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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辛卉】《熱戀情痕之四-我愛你你忘不了她》(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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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24 02:43:20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本帖最後由 love230024 於 2016-8-24 03:20 編輯

內容簡介:
一張報名表,注定了夏海夕與他糾纏不清的命運。
感情好、聊得來,但是她並不想和他發展成這種關係啊!
不管是「哥兒們」還是「菲利浦」,白癡才會繼續當下去。
想逃,竟又成為他工作上的夥伴,這是幸還是不幸?
情感上她可是生手,求求「情場王子」別再戲弄她了吧!  

俊帥的桑冬宇,絕對有讓女人拜倒「西裝褲」下的威力。
只有她安全逃出他的魔掌,甚至還和他稱兄道弟。
怎知在她酒醉、狂吐的那一夜,他竟對她產生了感情?
佳人的媚態使他心醉神迷,為愛他卯起來追追追──  
可這小女子真是氣死人,避他竟避到「出車禍」?!
難道他們的關係,真的就像冬天夏天一樣永無交集嗎……





◎同系列分享:
  1欲知《熱戀傷痕》之一的浪漫愛情故事,請見【唐絹】《 熱戀傷痕之一-我愛你你不愛我》(全文完)

  2欲知《熱戀傷痕》之二的浪漫愛情故事,請見 【安琪】《熱戀情痕之二-我愛你你愛的是她》(全文完)

  3欲知《熱戀傷痕》之三的經典愛情故事,請見【棠芯】《熱戀傷痕之三-我愛你她也愛你》(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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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24 02:45:4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北市某著名明星高中

  新學期開始,走了一批畢業生,新進來一批甫從國中畢業的高一菜鳥,為校園增添了一股活力。

  對新生們而言,學校的一景一物亦同樣充滿新鮮感,大家忙著熟悉環境、認識新同學,另外,還有一項大事──參加社團,這可關乎著高中生涯的精采度!

  不過,也有人意興闌珊、抱著可有可無的態度,走馬看花似的穿梭在各社團服務處之間。

  「學妹,歡迎加入棋藝社,不管是象棋、五子棋、圍棋還是跳棋,包準妳與人對弈穩贏不輸!」

  個子矮小但口才流利的棋藝社社長,跳出來攔住長相出色的學妹,滔滔不絕地進行遊說。

  「沒興趣。」漂亮女生搖搖頭,一臉傲然的離開。

  以她漂亮的外表,所經之處,必定引起眾人注目,每個社團都想招攬她入社,不過,漂亮女生反而更不屑一顧,繼續在攤位中遊走著。

  驀地,她被某社團服務處的人潮吸引,不禁駐足觀望。

  清一色都是女生!

  她倒想瞧瞧是哪個社團,竟如此受歡迎,於是便走近一探究竟──

  「廣告研習社?」她讀出海報上的POP大字,隨後蹙起彎彎秀眉。

  研究廣告的社團,為什麼有那麼多人想報名?!

  漂亮女生的困惑,在看到負責招募新生的學長後,立刻得到解答。

  好帥的男生!是她理想中的白馬王子。

  第一眼,她就被他那俊朗的外型所征服,她明亮的大眼瞬間蓄滿了勢在必得的自信光芒。

  就決定參加廣告研習社吧!為了他,她走進冗長的排隊人群中,憑著「第一眼印象」,便草率決定加入這個她興趣缺缺的社團。

  隊伍以緩慢的速度前進著,但走了一個又排進一個,絲毫沒有縮短的跡象。

  在漂亮女生幾乎失去耐性時,終於下一個就輪到她。

  但外型搶眼的學長也在這同時,對著她開始之後的報名人潮說道:「各位親愛可愛的學妹們,本社名額已滿,所以請妳們另尋中意的社團加入,造成不便實在非常抱歉。」

  他悅耳的嗓音令在場學妹們迷醉,但他宣佈的消息則令她們扼腕。

  怎麼這樣?!她還沒加入啊!

  美少女瞪大眼睛,萬般不甘心。隨後,她念頭一轉,冷不防搶走前面正彎身填寫資料的女生的報名表。

  突如其來的天外一隻飛手,奪走寫了一半的社團報名表,夏海夕手中握著筆,一時反應不過來,整個人呆楞住。

  「喂!讓給我好不好?」美少女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以命令的口氣「拜託」對方。

  「嗄?」夏海夕小嘴微啟,不可思議的望著她。

  這漂亮女生還真……霸道。

  「就這麼說定囉!」漂亮女生對她綻開一記笑,絕美的臉蛋比陽光還燦爛。

  說……說定?!夏海夕的眼睛瞪得好大。「同學,很抱歉,我不能讓給妳。」她伸手又將那紙片搶回來。

  老天爺眷顧她,讓她驚險的吊車尾,這份恩情她絕對要捍衛到底,怎麼可以輕言放棄?

  美少女瞥了一眼報名表上頗有個性的字跡,從容得知對方的姓名。「夏海夕,妳就當是日行一善,以後我會報答妳的。」

  「不行!」夏海夕的態度依然強硬。

  兩個女生就這麼妳拉我扯,脆弱的紙張禁不起這一番激烈的蹂躪,「刷」地一聲,馬上破成兩半。

  「兩位漂亮的學妹。」負責招募社員的男生終於開口,帥氣的臉龐漾著笑容,連太陽都要相形失色。

  兩個女生看看他又看著對方,臉色依然僵硬。

  他莞爾失笑,走到中間後便抽走兩人手中殘破的報名表,語氣輕快地道:「最後兩名新社員,我收了。」

  「咦?」

  兩個小女生頓時目瞪口呆。

  「歡迎加入廣告研習社。」他不吝嗇的對她們展露最親切的笑容。

  從這天起,一張報名表注定了他們三個人的交集,會是一道難解的情結……

  夏日午後,教室著實悶熱嘈雜,夏海夕一刻也待不住,索性拿著飯盒來到屬於她的秘密基地──花園的一棵大樹下。她一邊享受著南風吹拂,一邊安靜的享用媽媽準備的愛心便當。

  不過,這裡似乎有人捷足先登了。

  遠遠地,她便看見大樹下有人影晃動,而且不只一個人。

  有些掃興的垮下肩頭,夏海夕只得打算回到教室接受酷熱的煎熬。但,下一秒,她又推翻念頭,拾步朝大樹而去。

  接近大樹,卻看見了令人臉紅心跳的畫面──一對情侶正陶醉的親吻,完全沒察覺有旁人「入侵」。

  夏海夕害羞的別開眼,血液衝向腦門,臉蛋彷彿著了火。

  咦?她一怔。這兩人好像有點眼熟……

  好奇的偷偷再看一眼,只見他們已結束熱吻,但她「偷窺」的目光,恰巧和男生不經意的視線撞個正著。

  轟!

  是他……廣告研習社社長、好朋友的男友,亦是她暗戀的對象──

  夏海夕的心窩像被重重揍了一拳,悶得喘不過氣。

  笑啊!裝作不在乎……她不斷在心裡對自己咆哮、催促著。

  「嗨!」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終於聽見自己故作輕鬆的語調,若無其事的向他們打招呼。

  「夏海夕。」桑冬宇不疾不徐的喚道,沒有一絲慌張。「來野餐?」他總是戲謔地取笑她的行為。

  「嗯,是啊!」她勉強擠出微笑回應。「不過,我好像打擾到你們了喔?」心明明就好痛,卻只能強迫自己漠視。

  桑冬宇笑而不答。

  「我還是迴避好了。」她盡量讓聲調維持輕快,不允許自己洩露一絲絲難過。

  「海夕,妳帶便當來了嗎?」一道嬌滴滴的嗓音跟著愉快響起,那一張漂亮無瑕的甜蜜臉蛋從男生的背後探了出來。

  「嗯!」夏海夕定住腳步,忍住眼中的酸楚,點點頭。

  「哇!我也要吃。」冉幽嬋興奮的嚷嚷,來到她身畔,接過她手中沉甸甸的便當盒,壓根兒沒發現她的異狀。

  深呼吸、深呼吸……夏海夕調整好紊亂的情緒後,一如常態的面帶笑容轉向他們,嘟著嘴低斥:「別吃光光啦!」

  他們兩人已經擅自打開便當盒,相親相愛的互相餵食起來。登對的俊男美女,美得宛若一幅畫,絲毫沒有她可以介入的空間。

  她黯下眼眸,心口隱隱作痛。

  就這樣吧!三個人的和諧關係,她不想去破壞它。

  或者說,她根本沒勇氣破壞。

  她和冉幽嬋是同班同學,又加入同一個社團。兩人因當初的入團之爭而結識,進入同一社團後,冉幽嬋表現得很積極,最後終於如願以償的和社長桑冬宇交往。

  學校的第一帥哥、才子與新科校花的戀情,很快便傳遍校園。大家對這對郎才女貌的組合都抱持樂觀其成的態度。

  兩人的結合,使他們遍佈滿校園的「親衛隊」心碎了一地、哀號聲四起……

  也包括她吧?自從和桑冬宇相處後,他的博學多聞、對事情的獨到見解和發達的運動神經,讓她和其他女孩一樣,無法自拔的瘋狂喜歡上他。

  可是,她沒有冉幽嬋的自信與勇氣,敢大膽表達對他的喜歡、欣賞之意。只得默默的看著他,便已覺得心滿意足。

  她也覺得,像他這麼優秀的男生,本來就應該配上像冉幽嬋這麼美麗動人的女孩,宛如王子與公主的浪漫童話,他們攜手走向美好的未來。

  但也托冉幽嬋的福,她才能和桑冬宇每天見面、聊天,像哥兒們一樣胡扯。

  對!他們只是一對「哥兒們」,所以,夏海夕必須收起對他的愛慕,小心翼翼的不能露出蛛絲馬跡。

  萬一破了功,她怕連朋友都當不成了。

  完全不想走到那樣的地步。因為,自己是如此喜歡他、希望每天見到他、和他講上兩句話,而那份渴望與日俱增。

  見到他,她好快樂,卻也好痛苦,每天就在兩種極端的情緒中擺盪、度過。

  也許,等到他畢業、不在學校之後,她便能慢慢淡忘他吧!

  夏海夕樂觀的如此想著──

  光陰似箭、時光荏苒,高一生活即將畫下句點。

  大她們兩屆的學長,廣告研習社社長桑冬宇畢業了,畢業典禮那天,冉幽嬋哭得淅瀝嘩啦,面對情人離情依依。

  「小傻瓜,畢業後,我們仍然可以見面啊!」他愛憐地摸摸她烏溜溜的髮絲,溫柔地笑道。

  「人家不想和你分開嘛!」柔軟嬌軀偎進他懷中,她不斷流淚撒嬌道。

  在一旁充當電燈泡的夏海夕,心也幾乎快被感傷與不捨撐破。

  但是她什麼都不能說,僅能把所有喜怒哀樂、酸甜苦辣鎖在心裡,一個人偷偷獨自品嚐。

  「學學人家海夕,妳瞧她多鎮定、多無情。」桑冬宇驀地提及她,語氣中還帶著點揶揄笑意。

  他以為,憑他們不算淺的交情,開點玩笑無傷大雅。況且,互損吐槽向來是自己和夏海夕相處的最大樂趣。

  「大魔頭終於要走了,我高興都來不及,怎麼會難過呢?」夏海夕強壓下悲傷情緒,揚起眉,不甘示弱的反唇相譏。

  「真是沒良心哦!」桑冬宇冷哼一聲。他就是喜歡她的冷靜,不像其他女孩子動不動就會情緒失控。

  和她在一起,感覺很無拘無束,又可以暢所欲言,是個很好的談心對象。而且她對廣告設計的喜愛和出奇不意的妙點子,也總是令自己印象深刻。

  總之,他們很合得來,扣除掉她穿裙子的事實,自己幾乎已把她當成男孩子看待。

  「我的良心已經拿去餵路邊的流浪狗了。」夏海夕也學他冷嗤。

  若真能這樣就好了……沒有良心作祟,她便能不顧朋友道義,大大方方的說喜歡他……

  看他們你來我往的鬥嘴,冉幽嬋覺得自己被忽略而感到相當不快。「海夕,妳可以去別的地方嗎?別打擾我們獨處的時間。」那驕縱苛刻的語氣近乎命令。

  「好啊,你們慢慢聊。」夏海夕爽快的允諾。

  然而,天曉得她得花費多少氣力,才能瀟灑的轉身離開;天曉得,她的每一步都走得如此艱難。

  這一走,恐怕再也見不到他了。夏海夕悲哀地覺得,自己連回頭多看他一眼的資格都沒有。

  就從這一刻起,夏海夕告訴自己,必須徹底將那個男人遺忘。而且她深信,時間將是最好的良藥,可以治癒她內心的傷。

  鳳凰花開,蟬兒在枝頭鳴叫,又是畢業的季節。

  捧著畢業證書,夏海夕做完最後的校園巡禮,站在校門口朝內深深一鞠躬,告別這個她待了三年的校園。

  昔日的一切,猶如走馬燈般在腦海中浮現。

  「畢業了啊……」夏海夕抬頭望著湛藍的天,秀麗的臉龐很平靜。

  今天,她是一個人離開學校的,因為她的好友冉幽嬋,在取得畢業證書後便要趕回家整理行李,準備飛往美國。

  冉幽嬋的家境良好,而她的父母也早已幫她規畫好,高中一畢業,就送冉幽嬋出國深造。

  她並不打算去送機,因為,她害怕──怕遇見「他」。

  與其挑戰自己的意志力,考驗對他的留戀度,不如乾脆當一隻鴕鳥,眼不見為淨才是上上之策。

  兩年了,他帥氣的臉龐、耀眼的笑容,仍不時佔據她的心緒、擾亂她的思考。

  起初,他們三人還會偶爾聚在一起,吃吃飯、看場電影、聊聊天。不過,夏海夕總是會藉故先行離開。

  一方面,她不想當個不識相的「菲利浦」,另一方面,是更不想看到他們甜甜蜜蜜的模樣。因為相較之下,形單影隻的她便更顯落寞。

  到後來,她乾脆直接拒絕,不再接受他們的邀約。

  輾轉從冉幽嬋口中得知,桑冬宇以非常優異的成績考上了第一志願,而且依舊是學校裡的風雲人物,好多女孩子為他瘋狂不已。

  夏海夕不敢問太多,深怕內心深處好不容易凍結的情意,瞬間又再破冰而出,接著一發不可收拾。

  曾經膩在一塊的三人,如今各自分道揚鑣。

  何時再聚首?

  她猜,大概是他們兩人結婚那天吧?若真如此,自己是否真能不帶一絲遺憾,獻上衷心的祝福?

  真的,可以嗎?

  突然,夏海夕敲敲自己的頭,噗哧地笑了出來。

  會不會想太遠啦?她自己才剛從高中畢業耶!結婚這種事離他們都還太遙遠,何必庸人自擾,想那麼多幹嘛?

  一思及此,夏海夕原本沉重的步伐頓時轉為輕盈。

  在此同時她也不忘提醒自己,眼前大考在即,自己還是應該把考大學這件事擺在第一,如果能順利考上理想的學院……

  「只要考進理想中的學校,接下來我就可以好好的、盡情的享受這個美好的夏天。」夏海夕伸了伸懶腰,她相信在不久的將來,就能展開手臂盡情擁抱墾丁的藍天、碧海和沙灘!

  夏天是她的最愛──夏天海邊的夕陽,則是她鍾愛的美景,一如她的名字。

  她決定考完後一定要好好瘋個幾天,其他的事,以後再說吧!

  走在林蔭大道上,夏海夕內心雀躍萬分,總算沒白費高中三年的苦讀。但是興奮過後,取而代之的是一陣陣惴惴不安。

  「他」也在這所學校裡頭。他們會相遇嗎?應該不會吧?校園佔地遼闊、他們的系別又不同,說相遇哪有那麼簡單。

  走在樹蔭下,她貪婪的吸進一大口早晨的空氣,清新的空氣、愉快的心情,令她整個人神清氣爽起來。

  進了大學,夏海夕依舊秉持高中時期兼顧課業和社團的精神。她事先打聽過,學校的「廣告營」是個非常棒的社團,尤其聽說新任社長更是優秀人才。這麼好的機會,對喜歡廣告的她而言,是絕對、絕對不能錯過的。

  嘿嘿!現在就去報名,這麼一大早的,應該不會有人和她一樣勤勞,也該不會再發生三年前「半路殺出程咬金」的戲碼了吧!

  社團辦公室的門已經敞開,裡面卻靜悄悄的不見人影,她站在門口東張西望,正打算離開之際,一道悅耳的男聲突然在耳畔響起──

  夏海夕像被人點穴般,半晌動彈不得。

  這聲音……似曾相識。隨著疑問升起,腦海中冒出一張久違的俊逸男性臉孔。

  她屏住呼吸,沒有勇氣轉身印證。

  「有事嗎?」那聲音逼近她,僅離她約莫三步之遙。

  「呃……」她吞吐著不知如何開口。

  「我是『廣告營』的新任社長桑冬宇,有什麼困難需要幫助嗎?」他好脾氣的繼續問道。

  桑、冬、宇三個字,恍若一枚手榴彈,炸得夏海夕腦袋亂哄哄。

  喔!老天爺!您對我也太好了吧吧吧吧?!淒厲的哀號在她心中久久迴盪不去。

  夏海夕摀著臉,白嫩玉手下是她急於掩飾的苦瓜般表情。

  「哈囉?!」見對方遲遲沒反應,桑冬宇試探性的打招呼,想喚起她的注意。

  打招呼還是落跑?夏海夕反覆掙扎、猶豫不決。

  「如果妳是來當雕像的,那很抱歉,我們社辦還不缺擺飾品。」桑冬宇的語調陡然降低了幾度,隱隱約約的寒意令人有些顫慄。

  夏海夕明白,這是桑冬宇動怒的前兆。

  倘若她想進「廣告營」,勢必有一天會和他打照面,她不想放棄……唉!反正伸頭、縮頭都是一刀,認命吧,夏海夕──

  「嗨!」她旋過身,揚起手,用滿面笑容回應身後的他。

  桑冬宇怔楞須臾,才準確無誤地喊出她的名字。「夏海夕?!」

  許久不見,她的頭髮長了,臉上還化著淡淡的妝,清麗的模樣,讓桑冬宇一時之間無法和高中時清湯掛面的她畫上等號。

  「Bingo!」她俏皮的彈彈手指。

  他笑開來,模樣更形帥氣。「妳又成了我的學妹?」他並不感到意外,他所認識的夏海夕成績向來名列前茅。

  「不歡迎嗎?」她皺起秀眉,佯裝生氣的睨著他。

  許久不見,他迷人的笑顏仍深深撩撥她的心弦。

  隨著年紀增長,他變得更成熟、穩重,也增添幾分男人的內斂,看著他,她心跳不由得加速起來。

  「歡迎之至。」桑冬宇開玩笑的加重語氣,故意發出邪惡的笑聲。「我、絕、對、會、好、好、照、顧、妳、的,親、愛、的、學、妹!」

  見到昔日的「好哥兒們」,他不禁心情大好、玩心大起,只想逗弄她。

  說笑之間,兩人的距離又縮短了許多,彷彿又恢復了兩年前的熱絡與熟稔。

  「走吧!我帶妳四處逛逛。」桑冬宇盡責地扮演學長的角色,自告奮勇充當導遊,引領菜鳥學妹認識環境。

  「可是,我還沒報名……」她嘟囔著。

  「名額為妳而保留。」他關上社辦的門,不假思索便牽起她的小手,迅速帶她離開。

  他的言行舉動讓夏海夕的血液為之凍結,心跳更如擂鼓。瞬間,她刻意壓抑的情意又開始為他而沸騰。

  她還是抗拒不了他的魅力,這一生注定為他沉淪,逃不了也躲不過。

  當他毫不避嫌的牽著她在校園走動,臉上還掛著超級燦爛的笑容時,立刻引來不少旁人的好奇眼光,夏海夕突然覺得芒刺在背。

  「學長……」明哲保身,她不想剛進學校就四處樹敵。「我自己看看就行了,你不需要這麼麻煩……」

  「一點都不麻煩。」睨她一眼,桑冬宇不接受她客套的表現。

  沒想到,兩年不見,他竟變得霸道了。夏海夕抬頭望著他俊美的側臉,心口漫過淡淡的甜蜜與哀愁。

  「佔用你的時間,不太好。」她繼續掙扎。

  「我們是好哥兒們,妳忘了?」他停下來面對她,嚴肅地道。

  這一番話猶如當頭棒喝,猛然將她拉回現實,提醒她不必癡心妄想。

  是呵!他們是「哥兒們」,永遠的哥兒們──代表,他永遠也不會喜歡上她。

  況且,他已經有個美麗動人的女友,雖然如今分隔兩地,但王子與公主的戀情依舊火熱。

  淚水驀地湧上眼眶,連她自己都措手不及。

  「怎麼了?」見她落淚,桑冬宇不禁緊張的問道。

  「沙、沙子跑進眼睛了。」胡亂扯了個謊,夏海夕便甩了他的手慌張跑開。

  「沙子?」桑冬宇瞇起眼,目送她漸行漸遠的背影,終至消失在視線範圍。

  女孩子一旦變得多愁善感,通常就是為情所困。

  他的好哥兒們戀愛了?

  心頭掠過一抹複雜的情緒,桑冬宇頓時覺得心頭悶悶的,思緒有些紛亂。

  有機會,他倒想會會對方,幫她鑒定鑒定。若不符合他的審核標準,他可是會勸她:下個男人會更好。

  但他並不知道,他對她的關心與在乎,其實早已超過了「哥兒們」的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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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24 02:48:13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五年後

  自大學畢業後,夏海夕憑著優異的學歷與成績,很快便獲得一家著名廣告公司的青睞,成為該公司企劃部的一員,絲毫沒有「畢業即失業」的煩惱。

  轉眼,她工作已經滿一年,雖然每天必須絞盡腦汁擠出與眾不同的點子,不斷地加班、在公司過夜已屬家常便飯,她依舊樂此不疲。

  每當苦思許久的企劃被採用後平面化、影像化,無與倫比的成就感讓她先前的煎熬都顯得微不足道。

  這種如同浴火重生般的痛快,是會讓人上癮的。也許,喜歡創作的人,多少都有點自虐傾向吧!

  剛交出一份食品公司的廣告企劃案,夏海夕根本沒力氣爬到沙發上,直接累得趴在桌上昏睡。

  像這樣的景像在廣告公司是常態,而非奇觀,沒有人會當一回事。

  隱隱約約,一道微弱卻持續不輟的聲響傳進耳朵,驚擾她的神經。

  「唔……」

  她皺起眉,發出不耐煩的呻吟,但仍沒有醒來的跡象。

  那不知名的噪音似乎感應到她的脾氣,驟然而止。昏沉的夏海夕眉心鬆開,又陷入深沉的睡眠中。

  不知經過多久,那嗡嗡嗡的聲音又來報到,硬是將她從睏倦中吵醒。

  「可惡……」她緊閉著眼,咬牙切齒的低咒。

  她的眼皮重得恍若灌了鉛,壓根兒不想睜開,遂伸長手臂隨意揮了揮。

  吼!到底是什麼見鬼的聲音在叫?

  終於,她抄起電話筒,把它「掛」在耳朵上,腦中仍是一片空白。

  「請問,是夏海夕嗎?」

  低緩醇厚的嗓音如微風般,刮搔著她的耳膜。

  唔,好舒服……她咕噥了聲,解開眉心的死結,嘴角微微上揚。

  「請問,是夏海夕嗎?」聽見她睡意濃烈的呢喃,對方遂加大音量,很有耐性的再重複一遍。

  咦?她的眉毛動了動。

  「夏海夕,限妳在十秒內醒過來。」對方壓低了嗓子,恫嚇性十足。

  「呃……」她的瞌睡蟲跑了一半,理智還在跟頑強的另一半抗戰。

  「你是……」神智逐一歸位,她心中有了答案,卻不敢確定。

  「醒了嗎?」對方的聲音中挾著一絲笑意。「聽好,接下來我所說的每個字,都關乎著我們的未來。」

  我們的未來……我們的……夏海夕揉了揉眼睛,和瞌睡蟲的作戰終於成功。

  「桑、學、學、學長?」欸欸欸?!她現在到底是不是在作夢?

  沒理會她的驚訝,桑冬宇逕自道出來電目的。「海夕,妳願不願意跳槽,到我的工作室幫忙?」

  她晃了晃小頭顱,試圖讓腦袋清醒一點。「跳槽?」

  「對,妳願意嗎?」雖是詢問,但桑冬宇沒挖到人可是絕不罷休。

  突然要她離開待遇極佳、福利良好的大公司,到自己剛成立的工作室,著實是委屈她了,可是,他不想錯過像夏海夕這樣優秀的人才。

  為了壯大工作室,甫創業的桑冬宇接下不少case,但光靠他一個人又吃不消,聘請其他人又有理念不合的顧慮。左思右想,不由得想起了她。

  相識多年,他們的默契自不在話下,再加上夏海夕獨特的創意和設計功力亦十分了得,又有工作經驗,絕對能帶來廣大的效益。

  但誰也沒把握一定會在廣告業界大放異采,想成功,必須要有機運與實力。

  手中握著話筒,夏海夕的腦袋完完全全呈現空白狀態。

  「海夕?學妹?」男人輕喚著,以為她又昏睡了。

  「……我在。」慢了幾拍,她恍惚的回答他。

  「如何?願意幫我嗎?」桑冬宇提高音調,緊迫的追問著。

  電話這一頭的人其實還有點狀況外,但聽見他聲聲句句的懇求,夏海夕怎麼可能拒絕?

  打從知道對方的身份起,她握著話筒的手,沒有一刻停止發抖過。

  對這個人,她向來沒有免疫力。

  「海夕,現在只有妳能幫我了。」不是灌迷湯,但他本人卻比迷湯更具效用。

  他一句句的話令她心陡然一震,繼而撲通撲通狂跳。「只有妳能」這幾個字,像魔咒般迷惑了心神,夏海夕全然失去自主能力。

  「嗯……」她吶吶的頷首。

  「就當妳答應了。」桑冬宇不再給她任何機會反悔,還乘勝追擊的提出邀約。「今天晚上有空嗎?我請妳吃個飯,讓我們好好聊聊。」

  「咦?」她徹底回魂,思緒也回復清明。

  「晚上七點,我去妳公司接妳。」交代完畢,桑冬宇馬上掛斷電話。

  「ㄟ──」呆滯的她瞪大眼,小嘴也張得好大,發出超誇張的疑惑單音。

  同事們全被她突兀的叫聲嚇了一跳,責難的、關愛的眼神紛紛投射過來。

  「抱歉、抱歉,吵到大家了。」夏海夕窘然的頻頻鞠躬致歉。

  從結束通話開始,她便坐如針氈、忐忑不安,來來回回走動了好幾趟,卻始終無法靜下心來。

  她要和他見面了!

  他大學畢業後便出國攻讀碩士,這期間他們久久才互通一次e-mail,見面就更甭提了。

  最後一次收到他的e-mail是半年前,字裡行間透露著將要回台灣創業的意願。

  創業維艱,志願遠大的學長恐怕沒空理她這個「學妹」兼「哥兒們」吧!

  而自身的工作也是一忙起來就焦頭爛額,完全不知今夕是何夕,基於諸多理由她也未再捎信給他。

  花了好大一番心力才又把那份愛戀重新鎖進心底深處,夏海夕藉由日復一日的繁重工作來麻痺思念,以為這樣便足夠欺騙自己的知覺。

  然而這一通不期然的電話,輕易就粉碎了她長久以來的努力。

  她該怎麼辦?

  逃避?

  在抱頭猶豫了三個鐘頭後,夏海夕做出決定,她迅速收拾好包包,以沖百米的速度飆出辦公室。

  回到家、洗過澡,她想好好補個眠,可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索性瞪著天花板獨自發呆。

  快七點了……

  視線瞟向一旁的手機,鼓擂般的心跳不自覺又加快。

  半小時過去……電話始終沒有動靜。

  她眨眨酸澀的雙眼,覺得自己蠢得無可救藥。

  她到底在幹什麼啊?既然打定主意不想再和他見面,現在卻又期待他的來電,這不等於自打嘴巴?!

  夏海夕拉起棉被蓋住臉,巴不得悶昏自己,就可以停止胡思亂想,圖得一時半刻的心靈平靜。

  又掙扎了約莫半小時,夏海夕猛然坐起身,用力的揉著臉。她狠不下心放人家鴿子啦!

  不管對方是誰,她都沒辦法惡意失約,雖然說這次的邀約她並沒有明確答應。

  八點多了,桑冬宇還是一通電話也沒打來,這表示他放棄了嗎?

  這個推論讓夏海夕感到無比洩氣。

  就跑一趟吧!若學長還在,她就接受他的挖角。要是離開了,就當是老天爺的旨意要她斬斷情絲。

  下床換了套衣服,夏海夕慌忙抓起鑰匙、騎著100c.c.的摩托車飆回公司。

  抵達時,她緊張的四處張望。沒人?四下都沒有類似他的身影,一陣失落與失望突然襲上她的心頭,夏海夕沮喪地坐在公司外的花台上。

  夏海夕,妳這個大豬頭!明明就好想他,想得胸口發痛呀!

  機會來了,妳卻孬種的逃掉。機會消失了,又只會坐在這裡自憐自艾,懊惱有什麼用?

  生氣的猛捶腦袋,完全沉溺在悔恨中的夏海夕,根本沒看見前方一抹頎長的身影逐漸逼近她。

  「海夕?」突然傳來的溫柔語氣帶著點試探。

  她全身肌肉僵硬,沒勇氣抬頭看他。

  「夏海夕?」他索性蹲下身確認,再十公分,就會碰到彼此的鼻尖。

  男性的氣息迎面撲來,取代了週遭的空氣,她頓時呼吸困難、手心冒汗。

  就著微弱的燈光,桑冬宇細細打量著她的臉蛋──

  鵝蛋臉、細緻的皮膚,還算挺直的鼻樑以及一張微抿的嘴,眼睛則緊緊閉著,好像看見什麼可怕的妖魔鬼怪。至此,他還不能完全確定眼前人兒的身份,直到一股清新的薄荷味在自己鼻端繚繞──

  「我有那麼嚇人嗎?」俊臉驀地垮下,心裡實在不太舒服,原本低沉好聽的口吻聽起來近乎質問。

  過近的距離搞得夏海夕臉紅心跳、神思恍惚,心臟快要負荷不了。

  「你、你別靠那麼近。」小頭顱垂得更低,喉中彷彿有硬塊,她勉強嚥下口水擠出話來。

  明明是因害羞而手足無措,但此刻聽起來卻像不喜歡而生氣。

  他起身,退離她兩步,有時候,他覺得學妹似乎討厭他。

  總是動不動就叫他閃遠一點、不要靠她太近……諸如此類的話,彷彿自己身上有致命傳染病似的。

  「我肚子餓了。」桑冬宇攏起眉峰,口氣不佳的盯著她說道。

  久別重逢,她不但遲到,態度也冷淡而疏離,令他心裡相當不悅。

  「喔……」喉嚨好乾澀,夏海夕應了一聲。

  他嘖聲輕斥。「妳何時變得這麼磨磨蹭蹭的?一點都不像當初那個豪爽海派的夏海夕。」

  好心情被她的陰沉破壞殆盡,對於「哥兒們」的轉變,桑冬宇感到莫名失望。

  才進入職場工作一年,就足以顛覆一個人的原本個性?社會還真是個超級大染缸──他不滿的想著。

  她真的不再是他熟悉、欣賞的那個開朗爽直的夏海夕?

  他近似指責的口吻,深深刺痛了一顆充滿愛意卻又脆弱的心。

  其實她只是不曉得該以什麼面貌、什麼心態面對他。她沒有把握,能將把持多年的心意深深隱藏而不洩露半分。

  「我……我胃有點痛,我們下次再約出來聊好不好?」很孬種的,自己居然想出這種臨陣脫逃的方法。

  「不好。」俊臉冷冷的覷著她,他堅決的回答完,隨即冷不防捉住她的手,大步朝停車場方向走去。

  夏海夕愕然地被他霸道卻不粗魯的動作拉著,心頭的小鹿瘋狂亂撞,藉著手心傳來的,是一個厚實、溫暖,男人的大手。

  桑冬宇展現風度為她打開前座車門,等她坐定,自己再繞回駕駛座,這才得以看清她的容貌──一頭栗子色的微鬈及肩長髮,眉眼間多了一股過去所沒有的女性柔媚韻味,一襲合身的雪白T恤及白色低腰休閒棉褲,勾勒出美好的女性曲線。

  雖然和時下年輕女孩的裝扮無異,但夏海夕完全有著屬於她的清雅氣息,是那種望一眼便令人如沐春風、舒服自在的美感。

  渾身散發著率性與嬌憨的氣質,渾然造就一個全新的、他所陌生的夏海夕,這竟是種莫名親近又疏遠的奇妙感受。

  他不避諱的凝眸注視,教她不由得神經緊繃,臉頰發燙。「幹嘛?!我頭上長角、還是臉上留鬍子?」言不及義的話自她口中吐出,企圖化解尷尬的氣氛。

  桑冬宇沒收回視線,但他發出真心真意的讚美:「妳變漂亮了。」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你、你別以為這樣說,我就會答應跳槽。」

  她能盡量不結巴,卻無法控制不臉紅……噢,糗斃了。

  面前的男人笑而不語。沒有遺漏她臉上的紅暈與羞赧的表情,此刻,他完完全全以審視「女人」的角度看待她,而非以往談天說地的「哥兒們」。

  是什麼原因改變了她?他不禁好奇。

  「到底走不走?不走我要回家了。」夏海夕作勢要下車,企圖轉移他可怕的注意力,好避免他如火般的視線持續蔓延,將她全身烤焦。

  桑冬宇一急,趕緊拉住她的手臂,輕聲取笑道:「咦?豪爽的學妹什麼時候也學會鬧彆扭啦?」

  「我真的要回家了。」她驚慌地甩開他的手,噘起唇嚷嚷。

  「好啦,不逗妳了。」桑冬宇噙著笑,即刻啟動引擎、踩下油門,單手操控著方向盤。

  就是這種舉手投足間的從容與優雅,讓自己的心為他瘋狂躍動,一刻不得閒,但永遠都只能是秘密,一個深藏不露的秘密──

  夏海夕連忙別開眼,望向窗外一一飛掠的風景,心中既鼓脹也空虛……

  一頓晚餐下來,她始終食不知味。

  原以為時間能沖淡、消滅感覺,但在她身上卻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

  對座的男人,是她從高中起就暗戀的對象。八年了,愛戀他的程度始終未因時光流轉而遞減。

  連自己都厘不清究竟是什麼原因,導致她如此死心眼,竟對他念念不忘?

  痛苦的根源,就在於他是好友的男朋友,而她是他的哥兒們,倘若她執意吐露情感,便等於惡意破壞三人的友誼。

  她的犧牲若能換來他們兩人穩定的感情和堅定的友誼,一切就都值得了。夏海夕並不覺得自己委屈……

  「妳有在聽我說話嗎?」桑冬宇凝睇著她若有所思的臉龐,沉聲地問。

  這小妮子從頭到尾都在神遊,根本沒將他放在眼裡、沒把他的話放在心底,完全漠視他的存在。淡淡的不悅逐漸在桑冬宇胸口凝聚。「在想什麼?男朋友?」

  是了!就是因為戀愛,才會讓一個女人在個性及外表上都產生改變。

  認識這麼久以來,她的感情世界始終低調神秘,從沒聽她表示喜歡哪個男生。在她開朗的外表下,偶爾不經意的沉思與心事重重的模樣,又好像心有所屬……

  夏海夕搖搖頭,存心逃避這個尷尬的話題。「抱歉,你剛剛說什麼?」

  她的刻意隱藏,令他更加不快。桑冬宇自認一向樂於和她分享心事,但她有困擾卻對他隻字不提,實在太不夠意思。

  「關於跳槽的事,妳考慮得如何?」強壓下心頭的躁悶,桑冬宇悶悶地道。

  「嗯……」只聽得她低頭沉吟。

  拒絕:讓彼此漸行漸遠,終至成為兩條平行線。答應:她將終日繞著他旋轉,將自己陷於深淵中。

  「海夕,我是真的需要妳幫忙。」個人情緒先擺一邊,他再三傳達求才若渴的迫切心意。

  「妳真的忍心見死不救?」

  這麼說並非誇大其辭,再不找個得以信任的人分擔手邊的case,他遲早不是累死就是被業主追殺。

  「我不知道。」她煩躁道。「你去找別人啦!」自己還是比較偏向退縮。

  「我只要妳。」黝深黑眸閃著不容置喙的光芒。

  又來了。一旦牽扯到心愛的人,她的爽朗乾脆就會變得毫無用武之地,整個人也優柔寡斷、猶豫不決。

  唉!她好討厭這樣的自己。

  「怕男朋友誤會?」

  桑冬宇試著猜測她的顧慮。「妳那麼在乎他?」驀地,心底竟對她的「男朋友」產生一股莫名的敵意。

  「不是啦!」夏海夕有氣無力的反駁。要是有男朋友,事情就好辦了嘛!

  「有任何條件,妳儘管提出來,我絕對盡全力滿足妳的需求。」他展現十足的誠意,也擺明不給她拒絕的餘地。

  「再讓我考慮幾天。」夏海夕低著頭,無精打采的推托。

  察覺出她的疲憊,桑冬宇也不忍再逼迫。「三天!三天後,我要妳給我一個完整的答覆。」

  她默默沒搭腔。心愛的他怎麼明白?她的煩惱總因他而起。

  她抬頭,瞥見他緊繃的臉部線條……似乎在生氣?!

  為什麼?好大一個問號浮現在她腦海。是因為她沒有應允他、欣然接受他的挖角嗎?

  到底,她該因為他的重視而高興,抑或難過?類似的迷惑,那麼多年來在她心中始終沒有確定的答案。

  三天後,兩人再度碰面。不等他開口,夏海夕搶佔先機、劈頭便問:「何時開始上班?」

  怔了下,桑冬宇隨即會意過來。

  「妳答應了?」語氣中有掩不住的興奮。

  「我就知道妳不會讓我失望的。」

  這也是她的悲哀之處──夏海夕在心中無奈輕歎。

  撇開對他的感情不談,朋友有難,她向來無法坐視不管、置之不理。更遑論他在她心中,具有屹立不搖的特殊地位。

  「先聲明,我可不充當打雜小妹跟會計喔!」她努力地在他俊朗的笑顏下,保持一絲絲僅存的理智。

  「沒問題。」桑冬宇答得爽快,滿心歡喜地舉起酒杯,邀她共飲。「慶祝我們成為工作夥伴,乾杯!」

  他孩子般開心的笑容,深深烙印在她心版上。

  沒有退路了。

  夏海夕將杯中物一飲而盡,無言的品嚐那份醇美與苦澀,一如她的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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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24 02:49:26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蛻變廣告工作室」成立甫滿半年,成員已從兩個人擴編為八人,成長速度可謂驚人。

  下午三點,約五十坪大的空間裡飄散著一股濃郁咖啡香,令大夥兒原本昏昏欲睡的萎靡精神為之一振。

  「大家休息一下吧!」夏海夕端著托盤,將七隻造型、顏色迥異的馬克杯一一放在杯子主人的桌上。

  有人糖要兩勺、有人兩球奶精不加糖、有人一球奶精兩球果糖、有人堅持要咖啡糖棒、有人非某家廠牌奶精不喝……至於老闆只鍾情黑咖啡,每個人的好惡她都記得一清二楚,也都完全滿足他們的需求。

  「海夕,謝啦!」

  同事們啜著香醇的咖啡,發出幸福的歎息。

  每天這個時候,大伙便會停下手邊的工作,好好享受忙碌中短暫的休憩時光。

  「茶几上有點心。」她笑著提醒大家,然後轉身進了「總監」辦公室,輕輕的敲了敲門,靜待門那端的回應。

  「請進。」一道略顯疲憊的男性醇嗓,透過門板緩緩傳了出來。

  她推門而入,捧著托盤站在總監辦公桌旁,笑臉盈盈加以輕快的語氣,對盯著電腦螢幕的男子道:「大老闆,休息一下,喝了再上。」

  聽到熟悉又充滿活力的聲音,桑冬宇終於捨得移開視線,端起杯子品聞著怡人的氣味,啜了一口黑咖啡。

  熱而不燙口的液體滑進喉嚨、流入胃袋,咖啡因彷彿馬上發揮了效用,讓他紊亂的腦袋頓時清明不少。

  「Thank  you。」揚了揚馬克杯,他向她輕聲道謝。

  「還有下午茶點心。」夏海夕將一隻精美的小瓷碟和擦得晶亮的叉子,雙雙放在他面前。

  「重乳酪蛋糕?」見狀桑冬宇興致高昂的挖了一大塊蛋糕,隨即送入嘴裡品嚐那濃郁的香甜。

  香濃可口的乳酪、甜而不膩的焦糖慢慢在口腔中化開來,完全征服了他挑剔的味蕾。

  夏海夕在一旁候著,仔細觀察他的表情。

  這幾天,桑冬宇的情緒似乎頗為低落,眉宇間鎖著淡淡憂鬱。但既然他沒主動提及,自己也不打算追問。

  「一百分。」桑冬宇露出讚賞的笑容,對這茶點給予極高的評價。「這麼好吃的東西哪來的?」

  看到他真誠的笑容,夏海夕總算稍稍鬆了一口氣。「業主送的。」她隨口道。「如果還想吃,冰箱還有,大老闆請自取。」她的表情平靜,內心卻飄浮著喜悅的泡泡。

  他攏起俊眉,不滿地睨她一眼,輕喟道:「可不可以別叫我大老闆?」不管他怎麼聽,都覺得這其中調侃和戲謔的意味濃厚,似在譏諷他的不守承諾。

  當初,她挑明了不當打雜小妹和會計,自己則信誓旦旦的允諾。

  後來實在因人手不足,夏海夕終究還是身兼多職,把每件事情都處理得有條不紊,一點都不勞自己費心。

  她所做的事超過他們約定的範圍太多太多,縱使他再給她額外的獎金,也無法表達所有的感謝和愧疚。

  也因為有夏海夕的幫忙和協助,「蛻變工作室」才能在最短的時間內上軌道,並在廣告界嶄露頭角、受到矚目,業務蒸蒸日上、更形穩定。

  當然,夏海夕的設計、企劃專才,也受到客戶、業主們的大力稱讚與信賴。

  他可以確信,「蛻變」未來的前景會越來越美好。

  夏海夕頑皮地朝他吐了吐舌頭,不置可否的想退出辦公室。

  在她壓下門把之際,桑冬宇驀地叫住她。

  佳人回頭,清麗的臉龐寫滿疑惑。

  「今天晚上,陪我去應酬。」他瞅著她,篤定的提出邀約。

  夏海夕瞠大眼,難掩詫異之神色,原本就蕩漾的心湖更是掀起一波波漣漪。

  見她有所遲疑,桑冬宇微蹙眉峰、神情嚴肅。「不行嗎?今晚有約會?」

  「有算加班費嗎?」只見她故作驕傲的揚起下巴反問。

  他明白她是故意找碴,並非真的計較金錢,這一點他可以百分之兩百的肯定。「這是老闆的命令,不得違抗。」板起俊臉,他也和她演起戲來。

  兩人相視對峙,隨後很有默契的笑出來。

  「好吧!我向我男朋友報備一聲。」不知為何,夏海夕突然想試探一下他的反應……

  明知不應該、也知道是多此一舉,但就是忍不住想測試自己在他心中,是否佔有一點點份量,只要一點點,便已足矣。

  一道詭異的妒意掠過桑冬宇心頭,迅速得讓他尚不及釐清,便已隱沒在心底。

  她小心翼翼觀察他的表情,發現沒有任何異狀。劇烈的失望強襲她的心臟,胸口像被一塊大石壓著,無比的沉悶、壓抑。

  忽然,室內陷入片刻靜默。

  「六點整,我們準時離開。」桑冬宇又調回正題。

  「我知道了。」扯開僵硬的嘴角,夏海夕默默開門未再逗留。

  關上門的瞬間,肩頭整個垮下,她失望地吁了一大口氣。

  這不啻是一種最甜蜜的折磨。

  每天每天,她都能和愛慕的人見面、說話,偏偏就是不能讓滿溢在心口的迷戀曝光。這需要何等高超的演技,才能這樣繼續與他稱兄道弟、漫無天際的閒聊,但就是不能觸及男女之情。

  總之,她是最沒用的膽小鬼。

  回到座位,夏海夕拚命強迫自己忘掉兒女私情,專心於好不容易爭取到的知名啤酒廠商的平面廣告。

  一旦著手工作,她便會全心全意投入,暫且忘了時間和煩惱。

  傍晚六點鐘一到,桑冬宇準時步出辦公室門口,一身西裝將他身材襯得英挺高大、容光煥發,完全看不出之前為了case而勞心費神的疲累。

  「該走了。」他來到夏海夕身畔,低聲地提醒她。

  眼睛仍緊盯著電腦螢幕,小女人分神回道:「再等我一下下。」此刻她做得正起勁,完全捨不得中斷。

  「沒時間了。」大掌直接覆住她操控滑鼠的小手,牽引著幫她存檔。

  無心的舉動,竟引得她心湖蕩漾;鼻端縈繞著他身上散發的淡淡古龍水香氣,慢慢、慢慢侵蝕她的神經,夏海夕有片刻失神。

  「別發呆了。」桑冬宇緊握住她的手,替她拎起包包,在員工驚異的目光下拉夏海夕步出公司大門。

  完全沒察覺到他們之間的互動,看在其他人眼中,並非是老闆與員工,或學長與學妹的關係那麼簡單,這根本像是一對半公開的戀人。

  夏海夕任他牽著手,訝異地忘記了反抗,兩抹紅暈妝點著她的嬌容,心中的羞澀與雀躍不言而喻。

  直至車子啟程,她急速的心跳依舊平靜不下來。

  「很熱嗎?」他睇著她,動手將冷氣轉強。

  「沒有啊!」夏海夕羞得別開臉,企圖隱藏自己的困窘。「待會兒要去什麼地方,我穿這樣適合嗎?」

  他掃了她的穿著一眼──T恤、低腰牛仔褲和帆布鞋,只得搖頭揶揄道:「妳穿這樣,大概只適合去路邊攤吃麵。」

  「那怎麼辦?」秀麗小臉霎時蒙上一層驚慌。「我回家換?」

  「太慢了。」桑冬宇不打算採用她的建議,雖是臨時起意,但他早已想好因應之道。

  百萬名車在一家名牌精品店門口停下,他催促她下車。

  夏海夕只能默默跟在男人身後,踏進那寬敞明亮的高級名店裡,涼爽的空調讓她通體舒暢。

  她好整以暇的站在角落,用讚歎的目光觀賞著時尚前衛的室內設計,以及一室美麗卻昂貴的衣物配件。

  「喜歡哪一件?」桑冬宇踱至她身邊,聲調柔嗄的問道。

  「咦?」不明究裡的望著他。「喜歡又怎樣,我又買不起。」就算買得起,她自己也沒機會穿。

  待在電腦前絞盡腦汁,卻穿戴幾乎要花掉她三分之一以上薪水的衣服、包包或鞋子,那豈不是太糟蹋了?

  「喜歡哪件?」他再追問一遍。

  「沒有。」夏海夕搖頭。

  「那就由我做決定。」他指著一襲黑色綴亮片的洋裝,交代售貨小姐取出她的size。

  夏海夕瞠大眼,狐疑萬分的問道:「我的size?為什麼要我的size?」

  桑冬宇白她一眼。「當然是給妳穿的啊!」

  「我?」她更加一頭霧水,急忙澄清。「我不需要啊!」

  「妳不會真想穿成這樣陪我赴約吧?」睨著她一身輕便的打扮,桑冬宇又好氣又好笑地道。

  他帶她來這家精品名店,就是為了買她的衣服?!

  唔……幸好有帶信用卡。唉!真是荷包大失血啊!

  售貨小姐取來他指定的洋裝,領著夏海夕進入更衣室。

  在她試穿的同時,桑冬宇又挑了一雙黑色真皮細跟鞋,吩咐售貨小姐送進去給她搭配。

  十分鐘後──

  夏海夕站在穿衣鏡前,對鏡子另一端的窈窕身影發呆。

  「哇!好漂亮喔!小姐的身材真好,皮膚也好得驚人。」負責接待她的售貨小姐,不斷由衷地給予讚美。

  「是……是嗎?」夏海夕存疑的低聲呢喃。

  「不信,問問妳男朋友呀!」售貨小姐轉身徵求後頭男人的同意。

  桑冬宇沒有糾正對方的說辭,眼中雖流露著讚賞與認同,語氣卻十足戲謔。

  「嗯!完全換了一個人呢!」

  「男朋友?!他不是……」夏海夕的心口陡然一縮。抬起頭,透過鏡子看見他深情的凝視,心又不禁的失序亂跳。

  一瞬間,她幾乎以為他對自己有著不同於朋友的感情……

  捕捉到她羞怯的眼神,他衝著夏海夕瀟灑一笑,繼而取出白金卡遞給店員小姐。「麻煩妳順便把她的工作服包起來。」



    「等等……」突然意識到他結帳的舉動,夏海夕忙不迭地制止。

  他則扣住她的皓腕,隨即招來另一名小姐。「麻煩妳,幫她上個妝,我們趕時間。」

  「好的。」店員微笑應道,眼睛閃閃發光──看著養眼的帥哥,她已經樂得快暈了。

  約莫二十分鐘後,夏海夕頂著一臉合宜的妝容出現在他眼前,忐忑且侷促的接受他的「檢驗」。

  桑冬宇瞇起眼瞅著她,不發一語。

  第一次看到她如此女性化的裝扮,新鮮之餘也令他備感驚艷。

  眼前的夏海夕就像一塊璞玉,在經過雕琢後,完全散發出絢麗奪人的光采。

  他的眼神彷彿看到稀有動物般驚奇,夏海夕彆扭的垂下頸子,板起俏臉悶聲質問:「幹嘛?我看起來很奇怪嗎?」

  他的劍眉高高挑起。「是滿奇怪的。」原來她穿起洋裝,竟是如此性感、如此的女人味。

  高中時,看她穿著中規中矩的百褶裙,怎麼看怎麼不對勁。但現在的她卻沒有絲毫突兀感,反而令人眼睛為之一亮。

  當下真有種「醜小鴨變天鵝」的謬想。

  「那還真是抱歉喔!」夏海夕把他的回答解讀為不適合,她忿忿的口吻帶著點賭氣意味。鼓脹的心頓時宛若洩氣的汽球,變得空虛、疲軟。

  這是當然,因為,他只把她當「哥兒們」看待!而非把她當成女人……

  無論再怎麼努力,他永遠都不會以欣賞「女人」的角度來看待自己。

  因此,哪天她突然向他告白,大概只會嚇壞他吧!

  剛剛還被誤認為是她男朋友,他一定覺得很噁心。

  夏海夕胡亂的鑽牛角尖,心情完全跌至谷底。

  桑冬宇揚唇輕笑,嘴角漾著淡淡的寵溺,拎起裝著她舊衣物的紙袋,另一手則自然牽起她的柔荑──

  夏海夕卻在下一秒掙開他的大掌,踩著高跟鞋逕自步出店外。

  即使修長的倩影看來婀娜多姿,桑冬宇卻無暇欣賞。

  他收攏五指,被她突如其來的拒絕搞得尷尬不已。「鬧什麼彆扭?」皺著眉低語,自己實在摸不著她的心思。

  難道,換上女人味十足的衣服,連性格也會為之丕變?這一點都不像爽朗又禁得起玩笑的夏海夕。

  桑冬宇心裡有點不太適應。

  在預約的餐廳等了十分鐘後,桑冬宇突然接到電話。

  察覺出他的神色不太對勁,夏海夕關切道:「發生什麼事了?」

  「陳董臨時有事不能來。」他輕描淡寫帶過,表情已不若剛才的緊繃。

  本來有可能談成一筆幾百萬的生意,看來勢必得延後,乍聽對方更改碰面日期時,桑冬宇起初有點火大。

  但轉念一想,賺到了一個悠閒的夜晚和一頓美食,倒也不算太壞。

  自己已經好一陣子沒能好好吃一頓飯,今晚他可要大大享受一番,彌補之前囫圇吞棗、草率進食的行徑。

  「那……怎麼辦?」夏海夕的心跟著往下沉。

  晚餐就此結束?和他的獨處也宣告終止……

  「既然都來了,就讓我們好好吃一頓晚餐。」他開始專注在菜單上,點了好幾道珍饈佳餚。

  趁著點菜的空檔,夏海夕才得以肆無忌憚地凝視對座的他,反覆在心中描繪著他的眉眼、說話時的自信與從容,以及任何細微的臉部表情。

  雖已深烙心版,她仍不厭其煩、樂此不疲。

  一對濃眉、一雙迷人深邃的鷹眸、高挺的鼻樑、薄厚適中的唇和一口整齊的白牙,組合成一張俊逸非凡的男性臉孔。

  隨著年齡增長,當年屬於男孩的那份稚氣生嫩早已不復見,取而代之的是男人的穩重和內斂。

  舉手投足間,散發著高貴不凡的沉著──但,她知道在他沉穩的外表下,其實有顆貪圖新鮮的赤子之心,偶爾還會流露出孩子般頑皮的神情。

  她真是無藥可救了,對他的迷戀,一天一點增多,早已無法計算。

  「有沒有想吃、或不吃的?」桑冬宇突然抬頭徵詢她的意見。

  夏海夕像個做壞事被逮著的小偷兒,她愕然的收回視線搖了搖頭。「能吃的我都吃。」自己向來不是挑食的人。

  末了,他還點了一瓶90年份的紅酒,為這豐富的一餐畫下句點。

  「需要吃得那麼好嗎?」打破沉默,她隨意開啟話匣子。「這頓飯很貴耶!」

  桑冬宇一臉無所謂。「偶爾奢侈一下也不錯。」停頓了下,他勾起唇角,逗弄道:「妳剛剛在偷看我。」語氣是肯定而非疑問句。

  紅潮自耳根迅速蔓延至頸項,一時之間竟無法辯駁。

  「妳那樣偷看我,會讓我誤會的。」瞧見她泛紅的嬌顏,桑冬宇不由得玩心大起。

  努力調整怦然紊亂的心緒,夏海夕只得使出裝傻絕技。「誤會什麼?」

  他輕哼。「誤會妳暗戀我。」

  這一句無心的話,卻恰巧命中她隱藏多年的秘密,令她的心悶痛了好一下。「是啊是啊!我暗戀你好久了。」

  她索性以開玩笑的方式坦承心意。

  「我就知道。」俊俏的男人撇撇唇,口氣瞭然。

  之後,服務生送來餐前酒及沙拉,氣氛陷入詭異的無言狀態。靜默之間,若有似無的曖昧分子氾濫蔓延。

  他們誰也沒再開口確認剛才的「玩笑」。

  直到呈上主菜,兩人才又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胡扯,就是很有默契的不再繼續先前的話題。

  「冉幽嬋最近有和妳聯絡嗎?」桑冬宇話鋒一轉,談話的態度好似漫不經心。

  聽見這久違的名字,夏海夕猛然一怔。「沒、沒有。」只有在冉幽嬋出國後的第一個月,曾經接過幾通她的越洋電話,以及幾封的e-mail,但自此之後就……

  「怎麼了?」

  「我們分手了。」他淡然道,俊臉沒有任何一絲起伏。

  「我被甩了。」他自嘲的一笑,語調間淨是輕鬆。「這次應該真的結束了。」

  她很努力地想從他黯黑瞳眸中探詢真實的感覺,卻只望見一片漠然。

  難道這就是他近來眉心深鎖的原因?可見他很重視、很在意這段感情。

  會難過也是理所當然。畢竟,他和冉幽嬋交往多年,付出的時間和心力自是無可衡量。

  「之前我們分分合合,純粹是幽嬋在那兒鬧脾氣,怪我不陪她。」他淡淡述說著,這也是他首度在她面前談論感情生活。

  夏海夕沒有插嘴,任憑心頭酸楚蔓延擴散,侵蝕著她的眼眶、鼻腔。

  「不過,她好像有了新戀人。」桑冬宇語氣中沒有一丁點怨懟。「對方似乎很體貼、很順著她。」

  因為距離太遠之故,他無法在女友需要陪伴時隨傳隨到,再多的口頭安慰也彌補不了他不在身邊的事實。

  「喔!」夏海夕不熱衷的應了聲,黯下眼眸,內心紛亂不已。

  該慶幸自己終於有了向他告白的機會,還是該為他的失落而心疼。

  她愛她,所以希望他幸福快樂,但更希望那快樂的根源,是她而不是冉幽嬋!

  「真冷淡。」瞟她一眼,桑冬宇隨後又揚唇淺笑。

  無關訴苦、也不是博取同情,和她在一起,總是那麼自然的就將心事托出,說出來了,心反而輕盈起來。

  「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夏海夕不以為意的冷哼輕斥。

  「妳要是熱情一點、個性再可愛一點的話,說不定我會愛上妳的。」桑冬宇覷著她的俏臉,說話的神情若有所思。

  「噗──」她差點握不住手中的高腳杯,但確實被口中的紅酒給嗆著了,很沒形象的咳紅了臉。

  本想責罵他無聊亂扯,但夏海夕卻在看見男人認真的神情後噤口。

  她不敢妄加猜測他字裡行間的真實度,究竟有多高。

  「吃飽喝足了嗎?」

  低揚的聲音,拉回她遠飄的思緒。

  「那走吧,我們去看場電影。」起身前,他突然告知接下來的行程。

  「欸?」美眸瞠得超大。

  「快點。」回頭催促,他又執起她的柔嫩玉手,強迫她與之同行。

  桑冬宇溫柔地低頭審視她,他喜歡眼前那驚訝羞澀的小女人模樣,渾然像個未經人事的少女,別有一番柔媚風情。

  感受到他火熱的注視,夏海夕微微暈眩,腦袋亂哄哄。

  他今天吃錯藥了?還是把她當做剛分手的冉幽嬋……

  揪著一顆心,許許多多的疑惑,夏海夕僅能放在心裡收藏,無從問出口。

  可以確定的是,她不想成為任何人的替代品。

  她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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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24 02:53:15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距離兩人單獨「約會」已間隔三個月,但對夏海夕而言,那天的一景一物、他的一言一行仍清晰如昨、歷歷在目。

  這輩子她都不可能忘記,那將是她此生最棒、最甜蜜的記憶。

  暗戀的男人,不但送自己美麗的洋裝、鞋子,兩人還共進晚餐、看了兩部晚場電影,之後,還意猶未盡的到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咖啡廳,邊啜飲咖啡、邊分享看完電影後的感想。

  直到半夜,他才開車送她回家。

  經過那晚,她依稀覺得和「他」之間的關係,開始產生了些微的變化……

  才想著,「他」的聲音便自耳畔赫然響起。

  「海夕,今晚『絕贊食品』董事長的慶生宴在哪舉行?」桑冬宇來到她身邊,依賴性的向她問道。

  桑冬宇近日為一家食品公司做了一連串的CF,獲得廣大迴響及無數好評,該公司推出的新產品大賣,董事長還相邀無論如何都得出席他六十歲的壽宴,並允諾下一個案子,仍會全數交予「蛻變」來執行、設計。

  博取客戶信任並培養長期的合作默契,才能使公司更加穩定的成長。

  所以,應酬也是他的分內職責,雖然覺得厭倦但還是得忍耐。

  反觀夏海夕,面對客戶她總是應對得體,不至於搶了老闆鋒頭、卻又足以讓人留下深刻印象。

  最近才知道,原來他的「哥兒們」工作能力不僅只於設計廣告企劃而已。自從發現這一點,每逢有推不掉的應酬、飯局,桑冬宇都會攜她同行。

  因此,他順道會趁著假日約她出遊,算是犒賞她工作方面的良好表現,再加上和她在一起,他的心情非常輕鬆愉快,不需顧及太多禮儀。

  他們就一直維持這種「兄弟」似的交情。

  夏海夕連忙從冥思中回神,馬上恢復她一貫輕鬆的表情。「在君悅飯店。」末了,她還賞了他一記白眼,似在責怪他的糊塗記性。

  「別忘了提醒我提早做準備。」他柔聲吩咐著,完全把夏海夕當作私人秘書使喚看待。甚至在不知不覺間,養成了完全依賴她的習慣。

  「嗨、嗨!」她學著日本人的口氣,搞笑的態度沒有一絲不悅。

  她很清楚,一旦投入工作,桑冬宇就會忙到昏天黑地,全然忘了今夕是何夕,這點倒和她如出一轍。

  喜歡一個人,有時就像個單純的傻瓜,一旦找到兩個人的共通點,便可以高興個好半天。

  他進入辦公室後,夏海夕的思緒又陷入這陣子微妙的改變中──

  自從那次,他以「老闆」的身份,要求她陪同出席各種公開場合,有時假日還會約她去打網球、釣魚、到漁港大啖海鮮或上山看夜景、吃山產……

  那些場景,曾是她夢中的畫面,如今卻一一現,驚喜之餘夏海夕也感到好不踏實。

  或許是因失戀而想尋求慰藉、轉移晦澀的心情……但,他對她有沒有一絲絲好感?她想的是男女之間的那種?

  即便他已和女友分手,恢復單身漢身份,夏海夕依然鼓不起勇氣,也完全找不到適當時機向他求證。

  有些事,一旦錯過機會,想開口便比登天還困難,例如──表白。延誤了那麼多年,那份愛戀她怎麼樣也無法啟齒。

  一開始,連她自己也沒料想到,那份少女情竇初開的純純愛戀,竟會持續得這麼長久。

  更不曉得,和他的緣分會如此之深,甚至到了畢業、以至於出社會工作,都還是彼此牽繫在一塊。

  是命運巧妙的安排,還是老天爺無語的捉弄?!

  一再讓她與他相遇,卻又只能當個影子。

  她心裡很苦──因為有愛訴不得。

  她心中很甜──因為喜歡的人每天都在她的視線裡,她可以關心他、注視他、協助他。

  輕輕的歎了口氣,她其實不怎麼喜歡自己常常在苦澀與甜蜜之間擺盪、停不下來。

  她的心,早就不屬於自己。

  對於感情,她無法控制。

  在愛情的國度裡,她就是個懦弱沒用的膽小鬼。唉……

  晚上七點,桑冬宇和「專屬秘書」夏海夕雙雙出現在君悅飯店,「絕贊食品」的董事長親自出面迎接,以表示對他們的重視與歡迎。

  「桑先生、夏小姐,歡迎歡迎。」王董事長向兩人問候寒暄,態度十分親切,絲毫沒有大老闆的架子。「謝謝你們賞光蒞臨。」

  也或許是他們聯手企劃的廣告,為「絕贊食品」賺進一筆筆可觀的利益,所以老闆的態度才會格外熱情。

  「哪裡,王董您太客氣了。」桑冬宇輕揚嘴角,噙著淡淡的微笑說道。

  「王董,這是一點心意,恭祝您六十大壽生日快樂、身體健康。」夏海夕恭敬奉上包裝精美的禮物,態度顯得大方得宜。

  「謝謝!謝謝!你們能出席我這老頭子的壽宴,就已經是最好的禮物了。」王董事長收下禮物,嘴裡仍不忘客套一番。

  之後,三人又簡單的聊了幾句公事,現場氣氛十分融洽。

  談笑間,王董突然岔開話題,神情頗為正經。「對了,我想介紹一個人讓桑先生認識、認識。」

  語畢,他調頭離開。

  以他慎重的程度來看,對方想必是個非常重要的人。

  過了三分鐘後,王董再度折回,身邊則多了一名長相艷麗、身段婀娜的年輕女郎。

  一站定,他便迫不及待的引薦介紹,絲毫沒注意到桑冬宇俊逸的臉孔閃過一抹詫異。「來來來,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外甥女──冉幽嬋,剛從美國回來,現在暫時在我的公司幫忙。」瞧王董一臉得意的表情,顯然很以外甥女為傲。

  「幽嬋,這位是『蛻變廣告』的老闆──桑冬宇,旁邊的小姐則是他的得力助手──夏海夕小姐。」

  「嗨!好久不見。」冉幽嬋先是楞了下,隨後綻開燦美笑顏,向兩人打招呼。

  「咦?你們認識?」這回輪到王董事長訝異了。

  「我們高中時代就認識了。」冉幽嬋挽著舅舅,嫣然一笑,卻未提及她和桑冬宇過去曾交往的事情。

  「這真是太巧了。」王董事長撫掌大笑。「衝著這個難得的緣分,我們更要好好聊聊。」他主動搭著桑冬宇的肩,偕同他的外甥女一起移步至擺滿美酒佳餚的長桌旁。

  夏海夕則因為「老朋友」突然出現而呆楞在原地,久久仍回不了神……

  老友相逢,理應是人生一大樂事,然而此時此刻,她除了震驚,更感到錯愕與沉重……

  她知道自己不該那麼小心眼,可是,就是無法由衷地打從心底高興。

  她沒錯過桑冬宇乍見冉幽嬋時的詫異眼神,那目光還透露著眷戀,也是她一直以來最冀盼的目光。

  他對冉幽嬋仍舊餘情未了,而自己則是他排遣寂寞、度過失戀低潮的對象。

  她是「哥兒們」,一個他永遠不會談及感情的「好哥兒們」。

  真的是這樣嗎?真的只能這樣嗎……

  半個鐘頭後,桑冬宇遲遲等不到夏海夕加入他們的談話,於是回過頭來找她,最後,他終於在落地窗的角落發現那抹纖長的身影。

  「怎麼躲到這裡來搞自閉?」趨近她,俊臉罩著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溫柔。

  聽到聲音,夏海夕不必轉頭也知道是誰。

  「想休息一下,靜一靜囉!」她的語氣調皮,完全聽不出任何被冷落的不悅、醋意。

  她強迫自己在最短的時間內調適好心情,這是多年來她不斷學習的「課題」。

  「妳好像很累?」桑冬宇更趨近她,想仔細地觀察她的表情。「是不是因為工作太多太重了?」

  他的關心讓夏海夕心頭泛起漣漪,但隨即她便推翻自己的多情想像。

  「是啊,就是這樣。」懶洋洋的口氣,她半真半假的回應他,希望能藉以掩飾心口的無比酸澀。

  桑冬宇瞥見她眉宇間的疲憊,愧疚感便油然而生。「抱歉,真是辛苦妳了。」他佔用她太多時間。「下次我再找機會補償妳。」

  她不置可否的虛應了聲。

  就是這不經意的溫柔,讓她淪陷、無法自拔,她是否應該試著……拒絕。「補償我?是指假日找我出去玩嗎?」才想著,賭氣的話她已經說出口、收不回。「那樣,我反而更累、更沒辦法休息耶!」

  這番話彷彿一記悶棍擊中他的心臟,桑冬宇俊俏的臉上浮現窘色。「是不是妳男朋友抗議了?」

  他現在才突然想起來,她有男朋友一事。

  夏海夕為之語塞。他為何執意表示她有男朋友?這是自己生活中莫須有的一名人物,那個空缺,她只為眼前的男人保留。

  他以為她默認了,心中除了歉疚以外,更多了煩悶與無以名狀的不快。「那更是抱歉,我一直都沒顧及妳和妳男友的感受。」

  不曉得是否因為他刻意壓低音量的關係,夏海夕覺得這聲音莫名的嘶啞,似乎有點不太高興。

  又是她在自作多情嗎?

  沉默頓時充斥在兩人之間──

  「嗨!兩位。」一道輕揚的嬌音驀然響起,介入他們詭譎的氛圍中。「躲在這裡聊什麼秘密?」冉幽嬋插進他們中間,笑顏艷麗如花。

  「幽嬋,好久不見了。」頓了下,夏海夕轉身面向她,帶著微笑誠懇問候著。

  冉幽嬋美麗的鋒芒,幾乎要螫傷每個人的眼。

  幾年不見,她變得更嬌媚、更亮麗了,風情萬種的性感和天生自信的風采,都足以吸引任何男人的仰慕目光,也包括他──桑冬宇。

  那是無論自己再怎麼努力,也永遠無法企及的境界。

  「你們兩人還真有緣,去到哪都牽扯在一起。」冉幽嬋塗著鮮紅唇彩的唇瓣,噙著若有似無的笑,聽不出是詫異或是調侃。

  氣氛似乎益加凝窒。

  夏海夕好想一走了之。

  現下的情況,就好像回到高中時代,三人相聚的氣氛,凝重得教她呼吸困難。

  當她對桑冬宇的感情越濃烈,就越難以容忍「三人行」的場景。

  她不想再當電燈泡了,縱使他們已經分手,但她仍可以感覺得到,眼前的兩人還是在乎彼此,因為──糾纏的目光是不會騙人的。

  「我們三個人好久都沒有聚在一起了,既然遇到,就去喝個幾杯,順便聊聊近況。」冉幽嬋提出建議,肯定的語氣中帶有不容置疑的強勢。

  「我想,你們應該有很多話想說,我……」夏海夕扯開笑容搪塞道。

  「我也很想跟妳聊啊!」冉幽嬋挽住她的手臂。「我們已經好久、好久沒見面了耶!」

  「這樣好了,我們另外找個地方坐。」桑冬宇當下馬上做出決定。

  「好啊!」冉幽嬋興致昂然的應允,未再徵求夏海夕的意見,拉著她的手便往外走,壓根兒不理會她臉上的為難表情。

  桑冬宇則向王董道別,隨意講了幾句客套話後才離開會場。

  三人驅車,另往他處。

  二十分鐘的車程過後,他們抵達一家日式料理餐廳。

  侍者領著他們進入一間禪味十足的包廂內,點了料理和酒後,冉幽嬋啜了一口香噴噴的熱茶,馬上就皺眉低呼:「好燙!」重重擱下厚實的陶杯,她噘嘴埋怨:「這麼熱的天氣,應該準備冷飲嘛!喝什麼熱茶!」

  「妳應該知道,這是日式料理的規矩。」桑冬宇掏出熨得平整的手帕遞給她,睨著她笑道,語氣與眼神淨是寵溺。

  夏海夕別開眼,沒辦法裝作視若無睹,縱有滿腔妒意她也不能表現出來。

  若換作她被燙著嘴,他一定會毫不客氣的大聲取笑她、挪揄她的脫線,才不會做出這麼體貼的紳士舉動。

  這就是情人與朋友間的差別。

  接下來,冉幽嬋整個人都貼在男人身上巧笑倩兮,時而嘟嘴撒嬌、時而耳邊低語,桑冬宇完全沒有拒絕這親密的觸碰,他很縱容她的行為。

  「我去一下洗手間。」夏海夕倏然起身,木然丟下一句話便逕自離開。要她看他們親熱?她索性來個眼不見為淨。

  拖了許久後,夏海夕才慢吞吞地回到包廂,輕悄推開和室拉門,卻撞見那對正在接吻的男女,下意識又將門關上──也因此沒看到桑冬宇驟然推開女方的動作。

  心陡然被凍結,眼鼻間漫開的是一陣陣劇烈酸楚與刺痛。

  她怔在原地,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直到侍者再度端菜前來,她才和他一起入內,清麗的臉上堆滿笑容。

  「哇!好豐盛喔!」夏海夕坐定,盯著桌上如同藝術品般的料理,發出誇張的驚呼聲,接著拿起筷子率先大快朵頤。

  她大口吞嚥著精緻美食、飲咽清酒,形象豪邁。

  這是他們所熟悉的夏海夕,開朗且不拘小節,在他們面前,她總是不自覺的展現出最陽光的那一面。

  「海夕,妳還是一點都沒變。」冉幽嬋哂笑道。「跟個男孩子一樣。」

  這句話刺傷了夏海夕的心,她動作微微停滯了下,繼而又抬起臉咧嘴一笑,沒有反駁。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倒是桑冬宇愉快的接腔,存心糗她。

  「是啊!你們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夏海夕呵呵自嘲,又連喝了三杯清澈如水、後勁驚人的sake。

  老友重逢,免不了舊事重提,但話題卻總環繞在郎才女貌的情侶身上,她自覺只是個可有可無的小配角。

  一頓晚餐吃下來,三個鐘頭悠然而逝,桌上堆了四、五隻盛裝清酒的空瓶,之前服務生已經來收過好幾回了!

  「唔……」夏海夕撐著沉重的頭顱,口中不時逸出難受的細碎呻吟。

  「海夕,妳還好嗎?」桑冬宇移到她身邊,關心地瞅著她眉心糾結的臉龐。

  因為開車之故,他只淺酌了一些,腦袋還相當清晰。

  他發現她今晚喝了好多,那狠勁跟酗酒沒什麼兩樣。

  「……」她蠕動唇瓣,語焉不詳。

  「嗯?」他沒聽清楚,將耳朵貼近她的唇邊,兩人不可避免的有些肌膚接觸。

  她濃重的酒氣噴拂在他頸後,而且在酒精的催化下,夏海夕體溫灼熱,觸及他微涼的皮膚後,不由自主便偎進他懷中,尋求舒適的溫度以驅散焚身燙熱。

  桑冬宇低頭凝睇她柔美的側臉、瞥見她白皙胸口的溝壑,心口驀地一陣激盪。

  他對她怎麼可以有非分之想……她可是好哥兒們!

  深吸一口氣,他勉強調開視線,努力分散注意力。遲疑了幾秒,他才開口輕聲喚她:「海夕?」

  聲音出乎意料的嗄啞溫柔,那是男人產生慾望時特有的低沉嗓音,連帶他自己也嚇了一跳。

  「唔……」隱約聽見有人在喊她的名,腦袋卻已昏沉得分不清東南西北,酒醉昏沉的女人只含糊的咕噥著。

  「起來,我們該走了。」他搖晃她的身軀,試圖讓她清醒些。

  一經晃動,夏海夕整個胃裡的東西幾乎要「倒灌」。

  「惡……」

  他將她壓在胸前,趕緊拿起濕毛巾堵住她的口,免得吐出的穢物弄髒店家的榻榻米。

  攀著他的襯衫前襟,夏海夕穿著裙裝的長腿露出大片雪白,兩人呈現出曖昧的相擁姿勢。

  剛從洗手間回來的冉幽嬋,一進門見到的就是這幅景象,她氣得宛若一個善妒的妻子,冰冷著俏臉斥喝道:「你們在幹什麼?!」

  桑冬宇蹙眉,沒有說話。

  被高分貝的尖銳音調一吼,夏海夕稍稍回復一點思緒,緩緩撐開迷濛醉眼。

  好舒服的靠墊喔──她無知的貼得更緊。

  「醒了?」悅耳的男性嗓音從頭頂上飄下來,醇厚有力得連靠墊都會震動……

  欸?!

  她伸手往後一摸──有點硬、有點燙……

  桑冬宇猛地捉住她冒犯的小手,黑眸覆上一層難解的深沉。

  冉幽嬋瞪大美眸,趕緊上前分開他們緊貼的身軀。

  夏海夕失去依靠,冷不防跌向一旁,腦袋撞上榻榻米,發出一個不小的聲響,頓時酒也醒了泰半。「幽嬋……」

  為什麼她眼神那麼「殺」?

  「我們回去了。」他莞爾的勾起唇角,伸手攙起倒地的她。

  「喔、喔……」夏海夕扶著頭,腳步踉踉蹌蹌。

  冉幽嬋緊繃著俏臉,全然不習慣被他忽略,便不甘示弱地攬住他的手臂,眼神凌厲的掃了夏海夕一眼,聲音卻是嬌滴滴的甜。「你們這樣,我會誤認為你們背著我在偷偷交往。」

  「妳在胡說什麼?」桑冬宇失笑。

  聽到男人的急於否認,夏海夕就像被一盆冰水當頭澆下。她抽回手,傻笑道:「就是嘛!妳在胡說什麼……」誰知道她的笑中摻雜著不為人知的悲哀。

  結完帳,走出餐廳,等泊車小弟開車出來的空檔,桑冬宇不忘拉住醉得厲害的她,覺得眼前的小女人看起來隨時都會倒下去。「我送妳回家。」

  「不必了啦!」夏海夕憨笑。「我搭小黃就行了,你先送幽嬋回去。」她怕酒後的自己太脆弱、太語無倫次、太想要他陪伴,會不小心把心事哇啦啦地說溜嘴,更怕會酒後亂性……

  「一起上車……」

  「不必了。」她悍然拒絕,逕自招來計程車,匆忙上車離去。故意製造讓他們獨處的機會。

  「這傢伙……」桑冬宇沒轍的搖搖頭。「醉成那樣,回得了家嗎?」他真的很擔心。

  「冬宇,車子開來了。」冉幽嬋勾著他的臂膀,聲音甜得足以膩死人。

  上車後,他問她。「還是住在天母嗎?」

  「嗯。不過我還不想回家,人家想跟你多相處一會兒。」她柔媚的提出要求。

  「我待會兒還得回公司一趟,有份設計圖得趕出來。」他誠實道。

  「沒關係,那就去公司,我想看看你工作的地方。」她順水推舟。實際上去哪兒都無所謂,她就是想要有人陪。

  思忖了一下,桑冬宇妥協,將車子開向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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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24 02:55:42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雖然廣告公司向來不打卡,但只要不是在辦公室過夜,夏海夕一定會在早上八點左右進門,吃過早餐後順手整理一下辦公室環境,替花花草草澆澆水、喂餵魚,才回到座位開始工作。

  今早也不例外。辦公室內靜悄悄的,看來昨晚大伙都回家休息,沒人在沙發上過夜。

  做完例行公事,夏海夕坐在舒適的真皮座椅上發起怔來。

  昨晚回到家後,她把自己關在房裡狠狠的哭了一場,盡情發洩心中滿溢卻不能表露的情意。

  痛哭過後,她躺在床上苦思一夜,企圖厘出斬斷情絲的最終辦法。

  除了離開「蛻變」,似乎沒有更好的解決方式了。

  每天都待在可以看見「他」的地方,對他的依戀只會越來越深,不可能減少。

  但是,不看見他,自己就真的可以不再想念、徹底遺忘嗎?

  她望向總監辦公室的方向,門扉卻在她的注視下霍然開啟,一對外型登對的俊男美女相偕走出來。

  美女雖一臉惺忪模樣,卻散發出一股慵懶性感的氣息,柔美嬌軀緊緊貼著男人的胸膛。

  夏海夕的心猛地抽緊,下意識的垂下眼,拉開抽屜假裝找東西。

  「妳來啦?吃過早餐沒?」桑冬宇第一眼就看見她,當然也把她慌亂的舉動盡收眼底。

  她用力頷首,沒有抬頭。

  「那需不需要喝杯咖啡?我幫妳帶回來。」他站在她的辦公桌邊,體貼的問。

  「不必。」她不斷的翻箱倒櫃,藉以掩飾眼中的濕濡。

  「一早就那麼忙啊?」冉幽嬋撥了撥長髮,微酸口吻中帶有點幸災樂禍的意味。

  「還好啦!」夏海夕瀟灑回應。

  「妳身體不舒服嗎?」桑冬宇俯身、低頭,想看清她的表情。

  「沒有啦!」感覺到他的靠近,她沒好氣的回答。「你趕快帶幽嬋去吃早餐,別餓壞人家了。」她倒反過來不斷催促他們。

  好想分開他們交纏的手臂、好想喝他買來的咖啡、她好想好想將心中的嫉妒爆發出來……

  可是,偏偏口不對心,嘴巴說的和心裡想的,總是背道而馳。

  「妳在生氣?」桑冬宇劍眉微攏,不明白她脾氣何來。「發生什麼事了?沒有靈感嗎?」靈感可是身為創作者可遇而不可求的寶物,沒有靈感那還得了?

  「對啦!」夏海夕索性附和,免得他繼續追問。「所以你們趕快出去,給我一個安靜的思考空間好嗎?」這理由夠冠冕堂皇吧!

  桑冬宇原本伸出的手,聽到這話又臨時收回。「好吧!我們不吵妳了。」

  見兩人恩愛的相偕離開後,夏海夕終於能趴伏在桌上,釋放眼眶積聚的淚水。

  如果時間能夠倒轉,她願意把那最後一張社團報名表無條件出讓。

  遺憾的是,時光無法倒流。

  她的心,不由自主。

  九點之後,同事們陸續抵達公司,辦公室內逐漸熱絡起來。

  夏海夕則一言不發的埋首於設計圖檔中,不若往常總會和同事哈拉、閒聊幾句。

  十點,桑冬宇終於吃完早餐回來,手中還拎著「星巴客」紙袋。

  「各位早安。」他噙著儒雅笑容,精神奕奕的向眾人打招呼。

  他直接把咖啡置於夏海夕面前,並將她的手抓離滑鼠。「喏!休息一下。」

  「總監,你偏心喔!」同事中立刻有人帶頭起哄。

  「我們沒有嗎?」還有一名女同事也發出了不平之鳴。

  「妳少呆了!我們幾個怎麼能比得上海夕跟總監的特殊交情嘛!」

  聞言大夥兒都露出瞭然的神情,完全明白他所指為何。

  因為在大家眼中,俊帥儒雅的總監和外貌秀麗的夏海夕,就像是一對低調交往的情侶,這點無需點破,因為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嘛!

  面對員工們的抗議,桑冬宇只是一笑置之。

  但同事們的玩笑,卻讓夏海夕備覺諷刺及悲哀。

  「我不想喝。」她將手放回滑鼠上,雙目仍緊盯著螢幕,彷彿只要看他一眼,她下一秒就會失明似的。

  「怎麼了?酒還沒醒?」她的不馴,令桑冬宇感到有些不適應,也察覺到她的不對勁。

  「你可不可以不要吵我?」她語氣頗沖,打翻醋罈子後的那股強烈酸意,狠狠將她的理智侵蝕殆盡。

  這是她第一次對他開炮、發火,然而桑冬宇並沒有動怒,仍舊默默包容她莫名的火氣。

  「好吧,不吵妳。」他轉身折回總監辦公室。

  聽著門板落合的聲音,夏海夕的心彷彿缺失了一塊,好似有某些東西也被杜絕在門外。

  她無法說服自己不去在乎──冉幽嬋在他辦公室過夜的事實。

  身為好友,他們舊情復燃她理應感到開心,可是……她並非聖人,她辦不到。

  嫉妒宛若一條蛇,緊緊纏繞著心臟,勒得她喘不過氣來。

  夏海夕罕見的脾氣更是讓其他同事目瞪口呆、面面相覷,每個人紛紛交換狐疑的眼神,不過旋即釋懷──

  情侶起爭執、產生口角在所難免,也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嘛!

  解鈴還需繫鈴人,感情事還是得由當事人自行解決,旁人插手只會越弄越糟,還是靜觀其變就好。

  辦公室凝滯的氣氛一直持續到中午,直到一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嬌客闖進了低氣壓的空間裡。

  「大家還在工作?都十二點多了耶!」嬌滴滴的嗓音,迴盪在靜謐的空間裡。

  大家的視線紛紛投向來者,在場之人莫不露出驚艷的表情。

  冉幽嬋非但不會感到不自在,甚至還樂在其中,歡愉享受被人注視的愉悅。「我帶來一些東西要請大家吃。」

  將手中的紙袋擱置於小茶几上,又將袋子裡精緻的釉彩漆器便當盒一一打開,只見裡面盛裝著各式壽司和串燒等日式料理,引得人人食指大動。

  「這些是我剛才請飯店大廚做好的喔!」冉幽嬋綻開柔媚的笑顏,一臉洋洋得意的道。

  「欸?是要請我們吃的嗎?」有人受寵若驚的低呼起來。

  「是的。」冉幽嬋展現友好態度,一步一步的收買人心。「各位請用。」

  一群人擠到小茶几邊,望著一桌子的美食紛紛發出驚歎,拿起筷子分食起來。

  直到塞了一嘴食物後,才突然有人想起要打聽一下美女的身份。

  「小姐是……」

  「我是……」

  「什麼事這麼熱鬧?」桑冬宇被熱絡的氣氛吸引出來。

  「哈囉!」

  冉幽嬋俏皮的向他打招呼,然後走到男人面前,親暱勾著他健壯的手臂。

  「一起吃午餐好嗎?」她的聲音甜得似要沁出蜜來。

  「妳怎麼來了?」他不解地望著這個裝扮摩登的艷麗佳人。

  明明不久前才互道再見,沒想到這會兒她又以一身美美的裝扮出現在他眼前,動作還真是迅速啊!

  昨晚,帶她參觀完公司的格局後,他便準備要送她回家,怎知冉幽嬋賴著不肯走,一直說想留下來陪他,彷彿他們兩人從未分手過一樣。

  後來,喝了點酒的冉幽嬋躺在沙發上睡著了,自己則忙著趕手邊的案子。原想送她回家,卻不忍心吵醒熟睡中的她。正好桑冬宇也想爭取時間趕工,只好委屈佳人窩在沙發上睡一晚。

  她一醒來,完全不顧他徹夜未眠,纏著要一起吃早餐。

  桑冬宇太瞭解她的個性,明白若不屈就這位大小姐,接下來絕對會不得安寧。

  和直率爽朗的夏海夕相處久了,他才發現冉幽嬋的任性其實很讓人吃不消。

  不自覺的,他又暗中拿兩人相比較。

  「人家想你嘛!」她大發嬌嗔。

  「一起去吃午餐好嗎?我有話跟你說。」瞠著盈盈美眸,鮮少放下身段的冉幽嬋一再向他央求。

  「我手邊的案子很趕。」桑冬宇婉轉拒絕,目光不經意的飄向落地窗,窗邊座位上的人兒動也不動,好似週遭的一切都與她無關。

  太反常了──

  他一直惦著夏海夕今早的反應,昨晚明明還好好的,今早卻陰沉沉的,活像被人倒了幾百萬的會。

  冉幽嬋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如花的笑靨霎時凋萎,一張俏臉垮下……

  怎麼回事?難道他們倆背著她「互通款曲」?!

  雖然先提出分手的人是她,但那完全是因為自己想試探他的愛,有沒有隨著距離而有所改變。

  事實證明,這男人並沒有給予明確的答覆,代表他並不想結束他們的戀情。

  因此,他們還是一對,天造地設的一對。

  「你很在意她?」冉幽嬋斂起笑容,語調僵冷。

  「當然。」桑冬宇不假思索的回答。

  霎時她妒意橫生。但尚未發難,男人便又補充道:「她可是我費了好大一番工夫才挖角來的。」

  想起當時,他可是誓死傚法「三顧茅廬」的精神,動之以情,才說動她跳槽到自己才剛起步、毫無福利可言的工作室。

  從沒有一個「女人」,能讓他如此費心!夏海夕是第一個,也是目前唯一的一個。

  「蛻變」能有今天這樣傑出的成就,夏海夕功不可沒,要是有誰膽敢打她的主意,企圖來這裡挖角的話,桑冬宇毫不懷疑,自己一定會和對方拚命。

  聞言,冉幽嬋不禁笑逐顏開,敵意頓時消失無蹤,她嬌聲斥道:「什麼嘛!原來你指的是這個。」幸好是自己多心了。

  他們的對話,一字不漏全傳進夏海夕的耳裡,她全身僵硬,手也微微地發顫,眼前一片空白,整個人差點趴倒下去。

  心好痛。就像被人狠狠踐踏無數次般的疼痛、難受。

  水霧在眼中翻滾,模糊了她的視線。

  她已分不清自己究竟是過度堅強抑或太過死心眼,竟暗戀一個人這麼多年,最後只換來傷害。

  這是她自找的,能怨得了誰?

  他不愛她、對她沒感覺,以前不會、現在不會、未來也不可能會。她恨自己怎麼現在才醒悟?

  「一起吃午飯吧!」桑冬宇的聲音在她身側乍然響起。

  他一若往常的邀請,此際聽起來卻是殘酷無比,再也不能打動她。

  夏海夕別過頭,緊咬著唇,不讓眼底凝聚的水霧淌下。

  「冬宇,海夕不想吃,我們就別勉強她。」冉幽嬋出聲制止道。

  她不想再和以前一樣,談情說愛時,身邊多了一顆電燈泡,這感覺討厭死了。

  「對,別管我!」夏海夕陡地提高音量,她衝口而出。「我又不是小孩子,你們不必來管我。」語畢,她抓起包包,低著頭越過他們。

  「等一下……」他反射性的拉住她,看見她眼角閃爍的淚光。

  夏海夕慌亂甩開他的大掌,像陣風般捲出辦公室。

  「那傢伙,到底搞什麼鬼……」桑冬宇眉頭緊皺,沉聲低喃。

  冉幽嬋瞇起星眸,似乎有些懂了──

  「走嘛!我餓扁了。」她不由分說就抱住他的手臂,拉著男人往大門移動。

  「抱歉,我不餓。」他掰開她修長的五指,拋下冉幽嬋逕自進入辦公室、上了鎖,杜絕一切打擾。

  艷麗的臉孔扭曲,高傲的自尊為之受挫,冉幽嬋眼神透出凜冽寒意。

  哼!凡是她中意的「東西」,她絕不會輕易退讓!

  就像當年那最後一張社團報名表,她不計一切都要將東西奪到手。

  傻瓜才會呆呆和別人共享!她才不像夏海夕那個傻瓜……

  倉促奔出公司後,夏海夕騎著摩托車,漫無目的在路上亂闖了好一會兒,這才突然意識到,自己竟失去理智,不顧後果的當眾「蹺班」?!

  她從來沒有那麼失控過,現在回想起來,連自己也嚇了一大跳。

  不過,既然都這麼「帥氣」的衝出來了,說什麼也沒辦法再硬著頭皮回去。

  吃醋的女人真可怕……安全帽下,紅唇嘲諷上揚,晶亮眸子卻泛著薄霧,遮蔽了她的行車視線。

  算了!就當是放假。她平日那麼任勞任怨、鞠躬盡瘁,蹺半天班不為過吧!

  況且,她失戀了啊!更應該找個地方舔舐傷口、自我安慰、宣洩滿腔悲憤。

  明天過後,又將是嶄新的一天──傷春悲秋不太符合她的個性和生活哲學。

  打定了主意、逼退了責任感,夏海夕的摩托車在便利商店前停下。幾分鐘後再出來,手中多拎了一袋啤酒和零嘴,她重新上路,往陽明山方向疾馳。

  風從耳邊呼嘯而過,刮痛了她裸露在外的肌膚,卻意外讓她的心情逐漸平靜下來。

  她在山道上卯足全力狂飆,一心想甩掉心頭的紛亂與糾結。

  是自己情願當任人擺佈的棋子,從頭到尾都在自我欺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的,她沒資格怨懟、也沒權利責怪。

  就這樣做個了斷吧!

  不要再給自己癡迷下去的機會。

  夏海夕將油門催到底,超快的速度感暫且麻痺了心痛。

  突然,在上坡的一處拐彎,機車輪胎打滑──

  「吱──」

  摩托車向前滑行了數公尺,她的人則跌落在地、翻了幾圈,滾至路旁的草叢才停下。

  瞬間,夏海夕還因過度驚駭而大睜著眼,腦袋完全一片空白,沒有畫面、沒有聲音,亦沒有疼痛感。

  她僅是靜靜的趴著,動也沒動。

  不知經過多久,她隱約感覺到自己的手指僵硬地動了動,飛掉的魂魄也慢慢、慢慢的附體……

  她……還活著?這是自己意識回籠後的第一個念頭。隨後,一陣陣劇烈痛楚蔓延至四肢百骸。「好……痛……」小臉全皺成一團,夏海夕難受的呻吟。

  她抬手想取下安全帽,卻一點力都使不上來。夏海夕驚恐萬分,不死心的再嘗試一遍,仍舊徒勞無功。

  不會吧……她殘廢了?!不會吧……不會吧……

  她會不會人沒摔死,卻反而被安全帽悶死?或就這樣一直躺在草堆裡,讓蚊蟲、螻蟻從她身上把血吸光、或者是被毒辣的大太陽曬成人干……

  嗚……她不要啦!她不要那麼悲慘的死掉……

  她都還沒好好談過一次戀愛欸。她的人生才經歷沒多久,自己還有好多事想做、好多地方想去……總之,她不想這麼早就死去,而且還是以這麼蠢的方式掛掉。

  誰來救救她……夏海夕在心中不斷吶喊。

  難道這是老天爺懲罰她胡亂蹺班的下場?未免也太嚴苛了吧?

  難不成是桑冬宇那傢伙信奉什麼邪門歪教,會什麼茅山道法之類的法術,在辦公室偷偷作法詛咒她?

  她胡亂想了一通,心徹底冰涼。

  頭頂上的大太陽讓她僅存的體力逐漸流失,夏海夕開始感到昏沉、乏力,汗水自額角滴下氤氳了視線。

  最後,她連撐開眼皮的氣力也用罄,只能任憑黑暗將她吞噬……

  一片空白──

  這是夏海夕醒來後的第一個「感覺」。

  她睜開眼,眼珠子滴溜溜轉了一圈,確認所處的環境。

  白牆、白床單、點滴瓶、白繃帶──她在醫院裡?!

  接著,從她賭氣離開公司、馳騁在公路上然後摔車、負傷躺在草堆裡等待救援的種種畫面,像映畫般在腦海中飛掠而過。

  她已經脫離現場,來到了醫院?

  阿彌陀佛!阿門!感謝老天爺!感謝主!感謝阿拉!

  這社會還是有好心人,處處有溫情。

  在得知自己獲救後,夏海夕鬆了一大口氣,把所有感謝詞在心中默禱一回,感動的淚幾乎要落下。

  可是,身邊空蕩蕩的沒人陪……這令她感到無比落寞,獲救的喜悅一下子便被無邊寂寞所掩蓋。

  她的父母在三天前便已出國遊玩,要下星期才會回來。

  一兄一姐則各自成家,若沒重要大事,聯絡往來的機會並不多。

  連向她伸出援手的「救命恩人」,自己也沒機會向人家當面道謝。

  夏海夕怔在病床上,覺得自己完全像個沒人憐愛的孤兒。

  直到驚覺點滴瓶見底,她才連忙按下床頭的通知鈴,等待護士來處理空瓶。

  三分鐘之後,年輕護士姍姍來遲,她一邊換新的點滴瓶、一邊劈哩啪啦地向夏海夕說道:「有沒有哪裡不舒服?記得自己是誰?家住哪裡嗎?」

  夏海夕一下搖頭、一下子點頭,算是回答。

  「妳身上有多處外傷及嚴重骨折,還有輕微腦震盪,所以必須住院檢查、接受治療。」護士連珠炮似的告知她身體狀況。

  夏海夕楞楞的點頭,以無言接受事實。

  換好點滴瓶,護士便向她詢問:「還有沒有什麼事需要幫忙?要聯絡妳的家人來看望妳嗎?」

  夏海夕心中本想把兄姐call來,不過一思及他們都有工作和孩子,這念頭旋即打消。

  「或是朋友也行喔!」護士倒是挺熱心的。

  朋友……夏海夕腦海中驀地浮現一張俊逸的男性臉孔。

  他知道了會擔心、會緊張嗎?倘若他會,那是以朋友的立場關心,還是以老闆的身份擔憂她不能工作?

  一連串的疑問橫亙在心口,夏海夕既想知道答案,又怕知道真相。

  「有嗎?」年輕護士追問。

  遲疑了下,夏海夕選擇搖頭。「不必麻煩了,謝謝妳。」反正她本來就打算一個人靜靜的過,現在只是方式不同罷了。頓了下,她才恍然記起。「請問,送我來醫院的人是誰?有對方的資料嗎?」

  「有人在往陽明山上的路邊發現妳,並打電話叫救護車。」護士說道。「可是當救護車到達現場時,並沒有發現好心的通報者。」

  「這樣啊……」為善不欲人知?夏海夕滿懷感激。

  「是被撞的嗎?」護士好奇的問。

  「呃……」有點尷尬。「是我自己不小心……」車速過快、騎車不專心。

  「喔。」護士了然頷首。「以後自己要小心一點。」

  「謝謝。」夏海夕活像個犯錯的孩子,心虛的點頭應道。

  「好吧!有什麼問題按鈴就行了。」護士交代了幾句後便轉身離開。

  病房內,又只剩下冷清。

  真是悲慘。夏海夕歎口氣,瞪著天花板直到睡意來襲,才閉眼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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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24 02:57:48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一個星期了!

  桑冬宇瞪著空了一個禮拜的辦公桌,眉心擠出兩道深溝,俊臉佈滿陰霾。

  自從那天蹺班後,那傢伙居然無故曠職整整一個星期?!

  家裡電話沒人接、手機始終是語音留言,也沒捎來任何消息,就像突然憑空消失一樣,不曾存在過。

  「夏海夕,妳在搞什麼鬼?」他黯下眼瞳,對著空蕩蕩的椅子氣惱低喊。

  她不是個沒責任感的人,卻拋下手邊的case莫名其妙自人間蒸發。這樣的無言抗議,究竟想表達什麼?!他不明白。



    這些天來,桑冬宇總覺得心中若有所失。

  雖然工作如常、應酬多得令他頭痛,接受報章雜誌採訪的次數亦愈發頻繁──

  即使生活如此「充實」,成就感卻抒解不了胸臆間濃得化不開的鬱悶,他偶爾還會發起呆,腦子和心口一片空洞。

  少了什麼?桑冬宇一時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也是因為這份不知名的空虛,讓他的情緒焦躁難定。

  桑冬宇掏出手機,再度按下重撥鍵,連接這星期來不知撥打過幾百遍的號碼。

  您撥的號碼目前沒有回應……

  千篇一律的聲音一傳進耳裡,他立刻切斷,面有慍色。

  桑冬宇不想再做無謂的等待,便直接衝回辦公室取了鑰匙,行色匆忙的出門,卻和踏進公司大門的冉幽嬋撞個正著。

  「冬宇,你急著上哪去?」她拉住他追問行蹤。

  他的眉深深皺起,俊逸臉孔透著焦急。「我沒必要每件事都向妳報備吧?」火爆的語氣活像吃了炸藥。

  當初她在電話裡態度決絕,執意與他分手;回國後卻又表現得若無其事,好似什麼事都不曾發生過,企圖與自己延續戀情。

  他確實仍為她的美麗妖嬈動心,或許他對她餘情未了,畢竟多年的感情,不是說斷就能斷得一乾二淨。

  女友軟儂、脆弱的幽幽語音訴求原諒,桑冬宇並非鐵石心腸,怎忍心看她哭哭啼啼、低聲下氣求原諒。

  而且女友在國外求學,他卻未能盡男友的責任陪伴她、安撫她,在這方面實有虧欠。

  再加上這些天來,她對他噓寒問暖、關懷備至又熱情主動,彷彿又回到他們熱戀的時光,於是他自然而然的再度與她相戀。

  即使心裡對她先前無情的拋棄頗有芥蒂……但既已復合,他仍寵她如昔。

  不過,隨著這幾天積壓在胸口的怒氣瀕臨界線,他的風度被無名火燃成灰燼,繃著俊臉,他不假辭色。

  冉幽嬋微怔,被他前所未有的森冷口吻和冷漠疏離嚇著了。「你要去找海夕是嗎?」憑著女人的直覺,她開門見山地問道。

  「對!」桑冬宇毫不避諱的承認,撥開她的手,毅然決然轉身離開。

  「你就那麼在意她?」她朝他的背影吼著,嬌艷臉龐上,詫異的面容轉而為憤怒,她覺得自己受到了嚴重屈辱。「那我算什麼?」

  眼前挺拔的身影怔楞了下,卻始終沒有回頭,迅速消失在轉角處。

  不可以輸!一定要緊緊抓住他,不再放手……

  一對冰冷的美目恨恨盯著他離去的方向,冉幽嬋在心中憤怒吶喊著,怒火自胸中升起,熊熊熾燒,也宣告接下來將會有一場腥風血雨……

  憑著記憶,桑冬宇駕車來到板橋市中心的一棟舊公寓前,他那輛價格昂貴、外型光亮的跑車立即引來行人側目。

  而當他踏出車門時,英挺的身材、俊逸的外貌,更是教人捨不得移開視線。

  他站在公寓門口觀望,不確定該撳下哪一層樓的對講機,才能找到想見的人。

  猶豫之際,身後傳來一位婦人洪亮的叨絮聲:「妳這個女孩子,騎車老是騎那麼快,出事了厚!」

  他反射性的回頭,眼神倏地蒙上一層灰霧,緊緊盯著婦人身邊的年輕女人。

  「一個禮拜沒去上班,萬一被公司炒魷魚,妳就給我去喝西北風。」婦人繼續用她超大的嗓門碎碎念著。

  「嗯。」夏海夕拐著腳拖著步伐,一臉無精打采,只是懶洋洋的虛應著。

  聽見婦人的話,俊朗眉目猛地蹙緊,男人鬱鬱不朗的心口閃著雷電。

  「妳出車禍了?」想也不想,他幾乎是衝到她面前。

  嚇!

  夏海夕被突如其來的黑影和熟悉的聲音嚇了一大跳,心陡然一震,霎時整個身子都僵化了……

  「為什麼一通電話都沒打?」他不悅的質問,音調比以往低沉。

  婦人則是直盯著這外型俊挺的年輕人,她好奇的不得了,撞了撞女兒的手,擠眉弄眼道:「他是誰?」

  「他……是我老闆。」夏海夕黯下眼,輕描淡寫的說道。

  「唉唷,妳頭家這麼年輕、這麼帥唷!喔呵呵……」夏媽媽像發現新大陸般,不可思議的直嚷嚷。

  「妳還記得有我這個老闆!」桑冬宇沉著臉,急切的語氣幾近斥責。

  然而,他的視線卻不由自主的從頭到腳打量著她,發現她的手肘與腳踝都纏著繃帶,心頭掠過異樣感受──是不捨、亦是不悅。

  「對不起,我忘了。」她垂著頭,語氣平淡。

  「忘了?!」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略略提高的音量,完全表現出他情緒的波動。「夏海夕,別把我當呆子。」

  每當他連名帶姓的喊她,就代表他生氣了。

  這一點,夏海夕心裡很清楚。

  夏媽媽察覺兩人之間的氣氛不對勁,連忙出面打圓場。「呃……帥哥,上樓坐坐嘛,天氣那麼熱,喝碗綠豆湯,消消火、解解渴。」

  「媽!」夏海夕皺著臉,軟性的抗議。「我們家那麼小又那麼亂……」她其實還沒準備好要以什麼樣的心態面對他,所以媽媽的邀請令她有些慌亂。

  「謝謝伯母的好意,那我就不客氣了。」桑冬宇微微一笑,禮貌答謝。

  沒料到他竟會答應,夏海夕的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

  從他們相識以來,他還是首度找上門來,並且即將「登堂入室」。

  「不……」要命,她那比狗窩還亂的房間……

  「呵呵呵!」夏媽媽笑得合不攏嘴,對他的翩翩風采留下深刻好印象,她馬上掏出鑰匙打開斑駁老舊的鐵門,慇勤的請他入內。

  「修但幾累!」夏海夕驚恐的制止老媽,奈何只抓到一手空氣,來不及阻止的她只能垂頭喪氣。

  好個見色眼開的老媽!她一定要跟老爸打小報告。哼!

  他尾隨在夏母身後,走在狹小陰暗的樓梯間,一步步拾級而上。

  夏海夕則殿後,扶著手把吃力的步上台階,每走一步,腳踝便傳來一陣刺痛,她咬牙苦撐。

  那兩人都已經不知爬到第幾層樓了,她卻只能傚法烏龜精神慢慢征服階梯。

  在抵達位於五樓的家門前,她至少還有五十級階梯要克服。

  嗚嗚嗚……沒良心的老媽,見到年輕帥哥就忘了自己是誰,忘了她的女兒現在還是個行動不便的小殘廢,一心只想向帥哥獻慇勤。

  她永遠都是被忽視的那一方。一思及此,夏海夕的心情更加黯淡。

  「走得動嗎?」一道醇厚的嗓音,忽然自她頭頂響起。

  夏海夕猛然抬頭,才對上那一雙炯亮的黑眸,心跳便驀地狂亂失序。

  才一星期,她還沒能將他摒棄在心房之外,沒能來得及把日積月累的深情愛戀剷除乾淨。

  太深太濃太根深抵固,一星期太短,短得甚至還沒讓她自洶湧的醋濤中抽身,他又不期然闖進她努力構築的淨地,令她措手不及。

  「要不要我背妳?」桑冬宇似笑非笑,讓人猜不出他真正的心意。

  他走到三樓,突然發現身後安靜得可疑,遂回頭逡巡她的身影。卻只見牆角一盞煢煢黯淡的小燈,沒有她的蹤跡。

  憶及她腳上的繃帶和不良於行的模樣,他立刻調頭回來找人,看她鼓著腮幫子努力奮戰的畫面,頓時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她愕然的瞠大眼,彷彿他說了火星語。

  尚不及回神反應,他冷不防將她攔腰抱起,在窄小的昏暗空間俐落回身,步履穩健,不因多了幾十公斤的重量而有窒礙。

  朝思暮想的俊逸臉孔就近在咫尺,一股怡人舒爽的氣息鑽進鼻腔,奪去了她的呼吸,令她失去反抗能力。

  桑冬宇也是同樣的震憾──懷中柔軟的身軀出乎意料的輕盈。不同於女友身上飄散的人工香水味,他鼻端繚繞的是她淡淡的薄荷清香,那氣味似乎有安定人心的功效,至少,安撫了他連日來的煩躁與焦慮。

  不言不語、鼻息交錯與曖昧姿態,蕩出一股迷惑誘人的氛圍,引人遐思不斷。

  她暈眩得不知該如何打破這詭譎,他則不排斥且無心打破這美夢。

  心已蹦到喉間,夏海夕垂眼、屏息,心思紛亂得像被揉亂的毛線球,理不清也解不開。

  她知道,自己對他的迷戀又更沉溺幾分,恐怕再也抽離不了……

  堅毅目光掃過她小巧清麗的沉靜臉龐──半掩的眼簾、挺秀的鼻樑,最後定在那微抿的粉色唇瓣上,不斷勾起他品嚐的念頭。

  感受到他不同於以往的灼熱眼神,夏海夕渾身發燙,簡直快起火!

  「……」她想說些什麼,蠕動著唇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四目相接的瞬間,一簇火花激盪而出,時間彷彿靜止──

  「唉啃!怎麼好意思讓帥老闆幫忙。」夏母無情的大嗓門將這美景破壞殆盡。

  夏海夕彷如自夢境中甦醒,有瞬間迷茫。

  桑冬宇則斂眸蹙眉,胸口的騷動難以平復。

  「丫頭,妳還要賴在人家身上多久,還不快點下來。」神經大條的夏媽媽站在門口喊道,絲毫沒嗅出兩人間的曖昧情潮,只顧著朗聲喳呼。

  夏海夕紅著臉,狼狽的「翻」下身,強抑著瘋狂的心跳賭氣道:「是他自己雞婆。」

  天曉得她得發揮多大的自制力,才能佯裝鎮定說出違心之論。

  她有多詫異、多欣喜……千言萬語也無法形容她內心狂喜的千萬分之一。

  聞言,他不禁板起臉,冷沉的睨著她。

  夏海夕心虛的垂下臉。「我……我要回房間休息了。」忍著腳痛,她神色倉皇的躲進房裡。

  「帥哥,你別理她啦!」夏媽媽熱情的招呼他,慇勤的遞拖鞋、開冷氣。「隨便坐、隨便坐。」然後逕自到廚房內,捧出一鍋冰冰涼涼的綠豆湯,舀了滿滿一碗端給他。

  「謝謝。」桑冬宇接過瓷碗,很捧場的喝了好大一口。

  夏媽媽滿臉期待的望著他。「會不會太甜?」

  「不會,甜淡適中,很可口。」他咧嘴一笑,點頭稱讚。

  「那多喝一點、多喝一點。」夏媽媽像中了樂透頭獎般的眉開眼笑。

  在長輩熱心的催促下,桑冬宇義不容辭的喝了三碗綠豆湯,嘴巴忙著,耳朵也沒法子閒著。

  面對夏母調查戶口似的問了一大堆,他也頗有耐性的一一回答。

  正因如此,夏母對這個體面多金的男人也是喜愛到極點。

  「你跟我們家那笨丫頭認識那麼久了?」夏媽媽聽到他的描述顯得訝異。

  他微笑頷首。

  「那……你們……你們沒談戀愛嗎?」夏媽媽壓低音量,神秘兮兮的問。

  「我們……」

  「媽!」

  話未竟,夏海夕便像頭冒煙的蒸汽火車般,氣呼呼的衝出來,氣勢磅礡地打斷他們的談話。

  她不是故意偷聽的……只是老媽嗓門實在太大,她想裝作聽不見都難。

  「妳這丫頭怎麼那麼沒規矩呀!」夏媽媽沒好氣的數落著。「人家還以為是我這老媽沒教好。」

  吼──

  夏海夕翻了個大白眼。

  「人家桑老闆特地來探望妳、關心妳,妳這臭丫頭卻不理人家,一個人關在房間裡,妳有沒有教養啊?我是這樣教妳的嗎?」夏媽媽劈頭又是一大串教訓。

  「伯母,我一點都不介意。」這回輪到桑冬宇緩和場面。

  「妳看看人家……」

  再待下去,包準耳朵長繭化膿,不走的是呆子。

  還沒等母親念完經,夏海夕不由分說就拉起男人的手往門外走。

  「喂……丫頭,妳帶著桑老闆上哪去……」

  「砰!」

  回應她的,是門板落合的巨響。

  夏母楞了一會兒,嘴角抽搐。「這臭丫頭,好大的膽子,居然敢造反……」

  不過,算了。如果女兒真能追個乘龍快婿回來,那就原諒她……

  幾乎是冒著斷肢殘廢的風險衝出家門,在衝下樓梯時,夏海夕腳一拐,差點演出滾落樓梯的驚魂記。

  幸好桑冬宇眼明手快,攙住她並將她護在懷裡,夏海夕的皮肉才得以避免遭受二度傷害。

  他的氣息再度嚴重干擾她的思路,偎在他胸前,感受到男人規律有力的心跳,她的思緒陷入片刻沉迷。

  早就知道這男子溫柔體貼又風度翩翩,可是對像從不包括她在內。

  但今天他的種種舉動,徹底撥亂她的心弦,讓她以為他其實也有一點喜歡她、在乎她──是男人對女人的那種喜愛,而非哥兒們之間的豪情義氣。

  不過,這怎麼可能呢?就算她現在懂得打扮自己,變得比以往更有女人味,也還是比不上他那天生麗質、嫵媚動人的千金女友。

  自始至終,她的存在一直是多事礙眼的,只是他們不好意思坦白相告而已。

  電燈泡當久了,也是會報廢、失效的。

  所以,在知道他們重修舊好之後,夏海夕就決定抽離「電燈泡」的身份,選擇從他們之間消失,只有這樣才是最完美、也最合理的結局。

  「那麼急著帶我去哪?」他眉眼間的陰霾始終沒化開。「既然腳不舒服,幹嘛那麼勉強衝出來?」他溫柔的語調中透著責備與關切。

  「難道你想繼續留在那裡,接受我老媽的疲勞轟炸?」夏海夕百般不願地掙開他的懷抱,以她一貫輕鬆的口吻反譏。

  「有何不可?」他無所謂啊!「伯母個性開朗熱忱,我一點也不覺得討厭。」這倒像他最初認識的她──

  「喔!那真是抱歉喲,我太多管閒事了。」她言不由衷的打哈哈,好掩飾心頭的苦澀。「你可以回頭找她呀,我媽一定會高興得半死,然後準備一桌子的大魚大肉招待你,接下來就會把我趕出去,把房間留給你睡。」

  夏海夕把母親的行事風格一口氣說完。

  換作以前,他一定一句接一句的和她胡亂抬槓,但現在卻覺得她的玩笑一點都不好笑,甚至感到有些刺耳。

  至於箇中的改變,他無暇研究。

  「妳就不能正經點?」桑冬宇扣住她的手腕,將她困在胸與牆之間。

  「我很正經!」夏海夕的火氣也上來了,她挺起胸膛,回答得理所當然。

  她氣自己深受他影響、氣自己在見到他之後,高築的心牆竟瞬間崩潰。

  「我不想跟妳討論妳母親。」他的脾氣被整個挑起,口氣又衝又硬。

  「那你想幹嘛啦!」她癟著嘴,瞠目怒視他。

  明明是怒吼,聽在他耳裡反倒像在撒嬌,而她眼中閃著的晶瑩淚光,彷彿鑲著耀眼的寶石,教他移不開目光。

  小女人別開臉,就要憋不住滿溢的淚水。

  「海夕……」他嘶啞的輕喚,心頭閃過一抹悸動。

  這聲音宛若一道微風拂過她心湖,淚突然自眼角滑落,直到嘗到一股鹹澀,她才發覺自己哭了。

  她承擔不起他的溫柔……

  「你回去,過兩天,我會回公司遞辭呈。」夏海夕倔強的轉過身面對牆壁,一口氣才把心裡的話說完。

  聽到她要離開,桑冬宇怒火燒得更旺。「我不會讓妳走。」他說得斬釘截鐵、不容置喙。

  「我一定要走。」女人的堅決也不遑多讓。

  「不管是什麼理由,我都不會批准的。」桑冬宇的臉色陰鷙,聲音更是低沉得嚇人。

  「不管你批不批准,我都會走。」她已淚流滿腮。

  握緊拳頭,桑冬宇扳正她的身子沉聲低咆:「把話說清楚!」然而,在目光觸及她淚眼婆娑的淒楚面容後,他心臟驀地揪緊。

  她咬著唇,肩頭卻不住顫抖。

  下一秒,他突然低頭覆住她沾滿淚水的芳唇。

  夏海夕因過度驚駭而睜大眼睛,腦袋呈現當機狀態。

  他霸道地侵佔她柔馥的唇瓣,對她的憐惜排山倒海而來,當下,他只想狠狠吻她,宣洩這些天來的煩悶。

  她被動地承接他深切且狂烈的吻,她的世界僅剩昏眩與迷亂。

  在他覺得有某些情緒將要明朗之際,七嘴八舌的談笑聲突然自後方傳來,幾個歐巴桑剛從公園運動回來了。

  那音量恍若一道響雷,教人想充耳未聞都難。

  夏海夕馬上認出那是同一棟公寓的鄰居,情急之下趕忙推開他,卻又對上正以好奇眼光探視他們的歐巴桑們,她又羞又窘的將臉埋進他胸前,企圖掩人耳目。

  桑冬宇嗅著她的髮香,不禁無聲喟歎。

  直到腳步聲漸行漸遠,夏海夕緊繃如弦的神經才得已舒緩。

  猝不及防的,她鑽出他築起的小空間,吃力的拔腿狂奔,直到進入家門、鎖上房門。

  桑冬宇沒有追來。

  因為,那份漲滿胸口的滿足與失落,已深深、深深的迷惑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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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24 03:01:04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夏海夕把自己鎖在房間裡,儘管母親敲破門、扯破嗓門,她就是鐵了心不肯開門。

  一整夜,她都讓自己融在漆黑中,任憑思緒千回百轉。

  要將深植多年的愛戀連根拔起,不但需要時間、更需要莫大的勇氣與決心。

  除了痛,她再也沒有其他知覺。

  蜷縮在床腳枯坐了一夜,直到燦爛耀眼的陽光穿過蕾絲窗簾、灑進屋內,窗戶外的鳥兒在枝頭爭相啾鳴啼唱,夏海夕遲鈍昏沉的感官才緩緩接收到時間流逝。

  她瞇眼抬手,遮蔽刺眼的光線。

  外頭的夏日歡樂景色,與她晦暗的心情呈強烈反比。

  失戀而已嘛!又不是世界末日。

  哪怕她哭瞎了眼,依舊日昇月落、潮起潮落,也不會有人為她的傷心而有所改變。

  包括他……

  夏海夕輕撫著乾涸的唇,那突如其來的吻和柔情,反覆折騰著她的心,不敢去細想背後的動機,絕望的同時又懷著一絲絲冀盼。

  他為什麼吻她?因為喜歡?還是同情?或純粹一時氣氛使然?

  她揉著臉,深深的歎口氣。

  無論是基於什麼原因,這些都不重要了。她已經決定放棄、不再眷戀,她要把愛戀徹底從心中掏空。

  苦苦暗戀是一條漫無止境的長徑,看不見盡頭、也嘗不到甜果,她走得累了。

  閉上眼,疲憊與睏倦頓時湧上,俘虜了她微渺的意識。

  痛快睡一覺吧!醒來之後做個全新的自己,哭或笑都為了自己。

  趴伏在床沿,沒一會兒她便陷入深沉的睡眠中……

  彷彿睡了一世紀那麼長、那麼久,夏海夕從黑暗中幽幽甦醒,搖晃著頭顱,試著讓混沌的腦袋清醒一點。

  她望向窗外,天邊漫著瑰麗的彩霞、是很美的漸層橘色。

  待睡意褪去、意識清明,她才發現窩在床腳睡覺的後果,就是換來一身的腰酸背痛、手腳麻痺。

  「真是自討苦吃……」她撫著發麻刺痛的腳,齜牙咧嘴不斷呻吟。經過昨天的來回奔跑,她的腳傷似乎又惡化了。

  待不適感逐漸消失,她才撐起虛軟的身子,踱步到梳妝台前。

  鏡子裡映照出一張憔悴的面容,蒼白的臉上鑲著一對紅腫無神的核桃泡泡眼,及肩的發像稻草一樣雜亂披散,活像剛從井裡爬出來的貞子。

  她忍不住自嘲的嗤笑出聲。

  夏海夕,打起精神來!就算心碎了,還是照常呼吸呀!地球沒有毀滅,日子還是要過下去的。

  她堅定地望著鏡中的自己,默默為自己加油打氣。

  給自己一天的時間徹底傷心墮落,但不能就這樣耽溺在憂傷的情境中,學習從傷痛中跳脫、抽離,也是人生的一大課題。

  一旦下定決心,她的心情反而輕鬆篤定,不必總是揪著一顆心,在愛與不能愛之間為難、擺盪。

  總之,她無論如何都要徹底了斷這場注定沒結局的單戀。

  七、八年,佔去她花樣人生的三分之一了,這場獨角戲拖得太長、撐得太久,早已索然無味。

  她拍拍臉頰、提振精神,然後梳洗一番,再換上一襲輕便的T恤與休閒棉褲,將頭髮紮成馬尾、再擦上櫻花色的唇蜜,整個人顯得煥然一新。

  夏海夕走出房間,來到客廳,耳目所及只有一片寧靜。

  她抬頭看著壁鐘,時間已近六點,本該是老媽在廚房忙碌、準備晚餐的時刻,現下卻靜謐得像一座空城。

  「媽上哪去了?」她環視四周,心頭有種被遺棄的孤單。

  雖然平常老嫌媽囉嗦,可當她不在時,家裡頓時失去了活力與生氣。

  什麼呀,難道自己有被虐狂不成。夏海夕想著不禁黯然失笑。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一陣陣急促的電鈴聲貿然響起,尖銳的音調蕩在屋子裡顯得格外刺耳。

  「嘖!一定又是老媽忘了帶鑰匙。」她細聲嘟噥。可當自己毫無防備的拉開門時,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張艷光四射的嬌媚臉孔。

  「太好了,我沒找錯人家。」登門拜訪的美女歎了口大氣,放鬆之餘還帶著不耐的語氣。

  「幽嬋……妳、妳怎麼會來我家?」夏海夕因過度驚訝而結巴。

  「妳家可真難找。」她以手當扇,搧著發汗的完美妝容。「沒電梯,樓梯又小又暗,害我好幾次都差點跌倒。」眼前的美女委屈地揚聲埋怨。

  對家世良好、錦衣玉食的冉幽嬋而言,這種破公寓根本和違章建築沒兩樣。

  對方輕藐的語氣像根銳利刺針,螫痛了夏海夕的心。「來找我有事嗎?」突然間,夏海夕覺得和她好疏離、好陌生,多年的同窗情誼彷彿不曾存在。

  究竟是自己過去太年幼無知,才會沒察覺兩人之間的天差地別;抑或是她變得太成熟太市儈?連自信和驕傲也隨著年齡增長而變本加厲。

  「當然有事,妳的手機怎麼都打不通,害我得親自跑這一趟。」冉幽嬋噘著紅唇,百般不情願的道。

  「我的手機摔壞了。」夏海夕口氣平板的回答。

  「昨天冬宇來找過妳?」冉幽嬋不再拐彎抹角,連關心話語都省了,她逕自切入主題。

  聽到「他」的名字,夏海夕仍不由自主的怦然心跳,眼底閃過一絲慌亂。

  「嗯,他有來找過我。」

  冉幽嬋鉅細靡遺地收集她臉上細微的表情,採集到她不尋常的神色。「妳喜歡他,對不對?」

  對於「敵人」,她一向精明敏銳,絕不容許有任何人覬覦她的東西,一旦察覺所有物被人侵犯,接下來她絕不留情。

  直截了當、一針見血,不管他人感受,就是冉幽嬋的行事風格,也是被慣寵了的千金驕縱。

  她怎麼知道的?夏海夕如遭雷殛,全身僵窒,答案已經寫在愕然的小臉上。

  「妳真過分。」冉幽嬋毫不客氣的指責。「妳明明知道冬宇是我的男朋友,竟然還乘機接近他,想取代我的位子嗎?」一連串指責脫口而出,她字字犀利、毫不留情。

  自己可是費了好大一番工夫,才又將舊情人收服得妥妥當當,他們的感情正在突飛猛進,這女人竟敢來搞破壞?

  夏海夕啞口無言,她完全無法替自己辯駁。

  「妳真令我失望!」冉幽嬋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虧我還把妳當做好姐妹,妳居然這樣背叛我!」

  喉嚨間彷彿哽著一團硬塊,難受得令夏海夕難以喘息。

  夏海夕,妳是車純還是蠢?這麼輕易就被人給套出來了──

  睨著面前人兒慘白的臉孔,冉幽嬋的嘴角泛起一絲殘酷冷笑。

  「看在我們多年友情的份上,只要妳答應離開冬宇身邊,這一切我就不跟妳計較。」見夏海夕完全失神的臉孔,冉幽嬋更是乘勝追擊,一舉就將她擊倒。

  片刻恍神,夏海夕只感到一陣天旋地轉。

  離開……她本來就打算這麼做,但為何從別人口中說出來,就像從她身上剜下一塊肉似的,令她痛不欲生?

  「夏海夕?」冉幽嬋皺著精緻的柳眉,粗魯的推了推她。討厭,她到底在發什麼楞?「我說的話,妳到底聽見沒?」

  「嗯……」她的聲響細如蚊蚋。

  接下來,對方到底又說了些什麼,她早已無心聆聽。

  「我只是希望我們還能繼續當朋友。」冉幽嬋繼續胡謅。「否則,夾在妳和冬宇之間,我可是很為難的。」末了,她絕麗的五官還染上一層憂心之色。

  夏海夕僅是木然的怔楞著。

  「下次我再介紹帥哥給妳認識,對方可是建築業界的名設計師喔!」冉幽嬋很「義氣」的爽快道。「海夕,妳不會背叛我的,對不對?」她想得到一個確定的答案。

  夏海夕勉強扯動嘴角,報以僵硬的笑容,算是回答。

  「妳會祝福我跟冬宇的,是不是?」艷麗的嬌顏滿是乞求的瞅著她。

  「嗯。」她哽咽的允諾。「我會祝福你們的。」她這顆萬年電燈泡,是時候該熄滅、消失了。

  「太好了!我真的很高興有妳這個好朋友。」冉幽嬋開心握住她的手。「下次找時間大家一起吃頓飯,我順便介紹那個帥哥設計師給妳認識,妳一定會喜歡上他的。而且,冬宇也很贊成妳和別人交往,免得到時妳回過頭來怪他,給了妳太多工作,害妳沒辦法談戀愛。」

  她說得煞有其事,事實上根本是臨時想到的說辭。

  似是放下身段的請托,實則是變相的警告。

  語畢,她便踩著高跟鞋翩然離開,徒然留下一室的濃郁香水味。

  夏海夕呆立在門口,淚不知不覺佔據她的臉龐,心口一片荒蕪。

  終於曉得,不屬於她的,再怎麼費心追逐、癡情等候,最後都將失去……

  睽違一個多星期再回到公司,夏海夕心中有說不出的悵然,她站在門口躊躇許久,才毅然推開玻璃門入內。

  同事們皆埋首於工作中,沒有人察覺她的到來。

  鬆口氣之餘,她也覺得落寞──有沒有她夏海夕,對公司而言根本就沒差別,就像世上少了她,地球依然照常運轉……

  她深深呼吸,排除沒來由的緊張,換上一張開朗笑顏,以最自然的輕快口吻向眾人打招呼:「大家早安。」

  「咦?」

  大伙被她的聲音吸引,紛紛抬頭望向音源。

  「海夕?!」

  「海夕,妳可回來了。」

  「這陣子妳跑哪去了?出國度假嗎?」

  「有沒有帶禮物回來呀?」

  同事們將她團團圍住,你一言、我一語的不停發問。

  看著大家愉悅、關心的神情,夏海夕不禁為之鼻酸,眼底浮現水霧。「我……前陣子有點事,所以……」不捨與掙扎頓時湧上心頭,令她為之哽咽。

  「這樣啊……那事情解決了嗎?」

  大家見她似乎有難言之隱,也體貼的不再追問。

  「嗯,謝謝大家關心。」她極力忍耐,才能讓淚水不奪眶而出。「這些日子以來,真的很感謝各位的照顧與愛護,謝謝你們。」罷了,她還行了一記九十度鞠躬禮,表達內心的無限感激。

  「海夕……」

  她這麼慎重的舉動,令眾人既疑惑又無措。

  「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其中一名女同事敏感的問道。

  沒回答同事的問題,她挺直身子,綻開最燦爛的笑靨。「沒事,我先進去找總監,你們忙。」轉身的瞬間,她又嘗到嘴角的鹹澀,那是淚水的味道。

  夏海夕倉促躲進洗手間裡,等激動的情緒平復後,她重新整理儀容,確定臉上沒有哭泣後的痕跡,這才舉步前往總監辦公室。

  她敲敲門,靜待回應。

  「請進。」

  溫文悅耳的磁性嗓音穿過門板鑽進耳膜,撩撥著她的心湖,眼鼻又泛起一陣刺痛。

  唉,她又想哭了。

  調整好心情的夏海夕推門而入。「總監。」她斂起往常輕鬆的神色,恭謹的向他喚道。

  桑冬宇霍地抬頭,俊逸臉孔流露出欣喜。「海夕,妳回來了。」

  「這是辭呈。」她趨前,將一個信封遞給他,沒有多餘的問候。

  對方臉色驟變,沉下眼神不悅的問:「妳來真的?」

  「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夏海夕勾起唇角,語氣出乎意料的平靜。

  「我不准。」他將信封撕個粉碎,態度決然。「我不可能讓妳離開這裡。」

  「不管你准或不准,我以後都不會來上班了。」斬釘截鐵的,她堅決表明自己的心意。

  要和傾慕的對象別離,對她而言多麼殘酷、多麼痛苦……

  桑冬宇來到她面前,扣住她的手,強迫她直視他的眼睛。「給我一個理由!一個我能接受的理由!」他的眼瞳中有火苗跳動。

  她的心口揪得好疼,幾乎不能呼吸,只是緘默。

  「夏海夕,說話!」她的沉默令他不安、使他抓狂。

  擰起眉,她沒好氣地道:「我沒必要什麼事都跟你報告吧!」

  明明只是上司和下屬的單純關係,為何她卻有種戀人在談分手的錯覺……

  類似的話他也曾經對冉幽嬋說過,沒想到聽起來竟是如此刺耳。僵硬的俊臉朝她逼近。「被挖角?」這是他唯一想到,她堅持離職的原因。

  夏海夕覺得既悲哀又慶幸。

  悲哀於這麼多年來,他始終不懂她的情意;慶幸的是,她不須多做解釋,事情反而變得簡單許多。

  「我想休養一陣子。」夏海夕把徹夜苦思的借口告知。覺得很蹩腳,但這理由應該很受用。

  「為什麼那天一聲不響就離開公司?妳去了哪裡?又為什麼出車禍?」不想再聽她解釋離職一事,桑冬宇暫時轉移話題。

  這些疑問,一直令他耿耿於懷。

  看她抿唇不語,似是不願透露半句,逃避問題的態度令他震怒。

  「夏海夕!」語調陡地降低,手勁更是不自覺加重,桑冬宇的耐心已然用罄。「不要考驗我的脾氣。」

  心的溫度降至冰點,她挺起背脊迎向眼前那對森冷的眸光。「桑冬宇,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囉唆?」

  他瞇起眼審視她倔強的容顏,熊熊怒火灼燒著胸口。「不准離開,我不准妳離開我。」

  他不假思索地吼出連日來壓抑心中的真實感受。吼完,頓時他也怔然。

  夏海夕愕然的望著他,肌肉僵硬、神經緊繃,唯獨心是撲通撲通狂跳。

  「不准離開。」他黯下眼眸,嘶啞的重複說道。

  桑冬宇稍稍鬆開手的力道,心情激動不已。

  她再也無法使出慣用的伎倆,以玩笑的口吻化解尷尬與沉悶。她也不時告誡自己,一旦被說服、打動,那麼之前所有的眼淚、痛楚與掙扎終將白費。

  況且,她答應過冉幽嬋,她會離開,不會介入他們之間的感情。

  反正他對她的在乎,僅限於工作上的表現,無關乎兒女私情,他甚至希望自己和別的男人交往……

  那麼,他又為什麼要吻她?

  太多太多的問號在腦中盤旋,導致她無從啟齒,將困惑一次問清。

  「今天是我最後一天上班,明天以後,我不會再來。」夏海夕聽到自己平板淡然的聲音,這已經是她最後的讓步和妥協。

  用力掙開大手的箝制,她不敢再多待一秒。

  然而他下意識伸手擒住她的皓腕,牢牢、緊緊的鎖在掌心。

  深怕一放開,她就會永遠走出他的生活,與他形同陌路。

  這想法令桑冬宇感到莫名的恐懼。

  「究竟是為了什麼?」他沙啞的聲音,夾雜著一絲無奈。

  為什麼不給他一個答案?他不願放棄任何留住她的機會。

  「員工再找就有了,你何必那麼執著?」沉默良久,夏海夕盡量用平淡的語氣說話,身體卻不禁微微顫抖。

  「妳不同!」桑冬宇脫口而出,眉心蓄著煩躁。

  「哪裡不同?」明知不能深陷,她還是忍不住任性的試探。「我能為你做的,冉幽嬋同樣可以辦到,甚至還可以更好,為什麼非要我不可?」

  他還不是選擇了舊情人?他們才是相襯的金童玉女啊!

  這回,輪到他語窒。

  她很清楚不會從他口中獲得所希冀的答案。「不必勉強回答,我走了,但你和幽嬋,我們三人仍是好朋友。」

  「告訴我妳非走不可的理由,我就回答妳的問題。」他扳住她的身子,堅決要求得到答覆。這種像捉迷藏似的、捕捉她心思的遊戲他已經受夠了。

  到這個節骨眼,他還記得「談條件」………

  根本沒有說明的必要──可是,她受不了誘惑。

  好想知道,自己在他心裡究竟有何不同?如何不同,他是否……也動了心?

  夏海夕蠕動唇瓣,欲言又止。

  說出來之後,會演變成什麼局面?她的腦袋好亂,過多的擔憂以及惶恐,幾乎將她的心狠狠壓碎。

  驀地,他從她逃避的眼神中,捕捉到了珍貴的訊息。男人頓時豁然開朗,嚴峻的嘴角霎時柔軟起來,勾成一道溫柔的弧度。

  「妳……」他準備點破。

  「我愛你。」她在他開口之前搶白。所以,我必須離開。她兀自在心裡補充。

  此話既出,多年「哥兒們」的關係,等於宣告破裂。

  這樣也好,她早厭倦了和他稱兄道弟的關係,那根本非她所願。

  這段簡潔的告白卻深深撼動了男人的心靈,他震撼的瞅著她,什麼都無法做。

  趁著他不注意之際,夏海夕抽回手,以最快的速度逃離現場、奔出公司。

  她說出來了!藏了好久好久的最高機密,總算從她口中道出……隨著空氣消失在心頭。

  這樣,就沒有遺憾了吧?

  她坐在計程車裡,透過窗戶仰望天空,讓淚水盡情奔流……
 辦公室裡,桑冬宇杵在原地許久,沒有追出去。

  他仍沉浸在方纔的情境中,咀嚼那句簡單而堅定的三個字──

  我愛你……

  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她愛他多久了?

  他自詡不是個呆頭鵝,更不是木頭人,怎會沒看出她的心意?!不是他存心忽略,就是她隱藏得太好。

  我愛你──這三字宛若一道符咒,鎮住他浮亂的心,逼得他正視、釐清曖昧不明的關係。

  原本只是情急之下用來誘她道出實情的交換條件,沒想到答案竟是如此震撼!

  關於她在他心目中有何不同……

  他想當面告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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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24 03:02:57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自從離開公司之後,夏海夕並未直接回家,而是驅車到台北車站,搭乘火車、輾轉來到墾丁。

  她一直很嚮往南台灣的熱情魅力,墾丁的藍天艷陽、海灘、搖滾樂以及純樸的民風,是個適合「療傷」、「靜養」的絕佳聖地。

  自從那次摔車後,她遲遲沒再添購新手機,雖然感覺很落伍,可是耳根子好清靜,除非她想主動和誰聯絡,否則沒有人找得到她。

  這讓她有種佔上風的小小快樂。

  來到懇丁後,她除了每隔兩天撥一次電話回家向母親報平安外,便沒再和其他人保持聯繫。

  而且,她太瞭解老媽那個大嗓門、大喇叭,若是被知道自己身置何處,一定會走漏風聲的啦!

  來到這裡已將近一個月,每天,她都過著悠閒愜意的生活,荒廢已久的泳技也大為精進,甚至還有好幾次潛水的經驗。

  她深深愛上這繽紛、綺麗的海底世界,好想化為一條魚,終日悠遊在海裡,享受無拘無束的自在。

  或許,她本來就屬於大海。夏海夕──她是夏天海邊的夕陽呢!

  整整一個月,她覺得自己已經和墾丁的一切融為一體。

  投身於廣闊、無邊無際的大海,所有愛怨嗔癡似乎都顯得微不足道。

  就算曾有破碎、隱晦的暗戀,她也不覺得那麼難熬了。

  晚飯過後,夏海夕拎著幾罐啤酒,隻身來到沙灘,閉著眼睛聆聽海浪的拍打聲,心彷彿被安撫、被治癒。

  掀開眼簾,抬頭仰望滿天星斗,她嘴裡輕輕哼著歌──

  淚水悄悄滑落眼角,唱到最後,她幾乎泣不成聲,並非悲傷,而是一種滿足的寧靜。

  這首歌是她來到墾丁後最喜歡的歌曲。

  為此,她找了好幾家唱片行,好不容易才找著這張CD,自此之後便反覆地聆賞,悠揚的樂音總是帶給她勇往直前的力量。

  這些日子以來,她放縱自己投入許多刺激活動,結交三教九流的各式朋友,除了吃喝玩樂,其餘的什麼都不去想。

  逃避夠了,該回去了。

  她不能永遠當一隻縮頭烏龜,沉溺在自己憂傷的世界中。

  一邊喝著沁涼的啤酒,夏海夕一邊欣賞著起伏的白浪,過了今晚,自己就要回到繁囂忙碌的台北城,繼續她未完成的夢想,回歸到最真的自己。

  Bye  bye了,墾丁。

  Bye  bye了,夏天。

  Bye  bye了,憂鬱。

  重回職場已逾一周,夏海夕在一家國際性的唱片公司擔任企劃,她故意不接觸和廣告相關的業務,以便保持好和「他」的距離。

  雖然公司性質有所不同,不過,常常需要熬夜工作、絞盡腦汁想點子,這幾點倒和原職業很相近,所以她過得很習慣。

  待在唱片公司的好處,就是有幸能親眼目睹大明星,偶爾也有機會能和他們接觸聊天,不過,夏海夕從沒幻想過要和大明星擦出火花,或譜出浪漫戀曲。

  縱使心是空的,但目前她還不打算接納新戀情,更何況,她可沒興趣被狗仔隊追蹤,進而登上八卦雜誌版面。

  不過,最近她有個麻煩──

  「海夕,妳答應今天晚上要陪我吃飯的。」

  提出邀約的,是近來紅透半邊天的樂團主唱,他也是她的大學同學。

  長得帥、歌唱得好,又擁有高學歷,一出道就受到各界矚目,唱片公司也極力栽培,半年前出了第一張專輯後聲勢驚人,儼然成為少男少女們的新新偶像。

  令她訝異的,居然是對方先認出她來,反倒是她遲疑了好久才想起這號人物。

  自此之後,只要他沒通告、不必錄音,就會到企劃部來找她閒嗑牙,這幾天還進而約她共進晚餐。

  這傢伙,完全不曉得他造成自己多大的困擾!全公司上上下下大概都把他和她的緋聞傳遍了啦!

  「粽子,我什麼時候答應過你?」夏海夕洩氣地垮下肩,沒好氣的睨著這位交情並不深的大學同學。

  他本名袁冠仲,最愛吃各式肉粽,所以「粽子」之名不脛而走。

  「上星期的這個時候啊!」眼前的男人答得很流利。「說真的啦!我知道一家很棒的義大利餐廳,我們一起去嘗嘗。」

  她給自己的印象還滿深刻的,夏海夕雖然不是驚為天人的美女類型,但久而久之,每個人都會被她的自然率真,以及如海洋般清新的氣息吸引。

  當初之所以沒有對她展開追求,是因為她身邊一直有個護花使者──大他兩屆的學長、「廣告營」的社長,也是女同學們心目中的白馬王子──桑冬宇,他們兩人時常攪和在一起,根本到了形影不離的地步。

  喜歡歸喜歡,但也並沒有到非她不追的程度。

  再見面,袁冠仲發現她竟多了幾分女人的成熟韻致,但那份屬於她的獨特氣質並未改變,夏海夕與眾不同的美,奇異地挑起他遺忘的往日情懷。

  「我不要。」夏海夕白他一眼,爽俐拒絕同學的邀請。

  聞言袁冠仲隨即做捧心狀,露出一臉受傷的神情。「別那麼無情嘛!」她也真是的,他好歹也是個受萬人景仰的偶像耶!就這麼不給面子。「一次就好!老同學重逢,吃頓飯也不為過。」斂起誇張的表情,他終於用認真的態度向她問道。

  「我……」

  「拜託啦!」他又開始耍賴皮了。

  這時同部門的同事紛紛朝他們投注「關切」的目光。

  「你不要尋我開心。」夏海夕板著臉輕斥,才不相信他對她真的有意思。

  「妳要是不答應,我每天都會來煩妳哦!」袁冠仲俊俏非凡的臉湊到她耳畔,小小聲地道。

  瞪住他,夏海夕臉上寫著不滿。「你這是威脅?」

  只見男人咧開嘴,露出陽光般的笑容,燦爛程度足以迷昏一群美眉。「妳說是就是囉!」

  她不懷疑,袁冠仲絕對是個說到做到的男人。

  唉,怎麼有種騎虎難下的無奈……

  長痛不如短痛,猶豫片刻,她不情不願的接受邀請。「先說好,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Yes!」他竟樂得振臂歡呼。「那……七點鐘樓下見。」

  夏海夕敷衍的點點頭,將心力放在滿桌的文件上,隨口打發他道:「我該工作了,晚上見。」

  「晚上見。」任務達成,大明星哼著曲調愉快的離開。

  夏海夕吁口氣,不敢去看其他人的表情,只得專心致力於新企劃案的構思。

  這是很高級的一家義大利餐廳,無論裝潢、餐具、食材以至於主廚,統統都是斥資不貲的大手筆。

  夏海夕不斷調整坐姿,總覺得自己像個闖進皇宮的鄉巴佬,全身極不自在。尤其與她同席的還是個超受歡迎的公眾人物,這情景更教她神經緊繃、味覺失調。

  不專心的東張西望,藉以轉移自己緊張的情緒,然而張望之間,兩張熟悉的男女面孔不期然映入眼簾。

  打照面的瞬間,三人皆怔楞了一下。

  「海夕,真巧,沒想到我們會在這裡碰面。」冉幽嬋的笑容,美得連桌上裝飾的玫瑰都要相形失色。「約會嗎?」她帶笑的視線落在袁冠仲身上,習慣性的評量起來。

  「海夕,妳朋友?」袁冠仲也擱下刀叉,興味盎然的詢問。

  好希望學會隱身術,能讓自己立刻消失不見的夏海夕,只能僵著一張臉做起介紹來。

  「這位大美女是我的高中同學,旁邊那位是高中兼大學學長。」夏海夕ㄍㄧㄥ著笑臉向他們介紹袁冠仲。「這位,是我的大學同學。」

  兩個男人互看一眼,禮貌性的頷首致意,以展現紳士風度。

  下一秒,桑冬宇恢復冷峻神色,一把無名火焚燒著他胸口。他痛恨她該死的疏離稱謂,有了男朋友就這麼急著和他劃清界線?

  那麼,當初她離開前坦承的心意,究竟算什麼?!

  一雙炯黑的利眸緊緊鎖著她,波動激烈的情緒久久無法平復。

  氣氛陷入一陣短暫的緘默與微妙的尷尬中。

  「不介意我們一起坐吧?」冉幽嬋突兀的提出請求。

  「好啊!人多熱鬧。」袁冠仲爽快的附和著。

  接下來的時間裡,四個人表面上說說笑笑,不著邊際的閒聊哈啦,事實上卻是各懷心思。

  「你們在交往嗎?」冉幽嬋好奇的逼問著。

  「這……」袁冠仲沉吟,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如何答話。

  「算是吧!」沒想到,夏海夕卻出聲搭腔。

  此話既出,在座的兩個男人都暗吃一驚。

  「那真是太好了,你們兩個好相配。」冉幽嬋笑靨如花,言不由衷的頻頻稱讚道。

  沒想到,夏海夕居然能那麼快就找到交往的對象,而且男方條件不差,這令冉幽嬋心中很不是滋味。

  「妳跟學長也是啊,超級相配的。」夏海夕含笑回敬,試圖以僵硬的笑容掩飾滿胸口的晦澀。

  始終都未發一語的桑冬宇抬眼覷著她,俊顏淡漠、眸光冷沉。

  「你們能破鏡重圓,真是太好了。」她麻木的笑著補充。

  「是啊!」嬌滴滴的挽住桑冬宇臂膀,女人艷麗的臉龐上示威意味濃厚。「我會好好珍惜的,今生今世再也不離開他。」她信誓旦旦的許下承諾,笑得好甜蜜。

  夏海夕的心中掠過劇痛,不過她旋即扯動沉重的嘴角,假意喜孜孜問道:「是不是好事近了?」

  她無關緊要、滿不在乎的反應,令桑冬宇的臉部線條極度緊繃。

  她說愛他,只是臨別前耍弄他的戲言?只是個玩笑……一如他們之間相處的戲謔模式?

  而他卻該死的當真了!桑冬宇握著餐具的手指,因過度使力而導致指節泛白。

  冉幽嬋敏感察覺出他的不悅,心中不免怨懟、不滿,她不允許自己的男人三心兩意,這對她是個嚴重屈辱。

  「我可是很認真的考慮要結婚喔!」故意露出嬌羞小女人的姿態,她暗示著兩人目前的感情很穩定。

  「那真是恭喜了。」袁冠仲客套的道賀。

  「嗯,恭喜了。」夏海夕幫腔,心臟卻彷彿被人掐住似的難受、悶痛。

  「謝謝,有好消息一定馬上通知你們的。」冉幽嬋笑得燦爛無比,眼角餘光偷偷瞄向身旁的男人。

  他沒有出聲推翻她臨時起意的決定,這表示他也認同吧!

  早就知道,她絕對是最後的贏家。

  「我們會等妳的好消息。」夏海夕眼神飄忽,極力躲避對座那雙令她芳心顫動的幽深瞳仁。她完全無法理解,那兩道灼熱的目光,到底想要傳達什麼?

  侍者送來主菜,交談告一段落。

  一頓飯吃下來,有人得意洋洋、有人食不知味、有人坐如針氈,晚餐就在表面一團和氣的氛圍下詭異結束。

  明明已是九月,卻還令人感到無比悶煩,即使空調持續吹送著冷空氣,將室內調節成涼爽舒適的溫度,但桑冬宇還是覺得全身不對勁,不斷用遙控器降低室溫,仍驅趕不了滿腔的煩躁與浮動。

  他忿忿丟開滑鼠,若有所思地瞪著電腦發呆。

  從一早進入辦公室,到現在下午三點多,迫在眉睫的設計圖稿上仍一片空白,他的心思全繞著昨晚餐廳的「巧遇」事件打轉。

  「她」執意辭掉這裡的工作繼而轉行,是為了和男朋友多一些相處的時間嗎?

  「她」毫無音訊的一個月裡,又是和誰在一起?去了哪裡?又做了什麼?

  他想知道!他該死的、迫切的想知道答案。

  桑冬宇不得不承認,「她」不在的這段日子裡,就像彩虹少了一種顏色,看似完美其實根本不完整。

  下午三點五分,辦公室的門不再開啟,沒有香醇的黑咖啡和精緻的可口甜點,沒人會和他沒大沒小的頂嘴、瞎扯,沒人會叮嚀他每隔四十分鐘要離開電腦,讓眼睛和腦袋休息,更沒人會用那樣輕快調皮的語調,提醒他今晚的應酬……

  這些權利都變成由別的男人獨享,不再專屬於他。

  他想念她……但他憑什麼立場想念……學長?上司?朋友?哥兒們?

  挫敗的耙梳頭髮,桑冬宇相當氣惱自己的後知後覺,到現在他才徹悟夏海夕其實在自己心中佔有不少份量。

  她一離開,他的心彷彿失去支撐、嚴重失衡,甚至倒塌、崩裂。

  海夕和幽嬋,誰對他比較重要,早已不言而喻。

  只是多年來有她一路相伴,讓他少了一份危機意識,以為她永遠都會在身旁,無需費心、不曾掛念。

  所以,他安心無虞的談著自己的戀愛,另一方面又貪心地接受佳人的關心。

  現在她走了,他卻怨憎她的無情、狠心。

  他做了有史以來最糟糕、最不明智的抉擇。把一個受不了寂寞而曾背叛他的女人留在身邊,卻將始終相伴的紅顏知己驅逐──縱使他並不是有意的。

  在她有了交往對像後,才亂了分寸的想將她帶回身邊,這樣的做法會不會太自私、太惡劣?

  無論如何,想見她一面的慾望凝聚成一股風暴,殘酷摧折著他的意志。

  將想法化為行動,他匆匆步出總監辦公室大門。

  「總監,你去哪?待會『Forever』化妝品公司的總經理要來談case……」

  「我去把海邊的夕陽帶回來。」

  隨著話語落下,桑冬宇也已不見蹤影。

  「海邊的夕陽……」有人覆誦著,試圖理解箇中之意。

  「唉呀!那不就是指……」

  「夏海夕!」

  所有人異口同聲的說出答案,然後對看一眼,拍手歡呼。

  他們靜待好消息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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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24 03:07:56 |只看該作者

第18頁     辛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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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都沒佔到便宜,才是最完美的結局。

  她抓起櫃子上包裝精美的花束,使盡全力扔向牆壁,然後痛快暢意的笑了出來。

  ☆☆☆☆☆☆☆☆☆☆☆☆☆☆☆☆☆☆☆☆☆☆☆☆

  遲遲等不到想見的人現身,冉幽嬋只好「出院」親自登門造訪。

  面對不請自來、未經允許便擅自闖進辦公室的女人,桑冬宇的俊臉沒有起伏,根本無心搭理。

  「你真無情哪!」她涼涼的指控。「我為情尋短的新聞鬧得那麼大,身為男主角的你,居然一點表示都沒有?」

  聞言,他只是撇唇嗤笑。「換作任何一個女人,我都會相信她們為愛死心眼,但妳──只會殺了別人,絕不可能傷害自己。」頓了下,他接續道;「因為,妳是個卑鄙又輸不起的人。」他的說法很不留餘地。

  他在不久前才獲悉夏海夕要出國的消息,震驚之餘,他飛車趕至機場,卻失望而歸。

  她不聲不響的走了,就這樣不告而別。

  他查了旅客名單,得知她獨自飛往英國那個遙遠的國度,這次她是真正的、遠遠的離開他。

  這是她給他的答案嗎?她不願意等待,因而逕自遠走高飛。

  他懊惱悔恨,卻沒有立場怪她。

  他的剖析很直接、很露骨,卻該死的完全命中。冉幽嬋忿恨地瞪著他從容的俊顏。「看來你『真的』很愛我,才會對我瞭解得如此透澈。」

  他哼笑一聲,不置可否。

  「不說話就當你默認囉!」她自覺略勝一籌,神色得意洋洋。

  「妳來的目的,是來印證我愛不愛妳?」桑冬宇嘲諷道。這女人,真是自戀到無藥可救。「我曾經愛妳愛得發狂,因為那時候,我只是個瞎了眼的笨蛋。」

  他拐著彎損她。

  「你……」女人的臉色刷白,她氣急敗壞,心頭閃過千分之一秒的痛楚。

  「我不想再見到妳,妳馬上給我消失、離我遠一點。」他悍然地沉聲下達逐客令,語調毫不留情。

  「你跟夏海夕不會有結果的,就像冬天和夏天,永遠不可能有交集!」冉幽嬋咬牙切齒,撂下最惡毒的咒怨後,拂袖而去。

  她刻薄的詛咒持續飄散著,迴盪在桑冬宇耳邊,一股濃烈的悲哀,驀地籠罩心頭,教他久久回不了神──

  夏天海邊的夕陽,永遠不會屬於他桑冬宇嗎?

  他木然的跌進悔恨深淵裡,心湖瞬間結冰,再也激不起一絲漣漪。

  第十章

  半年後

  「蛻變廣告公司」總監辦公室內,桑冬宇握緊雙拳,嚴峻的英俊臉孔緊繃,對著話筒說話的語氣森冷。

  「張總,當初說好貴公司的廣告由『蛻變』負責。」

  對方十分婉轉的解釋,但他的臉色益加凝重。

  「哪家公司?」他口氣如冰的追問。

  對方簡單的回答完,然後倉促掛斷電話。

  桑冬宇瞪著電話怔楞許久,心中百般不悅。

  原本固定合作的廠商,這回推出新產品,廣告卻臨時決定由別家公司接手?!這打破長久以來的默契與協議。

  他明白商場如戰場,戰場上瞬息萬變,沒有永遠的朋友、亦沒有永遠的敵人,但這麼毫無預警的被撤換掉,他難免心有不甘。

  這半年來,他心無旁騖、專心致力於「蛻變」的拓展、擴編,果然頗有成效,正業界深受好評,還當選十大傑出青年!

  除了工作和業務上的應酬往來,桑冬宇幾乎沒有其他消遣,總是板著俊顏、笑容銳減,成了標準工作狂,賺進大把鈔票的同時,心靈也越形空虛。

  「『元氣』的新任總監十分有才氣,設計及點子也非常新穎出色,所以公司決定把這李的新產品交給他們負責。」

  他回想著剛才張總高昂的語氣,顯然十分欣賞「元氣廣告」的新任創意總監。

  「『元氣』……」他反覆低喃。

  如果他沒記錯,「元氣廣告」雖曾名噪一時,但公司大將一一被高薪挖角後,業績一落千丈,從數十人的格局萎縮成小貓兩三隻的窘態,財務方面也相當吃緊,只是硬撐著,隨時都可能面臨關門大吉的危機。

  他很想知道是什麼樣的人物,有那麼大能耐,可以讓一家搖搖欲墜的小公司奪下好幾筆大case?

  若有機會,他倒想和對方會會面。

  所謂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

  不可諱言的,那位憑空冒出來的創意總監,徹底挑起桑冬宇的興趣,讓他半年來平靜無波、近乎死寂的心,再揚起了一絲絲波瀾。

  元氣廣告創意總監──他在紙上潦草寫下,然後鋼筆重重一頓,彰顯出他此刻的怒氣。

  紙面上龍飛鳳舞的蒼勁字跡,提醒著他這號人物的存在。桑冬宇工作得更起勁、更賣命,這次不是藉由繁重的工作麻痺知覺、不去想念,而是要爭一口氣、為「蛻變」、也為自己討回顏面。

  不算大的空間勉強裁隔出一間「創意總監」辦公室,電腦前一抹纖麗身影,靠著椅背,閉上酸澀的眼睛、揉揉眉心,再轉動僵硬的頸項,驅趕一身疲憊,粉嫩的唇瓣吐出一道輕歎。

  轉動座椅,秀麗容顏面對著長窗,霍地睜開眼睛,眺望無邊夜景。

  離開台灣半年,在歐洲不少國家流轉駐足,幾乎花光積蓄,自己卻一點都不覺心疼。

  本是一趟以療傷、逃避為目的的旅程,心靈卻滿載而歸,眼界和心情都為之開闊,出走得很有價值。

  她一直認為,金錢並非人生中最重要的一環,也是唯一一項失去了可以再要回來的東西。

  只要肯努力、肯付出,錢自然會滾進口袋,自然不感到可惜。

  若再重來一次,她還是會選擇出國進修一途,即便存款簿裡的數字現在少得可憐……

  無妨,從現在開始,她會奮戰不懈,把乾癟的荷包再養肥,肥到足以供給自己再度出國、痛快遊歷。

  雖然老媽罵她浪費、不懂存老本到時年老無人聞問而餓死街頭……哇啦哇啦念了一堆,但她左耳進、右耳出,完全沒當一回事。

  這樣隨性的生活方式有什麼不好?何必死守著錢財、或是被金錢奴役。

  也許,自己的血液裡有著流浪因子,還不到定下來的時候。

  女人站起身,伸了個大懶腰,舒展四肢。「快七點了呀!」瞥見時間後,她從抽屜取出化妝包,熟練地為清麗素雅的臉龐上妝。

  內線電話響起,她分神的挪出一根手指按下通話鍵。「夏總監,時間快到了,妳準備好了嗎?」

  是「元氣廣告」的老闆撥進來的,口氣十分尊重。

  「再三分鐘就ok了。」夏海夕輕快的回答,手邊正塗上腮紅,讓臉色看來紅潤而不那麼疲倦。

  三分鐘內完成彩妝,對著鏡子做最後儀容檢視,確認無誤後,換下平底休聞步鞋,穿上事先準備的高跟鞋、拎著手提包,從容步出辦公室。

  「走吧。」她對年過半百的王老闆微笑。「我來開車。」

  進「元氣廣告」不到一個月,自己已為公司爭取不少case,也為死氣沉沉的工作氣氛帶來歡笑。

  王老闆簡直把她當恩人看待,覺得這一定是上帝派來拯救他的天使。

  憑資歷,她大可到大型廣告公司謀得一職,收入肯定可觀,然而,她卻肯委身待在他這家殘敗的小公司,教自己如何不感激涕零,更視她為珍寶?

  「元氣廣告」近日來非但案子增加了,連某家知名飲料廠商也寄來十五週年慶的請帖,邀他們出席。

  半小時後,他們一同抵達週年慶的會場。

  寬敞的會場佈置得十分高雅隆重,長桌上供應各式美食、佳釀和西點,隨在場嘉賓任意取用。

  週年慶的規模不小,再加上與會貴賓皆盛裝打扮,相形之下,夏海夕的簡單裝束反而引來不少注目眼光。

  她一頭長髮系成公主頭,合宜的彩妝將五官妝點得嬌甜柔美,合身的黑色名牌洋裝襯托出她雪白的肌膚。不規則剪裁的裙襬隨著步伐移動而飄逸,修長勻稱的玉腿也隨之若隱若現。

  她不是會場中最美、最妖嬈的女性,卻像顆曖曖內含光的珍珠,值得讓人細細觀賞品味。

  為了趕案子而捱餓大半天,她的胃正進行嚴重抗議,夏海夕進到會場第一件事,就是筆直往長桌而去,端起餐盤朝美食進攻,無暇注意正有人朝她而來。

  「夏總監。」

  低沉醇厚又悅耳的嗓音自她身後傳來,夏海夕塞滿食物的小嘴停止咬動,粉腮鼓成一團。

  「夏總監。」

  這回聲音悅耳依舊,但多了一分戲謔。

  夏海夕的心兒撲通撲通狂跳,像具機械人似的僵硬回頭。

  首先,映入她眼簾的是一堵胸膛,再稍稍將頸子仰高三十度角,便看見一張俊逸的臉孔,墨黑的利眸緊緊鎖著她。

  女人的心漏跳了好幾拍……

  「好久不見。」桑冬宇輕聲問候。

  他發揮極大的自制力,才勉強維持他鎮定的假象。

  兩天前,當他從員工口中知悉,「元氣廣告」的新任創意總監就是她時,憤怒過後,竟是一陣狂喜。

  她回來了!而且重新投入工作,回到她熟悉的領域。

  倘若她刻意與他一決高下,那麼他絕對接受這份挑戰。

  那一刻,真恨不得馬上奔到「元氣」與她見面,一解相思之苦……但最終他還是忍住了衝動。

  盡可能以不經意的方式和她重逢,也算是以等待懲罰自己、提醒自己。

  現在眼前的夏海夕鼓著腮幫子,像只脹大身子的河豚,模樣煞是逗趣可愛。

  桑冬宇體貼地將手中的香檳遞給她,使了使眼色,催促佳人趕緊飲用。

  夏海夕接過高腳杯,咕嚕咕嚕三口並作兩口喝盡,順便消化口中食物,末了,還稚氣的舔了舔唇。

  看著她毫不矯飾的舉止,男人的眸中充斥著深情眷戀。

  她還是那個坦率爽俐的夏海夕,雖然出國近半年,她的麗影卻從未自他心房裡抹去,是他執意將她留下,不願放她離開……

  他灼熱的目光,看得夏海夕是血液逆流、渾身燥熱,她胡亂找話題。「一個人嗎?幽嬋沒陪你來?」她勉強擠出笑容,緊張的問著。

  「我們早分手了。」男人的語氣淡然,眼神卻很熱切。「割腕的消息是她自己放出去的,只有妳這個單純的傻瓜才會相信。」

  「是喔……」她憨笑,心口一陣愉悅、也有一陣慍怒。

  喜的是他們分手了,氣的是她竟然被耍了?!

  「別來無恙?」桑冬宇的聲音因壓抑而顯得沙啞。

  笑啊!笑啊!夏海夕──她催促著腦袋一片空白的自己。「我很好。你呢?」她牽動櫻唇,報以淺笑。

  「不好。」他斷然道,幽深的眼神直纏著她打轉。

  「呃……」那黯然的神情攪亂她平靜無波的心湖,舉杯正想藉由喝東西掩飾無措,這才發現杯底朝天,夏海夕只能尷尬陪笑。

  「為什麼過得不好?」她客套的問,說不出任何甜言蜜語安慰他的不順遂。

  他接過她手中空杯的同時,大掌冷不防扣住白皙的皓腕,一使力便將她拉近胸膛,縮短兩人的距離。

  一股怡然的淡香鑽進她鼻腔,夏海夕片刻失神。

  「海夕……」

  他低頭嗅著她發間的香氣,輕吁一口氣。這女人,是他心中的一記驚歎號。

  等待原來是如此難熬,才半年,一百多個日子,他卻覺得恍如隔世。

  「學、學長?」

  夏海夕不由得全身輕顫,平滑的雪膚冒起小疙瘩,她別開頭,微微抗拒著,卻管不住自己奔騰的心跳。

  吼!這顆爛心臟,每次見到他就如脫韁野馬,不受控制的亂跳一通──她蹙起秀眉,很不滿意自己慌亂的表現。

  「因為,我有病。」桑冬宇定睛瞅著她柔媚的容顏,徐緩說道。

  聞言,夏海夕心臟猛地揪緊,驚愕的望著他。

  「有……有病?」

  他頷首,神色嚴肅的補充加強調。「還病得很嚴重。」

  聽到此「噩耗」,她摀著嘴、眼眶泛紅,發自內心的感到難過。「什麼病?」半晌,她顫抖著,聲音有些破碎。

  她激動的反應令他暗自竊喜,可見她還是關心他、在乎他的……

  好想緊緊擁住她、吻去她眼角閃爍的淚光,傾吐這些日子以來隱忍的思念。

  「我們到別的地方聊,好嗎?」他將空杯置於桌上,溫熱的大掌仍然包覆著她的柔荑,壓低音量提議道。

  夏海夕滿腦子都是他得病的消息,早已方寸大亂,順從的由他帶領離開。

  大手攬著她纖腰,緩緩穿過人群,兩人相偎相依的畫面,落入旁人眼中儼然是一對親密愛侶……

  離開會場,桑冬宇帶她上了車,駛向陽明山。

  「學長……你、你要帶我去哪?」夏海夕一頭霧水。

  只是說個病情,有神秘到必須上山宣佈嗎?

  「不要叫我學長。」他攏起眉,怏怏不樂的駁斥。「非常刺耳。」

  他好像變得更霸道、也更有男人味了……她忘情地盯著他的側臉,恍神想著。

  桑冬宇偏頭瞧她,恰好逮到她不假掩飾的目光。

  偷看還被抓包?夏海夕忙不迭移開眼珠子,假裝欣賞窗外飛逝的景色,耳朵和雙頰的酡紅,卻出賣了她的羞赧。

  他黯下眼瞳,突然將車子停到路邊。

  狐疑的回頭看他,夏海夕困惑的話尚未出口,一道黑影已然迅速壓下,熱唇擄掠她微啟的小嘴。

  攻勢來得太急太猛,夏海夕僅能獻出溫潤嬌軟的紅唇,任男人予取予求。

  她好甜……

  桑冬宇將她的菱唇納入口中,狂肆的吸吮、挑弄她怯生生的粉舌,強迫她接受他的氣息。

  「唔……」她被吻得頭暈目眩、全身虛軟,感覺自己就要融化。「不……」直到腦袋缺氧,快要無法呼吸,她才昏茫的逸出含糊呻吟。

  他霍地抽離,終止這熱辣的親吻,但星子般的黑眸仍定在她的粉紅嬌顏上,佳人那雙懵懂迷濛的眼中蘊含著少女般的夢幻光采,令他的心悸動不已。

  太過火熱的注視,令夏海夕感到無所適從,無意識的抿唇動作,卻成了下一個激吻的引爆點──

  他再度侵佔她紅潤的櫻唇,大掌則不規矩的在她腰際游移,感受女性的美好曲線,隨著吻越來越急切,手也逐漸往下探索,在她細緻的大腿內側逗留。

  夏海夕反射性的併攏雙腿,混沌的思緒回籠了一半。

  「桑冬宇……」本來是生氣的想制止,一出口竟成了軟儂的嬌啼。

  對男人而言,尤其是慾望高漲的男人,這舉止無疑是「火上加油」──他粗礪的指腹溫柔地在她滑膩如絲的雪膚上來回摩挲,絕佳的觸感使他發出歎息。

  她觸電般地顫慄著,伸手攀住他寬闊的肩頭,主動投懷送抱。

  兩副身軀在狹小的空間內交纏,喘息連連、春色無邊。

  「我好想妳……」他終於離開她的唇,在她耳畔呵氣。

  實在無法忍受愛一個人卻不能傾訴,那對他而言不啻是一種折磨,可她卻辦到了……她是怎麼辦到的?

  夏海夕虛軟的身子像灘泥,全身都使不上力,彷彿是醉了。她飄飄然的,那濃烈的男性氣息又在耳邊吹拂,讓她好麻、好癢,分不清楚是舒服還是難受。

  「妳想我嗎?」他的磁嗓啞聲低喃。

  「不……」她的體內似有電流,不禁一陣酥麻,下意識想躲避他那魅惑人心的嗓音。

  「海夕。」桑冬宇頻頻喚著她的名,她是他刻在心版上的痕跡。

  「這一次我不會再讓妳逃開了,絕不!」

  她的內心波濤洶湧,卻又因為過度激動、欣喜,反倒像雕像一樣沉默。

  他信誓旦旦的允諾,教她渾身顫抖。

  她的安靜令他不安,桑冬宇忽然沒自信起來。「妳……還愛我嗎?」

  他可真從來沒想過,自己竟會巴著一個女人尋求答案?

  但對象是她,他並不計較。

  夏海夕眨著羽睫,楞楞的望著他困窘的俊顏,心像打翻了的糖罐一般,甜滋滋的,蔓延至眼角、嘴角。

  遲遲等不到心愛女人的回答,桑冬宇雖感到挫敗,卻仍不死心。「妳存心考驗我是嗎?」寬額抵著她的額頭,他輕聲喟歎道。

  夏海夕沒搖頭、也沒點頭,其實她自己也不明白為何不給他一個明確的答覆。

  或許正如他所言,自己潛意識想考驗他的心意。

  也或許,純粹賭氣,想讓他嘗嘗她曾受過的煎熬。

  而且,在她尚未確定他是否有其他女伴前,她不會再輕易表露真心。

  「你說……你有很嚴重的病?」夏海夕轉移話題,回歸重點,很緊張的問道。

  桑冬宇凝視著她認真的容顏,微抿的唇弧度漸漸擴大。「嗯,很嚴重的病,每個醫生都束手無策。」

  「什麼病?」夏海夕的聲調有些哽咽,心揪成一團……

  「不過,我已經找到解藥了。」他深情款款地瞅著她看。

  女人大喜。「真的?」可是,隨即又感到矛盾。「醫生都束手無策,怎麼還會有解藥?這到底是什麼病?」

  他但笑不語,學她裝神秘。

  「喂!」夏海夕噘起紅唇,氣呼呼的推他,她有種誤上賊船的上當感。

  「我帶妳去看夜景。」猝不及防地在她嘟起的小嘴上偷了個香,不管她的嬌聲抗議,他們重新上路、往山上駛去。

  他會找一天告訴她:自己患的是末期相思病,而唯一的解藥,就是她。


  自那夜之後,桑冬宇開始辛勤接送,不時製造浪漫與驚奇,只為博得佳人的芳心,但夏海夕卻一反常態的刻意與他保持距離。

  說他們是一對情侶,女方始終若即若離,總是以工作為優先,偶爾還賞男方閉門羹吃。可是,他們纏綿的眼神交流、曖昧的肢體觸碰,卻又是情人之間才有的互動。

  桑冬宇心知肚明,這是一項嚴苛的測試。

  好像是從他說她是個單純的傻瓜開始,這女人就變得高深莫測……或者該稱讚她「狡獪」。

  不過,自己並不介意為她所做的一切,在得知她從高中時期就暗戀他之後,桑冬宇便確定這輩子再也不會放開她。

  一個為他受了那麼多委屈、願意與他同甘共苦的女人,他有什麼理由不珍惜、不捧在手掌心疼愛。

  這些日子以來他對她展開的「追求」,真是他人生中最漫長的路途,幸好途中有甜美的果實補償。

  只是,任憑自身表現再好,固執的佳人還是堅持不回「蛻變」,也不接受他的求婚,逕自窩在「元氣廣告」神氣洋洋地當她的創意總監,幫別人打天下,不時與他作對!

  更令桑冬宇頭痛的是,消失一段時間的花蝴蝶冉幽嬋,居然選在這個節骨眼重出江湖,頻頻在他們約會的時候冒出來攪局。

  「唉……」桑冬宇揉著泛疼的太陽穴,無奈直歎息。

  過去不知道有人暗戀自己,這又不全是他的錯,為何他就要接受這麼殘酷的懲罰?

  餐廳的服務生又過來替他添水,好讓他繼續等人不至於口乾舌燥。

  經過十分鐘後,纖麗的身影翩然入座,伊人歉然道:「對不起,我遲到了。」

  桑冬宇寵溺的向她一笑。「沒關係。」

  彷彿要讓他等足──她這麼多年來等待他的時數似的,桑冬宇被磨練得越來越有耐心,雖然偶爾會失靈。

  夏海夕點了餐,專心的看著他。「請我吃飯,是有事情要告訴我嗎?」

  他從口袋中掏出黑絲絨包裹的精巧盒子,裡頭有他準備好久的大鑽戒,輕輕推到她面前。「海夕,嫁給我。」等待的滋味真是難捱!

  她極力克制Say  yes的衝動,淡淡瞥了戒指一眼,綻開笑顏。「我也有一件事要告訴你。」她又狡猾地轉移話題。

  眉峰緊緊皺起,桑冬宇曉得求婚再度失敗。「妳說。」

  「我要去紐約。」夏海夕冷不防地丟出一枚大炸彈──

  炸得他腦筋一片空白。

  「下星期就出發。」她緩緩告知行程。

  許久,男人才找回他說話的能力。「為什麼?去多久?」她還真忍心啊!

  「我申請的學校通過了,所以我要去紐約唸書。」夏海夕興奮的說道。「會去多久……我不確定。」

  她是吃了秤砣鐵了心,才會做出如此驚人的決定。

  桑冬宇臉色鐵青、額角抽搐,他要發揮超人的自制力才不至於翻桌跳起,然後將這女人擄去公證結婚。

  「等你三十歲生日那天,若你未娶、我未嫁,這只戒指,我就收下。」她將黑絨盒推回去。

  這是她出的最後一道考題,如果通過、熬過,他就及格了。

  睨著佳人喜孜孜的興奮模樣,桑冬宇突然感到好笑。

  想挑戰他的耐心是吧?他會證明,絕對不輸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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