閉真是奇跡。」她嘴裡嘀咕著。

「家寶學妹你剛剛說什麼？我好像聽到有人在詛咒我。」他狀似漫不經心的掏了掏耳。不知為何？見到她一副老鼠見到貓的神情，他肩頭上的工作壓力和心頭所有不快頓時煙消雲散，心情大好。

「沒有，沒什麼，學長你也知道我這人就是心直口快。」游家寶吐了吐舌，將莉莉亞輕推到他面前轉移他注意力。「既然公司是你的，那你應該認識一個叫什麼比爾．詹姆斯．林的傲慢差勁傢伙，就麻煩你把莉莉亞帶到她父親那，也順便請你好好管教一下你屬下的禮貌，那個陳經理居然把工作看得比女兒重要，而且幫他照顧她女兒居然嫌我多管閒事，你說氣不氣人，要是我遇到他非給他兩拳……」她愈說愈氣憤。

「陳經理？」什麼時候他改名了？林紹干有些丈二金剛摸不著邊，對E世代的術語他所知有限。

「就是豬頭。」她咬牙切齒的回答。慶幸現在說的是中文，莉莉亞聽不懂，畢竟當小孩的面批評她的父母是不良示範。

一旁的莉莉亞抿緊了嘴的憋笑，覷了覷嘴角勾著親切得令人不寒而慄的弧度的爹地。通常爹地笑得愈和藹可親的時候愈恐怖，就是表示有人要倒大楣了，她不禁要為尤加利姊姊畫十字，阿門。

游家寶笑咪咪，悄悄的邊往門邊移動，「學長「莉莉亞就交給你，我還有事先走……」

莉莉亞一臉天真無邪，「尤加利姊姊，你在跟我爹地說些什麼呀？」張著無辜的大眼，骨碌碌的來回梭巡著兩人，狡黠的邪光閃過眸底。看來尤加利姊姊還不知道他是她的爹地。

「我們沒說什麼……等等，你剛說什麼？嘶，該死的！」莉莉亞毫無預警的話讓退到門邊的她腳下一個跟槍的踢到櫃子，痛得她悶哼一聲，兩眼含泡淚，蹦跳了下。她好像聽到「爹地」這兩個字眼？！

這小惡魔！林紹干淡掃了眼莉莉亞，臉上依舊是優雅的微笑。「我就是你口中的傲慢差勁的豬頭父親。」

不會吧？！

游家寶登時感覺頭頂烏雲密佈，雷電交加，天崩地裂，世界末日。完了，她剛剛又說了什麼？她可沒忘記這傢伙最會記仇了。

莉莉亞佯裝出驚詫的表情，「尤加利姊姊，我沒想到你跟我爹地是好朋友，太好了，本來我還想介紹爹地給你認識的說。」她綻開燦亮的笑。

林紹干眼睛瞇成一道縫的睨看著莉莉亞。　果然這小鬼靈精不安好心──就算她不是老爸派來臥底，也是老爸那一派的。

「他真的是你爹地？」誰跟他是好朋友！

「我爹地年輕有為、英俊瀟灑，有很多女孩子喜歡他，他現在沒有女朋友。」不期然觸及林紹干英俊的臉龐漾著漫不經心的親切微笑，笑不入眼底，莉莉亞打個寒顫，識時務的噤聲。

「那絕不包括我。」游家寶打個機伶，顧不得腳痛的往門外移動，陪笑道：「學長，真是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是莉莉亞的爹地，言語多有冒犯，還請你大人不計小人過，就此別過，再……後會無期。」

「想不到學妹對我印象如此不好，一定是我們之間太久沒有聯絡造成的誤解，這是我的錯，既然如此，從今天起我會每天抽空與學妹促膝長談，聽說你最近開了家麻辣火鍋店，生意好不好呀？找個時間我會親自去捧常」

她差點撞上門板。

嚇，他……他怎麼知道？

她開店的事除了家人和幾個要好朋友知道外，連大學同學都沒通知，至於國中同學早八百年前沒去參加同學會就沒再聯絡，他打哪聽得的消息？光想到他會登門造訪，她就頭皮發麻。嗚──她要搬家，她要逃離台灣。

「不了，學長是大忙人，公務繁忙，我的店又破又小又舊，只怕會弄髒了學長身上的衣服。」隨便一件都是她一個月的收益，要是不小心弄毀了他的衣服，她的店遲早倒閉。想想，就覺得毛骨悚然，天知道他會怎麼算計她！他們最好永遠老死不相往來。

「這是應該的，就這個週末，莉莉亞也一定很想去。」

這卑鄙小人，拿小孩子出來壓她！游家寶恨恨的瞪了他一眼。

「尤加利姊姊，我真的可以去找你嗎？」莉莉亞扯了扯她的衣角，有些怕她會拒絕的問道。

「當然可以，這是我的手機號碼和我店的地址，如果你想見我可以打電話，我們再約地方見面。」她拿出皮夾裡的名片給莉莉亞。「我走了。」

輕輕在她額上一啄後，游家寶轉身離去。

目送她離開後，莉莉亞看向她爹地，「爹地，她會是我的新媽媽嗎？」

林紹干大手一撈將她抱起，輕捏了下她的鼻子，「小鬼靈精，你心底打什麼主意上爹地會不知道嗎？少跟你爺爺瞎起哄，爹地的私事爹地自有打算。對了，我還沒跟你算你偷跑來台灣的帳呢！」

「是爺爺點頭答應讓我來的，你要算帳找爺爺去。」她跳下他懷抱，兜起桌上的零食，腳底抹油。

這小鬼靈精！

林紹干嘴角上揚，回想起見到他的游家寶嚇得不輕，明明想痛宰他又不敢妄動的如臨大敵模樣，一張俏臉千變萬化藏不住心思，想到未來能夠與她交鋒，他敢肯定日子不會無聊了。

蔡仲子

第三章

「人咧？」

夜闌人靜，林紹幹一手拿著咖啡，倚坐著辦公桌上翻閱著手中的文件，忽然辦公室門被不識相的傢伙給打開，他抬眼挑了挑眉，看了大剌剌的闖入並四處張望、行跡可疑的羅尹威。

「那個家寶學妹咧？」

「我道是我們華倫的保全哪裡出了問題呢，隨隨便便一個人都可以進入，原來是養老鼠挖牆角。」林紹干慢條斯理的闔起文件，放下咖啡，轉身面對著他皮笑肉不笑的。

「我哪一點像老鼠？」羅尹威擺出帥氣的姿勢。

「你的確不像老鼠。」尾隨進入的商恩澤冷睨了他一眼，「說你是老鼠還侮辱了十二生肖之首。」他將手中的牛皮紙袋遞給林紹干。

更毒０商恩澤，我哪裡得罪你了？」娃娃臉的羅尹威就算生氣也不具威力，反倒覺得可笑。

「全身。」

「你！」

「你不覺得在我這賣弄風騷有點浪費，我對男人沒興趣。」商恩澤鄙夷的上下打量著他。

林紹干縱聲大笑，「說到十二生肖。」笑聲歇了歇，「羅老弟，我記得你國中時候的綽號叫什麼來著……我想起來了，我最記得是那張無辜的椅子，遭受一百五十磅以上的重力摧殘，送醫不治，只好換了鐵椅，還有進入火葬場那張屍骨不全的桌子，實在應該保留起來當紀念。」

羅尹威皮笑肉不笑的回道：「老哥，你不介意我跳槽的話，儘管幫我宣傳。」

國中時候是他人生的黑暗期，那時他體重高達一五○公斤，身高也一五○，是全班──不，應該說是全校最肥胖的人。

為了雪恥，他跑到國外留學改造自己，好不容易塑身成功，沒想到會在柏克萊跟林紹干狹路相逢，被認了出來。

說林紹干比狐狸更奸詐狡猾也不為過，勾著無害的微笑蒙騙世人的眼，抓住他過去的把柄，從此他只得做牛做馬，為人賣命。

國中時候的林紹乾和他大哥林卲煒號稱金馬雙林，狂放不羈的他比斯文爾雅的林卲煒更受歡迎，是女孩子心目中票選的人氣偶像，連校外的女生都為了他爬牆混進學校爭睹他的風采。

跟氣宇軒昂的林紹干相較，那時臃腫肥胖的羅尹威除了功課表現優異，兩人簡直是雲與泥……回憶當年往事令人不堪回首。

「你這是在威脅我嗎？」林紹干嘴角彎如弦月，親切得讓人不寒而慄，室溫登時下降三十度。

羅尹威不由自主的打個哆嗦，陪笑的說：「豈敢、豈敢。」從來沒看過他動怒過，就算是面對幾億生意被搶他也能氣定神閒的微笑，而搶生意的對手往往在不知不覺中走入歷史。

羅尹威只知道他笑得愈溫柔愈令人畏怖，有點好奇真不知道他生氣發飆的時候是什麼模樣？

「合約呢？」他語氣不慍不火。

「我辦事你放心，請笑納。」羅尹威雙手呈上合約書，換上諂媚的笑，「你的冤家家寶學妹，你沒把她留下來呀？」他就是特地趕回來看好戲的。

話說林紹乾和游家寶這對在國中時候，可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一個是桃花滿天飛的萬人迷，一個是打人不需要理由的暴力女，兩個人會湊在一起，實在跌破所有人的眼鏡，不過他知道內情絕不是那麼簡單。

偏偏林紹幹這哥們嘴巴緊如蚌，以他的身家和外表多得是自動送上門的女孩，環肥燕瘦任君挑選，甚至還有演藝圈的玉女紅星對他示好，當年的他條件也不比現在差，怎麼會看上全身找不出優點的游家寶？

「看樣子我給你的工作量太輕了，有空把這些報告打一打，把東南亞方面的投資和資料整理出來給我。」林紹干反身抱起桌上厚厚的檔案塞給羅尹威。

「這不是你助理的工作？」

「嫌少嗎？這裡還有前進中國的開發計畫……」他拿起桌上的卷宗。

「夠了、夠了。」抱著資料，羅尹威落荒而逃。

「查得怎樣？」林紹干轉身回到辦公桌後，打開牛皮紙袋。

「的確有人在第三國操作華倫的股盤。」商恩澤語氣沒有高低起伏。

他看著手中的資料，語氣輕描淡寫得像在談論天氣，「把這傢伙揪出來，我要知道他的弱點，還有讓他……身敗名裂。」

商恩澤點點頭，正打算離去。

「等等。」他按下內線鍵，「表姊，莉莉亞還在你那嗎？」

「嗯，她睡著了。」

「表姊，我今天晚上恐怕得加班，沒辦法送你，我找個人送你回去。」他以眼神示意著商恩澤。

商恩澤聞言，沒有表情的沉肅臉龐看不出喜怒，僵硬的身軀像機械人的轉身邁開步伐。

「不用了，我可以搭計程車。」

「深夜搭計程車不安全，幫我照顧一天莉莉亞也夠累了，送你回去也是應該的，順便幫我送莉莉亞回我住的地方交給福嬸照料，要不然放她一個人在這，我也沒辦法陪她。」

她遲疑了片刻，才緩緩吐出話，「好吧，對了，還有件事，莉莉亞的行李旁還有個行李，是那位游小姐的，她忘了帶走。」

「我知道了，你放在辦公室裡，我下班前會過去拿，就這樣了。」電話收了線後，詭光在眸底閃了閃，林紹干頭也不抬的埋首工作中，別有深意的道：「別說我沒給你製造機會，該怎麼把握就看你自己了。」

正要開門的商恩澤身子僵了下，沒有回頭的快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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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藍透明的薄紗窗簾，迎著盛夏的夜風擺動撩人的舞姿，朦朦朧朧的月光穿透簾幕，映射著著床榻上裹著藍色被單的蜷曲人體。

「鈴鈴……」持續不斷的鈴聲劃破寂靜。

從被單伸出白嫩玉臂，跌跌撞撞的碰倒了床頭櫃的鬧鈴後，滿意的手才慢慢爬回被單裡。

可是鈴聲仍舊不停歇，持續不斷的轟炸。

再次，手又探出來，這回動作更粗暴，「砰──鏘！」床頭櫃上一疊書倒了，抬燈更是摔落地面一命嗚呼。

鈴聲停了，那手立刻縮回被單裡，蜷曲的人形翻個身，繼續好眠。

「鈴……」突然刺耳的鈴聲再度凌遲著游家寶的耳朵。

床單內傳來一聲低咒，惱怒的她一把掀開被單，快手抓起元兇，火爆的咆哮。

「媽的，都幾點了，吵死人。」

「很好，還記得我叫媽？」電話裡傳來操著台語口音的冷笑。

「媽，怎麼是你？」笑聲冷到骨子裡，凍醒了她昏睡中的三魂七魄。她睜開了惺忪睡眼，打個呵欠。

在跑出華倫大樓後，她迅速搭計程車回到家，全身緊繃的神經才放鬆下來。

這十餘坪大的小窩，是她趁著房市低迷時，從一位急欲出國脫手的朋友手裡以貸款買來的，離她的店舖很近，離家很遠，這也是值得慶幸的事，至少不會有人知道她無法出國的消息。

她本打算能躲一天算一天，但一沾上床後抵不住周公的呼喚，呼呼大睡直到入夜，可是，心裡總惦著好像忘記了什麼事沒做……

「媽，你……你怎麼知道我在家？」她煩躁的爬了爬亂髮。是誰洩漏了她不能出國的事，該不會是旅行社打電話到家裡吧？也不可能呀，她只給手機號碼，連這裡電話也沒給。

「這種事情還要我這做老母的去問，你這做女兒的是怎麼當的？出國出到哪裡去，沒去成也不知道打通電話回來。」耳邊傳來母親的疲勞轟炸。

「媽，這不能怪我，是旅行社事先沒有通知我行程取消，我被放鴿子了。」游家寶可憐兮兮的道。

「我知道你被放鳥，我問你，你的東西呢？」

「什麼東西？你該不會是說你要的化妝品和送人的禮物吧？既然國門沒出成，那些就算了吧。」她乾笑道。

「這怎麼能算了，那些東西都是我要送給親朋好友的禮物，我不管啦，你得想辦法去給我買來，我都已經跟老鄰居說好了。」不容反駁的口氣，猶如慈禧太后的命令。

游家寶的額頭掉下黑線，「那是你自己答應人家的，與我無關。」老是亂開支票，她都還沒出國就大肆宣揚，八卦團團長她母親當之無愧。

這也是她不想住家裡的原因之一──完全沒有隱私，一有風吹草動，可以變成世界新聞，就拿她小時候養的金魚得了皮膚病，居然宣傳變成她有病，嚴重程度到需要緊急送醫，左鄰右舍還送花圈水果來慰問──她是不是快死了？！

「你這死丫頭，這點小錢也敢跟老娘計較，做人信用最重要。」

「我看是面子吧。」嘀咕著，撿拾滿地狼藉，搖了搖沒有走動的鬧鐘，看來又得送修了。

「你說什麼？」

「沒……沒有，我會去百貨公司把清單上的東西買來孝敬母親大人。」識時務方為俊傑。

「這還差不多。」游母大嗓門緩和下來，口氣依舊不善，「還有一件事，我問你，你的行李呢？」

「行李？不就……」啊，她的行李！游家寶猛然驚醒，難怪她總覺得手邊好像少了什麼東西，她竟把行李遺留在那個惡魔的公司裡。

「人沒有出國，行李卻搞丟了，還讓人家親自送上門，你都幾歲的人還那麼健忘，你丟不丟臉埃」嘮叨經再度凌遲她的耳朵。

「我知道我錯了。」

「好啦，行李你要過來拿，還是我親自給你送過去？」

「當然是我親自去拿，怎麼好煩勞媽呢。」環顧凌亂媲美狗窩的房間，要是給老媽瞧見，省不了一頓嘮叨。

「給你一個鐘頭的時間，一個鐘頭後我沒看到人，行李就充公。」孩子愈大愈不聽話，敢給她搬出去背棄老娘於不顧的不孝女。

「媽，我馬上過去。」她老媽最近迷上網路拍賣，她的行李裡可有她的衣服和內衣褲，要是被老媽拿到網路拍賣叫價，最後淪落到變態手裡，她就全身起雞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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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唧──」尖銳的煞車聲在寂靜的山林小徑響起，精準的停在整排獨門獨戶其中一棟透天厝前停下。

「三姊，你回來了。」正在前院裡跟小狗玩耍的短髮少女聽到煞車聲後，抬起頭望著從灰色休旅車走下來一身輕便的牛仔褲裝的姊姊。

「家儀，什麼時候回來的？」游家寶挑了挑眉，驚喜的看著比她還瘦孝活像難民營出來的妹妹。

剪著耳下兩公分標準學生頭的游家儀排行老五，看起來就像個發育不良的國中生。

別看她個頭嬌小，智商可是高得嚇人，十九歲就跳級在S大醫學系當研究生，醫學院課業壓力大不常回家，再加上她也住外頭，連寒暑假也待在研究室，一年回家不到幾次，差點讓游母登報作廢。

「昨天早上。」游家儀簡潔扼要的回答，「教授出國去，研究室裡沒什麼事，我就把碩士論文拿回家做。」

「你這樣會不會太累？」

「還好。」她聲音頓了頓，「聽媽說，你今天會回來拿行李，才要我在門口等你。三姊，你要出國呀，什麼時候？去哪一國，如果是美國的話，要去前記得通知我，我想請你幫我買些原文書。」

游家寶額頭飛過一排烏鴉。唸書頂呱呱的游家儀，卻是個生活白癡，時間錯亂是常有的事，名副其實的書獃子。

「那件事已經過去了，我不想再提──」她彎腰摸摸從妹妹身邊蹦跳到她身上搖頭擺尾的哈巴狗。「豬八戒，乖。媽呢？」

游家儀也不愛探人私事，所以沒再問下去，「媽去附近的夜間菜市場買東西，聽說會比較便宜。」她才不管物價，食物能吃就好，「還有，媽交代她十分鐘後就回來，要你一到家等她……」突然，門前冒出母雞似的叫聲，打斷她的話。

「阿寶。」

「朱嬸，好久不見。」游家寶勉強一笑。只見矮籬笆外站著身材跟大象有得比的朱嬸，住對面，八卦團副團長。

「真的是你呀，我剛剛看到這輛車，還在想是不是你呢？怎麼會突然回來，你店裡的生意怎樣？」

「還過得去。」

「朱嬸最愛吃麻辣鍋了，可惜我們家那幾個都不愛吃辣，要不然朱嬸一定給你捧場，需要幫忙的時候別客氣。」

活像她的店沒她朱嬸捧場就會倒閉０謝謝你，朱嬸。」她陪笑道。

「朱嬸還得趕回家去煮晚飯，不聊了。」朱嬸擺臀扭腰的轉身離去。

游家儀小心翼翼的低問：「三姊，你店裡生意不好嗎？」她的生活只有研究，家裡的事還是昨天聽左鄰右舍婆婆媽媽閒聊才得知。

「我跟你說，你回來不管聽到什麼都別信，家裡的事有大人操心，小孩子乖乖唸書就好。」游家寶食指曲弓敲了下妹妹的頭，連忙掙脫豬八戒的糾纏，拍拍身上灰塵。「我先進屋去了。」

太好了，此時不溜，更待何時，行李一拎就落跑，她可不想被來個三堂會審。

游家儀望著走進屋的她，兩道秀眉彎起，「啊，對了，忘了問幫三姊送行李來的那個男人是誰？」

這還是她第一次注意到書本之外的人，沒有其他原因，因為他是來找拳頭很硬的三姊，而且為什麼三姊的行李會在他哪？他和三姊是什麼關係……不過這些問題對她太艱深了，她還是念她的書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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擁擠的百貨公司，特賣的廣播音樂催眠人們的購買慾，在都市人的唯一休閒娛樂就是逛街，就算不是假日，百貨公司裡依舊人潮洶湧。

「小姐，別急著走，我們這化妝品可以防老除斑，你抹抹看。」專櫃小姐施展三吋不爛之舌拖住游家寶。

「不用了，我買這些就夠了，謝謝。」她勉強的笑，趕緊抽回手，拎著大包小包，轉身之際──

「家寶學妹好巧。」

熟悉的男性嗓音，驚嚇著她全身上下的神經，她冷汗涔涔，「嚇……你你你怎麼會在這？」陰魂不散，她出門時忘了看黃歷。

「學妹，看來你日子過得挺不錯的，還有閒情逸致逛百貨公司。」林紹干挽著一名美艷的佳麗。

「你……你不是去吃麻辣鍋？」她可是事前得知他今天有訂位，才選在這日子來逛街避開他的。

為了湊齊親友團開列清單上的東西，她跑遍台北的各大百貨公司，一個禮拜下來，她所花的金額比她出國開銷還多兩倍。

母親更狠，因為她那時回家不告而別殺上門算帳，那清單上就多了這些名牌化妝品，說是要彌補她為她擔憂的精神損失。

嗚……那誰來賠償她精神和時間的損失？

她足足被母親念了快三個鐘頭，耳朵差點沒長繭，後來還得送母親回家，家裡還有更大的陣仗等著她。

三姑六婆的關切，追問著把她行李送回家的那個男人是誰？據說長得很帥，身材高大，笑容很像金城武……隨著八卦團每說一句，她眼皮就跳一下，婆婆媽媽們笑得花枝亂顫的說出──

就是財經雜誌上那個英俊瀟灑的萬人迷，華倫集團總經理！

當「林紹干」三個字落入她耳裡，她早有心理準備，果然就是他害她沒出國的事東窗事發。

可惡的林紹干，這筆帳她記下了。

「今天心情不太好，不想去了。」走在人群中，林邵干就像是發光體，吸引眾人的驚艷目光。

他哪裡看起來像心情不好？英俊的臉龐永遠帶笑，她實在看不出來他什麼時候叫心情不好。

「有美女相伴，學長艷福不淺，怎麼會心情不好？」游家寶乾笑。男的英俊瀟灑，女的艷光四射，登對得宛若一幅偶像明星劇照，相對於她布袋似的T恤和七分褲，足蹬著夾腳鞋，簡直是在破壞畫面。

「比爾，這位小妹妹是誰呀？你怎麼不介紹一下。」高挑美人不甘被忽略，攬著他嚶嚀。

游家寶感覺全身雞皮疙瘩都豎起，忍不住打個哆嗦。原來女人發嗲的聲音是那麼恐怖！

「安琪，這位是我國中學妹游家寶。」林邵干輕描淡寫的道。「這位是彩風模特兒公司的莫安琪。」

「你好，很高興認識你。」鮮少有閒看報章雜誌的游家寶，哪裡知道她是何方神聖──不過，心裡就算再怎麼恨不得把他碎屍萬段，這女人是無辜的，父母教的禮貌還是要有。「游家寶，英文名字尤加利。」

「莫安琪，叫我安琪就好了。」

她看著安琪落落大方的伸出白皙無瑕的玉手，連忙將提袋放在地上，看了眼手掌心紅紅黑黑、斑斑點點的又在褲子上抹了抹，伸出要握時，誰知安琪突然縮回手，當場讓她的手晾在半空中。

「小妹妹，買那麼多東西還真是大手筆，怎麼不找男朋友來幫你忙？」安琪閒話家常的道，渾然不覺剛剛的失禮。

「還好啦，這些都是家人托我買的，我還提得動。」游家寶聳聳肩的放下手，不想在林紹乾面前示弱的一鼓作氣提起大包小包。

看著心思全寫在臉上的她，林紹干忍俊，「家寶學妹，台北那麼大，難得我們那麼有緣在同家百貨公司相遇，要不要學長陪你逛逛？」

「不……不用了，多謝學長好意，時間不早了我得先走，學長你還是陪你女朋友逛。」還逛，提著那麼重的東西再走一圈，她雙手會斷掉，這惡魔學長果然居心不良。她擺出虛應的笑，往後移動，腳底抹油……

「那我們就不送了。」不知是女朋友這詞受用呢，還是游家寶的識時務讓安琪滿意，她笑得更甜美，聲音比發春的貓叫更嗲；她攬緊身旁的林紹干，整個身軀都緊貼著他毫無縫細，「比爾，我們走。」

就在游家寶懸吊的心臟放鬆下來，他冒出一句，「家寶學妹，反正時間不趕，就讓學長送你一程，幫你把東西提到車上……」沒讓安琪拉動腳步半步，他反而上前一步的伸出手欲幫忙。

「不需要！」她驚慌的大叫一聲，閃避他伸過來的大掌，手下意識的往後甩。

「小心。」

他溫和輕柔的音量不大，剛好落入游家寶耳裡，可惜已經來不及了，她感覺到手上的袋子打到個東西，接著──

碰的巨大撞擊後，是乒乓鏗鏘……玻璃破碎的聲響，也嚇到她背後的路人，引起來往逛街群眾的圍觀。

游家寶臉色刷白，回看她背後滿地狼藉，整個化妝品櫃擺設被她碰倒，這地上隨隨便便一罐都要兩、三千。

專櫃小姐忙著搶救地上殘存的化妝品，表面關切的問：「小姐，要不要緊？」眼底可是氣得想殺人。

「這……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趕緊放下手中的物品，忙不迭的蹲下身幫忙善後。

「不能一句不是故意就算了，這些東西也是要錢買的。」拿著掃把和紙巾清潔地面的專櫃小姐臉上早沒了笑容。

「我們這些給顧客試用的化妝品，公司都只有配給一組，如果用光，我們得自掏腰包，這下可好了，全被你弄倒了，小姐，你說怎麼辦？」把倒下的櫃子扶起的專櫃小姐臉更臭了。

還能怎麼辦？只能認賠了。

她歎了口氣的起身，「你們算算看這些多少，我會負責賠的。」站起身後，她這才注意到自己不知不覺中已經成為動物園的猩猩，尷尬的紅潮爬滿臉。

「算在我帳上吧！」林紹干打斷她的話，嘴角漾著性感的微笑，電得在場女性骨酥筋軟，臉紅心跳。

「這怎麼好意思。」三個專櫃小姐都羞澀得不敢看他，說話口氣與對游家寶時有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我學妹也是無心的，三位小姐別生氣，你們那麼漂亮，怎麼忍心讓你們為這小事煩惱？」

「我不需要你幫忙，你離我遠一點，我就謝天謝地了。」游家寶悻悻然的說，只能打落門牙和血吞。她就知道，遇到他準沒好事！

「這女人怎麼那麼不知好歹，那位先生願意幫她還拿喬。」

「就是說呀，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姿色。」

旁觀者傳來竊竊私語，全是批評她，一面倒向那惡魔笑臉的傢伙，她倒成了十惡不赦、不知好歹的千古罪人。游家寶臉頰肌肉抽動著，握緊了拳才能控制自己別當眾給他一拳。

「這裡出了什麼事？」百貨公司經理出來關切紊亂場面，看見英俊挺拔的林紹干，驚喜的道：「啊，原來是林總經理，怎麼來了也不通知一聲，好讓我盡盡地主之誼。」他連忙上前與他握手。

「王經理，你太客氣了，我只是帶朋友來看看，沒必要麻煩。」風度翩翩的林紹干，朝正向他不斷發射致命凶刃的游家寶咧嘴一笑。「這位是我的朋友，她弄破的東西都記在我帳上。」

「ㄟ，說這什麼話，林總你是我們總經理的好朋友，這些展示品只是小錢，不需要賠償。」

看見他的笑容彷彿嘲笑她，再加上週遭觀眾交頭接耳的訕笑聲，游家寶心情更糟，惱怒的忘了形象的低吼，「你留著買棺材本吧，本姑娘不希罕。」說著，她掏出金卡來遞給專櫃小姐。

「小姐，別激動，你是我們百貨公司的客人，這些都是試用品，碰壞就算了，怎能叫你賠。」王經理笑咪咪的推回她的卡，「還不趕快把這裡收拾乾淨，已經沒事了，大家都回去工作。」他擺出主管威嚴。

餘怒難消的游家寶撇撇嘴，把卡收回。

「倒是小姐你有沒有怎樣？」王經理溫和有禮的探問，令脾氣不太好的她都不好意思了。

「我很好，謝謝你。」伸手不打笑臉人，她想揍的只有那個虛偽小人。轉身再次對那專櫃小姐鞠躬，「真是對不起。」

「算了，經理都這麼說了。」專櫃小姐皮笑肉不笑的說。

「小姐，有什麼我能為你服務的嗎？」另外兩個專櫃小姐根本視她為隱形人，轉向其他上門的顧客。

「對不起，我先走了。」游家寶挺直了腰轉身離去，心裡很清楚自己在這些專櫃小姐心底一定變成澳客，她下次不會再來這裡買東西了。

「多謝王經理。」林紹干臉上依舊噙著若有似無的和煦微笑。

「林總，你太客氣了，這是我份內的工作，如果林總時間不趕的話，要不要到我辦公室聊聊，總經理不在就由我當東道主。」

「當然好。」他淡淡一笑，深邃的目光中跟隨的身影消失在門邊……

隔天當游家寶再度因為買錯被罵到臭頭，回到這家百貨公司更換商品時，那個專櫃已經覆上白布，她沒問怎麼回事，只是在換東西時，不經意的聽到專櫃小姐八卦的聊起，據說是被撤櫃。

會是他做的嗎？她不否認有這可能。

蔡仲子

第四章

災難！

打從跟林紹干撞面，游家寶就惡運連連。

「咳咳咳……」感冒？！從小身強體壯的她居然感冒了？

這話要從她去百貨公司換東西那天說起。她想，換個東西應該不用太久，就將車停在路邊，誰知道會被拖吊，然後還突然下起午後雷陣雨，為了趕回火鍋店，她只得在大雨天跟人搶計程車。

「叫你別到處趴趴走，你偏不聽。」

「媽，我很好，只是礙…咳咳。」裹著棉被坐在床上的游家寶急忙抽面紙攝著鼻涕，對著手機的麥克風道。

「有沒有量體溫？」

「有。」三十八度一。走出家門可能會被隔離。

「看醫生沒？」

「我討厭看醫生。」

「不准不看醫生，等會我會送雞湯過去，你乖乖給我待在家裡，聽到沒？」游母叮嚀。真不知道現在小孩在想什麼，住外面會比住家裡好嗎？

「是，謝謝媽咪，我愛你。」

「少肉麻兮兮，你別老給我在外頭惹是生非，我就阿彌陀佛了。」游母沒好氣的啐了一聲。

「我哪有那麼糟……咳咳咳咳。」

聽女兒咳得快斷氣，游母擔憂不已，「好啦，話別說那麼多，先去睡一下，我一會就到。」

「嗯。」掛掉手機，游家寶倒頭就睡，不知睡了多久，矇矇矓矓中聽到催人似的門鈴聲響起……她半夢半醒中想起母親要過來的事。

她昏沉沉的起身，緊揪著棉被裹著病體趕緊去開門，「來了，別再按了。」看也沒看，她逕自拉開鐵門後，頭也不回的轉身縮回床上，埋在棉被裡鼻音很重的咕噥「媽，進來順便把門關上。」

林紹干訝異她突然和善的歡迎光臨，不疾不徐的走進她的世界。

十坪大的套房內，以淺藍為底，佈置得有如海洋世界，只可惜被人「巧染」了，衣服堆滿沙發，茶几上還有內衣褲，敞開的行李箱晾在客廳裡，裡面裝滿整齊的衣服看得出主人沒空整理。

垃圾桶倒地不起，傾斜的泡麵碗，咖啡色的湯汁流溢，為白色地板上料，還有咖啡色像狗屎一塊塊凝結在垃圾邊的不明物體，一簇簇的垃圾堆滿地，以及也不知道是擦了什麼的衛生紙，他小心翼翼的避免踩到黃金。

八卦的母親突然的安靜讓她不太習慣，她打破沉默，「媽，雞湯先放在桌上，我等會再喝，你隨便坐，別叫我去看醫生，讓我睡一下就好……咳咳。」埋在棉被裡的白嫩玉臂鑽出棉被在床頭櫃摸索了下，摸到面紙盒後抽了兩三張縮回棉被裡擤了擤再往棉被外一扔，哪有閒情逸致投籃？

這就是垃圾場的由來──林紹干恍然大悟。她把他當成她媽了。

現在對她而言，就算外頭是酷夏，熱風烤人，她也覺得冷。

「你感冒了？」

「媽你不是早就知……」等等，這嗓音……她猝地掀被彈坐而起，一氣呵成。

而厚被掀開的那瞬間，一陣冷風襲來，她頭暈目眩了下，撫著額，渾身冷得發抖，趕緊扯緊厚被補漏風的把自己裹成三角御飯團，眼珠瞪得比龍眼還大顆。

「你、你林紹干……咳咳咳……」又咳得臉紅脖子粗。

「別用那麼愛慕的眼神盯著我看，我會不好意思。」

「咳咳……」聽到他大言不慚的話，游家寶只差沒咳到吐血，咳得沙啞的喉嚨勉強擠出聲音，「你……你怎麼在這？」鼻涕流出，她抽了張衛生紙擦了擦。

「不就是你開門讓我進來的？」只見他好整以暇的帶上門，悠閒的雙手插在褲袋，神清氣爽得讓人咬牙切齒。

「咳咳……我說你怎麼知道我家？」不安的神經隨著他移動而繃緊。誰曉得他安什麼心，該不會是來看她這可笑的模樣？

林紹乾自在愜意得就像在自己家裡，敏捷的踩在沒有垃圾的一隅，「你店員說你生病，還好心畫你家地圖給我，讓我過來看看你的情況。嘖嘖，看來挺嚴重的，要不要我打電話幫你叫救護車？」

哪個傢伙出賣她的？年薪減半０我還沒死，謝謝你良心發現的善行，我不需要人照顧。」特別是你！

「你一個人住？」沒看到男人的衣服用品。

「是，如果這答案令你滿意，門在那，不送。」鼻涕再度氾濫成災，她轉頭摸了摸床頭櫃卻摸到空紙盒，一盒面紙又沒有了。

「那麼急著趕我走，也不請學長坐坐？」他將茶几上的衛生紙遞給她。

「謝謝。」她不客氣的接過，抽了幾張用力擤了擤，虛弱的道：「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總是不好。」

「原來我在你眼中，人格那麼不可信？」

瘟神還不走？０你還有人格？！太陽都打西邊出來。」游家寶嘀咕著，戒慎的看著他一舉一動。

「生病的人就該安份一點，多休息。」林紹干倒了一杯熱開水，坐到床邊遞給她。「來，喝杯開水。」

面對他的突然靠近，游家寶反射性的身子往後挪保持距離，遲遲沒接過杯子，揪著冒著熱氣的開水，活像杯子裡有蟑螂在游泳。

「你家的水你還不放心？」

「我是對你不放心。」她漫不經心的把心裡的話說出。該不會裡面下藥，現在什麼G水、FM2都無色無味。

「你怕我？」

「誰……誰怕你啦？喝就喝，拿來。」中了激將法的她這下毫不猶豫的接過，一仰而荊

「小心……燙。」已經來不及了。

「啊，咳咳……」當滾燙的水灼燒她舌尖和喉嚨，她被燙到的鬆了手，水杯倒在她床榻上，濕了床單，而她被燙得和嗆得猛咳，拚命的煽風。她溫暖的床登時留下一攤水漬。

「來，冷開水。」他不慌不忙的倒了杯冷開水給她。

她快速接過，猛灌下，渾身打個哆嗦，怨恨的瞪著他，氣喘吁吁的吼，「你想燙死我。」感覺病情又加重了。

這惡劣的男人絕對是故意的。

「這是冷的，不會燙呀？」他看著她手中的水杯。

「你……」游家寶沒燒壞腦子也會被他氣得腦充血，她指著大門，激動得忘了形象的咆哮，「出去。」

「看來你真的很討厭我。」林紹干認真的道。

「我……」咒罵的話還積壓在胸口，叮咚一道門鈴聲乍響，接著是砰砰砰的敲門聲。

「阿寶，快開門。」是她老媽。

要死了，要是給老媽看到她房裡多了個大男人，肯定又不知傳成什麼樣？游家寶心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等一下。」

「是伯母。」林紹干樂意的幫她開門。

「凍ㄟ！」她以台語大叫。

「我是老母，你叫我凍ㄟ耶？」

「不是啦，門鎖有點問題，媽，我是叫你等一下。」聽著操著台語的母親透露出不悅，她焦急的舉目四顧找尋可以藏人的地方。

十坪大套房就那麼一丁點大，陽台也不可能藏人──對了，衣櫥！她眼睛為之一亮。

顧不得冷意襲人，她跳下床一把拉著林紹干，迅速的打開衣櫥門推開衣服騰出空間，「你趕快進去。」

「我為什麼要進去？」他眼底蓄著陰沉的風暴，嘴角噙著笑。衣櫥裡比外頭也好不到哪去，她居然要他躲進那密閉的垃圾場？他長那麼大還沒有人敢命令他，她是第一個。

「阿寶，你在跟誰講話？」游母轉動門把。

「沒有啦，是收音機。」她轉過頭來，「快啦，拜託。」她心急如焚，他好整以暇，兩腳定在原地，任憑她怎麼拉，他就是不動如山，她只好雙手合十的放軟音調。

「你這是在求我？」看著她乞憐的模樣，他心頭竟閃過一絲不忍。

「對，求你。」一咬牙，她認了。

「阿寶，你的門鎖到底怎樣，還不快開？」

「一會兒，馬上就好。」佈滿血絲的水眸漾著希冀的波光，生病的臉蛋因為強忍著咳嗽而顯得紅通通的，看來多了些楚楚憐人。

「記得你欠我一次。」林紹干深不可測的微笑，俯身啄了下她蒼白的嘴唇後，優雅的踏進衣櫥裡，將龐大的身軀硬是擠進狹小的空間，並帶上門。

這是他長這麼大，平生頭一次破例為個女人卑微的躲進衣櫥裡，做這有損他大男人威嚴的蠢事。

這惡男又亂吻她！游家寶氣得牙癢癢的，要不是因為情勢急迫，為了怕被媲美壹週刊的老媽──

「阿寶，你在蘑菇什麼？」吼聲如雷。

噢！該死的，她差點忘了仍在門外的母親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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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打開了。

「怎麼那麼久？」游母橫了眼站在門邊陪笑的游家寶，「我看你的門鎖該換了。」她扭腰擺臀的進入。

「我知道了。」覷了覷衣櫥，她一顆心七上八下。天知道他這回奇跡似的善舉是不是又作弄她的把戲？

游母渾然未覺女兒異樣，一襲粉紅碎花的洋裝緊裹著她走樣的身軀，保養的光滑白皙的肌膚，絲毫看不出她已經是年過五十的歐巴桑，只有佈滿魚尾紋的眼角透露她的年齡。而臉上淺淺的唇膏、淡淡的眼影腮紅妝點出雍容風韻，可以想見她當年可是風光一時的嬈嬌美人。

她將雞湯放在茶几上，環顧了凌亂的屋內，操著台語叨念道：「你看看你，一點女人樣也沒有，衣服穿過也不會折一折，地板沒掃、垃圾也亂丟，沒出國連行李箱都不會整理一下，床單也弄得濕濕的不會換……」

「喔……」她心不在焉的聽著母親的嘮叨，有聽沒有進，也不知道母親說些什麼，只是膽戰心驚的用眼角餘光不時瞄向衣櫥。

「你起來也不會加件衣服？」忽然眼瞳躍入母親微胖的身軀走向衣櫥，游家寶大驚失色。

「等一下。」展現超越鐵人十項的實力衝到衣櫥前，砰的一聲，她動作太猛的撞上衣櫥，可即使痛得頭冒金星，臉上仍堆著笑。

「你發什麼神經，叫那麼大聲害我嚇一跳。」游母心有餘悸的拍撫著胸口，不悅的瞪著女兒怪異的舉動。

「抱歉啦，媽。」她撐著苦笑，雙手大張著，整個人貼在衣櫥前，背脊冷汗涔涔，「我衣櫥很亂，都沒有整理，不要看啦。」

「你這是在做什麼，亂就亂，我只是幫你拿件衣服給你穿。」屋裡髒成這樣，她都見怪不怪了。

「不用了、不用了，我拿行李箱的衣服來穿就可以了。」手邊拿不到面紙，游家寶只能使勁吸回鼻腔中的泉水，半步不敢移動。開玩笑，要是林紹干給老娘發現還得了，她還不想變八卦女主角。

「那些衣服都短袖的，我幫你拿件外套，我記得我上一次在網路標到那件紅色羽毛大衣很保暖，這次正好拿來穿。」她撥開女兒身子要拉衣櫥門把。

游家寶臉色發白，連忙抓住母親的手制止，「又不是冬天，沒必要那麼誇張，你看我現在不咳了，我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就算喉嚨癢得快要抽搐痙攣，她也只能吞嚥口水強忍祝

「你這小孩，就是愛逞強。」游母沒好氣的啐了聲，放棄遊說她穿上厚衣，轉身走回茶几邊。

「咳……」她鬆了口氣，而不識時務的咳嗽竄出喉嚨，乍見游母轉身一睨，她趕緊裝出若無其事的抿嘴憋氣。

看她故意強忍咳嗽的模樣，游母也不點破，「好啦、好啦，青菜你，雞湯我放在這，記得要吃完，聽到沒？」

游家寶點頭如搗蒜，就怕張口會洩咳噴鼻涕。

「我要走了，隔壁的張嬸一早找我去打牌，都是為了給你送雞湯害我錯過趕上早上牌局，希望還趕得上下午的牌局……真是的，不住家裡就算了，搬那麼遠還得讓我這把老骨頭跑一趟……」她嘴裡念個不完，可是游家寶仍可以感受母親話裡流露的關心。

她亦步亦趨的尾隨在母親身後，手停在門把上，就等母親踏出門檻立刻關上大門，當母親後腳跟抽離了地面，她直覺要甩上門──

冷不防的，游母突然轉身，「對了。」

她趕緊挺直腰裝出神色自若的模樣，強撐著笑，只是笑容有些扭曲。

「有空房間收一收，一個女孩子房問那麼亂像什麼樣，要是給人看到，還有哪個男人敢娶你？」

我也沒要嫁！她心裡犯嘀咕。

「還有雞湯喝完，ㄟ記耶去給醫生看，知某？」

「知道啦，我可以自己照顧自己，你快回去啦，別讓人家三缺一。」

「ㄟ記。」游母再三叮嚀後，終於邁開腳步離去。

終於──如釋重負。

游家寶迫不及待的關上門，忽然間感覺一陣冷風掃過頸後肌膚，寒毛豎起，她不禁瑟縮了下身子想回到床上，才轉身，巨大的黑影籠罩著她，她來不及撤退，霸道的吻佔據她的唇──

她大腦停止運轉。

他堅定的以舌撬開她驚愕的唇瓣，濃烈的古龍水香味飄滿她的鼻間，她感覺心跳猛烈得像要撞出胸口。

好熱、好熱，是發燒的關係嗎？她感覺不只是呼吸被他掠奪，理智也因他野蠻的侵略而一片空白。

這吻不同以往的輕啄和偷襲，他需索無度的唇舌齒穿梭在她臉上每一吋肌膚，在她嘴上嚙咬，舌尖狡猾的鑽入她的口腔，惡意的吮咬，她的舌頭被他野蠻的勾捲進他的口中……

糾纏不清。

直到他放開她的唇，她拾回理性，「為……為什麼吻我？」她發現她兩腿軟綿綿的無法站立，只能緊抓著他的衣服攀附。

她是該給他一拳，可是力氣像被抽光似的，連抓著他胸襟的雙手都在顫抖，一定是生病的關係，讓她軟弱無力。

「別忘了，你欠我一次。」他原本沙啞磁嗓變得低沉……性感。

「那這個吻就還清了嗎？」她鬆口氣，輕咳著，感覺全身滾燙，此刻的體溫恐怕不只三十八度一。

林紹干嘴角扯著一抹譏諷的弧度，「這樣三歲小孩的吻就想打發我嗎？家寶學妹，你想得太簡單了。」修長的手指把玩著在她酡紅的臉頰上一綹發，順勢的用手把她頭上蓬鬆亂髮撫齊理到耳後，渾然未覺他舉動中流露的溫柔。「這吻只不過是利息。」

游家寶眼瞳圓瞠的瞪著他，「咳咳……學長，你怎麼可以說話不算話？我們當初說好的……」

林紹干打斷她，「叫我紹干。」學長、學長，這會讓他想起她初戀的卲煒，胸口塞著一股郁氣。

「我不是你的女朋友，你想找人玩接吻遊戲，還怕沒有女人送上門，沒女人，身邊男人也可以。」動不動就吻她，她又不是他的女人……光想到當他這樣心機深沉、狂妄自大、自命風流的傢伙的女人，一陣戰慄從她脊椎爬升到腦門。她深呼吸的推開他，逞能的站穩。

「遊戲？」林紹干挑眉。

莫名的她打個哆嗦，「難道不是？」

「那我們就繼續我的遊戲。」邪肆勾魂的微笑，黝黑深邃的眸子凝聚著黑色風暴席捲向她。

她心頭一震，雙手趕緊抵住他胸膛，「等等，我感冒會傳染……」話盡數被吞噬。

「女人，你話太多了。」

第二波狂野蠻橫的吻……

她眼瞪大如牛鈴，他堅硬的鐵臂如螃蟹的大鉗鉗制住她的纖腰，強悍的吻劫掠她口中的空氣，放肆的唇蹂躪她的嘴……她整個人被他壯碩的身軀緊迫壓在牆壁上，她可以感受他剛硬厚實的胸膛幾乎要將她揉進他身子裡，還感受到他下腹的灼熱……霎時，火辣辣的熱氣從頸部衝上腦門……

「哈啾。」殺風景的噴嚏聲驀地響起。

氣氛頓時凝住，一股窒人的尷尬瀰漫在兩人之間。

「對……對不起。」頭垂得低低，游家寶雖覺得不能怪自己，但還是忍不住開口道出不好意思。

林紹干沒有表情的注視她好一會兒，讓她心兒怦怦跳，然後他不發一語的放開她的腰，轉而抓住她的手往門外走。

「ㄟㄟ，你幹麼？」

「走。」

「去哪？」

「看醫生。」

「不要！」她雙腳定住，說什麼也不肯移動。她游家寶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上醫院，打架挨揍她可以沖第一，唯獨想到要讓那個細細尖尖的物體戳入皮下，她就渾身起雞皮疙瘩。「醫生沒什麼好看，長相又沒學長帥，與其看醫生，我還是喜歡看學長這張臉，我看我們留在家裡就好。」

以為她阿諛奉承的話，他就會放他一馬？！

「給你兩條路選擇。」林紹干瞇起一雙眼，嘴角慢慢上揚，笑不入眼底，性感的磁嗓靠近她耳邊吐出溫柔的呢喃。

一股毛骨悚然的寒意吹入她耳朵裡的神經，令她不由自主的打個寒顫。

她舌頭打結的低問：「哪……哪兩條路？」

「看你是要用走的，還是我用扛的？」

暴君！

「這哪叫選擇？」她很清楚他是絕對的身體力行者，看他摩拳擦掌，她花容變色的退後一步，「好好，我跟你走。」

把委屈的吞下肚，游家寶無奈的移動腳步，任他擺佈。

「乖女孩。」他露出迷人的微笑，大掌揉了揉她的頭髮。

「等一下，我還沒有刷牙、洗臉，衣服也還沒換，你至少讓我換一下腳上的拖……鞋啊──」

一聲慘叫後，左鄰右舍以為發生什麼兇殺命案，紛紛出來探看，只看到個英俊高大如電影明星的男子扛著游家寶正步出門外。

「抱歉，吵到各位了。」他朝眾人眨了眨眼，嘴角勾起一抹性感的微笑。

「放我下來……埃」她臀部挨了一掌，吃痛的她眼淚在眼眶中打轉，感覺感冒加重了。

「她身體不舒服，我帶她去看醫生。」

眾人恍然大悟。

林紹干輕而易舉的扛著游家寶走到大樓的電梯前，「請幫我按下電梯。」他以那一百萬伏特的電眼凝視著正在等電梯的女孩，只見那女孩登時漲紅了臉，面紅耳赤的不敢直視他的眼。

噹的一聲，電梯到了。

「好……」少女羞澀的幫他按下電梯，愣愣的目送他走進電梯。

林紹干朝電梯外少女溫柔微笑，「謝謝。」

噹的一聲，電梯門緩緩關上，那女孩仍呆若木雞，忘了自己也要進電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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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到底存著什麼心呀？

怕看醫生打針吃藥的游家寶被一意孤行的林紹干拖去醫院，擅自作主的幫她掛急診。他也太小題大作了吧！

醫生一番問診後，確定她是感冒病毒引起呼吸道感染。

而那強權學長還不准上訴的叫醫生給她打三針，她含淚忍痛的挨完針，最後還被迫住院，在醫院吊了一天點滴。

「吃藥。」

隔天一早，神清氣爽、精神奕奕的林紹干又來醫院了，還幫她帶來了盥洗的必需品以及衣物……當然包括全新的內衣褲，光想到這點游家寶就忍不住面紅耳赤。

「嘴張開！」

她委屈的張嘴，認份的把藥吞下，識相的人才能長命，越王句踐忍辱負重才能復國。

「乖。」

當大老闆都像他那麼清閒嗎？「我今天可以出院嗎？」

「不行。」

「我的店……」

林紹干平靜的說，「相不相信我可以讓你的店在今天內走入歷史？」生病的人還那麼不安份。

惡霸０我身體已經好得差不多，燒也退了。」

「喝水。」

「好國民不應該浪費醫療資源，我又沒有病入膏肓……咕嚕。」游家寶認命的把水喝光。在病床一位難求的大醫院，她霸佔頭等病房的床位，全拜有權有勢的他所賜。

「你能不能出院那是由醫生決定。」

而醫生聽你命令！游家寶咬牙。「那我什麼時候才能出院？」國不能一日無主，連家人都沒有人知道她住在醫院裡。

「等醫生說可以，我會來接你。」

「噢。」她不管，她要爭取主權在民！眼波流轉著計畫……

「還有，明天我會再來，我不希望看不到人。」漫不經心的勾了勾嘴角，他輕描淡寫的說出透著令人不寒而慄的威脅。

這惡男！游家寶僵滯的扯出沒有笑意的笑，「謝謝學長關心。」

「嗯哼。」

「紹干。」她連忙改口。

「明天見。」

猝不及防的，他俯身輕輕的吻了下她的額，這吻比他那骨酥銷魂的吻更令人臉紅心跳。

平生不知道羞澀為何物的她臉紅了──還好他已轉身離去，否則她真的沒臉見人了。

蔡仲子

第五章

旱上九點鐘，各家早餐店還賣得呱呱叫，而午餐店也已經進入緊鑼密鼓的準備狀態，各店廚房裡人員進進出出搬運著材料。

門前掛著「包你辣」的招牌，「辣」字的部首還變成一條紅辣椒。

這是一家麻辣火鍋店，專賣各種辣味，墨西哥辣椒、泰式辣醬、雲南朝天椒等等，只要你說得出的辣椒這裡都有。

而麻辣又分大辣、小辣、中辣、輕辣，愈辣後勁愈強，尤其是加了豬血和豬血糕，吸收了整鍋的辣，嘗在嘴裡包準變成噴火龍。

「尤加利，有個金髮小女孩找你。」

這家麻辣火鍋店是游家寶和三個好友合資開的，而她負責這家店的?運，店內員工只有三個人加上她。采自助式用餐，飲料自己動手，碗筷餐巾紙自齲

包你辣的店內約莫三十多坪的空間沒有什麼裝漢，簡簡單單一盤一瓢一盆花，一張古早小學生的連位木椅和桌子流露出店主的巧思……

其實也不能算巧思啦，這小學生用的木椅因為政府政策轉彎，教育大改革而被淘汰，她接獲消息搶在桌椅進入垃圾焚化爐前，以幫許多國小處理廢棄物為名義，不花一分一毫就輕鬆得到，還得到政府額外補助的清運費。

「金髮？」游家寶撥開隔著廚房跟餐廳通道的藍色簾幕，推開進入櫃檯及腰高的小門，冷不防的，一個影子飛撲向她，她反射的用雙手抱祝

「尤加利姊姊。」莉莉亞雀躍的摟著她。

游家寶驚愕的抱起她，「莉莉亞，你怎麼一個人來了？」

自從解禁出院，她便開始投入麻辣鍋店的經營，忙得連家都沒時間回去，就在店後的休息室打地鋪。

「你爹地呢，他沒跟你一起來嗎？」

莉莉亞咬著下唇，「他還在公司。」眼底溜過一抹狡黠，她口氣哀怨，「尤加利姊姊，你不喜歡我了。」

「怎麼會？」

「那為什麼你那麼關心爹地，不問問我怎樣？」抽抽氣，她泫然欲泣的埋首在游家寶懷中，眼角根本沒半滴淚。

游家寶表情僵了下，勉強一笑，「我是擔心你的安危，現在治安不好，馬路上車子又多，你一個人出門很危險，很容易被壞人盯上，以後出門一定要有大人作陪知道嗎？你想來之前也可以叫我開車去接你，好嗎？」她賺錢都沒有時間了，才沒有想他咧。

莉莉亞點點頭，「人家好想你，可是爹地說你感冒很嚴重，不准我去找你。」

「沒錯，我是感冒，萬一傳染給你就不太好了。」

「好漂亮的小孩，該不會是尤加利你偷生的吧？」店裡員工元老之一的小美端著料理經過，她是夜大新聞系學生。

游家寶沒好氣的回了一句，「我生得出來的時候，一定會給你獨家。」

「尤加利姊，早……抱歉我遲到了，呃……」衝進店裡猛然煞車的女孩是店內年紀最輕的小如意，二專生。她見到游家寶懷中的女孩倒抽口氣，「尤加利姊，這外國小孩是你從哪偷抱來的？綁架兒童是非法的，趁著沒有人發現趕快把她送回原產地。」

「我看起來像綁匪？」

小如意搖頭如波浪鼓，哈巴狗的諂媚一笑，「尤加利姊那麼溫柔善良，怎麼可能當綁匪？」

游家寶皮笑肉不笑，「我覺得我們包你辣應該推出新菜單，小如意火鍋你覺得怎樣？你喜歡秤斤論兩的賣呢，還是五馬分屍下鍋？」

「嘿嘿，我去後面！」小如意一溜煙的鑽進廚房。

「尤加利，這洋娃娃是你撿來的嗎？做得真精緻，像真的人。」店內元老之二媽媽桑杜姨從廚房出來，手裡拿著抹布和水桶。

遭婚變時被丈夫遺棄，被游家寶帶回包你辣後，從此就落腳在店裡，後頭的小房間原本是游家寶住的地方便讓給她當棲身之所。

「杜姨，她是真的。」她幫杜姨掛在胸前的老花眼鏡戴上。

「哎呀，這洋娃娃會動耶？」

游家寶差點撞牆。

莉莉亞抿著嘴拚命忍笑，一笑會破功，就會讓人發現她聽得懂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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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吃冰，夏天吃火鍋已經不稀奇。從前是吃冰為消暑，冬天吃火鍋圍爐，現在人喜歡追求新穎創意，只要我喜歡有什麼不可以。冬天冷人不喜歡出門，結果是夏天火鍋店的生意反而比冬天來得熱賣。

到了中午的時候，包你辣店內生意HIGH翻天，外頭氣溫熱得像烤爐，火鍋店內也是熱鬧滾滾，沒位子還得排隊等。

「小美，第十一桌的料送了沒？」游家寶負責廚房跟帳務──她不在時，小美就是當家作主。

「送了，十二桌的客人嫌不夠辣。」

「還不夠辣，給他們天辣。」坐在櫃檯裡的游家寶噙著詭異的笑，起身到她背後的櫃子裡拿出一個小罐子倒出一顆球狀結晶，遞給小美。

這可是用整顆墨西哥高山上稀有的超級小辣椒粹取的精華，製成像藥丸子的形狀，號稱「辣給他死」，放一顆在一鍋湯裡，足以讓一整座牧場的牛羊辣到抽搐倒地，連找水喝都來不及。

「好。」小美笑得也很壞。

一旁的莉莉亞驚奇的睜大骨碌碌的大眼睛，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火鍋，火鍋原來是長這樣子。

一張大理石桌，中間一個小瓦斯爐嵌在桌中央，鍋子放在瓦斯爐上，所以叫「火鍋」。

然後小美姊姊送上各式各樣的食材，桌邊圍了一群人，眾人盯著中央那一鍋濃稠看不見底的湯，等待湯冒泡便把桌上的料下湯。

歡笑聲隨著熱氣奔騰的火鍋噗嚕噗嚕的迴盪在空氣中。

莉莉亞視線落在她正對面一家甜蜜三口，父母小心呵護著坐在中央的小孩，一抹黯然閃過她水藍眸底……

「怎麼啦？」注意到她的沉默，櫃檯後的游家寶蹲下身抱起她，「莉莉亞，真抱歉，委屈你在這邊坐。」

莉莉亞回過神，甜美的嬌靨漾著笑，「沒什麼，我只是很少看到這樣熱鬧的場面，人真多。」她佯裝東張西望的轉移視線。

「尤加利。」廚房內傳來杜姨的叫喚。

「噢，莉莉亞，我進廚房去幫忙。」她抱著莉莉亞讓她坐到她的位子上。「現在沒有空位，你就將就下櫃檯的位子，想吃什麼、喝什麼跟小美和小如意姊姊說，我一會兒再過來陪你。」

「沒關係，尤加利姊姊你忙你的。」讓尤加利姊姊為了陪她而耽擱了工作，她才覺得過意不去。

游家寶撫摸了下她臉蛋，這麼懂事的小孩怎麼不惹人心憐，如果她有這樣一個貼心的女兒一定會好好疼愛，絕不會放她孤零零的一個……等等，她好像不曾聽過莉莉亞談起她的母親？！

學長的妻子到底是怎樣的人……等下，學長好像是台灣人，而莉莉亞從外表看就是個純正的外國芭比娃娃──白皮膚、金髮碧眼，東方人黑眼珠黃皮膚生得出金髮碧眼的女兒嗎？一團團迷霧纏繞在她的腦海中。

「尤加利。」廚房內傳來的叫喚打斷她的思緒。

她立即回神，「噢，馬上來。」

算了，這是莉莉亞和學長的個人隱私，她只不過是他的學妹，不該多問他的家務事。

莉莉亞坐在櫃檯內看著進進出出廚房的游家寶，忙著送一鍋鍋的熱湯放在櫃檯邊的檯子上，並且叫桌號。

然後小美動作靈敏迅捷的端起檯子上的湯鍋送到客人面前，忙碌得幾乎沒時間歇息，而小如意則負責收拾桌子，保持清潔，四個人分工合作，使得客人不需要等太久就可以享受到熱騰騰的午餐。

「雲南白菜鍋，十一號桌。」屬於小辣量級。游家寶端著熱騰騰的湯鍋放在櫃檯旁的檯子上。

莉莉亞看了眼正忙著招呼客人入座的小美，好奇的注意眼前黑色陶鍋內炊煙裊裊的熱湯，湯呈現橘紅色，裡面還浮著白菜及深紅接近咖啡顏色的物體，她見沒有人注意，忍不住用手指伸入湯輕觸。

湯汁不會很燙，當小美轉身，她立刻抽回手，接著把手指放入嘴裡嘗了口，小臉瞬間腦充血，眼淚直飆。

她拚命的煽風吐舌，張口吸氣著，舌頭感覺被火灼燒，「好辣！」不知不覺中文蹦出口。

「莉莉亞你怎麼了？」端著湯鍋出來的游家寶看到莉莉亞小臉竄紅，嘴還腫了起來……等等，她好像聽到中文。

「沒……咕嚕。」放在她身邊的飲料是尤加利姊姊倒給她的，不夠喝，還是辣得皮皮挫。

她眼珠子一轉，看到櫃檯邊有兩台飲料機，有個小孩子正在倒飲料，她跳下椅，彎腰從檯子下方鑽出櫃檯，目標朝向飲料機，沒留神正端起檯子上湯鍋的小美……

「小心。」櫃檯內的游家寶大叫一聲。

說時遲、那時快，小美身子傾斜的驚呼，訓練有素的雙手舉到半空中，避免打翻這鍋湯造成更大損傷──不過，湯汁還是飛濺出來了些……

而莉莉亞瘦小的身軀則被碰撞得往後踉蹌，撞到人。

「莉莉亞，你果然跑來這。」羅尹威沒好氣的扶住她，忽然一陣濕熱潑向他的臉，他壓根來不及反應。

「米奇叔叔。」莉莉亞仰頭，映入眼簾的是上了「彩妝」後的羅尹威，她登時張口結舌，笑意凝聚在胸口。

只見咖啡色的湯汁淌下他面頰化作兩行咖啡淚，嘴角也流溢咖啡色的血……看起來有些怵目驚心。

「對不起。」小美將湯鍋放下，趕緊蹲下到莉莉亞身邊，擔憂之情溢於言表，「莉莉亞，你有沒有怎樣，有沒有被燙到？」

莉莉亞強忍著笑，搖搖頭，指了指頭頂。

小美順勢往上望，一張毀容的俊朗臉龐有如張大千的潑墨畫般精采，黑色西裝領口也上了色，而那雙深黝黑眸正瞬也不瞬的盯著她，她可以感受到那無形迸發出來的怒意。

「對不起。」她吞嚥下胸口的忐忑，緩緩起身含歉的一禮，「先生，為了向你賠禮致歉，你這餐由我們公司招待。」

「擦擦吧。」一旁的李芳蘭忍俊的從皮包取出面紙給他，望向莉莉亞，「莉莉亞，你爹地也來了。」

「爹地。」莉莉亞忍著發辣的舌頭，「有話等下再說。」接著她轉身衝向飲料機拚命的灌飲料。

跟在李芳蘭身後進來的林紹干挑了挑眉。

「學長，你來了。」沒錯，是她給他打電話報訊息的──再怎麼說，也得通知人家做家長的，只是沒想到他會帶女人來。

這會兒，莉莉亞終於讓辣味從舌尖散去，她也灌下滿肚子的飲料。

林紹干平靜無波的臉龐看不出情緒，溫和的口氣透著一絲嚴厲，「莉莉亞，這裡不是美國。」何況已經有人開始注意到她。

「對不起，爹地。」她歉意的低下頭。

郎才女貌的兩對男女走進火鍋店引起一陣騷動。

羅尹威和秘書史密斯她是見過，林紹干身旁還帶著一名看來高雅成熟的女子，不同於上次在百貨公司見到艷女是雕琢過的人工美，眼前的女子舉手投足散發自信精練，一看就是事業有成的女強人那一類型。

沒見過李芳蘭的游家寶自然不知道她是誰，有錢人有幾個女朋友不稀奇，她只當她是林紹干的新歡。

「歡迎光臨。」來者是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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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午餐時間過後，人潮漸漸散去，不過包你辣店內依舊陸續有客人上門，只是沒有中午時間那麼壅塞忙碌。

於是游家寶把生意交給小美打理，專門招呼林紹幹這桌客人，只見李芳蘭坐在他身邊，兩人不時交頭接耳的討論菜單，狀似親匿，看在她眼裡，心口有股酸酸的氣體在膨脹發酵。

「請問一下，這是什麼鍋？」李芳蘭看了下菜單，端詳著眼前個頭嬌小的游家寶。這位就是那個讓她表弟蹺班的女孩？

在表弟所有交往過形形色色的女人中，游家寶只能稱得上清粥小菜，連清秀佳人的邊都沾不上。

沒有亮眼的五官，眼睛也不大，唇也過於豐厚，整體只能稱得上能看，沒有魔鬼的身材，也沒前凸後翹。

她平庸得就像大街上不會引起人注意的路人甲乙丙丁，真不知道她有什麼能耐吸引住表弟，甚至連莉莉亞也拜倒在她懷中。

人小鬼大的莉莉亞聰明機伶，還沒有幾個女人能近她的身，更別提得到她的歡心，游家寶是破紀錄的第一個。

這勾起李芳蘭的好奇，說什麼也要來會一會這傳聞中讓表弟失常、讓莉莉亞變無尾熊的尤加利樹。

抱著莉莉亞的游家寶神態自若，刻意忽略胸口的鬱悶，綻開燦然的微笑，「這個是輕辣的雲見牛肉鍋，是我參酌日式鍋燒面所發明的，為比較怕辣又想吃一點辣的人所設計，剛吃下去會覺得有點辣。」

看到游家寶毫無矯揉造作的溫柔淺笑，散發奇異的柔和光芒令人如沐春風，讓她整個人在剎那間都發亮了起來。

李芳蘭有些了悟。「那我就點這個吧。」

「聽起來好像很好吃，可是會不會很辣？」莉莉亞有些擔心，剛剛那小辣讓她記憶猶新。

「莉莉亞放心，你會感覺像喝熱騰騰的蛋花湯。」游家寶揉了揉她的頭，溫柔的安撫她，「剛剛已經有人說，為了表達歉意，這餐你們想吃什麼儘管說，有人會付帳。」

「尤加利。」正端菜經過的小美聞言齜牙咧嘴的，將菜送到顧客那桌時又換上一張親切的笑臉，變臉之快讓羅尹威大開眼界。

游家寶當然視若無睹，繼續介紹菜單。

「聽說你們的櫻花如意鍋很不錯。」史密斯小姐指了菜單上照片，「是用天然櫻花瓣加上嫩豆腐熬煮成的。」

「沒錯，那還是以我的名字命名的喔！」正在一旁擦桌椅的小如意探過頭，笑嘻嘻的道。俊男美女的組合，怎麼看都像畫，讓人賞心悅目。

「你在這打什麼岔，快去工作。」經過的小美沒好氣的橫了眼游家寶，警告她別太囂張，拎著小如意的後衣領拖著走。

「你們好，我叫馬如意，大家都叫我小如意。」被拖著走的她，還不忘自我介紹，「哎呀，小美姊你別拉著我。」

「那就給我來個櫻花如意鍋。」史密斯放下菜單。

「那這位先生你呢？」游家寶轉向眼珠子跟著小美轉動的羅尹威。男性本色這句話真是貼切！

明眸皓齒的小美，有著模特兒高姚纖細的身材，俏麗的短髮齊耳，她的偶像是電視上精明幹練的新聞主播，算是包你辣的當家花旦，附近許多公司的單身漢，常衝著小美來吃午餐。

羅尹威回神，朝她眨了眨眼，富誘惑力的一笑，掃了眼菜單，「那就麻煩給我一個麻辣鴛鴦鍋。」眨了眨眼，他挑逗著這小學妹。

他現在已不是昔日吳下阿蒙，論帥氣瀟灑不輸林紹干，他還名列台灣最有價值的黃金單身漢之一。

「你眼睛不舒服嗎？」收起了菜單，游家寶放莉莉亞坐下後起身，眉黛低顰的看著猛眨眼的羅尹威。

他一愕，指了指自己鼻子，「你真的認不出我來？」

他還刻意擺出最帥的側臉，怎麼可能，他桃花電眼居然失效了？

「你不是羅尹威，英文名字米奇嗎？難道你還有其他的名字？」她眉頭打結，活像在看個白癡。

「你不覺得我很像一個人？」他俊臉一垮，旁邊的人掩口悶笑著。

她遲疑了下，「啊，我想起來了。」

「怎樣？」他俊臉重燃希望。

「你很像電視上坐在馬桶上便秘的那個優酪乳廣告的那個誰……」游家寶認真的想著，而桌邊四個人都低著頭抿嘴忍笑，憋得很辛苦。「啊，對，叫黃金先生不要走的李威。」

「哈哈哈……」笑聲迸出。

游家寶愕然看著笑成一團的眾人，其中笑最大聲的，居然是那只會冷笑的林紹干。

「我說錯了什麼嗎？」

羅尹威眼角抽搐著，哭笑不得的道：「學妹，我跟你念同所國中，跟林紹干、林卲煒是同班同學。」

她驚詫的打量著有張陽光般燦亮俊朗臉龐的他，「你也是學長？」怎麼可能？當初因為暗戀的卲煒學長在那一班，因此那一班的人她都有印象，到現在連他們那屆的畢業紀念冊她還留著。

「他可是我們班上最具代表性的人物之一喔。」林紹干壞心的提醒。

「老哥！」羅尹威咬牙切齒。

她深思的沉吟，「除了雙林外，就是七月拜拜的肥豬公……不會吧？！你該不會是那個肥豬吧？」

羅尹威的臉漲成豬肝色，懊惱的低咒。

李芳蘭和史密斯怔忡了下，再也忍不住迸笑出聲，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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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餐賓主盡歡，游家寶後來才知道李芳蘭原來是林紹干的表姊，心裡有些不好意思，居然把她當成那種馬的新歡。

而且奇異的在得知這消息後，她感覺胸口的鬱結頓時煙消雲散。

「莉莉亞，我只要一有空就去找你。」游家寶蹲下身與莉莉亞平視，憐惜的輕輕在她額頭一啄。

莉莉亞摟了下她，「一定喔。」

游家寶站起身，仰望著比她高一個頭正諱莫如深的盯著她的林紹干，四目相觸，她心漏跳一拍，連忙深呼吸的平靜下心神。

「學長，好好照顧莉莉亞，小孩子的成長比你想像的還快，工作重要，親情也很重要，不要等失去了才來後悔。」

他挑了下眉，「我覺得比起一個老闆，你比較像老媽子，要當我媽你可能要等下輩子。」這女人還是跟以前一樣膽大包天，女人中敢對他說教的，除了過世的母親就只有她，連他後娘也不敢對他說重話。

「隨便你愛聽不聽。」她太清楚他自我狂妄的個性是不受教，跟他講道理無疑是對牛彈琴。

「ㄟ，該走了。」羅尹威從頭到尾臭著一張臉，睥睨著害他出盡洋相的游家寶，「這種店下次請我來我也不會來。」這個女人不記得他的模樣、他的姓名，他的綽號倒是記得一清二楚。

「肥豬羅，歐羅肥，你催什麼催，人家小倆口還要情話綿綿，你打什麼岔。」李芳蘭毫不客氣的輕踢了下他的小腿肚，「快去把車開過來。」他們幾個在她眼中就像她弟弟。

羅尹威一跳，避開她的暴行，惱羞成怒的低咒，「惡婆娘。」要不是看在商恩澤和林紹干的面子上，他哪可能任她打罵不還口。

游家寶耳根子一熱，慌忙的否認，「李姊，你誤會了，我跟他才不是一對，我喜歡的人是……」話打在舌尖。

「誰？」吊兒郎當的林紹干眼神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緊張。她喜歡的是誰？他怎麼不知道她已經有喜歡的人？

「怎麼不說出來呢？你該不會是害羞不好意思說吧？！」李芳蘭也替表弟緊張，畢竟難得看到表弟如此在意一個女孩。

「游家寶！」林紹干注意到她的不對勁。

「嘿，站住！」毫無預警的一聲大喝，嚇得眾人一愣。

游家寶目光銳利的注視前方，不遠處停放路邊的灰色休旅車是她的車，那兩個男子站在她車子旁邊鬼鬼祟祟在幹麼？不自覺的移動腳步，注意那兩個傢伙的一舉一動。

「尤加利姊姊你怎麼了？」

「她還好吧？」史密斯訝異的順著游家寶的視線望去……然後吐出眾人腦海中閃過同樣的念頭，「啊，是偷車賊！」

游家寶臉色驟變，發出打雷的吼聲，衝出店門。

「天殺的混蛋，你們想幹麼？」

那兩個賊見到被發現趕緊拔腿就跑，她加快腳步朝他們衝去，眾人也跟著走出店外。

「尤加利別去。」史密斯和李芳蘭為她莽撞的行為捏了把冷汗。

「老哥，你不上前去幫忙？」羅尹威看游家寶單槍匹馬的衝上前，根本來不及攔住她，有些擔心的以手肘輕撞了下林紹干。只見他好整以暇的倚靠著路邊的車，嘴角勾著輕鬆愜意的弧度。

「爹地。」莉莉亞望著游家寶一個人追緝歹徒，而爹地渾然沒有上前幫忙的意思，她不禁緊張的扯了扯他的衣角。

林紹干揉了揉她的頭，「放心吧，看著就好了。」

在眾人注目中，游家寶快如閃電的追上去，眼看她跟那些落荒而逃的歹徒就差一個車身的距離，而巷口就在眼前，要是給他們跑出巷口混入人群，到時就可難抓了。

「你們這兩個惡徒，看你們往哪裡走！」她怒斥，毫不猶豫的躍起，一個漂亮的凌空飛踢，將逃跑中的兩人由背後踹倒在地。

「唔，好慘。」林紹干看著兩人倒地翻了好幾滾，其中一人被踢飛還撞到電線桿，當場昏迷。

「你這惡徒還想跑！」氣呼呼的衝上前，游家寶率先揪起滾地的歹徒一頓拳打腳踢。「年紀輕輕不學好，枉費你們父母把你們生得有手有腳卻不務正業，幹這種偷雞摸狗的下流勾當，你們丟不丟臉？」

「救命啊！」歹徒之一哀嚎。

「這樣一點傷就哀哀叫，你還是不是男人？」再補上一左勾拳，讓歹徒升級為賤狗同胞。

「大姊，饒命，我錯了。」捂著眼睛，歹徒放棄抵抗的跪在地上，狡猾的眸光瞄見他的同伴正悄悄的拿起路邊的木棍朝她逼近……

「我不叫大姊，我叫什麼？喂，我叫什麼？」她看向林紹干他們，要他們壯壯聲勢。

「尤加利。」林紹干忍俊的說出她的英文名字。聰明識相的，別在母老虎發威的時候叫她忌諱的本名。

「尤加利姊姊，危險，後面。」莉莉亞驚抽口氣，一顆心提到喉頭，忘形的喊出中文。

游家寶頸後寒毛早就感覺到身後的歹徒，抓起地上的歹徒往後一扔後，讓他們趺撞在一起，接著左一拳、右一腿……

「哎唷，左邊眼睛腫了，晉陞熊貓家族。」林紹干隨著她狠戾的拳頭而縮脖子抖肩，眼底同情鼻青臉腫的偷兒。

「哎奎…我的鼻樑，我的肚子……哎唷，好痛，別打了、別打了。」兩名歹徒當場倒地求饒。

羅尹威可是看得眼珠子快掉出來，下巴脫臼。好恐怖的暴力女，還好他剛剛沒說得太過火。

「老哥，她好恐怖。」他想起了在華倫集團初次見面那天，他親眼目睹她扁人的經歷，居然忘記她的拳腳有多狠戾，又縮了縮身子，「喔，那個人的門牙打掉了。」膽寒的捂著嘴，生怕下一個輪到他。

「當然，國中女子跆拳道冠軍可不是贏假的。」

「老哥，你怎麼好像很瞭解尤加利？」羅尹威偏過頭，狐疑的盯著笑容詭異的林紹干，一張老狐狸臉讓人看不出他心裡想些什麼。

「以後記得謹言慎行。」林紹干溫柔的微笑，「回去這個月的投資企畫書就交給你了。」游家寶只能是他的玩物，別人甭對她有太大興趣。

「那有好幾百份。」一個投資案要做一份投資企畫書來吸引投資者，而華倫每月遞來要求投資的就有好幾百份。

「那一年度好了！」

「老哥，你想操死我埃」

「你還活著不是嗎？」

拎著兩個鼻青臉腫，看不見本來面貌的戰利品光榮折返的游家寶，將他們往地上一扔，目光灼灼的盯著莉莉亞。

莉莉亞猛然意識到她剛剛喊的是中文，來不及摀住小嘴，在她瞬也不瞬的視線下，內疚不已的低頭囁嚅，「尤加利姊姊，對不起，因為爹地說現在壞人很多，要我就算會講中文也要裝不懂……」

好呀，小鬼靈精把責任推得一乾二淨！林紹干嘴角彎起似笑非笑的弧度，「看來，我真的把你教育得太好了。」

「我不喜歡被人耍。」不只是林紹干，連他的女兒也是個狠角色。她早該領悟這兩個人是血親。

「尤加利姊姊，對不起。」怎麼辦？尤加利姊姊好像很生氣。

「算了，這不是你的錯，養子不教父之過。」早知情而不澄清的林紹干，這惡霸一定在一旁看她笑話。

這筆帳她記下了。

蔡仲子

第六章

包你辣火鍋店內多了兩名生力軍。

「阿勇，快點把碗盤洗一洗。」

「小明，你桌子沒有擦乾淨，重擦。」

游家寶逮住的這兩個偷車賊，一問之下年紀居然都未滿十八歲，小明還是中輟生，而阿勇是家境不好沒辦法唸書而休學。

兩人都因為沒有高中學歷而找不到工作，但又沒有臉回家拿錢，更別提有錢繼續唸書，於是，他們就結伴在街頭廝混，偷扒拐騙什麼壞事都做過，偷車也是因為利益高──有人教他們偷一輛車給他們三千塊。

不過，既然落到她手裡，不管他們過去怎樣，現在則是「包你辣」的清潔工，由小美指揮。

「擦完桌子，把地板拖一拖，植物澆一澆……」小美不期然掃見門邊站著怯生生的金髮娃娃。「莉莉亞，怎麼來了也不進來？」

「小美姊姊，我來找尤加利姊姊，請問她在嗎？」莉莉亞一臉侷促不安，躡手躡腳的踏進店裡。

「在呀，我去叫她。」小美看著她愧疚的模樣，不覺莞爾的拍拍她瘦小的肩，「你放心啦，尤加利不是那麼小心眼的人，而且你又沒真的做什麼壞事，只不過是隱瞞了你會說中文而已，別在意，她不會跟你計較，不過你的中文真的說得很不錯，比台灣人說的中文還標準。」台灣國語太流行了，發音不標準的滿街跑，店裡就兩個沒學好。

「那當然，是我爸教的。」莉莉亞俏臉重拾笑顏，驕傲的光芒在臉上洋溢，感覺得出她對她爹地的崇拜。

有那樣有權有勢又英俊的爹地任誰都會感到驕傲！小美不覺莞爾。「你等一下。」她走進廚房。

須臾，自廚房走出來的游家寶看見她驚喜的叫，「莉莉亞，你怎麼來之前也不說一聲，讓我好去接你……」話未完，只見莉莉亞水藍色眸中泛著淚光，「怎麼啦，誰欺負你了？」

「尤加利姊姊。」莉莉亞激動的要飛撲到她身上，但還沒觸碰到她衣角就被她伸直的手擋祝

「等一下，我身上油膩膩的別靠我太近。」她正在熬湯。

「我好害怕你不要我了。」莉莉亞抹了抹眼淚，抽噎道。

「怎麼會，你想太多了。」游家寶蹲下身凝望她，她敏銳的感受到早熟的莉莉亞情感敏銳纖細。「只是你一個人獨自來這我會擔心。」

「尤加利姊姊。」莉莉亞感動的紅了眼眶，「從來沒有人對我這麼好，我爹地忙著工作都不理我，媽咪又不要我……」

「小傻瓜，他們怎麼可能不要你，他們還是很愛你。」游家寶安撫她。雖然她不甚清楚莉莉亞她母親究竟是怎麼回事，怎麼忍心放一個小女孩人獨自搭飛機，還在外遊蕩都不聞不問？

「你午餐吃了沒？」

她搖搖頭。

「都下午三點多了，不吃午餐不行喔，尤加利姊姊下面給你吃，你等一會兒。」游家寶拉著她到位子上坐好，睨了眼被小美盯得滿頭包的兩個員工，「你們肚子餓不餓？」

正在擦桌椅和拖地的阿勇和小明面面相覷，而一旁小美拚命的對他們搖搖頭。

「能夠吃到我煮的面的沒幾個人。」游家寶橫了眼臉色發白的小美，笑咪咪的道：「你有意見嗎？」

小美搖頭如波浪鼓，「沒有，老闆英明神武，煮的面更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因為都被毒死了。

聽起來好像很不錯，於是阿勇和小明用力的點點頭。

「羅馬不是一天造成，白癡的確是天生的。」小美在胸前畫個十字為這兩個笨蛋禱告。阿門！

片刻後，三碗香味四溢的面讓游家寶端了出來，詭異的是她身後跟著杜姨、小美和小如意，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有點古怪。

「莉莉亞。」將面送到莉莉亞面前，剩下的兩碗端到隔壁桌放著。「你們先停下來休息吃麵，吃飽再做。」

阿勇和小明快速的坐下，目不轉睛的盯著眼前熱氣繚繞的面──配料豐富，看起來就很好吃的樣子。

「我開動了！」莉莉亞拿起筷子大口的吃，「好吃。」

小美、小如意和杜姨眼珠子差點沒掉下來，張大的嘴巴足以吞下鴕鳥蛋。她們沒聽錯吧？

「好吃就好。」坐回莉莉亞面前的游家寶露出笑容。「快吃吧，吃飽我送你回你爹地那。」

一聽好吃，阿勇和小明也顧不得形象的憲搴大口大啖，可面剛含入嘴裡便噴出。

「噗──」

「怎麼是甜的？」

「面不是甜的嗎？」莉莉亞沒吃過中國的麵食。

「是甜的嗎？啊，我把糖跟鹽巴搞錯了，真是不好意思。」游家寶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頭。

阿勇和小明欲哭無淚，他們居然被一個連鹽巳和糖都分不清的女人打敗。

三個女人聞言差點昏倒。

天哪！這樣的女人居然能開火鍋店，不過，她也只能開火鍋店了，因為完全不需要決定加糖還是加鹽巴，只要加辣椒和五香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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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莉莉亞吃飽後，游家寶開著車送她回去。

「莉莉亞，你想回家還是去你爹地的公司？」俐落的轉動方向盤。在上車前，她已經預先打電話知會李芳蘭一聲。

「公司。」莉莉亞凝望著專注開車的游家寶，心頭有股衝動的道：「尤加利姊姊，你當我媽好嗎？」

正在開車的游家寶險些撞上前車的屁股，還好緊急的踩了煞車。現在小孩子說話都那麼勁爆嗎？

「莉莉亞，這我們以後再討論，我先送你回去。」原來她媽媽不在了，難怪學長在外風流都沒有人管。

「尤加利姊姊，我想要一個媽媽。」

「那個拜託你爹地比較快。」

「我爹地不在了。」莉莉亞望著窗外藍天呢喃低語著。

「唧──」她的話剛好被煞車聲淹沒。

「你剛剛說什麼？」她好像漏聽了什麼話。

「沒什麼，到了。」莉莉亞回頭燦然一笑。

「下車吧。」游家寶沒多問，挽起她朝大樓走去。

這回來到華倫集團與上次有天壤之別，花秘書非但沒阻撓，還給她們搭乘十七樓到十八樓專用電梯。

當她牽著莉莉亞走出電梯時，一個丰姿綽約的清秀佳人迎面而來，她羞答答的低垂著頭，媚眼含羞，紅腫的嘴泛著誘人的紅澤，唇上的口紅暈開，紅腮艷若桃李，凌亂的衣襟衣扣還掉了兩顆，膚白賽雪的頸上殘留著草莓。

只見佳人背後是掛著「總經理」牌子的門扉，從她臉蛋映出歡愛的醉人酡紅，任何明眼人都知道她剛剛在裡面做了些什麼。

就算男人再怎麼高高在上，還是控制不住褲襠裡那根──無怪乎有人說，男人是靠下半身思考的禽獸。想到這，游家寶胸口悶悶的。

「我見過你，你是拍廣告的當紅玉女蜜雪兒。」莉莉亞指著她驚呼，看不出她在電視上如此清純，私底下竟是爹地的褲下拜臣。

「你就是莉莉亞，我聽過你爹地提過你。」蜜雪兒溫柔的伸出手，想觸摸她卻被她閃了開。

莉莉亞瑟縮著倚靠著游家寶。

蜜雪兒水汪汪的大眼睛裡閃過一抹陰森的冷光，笑容依舊甜美的望著游家寶，「這位小姐是……」

「我的朋友。」莉莉亞捍衛的站在游家寶身前，別看她年紀小，看人的眼力可是比爹地行，要不然爹地也不會被那麼多女人挖掉那麼多錢──即使絕大部份是爹地自甘貢獻的分手費。

「游家寶。」她決定有禮的頷首就好，記取上次教訓，「抱歉我手有點髒，不方便跟你握手。」

感覺得出莉莉亞的敵意，蜜雪兒識時務的笑了笑，「沒關係，我還有事先走一步，我們下次再聊。」

等她背影消失在電梯裡，游家寶胸口那股郁氣仍無法化開，她絕不承認自己是在吃醋。他身邊來來去去的女人多如繁星，這一點她早就知情了不是嗎？可是他為什麼又來招惹她？

「莉莉亞，你進去吧，我先回去了。」

「怎麼來了就要走，連聲招呼也不打？」林紹干慵懶的沙啞嗓音輕揚。

她抬起頭，只見倚靠門邊的他穿著白襯衫和黑色西裝褲，襯衫胸前敞開露出結實精壯的古銅色胸膛，而臉頰上還殘留著口紅印，證實他的確做了……不知怎麼地，她胸口像被揍了一拳的悶痛。

這男人還真不知羞０為了紓解你下半身的慾望，連小孩子都不顧，你不覺得很可恥？」

「你是在吃醋嗎？」

「隱性精神病患的想像力都特別豐富。」

「家寶，你該感激我不吝於日行一善，要不然你恐怕活到一百歲連初吻都沒有。」

游家寶頓時耳根子竄紅，「誰誰……誰說那是我的初吻？」她的初吻早在八百年前給一隻豬奪去。

「爹地，你別跟尤加利姊姊吵，要是把她嚇跑了，我就沒有媽媽了。」莉莉亞擔憂不已的說。

「莉莉亞，我是不可能當你媽媽的，與其嫁給惡魔我不如嫁給一隻豬。」游家寶恨恨的道，轉身沒留神背後是牆，差點撞上去，不過額頭還是叩了一下，痛楚穿刺過她腦門。

該死的，果然遇到他準沒好事，連走路都會撞壁。

林紹干噗哧一笑，「走路要看前面，那張還能見人的臉要是摔個鼻青臉腫，會被人當七月鬼出遊。」

「謝謝你的關心，你的大愛還是省下來，捐給需要你的女人，下半身發達的SGB。」她再跟這只沙玀豬牽扯不清，她就是笨蛋。　國中時候她就被他當玩具耍，她早該知道像這種惡男別指望他的字典裡會有良心這兩個字。

「SGB？」莉莉亞沒學過這代碼。

游家寶冷嘲的解釋，「神經玻」台語。

「你的意思你也想當我的女人？那你恐怕要排到西元三千年後。」不知怎麼，跟她聊天讓他精神抖擻，什麼精神都來了。

「我終於知道馬不知臉長這句成語出於何處，像你這種大言不慚的人類居然還有人要，我要為那位為國犧牲的偉大女性獻上最高敬意。」她咬牙切齒的說道，臉上肌肉抽搐。

林紹干朗聲大笑，「親愛的家寶學妹你愈來愈牙尖嘴利，果然吃多了我的口水還真有點用處。」單細胞生物，易怒、衝動，像小暴龍。

「你……算了，好女不跟男鬥。」注意到莉莉亞黯然的臉色，游家寶驚覺到他們居然在小孩面前起爭執。勉強的壓抑下怒火，她轉向莉莉亞溫柔的拍撫著她的頭。「抱歉，莉莉亞，讓你見笑了，以後我們可以在外約個地方見面。」她就是不想再見到這只SGB。

「那我可以打電話給你嗎？」莉莉亞仰起臉，害羞的在她臉頰上一啄。

「歡迎，不過，要講中文喔。」俯身啄了下她的額，游家寶斜睨了眼林紹干，傲然的挺直腰大步離去。



「我的車呢？」

當她搭電梯下樓後，發現停在路邊停車位裡的車居然不見了，既然沒有被拖吊的話，只有一種可能──她的車被偷了！

嗚，她才買不到一年，連分期付款都還在繳耶。可惡，他果然是她的災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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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車寸步難行，當初買休旅車的目的就是方便載運貨品，而今她只能白天向小美藉機車。當上夜校的小美上課去，晚上她就得走路回家了。

這個月的營收輪到在包你辣結算，三個好朋友都抱著帳本、計算機過來店裡。

「尤加利，你請了新的幫手喔？包你辣生意這麼好啊！」曾向陽看著正賣力刷洗店內地板的阿勇和小明，好奇的問。

阿勇和小明不經意看到她打量的視線，她對他們綻出一抹如陽光般燦爛的笑容，讓兩人有些靦腆的紅了臉，頭趕緊低下去賣力幹活。哇，真想不到老闆娘那種暴力女，也有這種陽光甜姊兒型的朋友。

「他們喔。」游家寶瞥了他倆一眼，「小賊兩個，想偷我的車被我逮來當苦力。」

「什麼？！」程亦菁大呼小叫的喊，她這人正義感氾濫到不行，「這種雞鳴狗盜之徒要交給警察杯杯好好教訓教訓啦！」

倪暖暖有些於心不忍，「車沒丟就好，看他們年紀輕輕的，再給他們一次機會……」

提到愛車，游家寶的臉色沉下來，「我的車被偷了。」心痛啊，可是不關他倆的事，是那個災星害的。

「不會吧！看看，養老鼠咬布袋就是像你這樣……」

程亦菁挽起袖子，一副要幫好友出頭的樣子，阿勇和小明突然感到一道殺氣騰騰的眼神向他們射來。

「又不是他們偷的。阿勇、小明你們過來。」她拿出兩個寫著他們名字的薪資袋，「這是你們這個月的薪水。」

阿勇和小明張大了嘴──當初她是說給他們兩條路選擇，一條是在店內工作，一條去警局，跟有前科相比，他們當然選前者。　本以為她是故意要奴役他們，誰知道居然還有薪水？

「你們不先清點一下嗎？」

阿勇和小明顫抖的打開信封，這是他們長這麼大第一次領到薪水，而且是由自己雙手掙來的。

「你們兩個不想做的話明天就可以不用來了。」她語氣平靜冷淡的道，手指繼續按計算機，「不過，如果想繼續工作的話，下個月一號早上十點過來領新制服。」

「我們真的可以留下？」

「一個月試用期已經過了，你們對自己表現覺得很不滿意嗎？我倒是覺得你們表現得沒你們的紀錄那麼糟！」她抬起頭，挑了挑眉。

或許他們有前枓，或許他們曾做過許多壞事，可是在她店裡，每天進出的人那麼多，也沒有人抱怨他們服務態度很差，反而還有顧客誇讚現在年輕小伙子肯吃苦耐勞的不多了。

「家寶姊。」兩個曾經走上歹路的少年眼眶泛紅，喉頭像被什麼東西梗祝這是他們長這麼大第一次有人誇讚他們。

三個人聽到這個稱呼，忍不住噗哧笑出聲來。

她瞪了三個好友一眼，「不許叫我的名字，叫我尤加利，要不然叫我游姊，就是不許讓我聽到家寶兩個字。」她警告著。

「游姊。」阿勇和小明怯生生的叫喚。

「對了，你們有住的地方嗎？」游家寶再度埋首於月底結帳的大串數字中，「後面杜姨房間隔壁有間小儲藏室，你們找個時間打掃一下，有缺什麼找杜姨幫忙。」

兩人張了嘴又不知該說什麼，「游姊……」但才起了口就被打斷。

「不用謝了，你們都還年輕，未來的路還很長。」她抬起頭朝他們咧嘴一笑，「想回學校唸書的話找小如意，她會幫你們的，想學一技之長的話找小美，她人脈很廣，想留下就要跟杜姨好好學，別看杜姨一副老眼昏花，她可曾在大飯店當過廚師。」

有時候能夠有機會幫助一些走偏路的孩子未嘗不是一種緣份，不管他們未來的路如何走，她只希望他們能在人生道路上找到自己的方向。

「嗚嗚……啊埃」兩個大男生痛哭失聲。

或許他們曾經做過壞事，他們終究是個孩子。為了討生活一直辛苦的壓抑著自己情緒，就算挨揍、受了委屈也要裝出堅強、強悍，要不然會被人瞧不起，會被當懦弱，會被欺負……可是他們也是人呀！

「好啦，別哭了，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我欺負你們呢！」游家寶起身來到他們身邊，拍拍他們。

倪暖暖溫柔一笑，「要好好做喔，賣麻辣火鍋也是很有前途的。」

「是啊，包你辣忙完後，也到我們微醺燒酒雞來拖拖地、洗洗鍋子，我們人手缺得很。」

曾向陽甜甜的笑道，可看在阿勇和小明眼裡，陽光甜姊兒身後的光芒不見了，她背後好像長出了一雙黑色大翅膀，頭上長角。

程亦菁也起身來到他倆身邊，大力的拍著他們的肩，「浪子回頭金不換，不過……要給我知道你們若再走回頭路，哼哼……」

兩人急忙擺擺手，顧不得自己一臉鼻涕眼淚的有多狼狽。「我們要重新做人啦，游姊，謝謝你、謝謝你……」

四個女人相視笑了笑，回到位子上繼續月底結算的工作。真好，自己的夢想實現了，也能幫助其他人開始築夢，這是她們當初開店時始料未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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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

「鈴鈴……」

電話鈴聲一早就來擾人清夢，游家寶懊惱的低咒，抱著枕頭試圖摀住耳朵，奈何電話鈴聲就是不停。

拜託饒了她吧！昨晚她好不容易結清一個月的帳，算到凌晨五點多才拖著一身疲　憊走回家睡覺。

「媽的，搞什麼，現在幾點？」一拿起電話她反射性的咆哮。

「早上八點。」怯生生的甜嫩嗓音飄入她耳裡。

這個聲音是……「莉莉亞？這麼早打電話給我做什麼？」天哪，早上八點。可是對她就是口氣凶不起來。

「尤加利姊姊你好像很生氣？」

「沒什麼，我起床的時候都是這樣。」歎了口氣，仰躺回床上，通常她被吵醒後就很難入睡，「找我有什麼事？」

「今天是我生日。」

「你生日？」她立刻從床上彈跳而起，「你怎麼不早告訴我？」

「人家會不好意思，好像是在討禮物，爹地說跟人家要禮物是沒有禮貌的事，唯一可以討糖的時候是萬聖節。」

「別管你爹地說的鬼話，小孩子生日要禮物是理所當然。你想要什麼？」游家寶拿著電話走下床。

莉莉亞興奮的道：「我想要尤加利姊姊陪我去動物園，我要逛街，我還想去海　邊玩，還有……」

「都好，你現在人在哪？」

「在樓下。」

「樓下？」

「就是你家樓下。」

她衝到陽台，只見樓下停了輛墨綠色的休旅車，而莉莉亞正從天窗探出頭跟她招招手。

她趕緊回應的揮手，「你等我一下，我馬上下去。」

火速的刷牙洗臉，她隨意的套上牛仔褲和白色T恤，抓了件外套就衝下樓。

站在墨綠色的休旅車旁她忍不住吹了聲口哨，這輛車是BMW的限量款，台灣沒幾輛，一輛少說要幾百萬。

「尤加利姊姊上車吧？」漆黑的電動車窗降下，莉莉亞從後座探出車窗，俏臉上寫滿期待的喜悅。

游家寶深呼吸的握著門把，猶豫著要不要開門，因為她大概也猜得出負責駕駛的傢伙是誰。

真糟糕，前陣子還信誓旦旦絕不再見他，結果現在還是上了賊車。

在莉莉亞冀盼的眸光下，她一咬牙，坐上了副駕駛座，拉上安全帶扣好，她看也不看駕駛座的傢伙。

「尤加利姊姊，這是我長那麼大第一次出去玩，我們這樣好像一家人。」莉莉亞雀躍的話中透漏的寂寞令游家寶心疼不已。

她回望莉莉亞嫣然一笑，「走吧，莉莉亞，我們先去動物園，晚一點到百貨公司買你的生日禮物。」

「嗯，尤加利姊姊你跟我爹地穿一樣的衣服耶。」莉莉亞驚喜的道。

她笑容僵了下。

「學妹，你不跟我打聲招呼嗎？」丰神俊朗的林紹干穿著乾淨清爽的白T恤和牛仔褲，看起來該死的性感。

「學長。」她扯出一個虛應的微笑，對他視若無睹。反正只有今天一天，為了莉莉亞，她就當跟隻豬說話。

「嗯哼？」他大手冷不防一撈勾住她的後頸，她驚嚇的來不及反應──

他迅雷不及掩耳的俯身攫住她鮮紅似玫瑰花瓣的唇瓣，熾熱、濕潤、霸道的熱吻掠奪著她的檀口。

這個色慾薰心的惡霸！

游家寶圓瞠著眼，她發現自個的嘴被他陽剛氣息給填滿了，他身體輻射出的熱力幾乎焚燒光車內的空氣，他邪惡的舌在她嘴裡挑逗吸吮，飢渴的像是飢餓的野獸吞噬食物，彷彿她肺裡的空氣也被吃掉。

隨他的舌瘋狂的吸吮她的，她聽到胸腔內失速的心跳聲，是她的心跳，還是他的？她感覺快窒息，兩腿軟得像棉花糖使不上力，她強撐的理智被他的吻焚燒得恍惚、渙散……

「看來你的記憶需要再加強。」

呼吸到新鮮空氣的她理智突地湧入腦門，羞愧得面紅耳赤，她控訴的瞪住他，氣得全身顫抖，「你怎麼可以……」

這無賴搶去她的吻不夠，還想入侵她的心思，以前被他耍得團團轉，而今還不放過她，更可惡的是他……他居然在莉莉亞面前吻她！

更氣惱的是自己竟在他狂野的熱吻下暈頭轉向，心亂如麻……他已經有那麼多女人了，幹麼還來招惹她？

「再說一次，我叫什麼？」灼灼目光鎖著她嫣紅的芳唇，嘴角勾起危險的弧度，慵懶的語氣透著懾人霸氣。

「紹干。」嗚，她再次屈服於惡勢力。

蔡仲子

第七章

「這個東西不怎麼好吃。」

「關你什麼事？！我喜歡不行嗎？」

此刻他們在大型量販店裡選購零嘴，準備帶到動物園去邊走邊吃，凡游家寶選的垃圾零食，林紹干都有話要說。

像洋芋片他就批評熱量高會致癌，蜜餞他就嫌防腐劑放太重對身體不好，而棒棒糖他又嫌太甜會得糖尿病等等──最後她懶得理他，他念他的，她照拿她的。

「喝可樂不好。」

「莉莉亞，你想不想喝？」

莉莉亞忙不迭點頭。

「二對一，你輸了。」

這小女人居然用這招對付他！算她聰明。「既然是莉莉亞生日就算了，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謝謝爹地。」莉莉亞雀躍的蹦蹦跳跳，「啊，有魚ㄟ。」她忘形的掙脫游家寶的手，衝到不遠前巨大的透明玻璃水族箱前，興奮的小臉照照生輝，整張臉都巴上水族箱上。

「別跑太遠。」適逢週末，這賣場擠滿了人。

「尤加利姊姊，你快過來看。」她才轉身忽然被碰撞了下，不以為杵的跑回游家寶身邊，拉著她往水族箱走，甜美的嗓音流露出亢奮的心情，「這還是我長這麼大第一次那麼近看到魚游泳。」

「你家沒有養魚嗎？」

「在我懂事之後，我就在聖瑪莉亞修道學校寄宿唸書。」莉莉亞神色黯然了下，旋即笑逐顏開，「別說那個，來看。」

沒有童年的莉莉亞更加令人不捨，而這罪魁禍首就是……游家寶橫了眼身後動作優雅如豹子的林紹干，朝他扮個鬼臉。

英俊挺拔的林紹干站在人群中是那麼醒目，渾然天成的貴族氣質不需要外在服飾幫襯，就已經吸引了許多目光，女人經過都不由得多看他一眼，有老公陪的歐巴桑羞澀的瞄了瞄不敢太明目張膽；單身美女臉紅心跳的故意在他面前來回走動想引起他注意。

游家寶因回頭扮鬼臉以致沒注意後側方，身子擦碰到某個堅硬的物體，以為是人，還低頭說對不起，豈料──

「砰！」巨大的響聲嚇得她雙肩抖了下，猝地抬頭，只見身後是堆成金字塔的罐頭正鏗鏘的灑落一地，引來眾人側目。

「危險。」林紹干快步上前拉了她一把，她趺入他懷中。

而一排罐頭剛好掉落到她剛剛站的地方，暗自他心臟一揪，捏了把冷汗，差點她就被那些罐頭砸到。

「謝謝。」偎在他溫暖寬厚的胸膛，她靦腆的低垂著頭，不自在的扭動身軀，「我已經沒事了，你可以放開我。」而且那麼多人在看，其中不乏充滿羨慕和妒恨的目光。

她太清楚他可怕的魅力，國中時他就是校園裡女同學票選排行人氣第一的夢中情人，連卲煒學長都只能排在他後頭。而她向來沒興趣跟人爭，她的卲煒學長溫柔體貼，哪像他霸道專橫，狂妄任性，我行我素，一副唯我獨尊，彷彿眾人必須膜拜在他腳下。

哼，誰鳥他是什麼天王，狗屁拍卞她只喜歡她的卲煒學長。可是倒楣得很，因為那封「給卲煒學長」的告白信，害她國中生活從那時開始變惡夢。

林紹干深呼吸的放開她，表面上漫不經心的揶揄，「家寶學妹，我知道你暗戀我很久，想看我隨時都歡迎你看，不過，麻煩你走路的時候專心一點，至少看一下前方的路，別像無頭蒼蠅亂撞。」抱著她柔軟的身軀是該死的舒服，比冬天的棉被還暖，害他差點捨不得放手。

游家寶差點把早餐吐出來，「自戀狂原來是你這副德行，過度自戀也算是精神疾病一種，有病及早醫。」

「這話代表你在擔心我？」無法言喻的竊喜漲滿胸口。

她心卜通一跳。誰、誰擔心他啦！他不只自戀還很自以為是。「我是不想讓莉莉亞年紀小小就沒爹地。」忙不迭的推開他，她轉而找尋莉莉亞的身影，見她還在水族箱前觀看，心裡才鬆了口氣。

林紹干臉色微變了下，很快斂起，恢復笑容可掬、好整以暇的模樣。「難得你會說出正常人的話。」

這傢伙罵人不帶髒字，意思是她平常都很不正常。「你……」游家寶臉色鐵青，張口想開炮時……

「先生、小姐，要不要緊？」賣場工作人員聞聲趕來，一方面急著收拾善後，一方面賠禮，「驚嚇到小姐真是對不起，我們不該把這些罐頭放在這妨礙小姐的行走，我們馬上處理。」

遵循以客為尊，顧客永遠是對，這樣高場才能永續經營。

「沒有啦，我才要道歉。」她尷尬的吐了吐舌頭，不期然掃見莉莉亞小手遮著眼睛朝她奔來。

「尤加利姊姊。」她哭著跑回來。

「怎麼了？」游家寶緊張的迎上前，一顆心懸吊在半空中，連忙檢視她全身上下，以為她哪裡受傷。

「我……我的小熊包包不見了。」她抽噎的結巴道，紅腫如核桃的眼睛裡蓄滿了淚水。

「什麼小熊背包？」

「就是……我背在背後的包包裡……的、的小熊包包……裡面還有個戒指，那是我爹地留給我的遺物。」嗚咽的嗓音斷斷續續，讓人很難聽清楚她的話。

但林紹干可是聽得一清二楚。他蹲下身，表情一肅，「東西掉了就算了，你現在有爹地和尤加利姊姊陪你不是嗎？」

「可是……可是……」莉莉亞還是淚涕直流。

「小妹妹，你的戒指掉了？」工作人員在一旁聽到也很緊張，畢竟扒手在賣場橫行對賣場聲譽有不良影響。

「我們有監視器，也許可以找到扒手的蹤跡。」

「那樣太慢了。」游家寶攢起眉頭，沒時間細想莉莉亞嗚咽的話語透露的訊息，只知道有扒手連小孩子的東西都偷，她站起來舉目四顧，見一個形跡可疑的人在人群中閃閃躲躲。

「你站祝」她凌厲的一喝。

那人見游家寶驀地朝他跑來，嚇得拔腿就跑。

「那個人是扒手，大家快抓住他！」游家寶邊追趕邊大叫。

「家寶──」林紹干兩道濃眉打了個結，抱起莉莉亞趕緊跟上她，「交給安全人員處理就好，你別追。」

游家寶有如女鐵人的飛越過障礙物，閃過人群，「閃開。」她心裡只有一個念頭──要拿回莉莉亞的寶貝。

世態炎涼，賣場裡人很多，可多得是自掃門前雪心態的人，聽到她的喊話，紛紛走避，根本沒有人出手幫她。

她見那賊人往敞開的電梯衝去，要是給他鑽進電梯裡那還得了，而前方有花車擋著。

「讓開。」時間緊迫，她顧不得形象的飛越花車，快如疾風往電梯撲去。

「砰──」一巨大聲響起。

這一幕剛巧落入趕上前來的莉莉亞和林紹干的眼裡。

好痛！

游家寶煞車不及的撞上剛好闔上的電梯，手臂則被電梯門夾住，電梯門在碰到東西阻礙後再度開啟，裡頭的歹徒因腳踝被她緊攫住而跌倒，電梯裡的眾人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幕。

「逮到你了。」她露出一抹笑，接著──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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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流轉……

「笨女人，誰叫你去跳河的！」咆哮聲轟隆攏

「是你要我去撿的。」委屈的扁起小嘴。她這樣又錯了？

「沒人叫你那麼拚命，我只是叫你去撿而已，撿不到就算了，你發什麼神經衝進河裡，拖累了我跟你一起跳。」

「可是……那個繡帕是你媽留給你的遺物。」一定很重要，她當然要奮不顧身，免得被他生吃活剝，看，現在他不就是用吃人的眼神瞪她！

「笨蛋、笨蛋……」她差點嚇死他了。

在母親過世後，他第一次嘗到害怕失去的恐懼，當他跳下河只有一個念頭，他不能失去她──至於為什麼……他一直想不透……

「笨女人，醒來！」相同的打雷吼聲再度在耳邊揚起。

這笨蛋，居然去撞電梯，以為她的頭比鋼門還硬嗎？警察抓賊都沒她那麼拚命，笨到把腦袋撞個大包。

不是夢，他真的就在她身邊！

憶及發生的一切，游家寶心中申吟著，真不想睜開眼睛，與其面對林紹幹那張兇惡猙獰的臉，不如讓她一頭撞死算了。

「還裝死。」他輕彈了下她額前的紗布。

「很痛耶！」她睜開眼，摀住額頭，怒視著惡徒。

「還知道痛，那撞電梯門時怎麼沒想到那是鐵做的？」

「人家一時情急就忘了。」幹麼那麼凶，活像她欠他幾百萬。她是病人耶，一點也不懂得憐香惜玉，偏偏有那麼多女人迷他，像那次見到的玉女紅星，他們出雙入對的新聞可是甚囂塵上。

「忘了，你腦袋是裝豆腐嗎？」回想起剛剛那一幕仍叫他心有餘悸。

從親眼目睹她差點被河水吞噬後，多年後的今天他再次體驗到失去的恐懼滋味──兩次都是因為這笨女人。

游家寶噙咬著下唇，一醒來就罵人，也不想想她是受傷的病患，還抓到了扒手……「對了，那個扒手呢？」

「已經送到警察局。」

「噢，那莉莉亞的戒指？」

「已經找回來了。」問的都是別人的事。

「怎麼沒看到莉莉亞？」她東張西望，渾然未覺某人已經頭頂冒煙了。

環顧這儘是黑白色調的陌生地方，床單是黑色，地板是白色長毛地毯……也不怕容易弄髒；左邊是大片落地窗，透過白紗窗簾隱隱約約可以看到窗外綠景……現在是大白天，屋內還開著燈真浪費；至於右手邊除了整排的書還是書……買那麼多書也不一定會看，真敗家。可以想見這裡的主人不是變態就是超敗家。

「她睡了。」他的話從齒縫中磨出。

「那這裡是……」寬敞得像飯店的總統套房。

「我家。」

那這擺設陽剛味十足的房問該不會是他的房間吧？！游家寶希望不是。

偌大的空間就只有他們兩個人人生氣中瀰漫著窒人的沉悶，氣氛有些曖昧……他別這樣一直盯著她看，害她都覺得不自在起來。

她撇開微熱的臉，佯裝若無其事的道：「時候不早了，我該回去……唔。」

話聲未完，他又吻了她。

「所請不准。」林紹干嚙咬住她細緻的唇，托住她後腦，舌長驅直入她滑細如絲的濕熱小嘴，懲罰性的蹂躪她的唇以安撫他飽受驚嚇的心神──但，撼動的卻是他一向自詡的冷靜自制。

該死的，他在乎她比他想像的還嚴重，早在國中那一年夏天就注定了，他栽在這小魔女的手裡。

這次的吻比上次更火熱狂肆，他的火舌激烈的翻攪她的上髦不客氣的掠奪她的呼吸。她快透不過氣了，感覺每處肌膚、每個細胞都燃燒起來，燒得她幾乎以為會暈過去……

就在她以為會窒息那一刻，他放開了她的唇。「笨，吻了那麼多遍，你怎麼還學不會換氣？」

「我又不是你，經驗豐富。」游家寶氣喘吁吁的白了他一眼，渾然不覺自己的雙手正攀附著他的肩。

「你有我那麼好的老師還不趕快認真學習。」

說著他又靠近她，她在他放大的俊臉逼近時察覺他的意圖，小手擋下他。

誰要學啦！

「你不能再隨便吻我，這是不對的，我不要跟你糾纏不清。」她低喘著警告，只是不具威力，她可以感覺到她的心跳聲，她的肌膚上沾染他的氣息……曖昧的氣氛焚燒著她的身體。

「上訴駁回。」

「你有那麼多女人，幹麼不去找她們發揮你的天賦異稟。」老是耍著她玩，她是女人，希望生命中有個男人能呵護她，愛她──她心知肚明，他倆是不會有結果的。

「你還敢說？這全都怪你！」

「怎麼又是我？」

「你……」因為她們都不是你！

林紹干瞇起一雙眼，熾熱的鎖住她滿是倔強的臉蛋，那晶瑩剔透的雪頰，像是飄上了兩朵淡淡的紅雲，被他淺嘗過的櫻唇，此刻看來艷麗可口……在在撩撥他的冷靜意志。

這遲鈍的女人，他非要讓她知道男人的權威是不容挑釁的。

倏忽床榻一邊塌陷下去，她驚駭的大叫，急忙的將身子挪後，「你……你想幹麼？別過來，我會大叫！」

看她驚惶失措模樣，一抹邪肆勾魂的笑躍上他的薄唇，「你認為你的叫聲能夠傳到外頭就盡量叫吧！」老虎不發威被當病貓。

「你敢過來我就不客氣。」她的拳頭朝他俊臉揮出，另一手支著床榻，借力使力的翻身一踹。

他不慌不忙的扣住她的拳，攫住她的腳踝，「你的繡花拳頭還是省一點用，否則等下沒力氣下床，可別怪我沒有事先提醒你。」刻意地，他用挑逗的視線慢吞吞地掃視著她，灼熱的目光滑過她的眼眉，她艷紅甜美的唇，婀娜的嬌軀，以及那總是會引發他綺念的粉漾雪膚……

「林紹干！」注意到他無禮的視線，她低頭倒抽口氣，連忙揪緊不知何時迸開的衣襟……等等，她記得她穿的是T恤，怎麼會變成黑色的襯衫……還過大……她面容愀然變色，「誰幫我換的衣服？」

「紹干。」

「你……」游家寶怒火中燒，心頭不自主的竄過一陣戰慄，夾雜著惶悚不安和一絲期待……噢！一定是撞昏了頭，她居然覺得他很英俊！

「叫我紹干！」沙啞的低喃，憤怒的她宛若盛開的紅蓮讓人怦然心動，他情不自禁的吻住那嬌艷鮮嫩、令人垂涎的櫻唇。

爭吵歸於寧靜，接著是令人臉紅心跳的喘息嚶嚀。

火熱熾烈的吻燒灼她的唇瓣，從唇向四方延燒，吮咬的吻落在她的眼、她的眉、她的鼻……徐緩的勾挑她的唇瓣，惡意的喃吻微微的使她細緻肌膚的敏感神經感到刺痛。

一雙鐵臂扣住她的腰身，連雙手也被他鎖在腰的兩側，他緊壓著她移動身軀，強悍的蠻力幾乎壓出她胸部的空氣，他男性的驕傲正擠壓著她兩腿中央，某種戰慄的強烈電流通過她的背脊，她感覺到一陣酥麻腿軟，忘形的申吟聲逸出喉嚨。

「你是我的。」當他瘠症的呢喃出聲，熱舌又放肆需索的鑽入她口中攫取甘霖，輾轉的吮吻而下，舔過她下巳，滑過她頸部……嚇，什麼時候她胸罩被……喔，她幾乎沒有意識到他的手已悄悄的潛入她上衣……喔，天！一種未曾有過的戰慄沖刷她全身百海

要掙扎的念頭如雨水被她身上的火焰蒸發了，理性的思緒也漸漸變得模糊，忘了今夕是何夕，頭好昏……

不知不覺天就黑了。

回想起之前的纏綿……游家寶唉聲歎氣，拉高棉被，沒有勇氣看身上的斑斑點點。人都被他吃了，後悔也無濟於事，不過說實話，其實感覺也不是那麼糟。

當浴室門打開，她趕緊裹緊身上唯一的遮蔽──黑色棉被，瞪著他優雅從容的從浴室出來，他下半身穿了條黑色褲子，裸露古銅色結實的上半身，性感俊美得宛若阿波羅神像。

「我應該什麼都不欠你了吧？」

林紹干淡淡睨了她一眼，轉身往床的對面走去。

「那我的衣服可以還給我嗎？」他那不屑的表情實在很傷人，她才不會受他影響，就當一夜情。

「衣櫥在床邊，自己下床拿。」他頭也不回的打開桌上的筆記型電腦，開始工作，似乎當她是隱形人。

沒有枕邊細語，沒有憐惜安慰，還叫她自己想辦法……這男人真是夠無情的。還好她沒有愛上他，她在心裡不斷的告訴自己。

等等，她想起來了，他還欠她一樣東西。「對了，那封信呢？」既然這裡是他家，那信應該也會在這裡。

「什麼信？」他還是沒回頭。

顧不得羞澀，裹緊棉被走下床，她氣沖沖的走到他面前，不喜歡看他的背說話，「那封信是我給卲煒學長的，不是給你的，明明你自己說好畢業要還給我，卻一溜煙的出國去，從此音訊全無。」

林紹干瞥見裹著黑色棉被的她，嗓音變得瘖啞，「那是給我的，當然是我的。」都跟他做了，還對他哥哥那麼念念不忘，他心裡很不是滋味。

該死的女人，她不知道她這副柔媚誘人的模樣是考驗男人的忍耐力？一襲黑襯托出她白嫩凝脂的雪膚，歡愛過後浮現淡淡的粉紅色……她難道不知道他是念在她是第一次不敢要太多……噢！該死的！

游家寶臉泛紅暈，「那是我不小心認錯人。」

「不小心？！」

「你們兄弟外貌有七分像，會認錯人是正常，連畜生都知道不要擋路，身為靈長類之首你應該有自知之明。」

「識人不清的睜眼瞎子，我有哪點像我大哥？」「啪」的闔上筆記型電腦，他不要再當聖人了。

被他粗暴的舉動嚇一跳，她的心打個突兒，怯生生的瞄了瞄他，他好像在生氣？她又沒說錯話？「你……」

不過，說實話，除了身形相似外，他們根本並不像，林紹干輪廓比較深邃，而林卲煒皮膚比較白，林紹干是像劉德華的鷹勾鼻，而林卲煒的鼻子比較高挺，很多人說卲煒學長有外國人血統，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不管啦，你到底要不要還我？」讓她很丟臉的信。

「扔了。」

「啊，你答應的，怎麼可以不守信，我被你奴役那麼多年──」惡勢力下她敢怒不敢言。

「讓你做我的跟班是你的榮幸，別人想當還沒機會。」他的音量陡高。多少女人求之不得，她居然嫌棄？

為了保護她不被狗仔隊盯上，他找來昔日床伴蜜雪兒；為了擔心她第一次，他強忍著慾火不敢要太多；當她追扒手撞到電梯門暈過去，他當眾失控差點把那扒手揍得半死，而這笨女人嘴裡念的、心裡想的卻是該作古的初戀。

「誰愛當你的跟班，我寧可跟卲煒學長也不想跟你。」

瞪著她，他雙目噴著三昧真火──怒火、妒火、慾火！

「他死了。」

「什麼？」

「我說你念念不忘的卲煒學長早八百年就做了閻王的女婿。」這白癡女人，那種白面書生到底哪裡好？

「你胡說，我不相信。」

敢質疑他的話，這小妮子不想活了。「莉莉亞是他和嫂子生的小孩。」他再投下個原子彈轟炸她。

「他結婚了？」怎麼也沒有想到，最景仰、也是她初戀的卲煒學長居然就這麼走了？！莉莉亞六歲，那麼卲煒學長在大學時就結婚了。

「沒有。」未婚生子。

「那、那……你該不會是說他沒結婚就讓人家大了肚子，怎麼可能？說你我還相信……」

觸及他陰沉的眼神，她立刻噤若寒蟬。

「怎麼不說下去？」

「我……我還得上班……」忍住戰慄的感覺，游家寶乾笑著，不著痕跡的腳步退後想落跑，可才轉身她就被攔腰抱住，他帶電的磁嗓在她耳畔呵著熱氣，電得她渾身酥麻。

「沒我的允許，你今天哪也不准去。」林紹干陰惻惻的微笑著，一字一句的強調送入她發紅的耳裡，把她旋過身，惡狠狠的封住了她的唇。

可惡，他非把卲煒的影子從她心底給徹底抹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