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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有家歸不得的感覺,真的很難受。
江庭芳守在家裡附近,向附近鄰居打聽自家的事,知道自己的死讓家人悲痛欲絕時,她的心也碎了。
當時,她回到自己的家,按下電鈴,出來開門的是她的小妹江庭芬。
「請問妳找誰?」當小妹用著看陌生人的眼神問她時,她終於忍不住掉下眼淚,哭得唏哩嘩啦。
她回到家了,也見到爸媽、大哥、小弟和小妹,卻無法開口說出自己就是江庭芳,家人只當她是江庭芳的朋友,待她如客人。
大概是她哭得情真意切,所以家人也抱著她一起哭,遠說庭芳有她這樣的好朋友,在天之靈必感欣慰,害她哭得更如洪水氾濫、山倒樹塌。
別人痛哭遠可以哭爸喊媽,她卻只能叫伯父、伯母,為了以後還可以來看他們,她必須忍住,絕不能讓人以為她精神異常。
她哭得兩眼發腫,鼻子紅得像個小王丑,當她回到「花苑」大樓時,莊品翰看到的就是這副德行。
不遇看她哭也不是第一次了,江巧林為了楚建霖而哭,已經是定期重播劇了。江庭芳一看到開門的人是他,不由得愣住,接著便是大皺眉頭。
「你來幹什麼?」說話聲除了濃濃的鼻音,還有戒備。
莊品翰望著她眼中的戒備,不由得一呆,這遠是第一次被她瞪呢,雖是哭紅的眼,但那眼神不但銳利,還很堅決,沒有以往的黯淡落寞。
不過,他也只是怔了幾秒,便又回復淡然。
「妳去哪裡?手機也沒帶出去。」
「出去走走,請問有事嗎?」她回答得很簡潔,也問得很乾脆,一雙水亮的眼十分清澈,不再是以往的霧茫茫。
她現在心情很不好,不想理人,而眼前這個莊品翰,根據沙蓮的敘述,他是江巧林情夫的朋友,一個幫朋友瞞著老婆來處理情婦的人,恐怕也好不到哪裡去。
莊品翰並沒有因為她的語氣和態度而動怒,只是禮貌的回應。「沙蓮說,妳沒有知會任何人就出去了。」
江庭芳狐疑了下,但很快意會出他話中的涵義,突然明白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了。
「放心吧,我不會笨得再自殺了,我現在很愛惜自己。」說完,她便直接越過他,往屋裡走去。
在浴室裡望著鏡子裡的她,哭得眼睛和鼻子都腫了,她用冷水洗了把瞼,接著再把毛巾浸濕,摀著臉消腫。
當她走出浴室時,發現莊品翰遠在,並且用著深思的目光打量她。
「怎麼?你不相信?我說了不會自殺就不會自殺。」她語氣不耐,因為她現在心情真的很不好,家人把自己當陌生人,看到他們因為自己的死而憔悴,她卻不能與他們相認,教她情何以堪啊!
「楚先生交代過,這段期間不准妳出門,如果今天他知道妳沒聽他的話,後果是什麼,妳該曉得。」他緩緩說道。
這是不折不扣的威脅!
瞬間,莊品翰頭上彷彿冒出牛角,而她則變成一名鬥牛士,嚴陣以待地面對他的挑釁。
她雙臂交叉在胸前,一雙美眸瞇出銳利,冷冷地瞪著他。「我倒很想知道,會有什麼後果?」
莊品翰有些厭煩她的任性,不過向來冷漠的臉上懶得顯現太多情緒,依然紳士的維持著禮貌卻也冷的度,一字一字提醒她。
「妳知道他的脾氣,妳若不照他說的好好待在這裡,他會派人把妳綁起來,關在房間裡,吃喝只能讓人餵,上廁所時有人幫妳脫褲子,洗澡由別人幫妳洗,一天二十四小時都有人監視。」
江庭芳咋舌,不由得脫口而出。「真的假的?」
莊品翰看著她,目光冷淡不移。「妳不是體驗過?」
她體驗過?媽呀!那個楚建霖是變態嗎?他竟然敢這樣對江巧林?
這件事她可沒有從沙蓮那裡聽說過,但姓莊的說得很認真,一點也不像在開玩笑,她突然意識到楚建霖可能有暴力傾向。
其實她不曉得的事可多了,先前江巧林還沒死的時候,曾經試圖跑去找楚建霖的老婆談判,希望她把楚建霖還給她,但還沒找到對方,就被楚建霖派人阻攔,他氣炸了,才會找人把她綁起來。
真是個笨女人!這麼爛的男人也要跟!江庭芳忍不住在心中把江巧林臭罵了好幾遍。
這可不是開玩笑的,她才不要落到被人二十四小時監視的下場。
她立刻冷靜下來,發現目前的處境,可能比想像中的還要複雜許多,她必須好好想想才行,不能意氣用事。
好女不跟畜生鬥,在理智思考之後,她再次迎上莊品翰的目光。「好,我會好好待著。」
莊品翰心下鬆了口氣,她還算識相。「妳能這麼想很好,幸好今日沙蓮是先通知我,沒讓楚先生知道。」
江庭芳一聽,立即抓住重點。
「如果我有重要的事需要出門,是否先向你報備就行了?」
莊品翰望著她眼中閃爍的亮芒,嗅到精明氣味,心中瞭然,他不用想也知道她有什麼打算,不遇表面上仍不動聲色,只是淡淡地回答。
「這得看是什麼事情,若是不重要的事,恐怕不能答應妳。」
「我有一個重要的朋友死了,我想去參加朋友的喪禮,這算重要的事吧。」
他愣住。「喪禮?」
「是的,三天后,是我好朋友的公祭,我要去致哀。」
她走到他面前,仰著頭,眼神帶著請求,這個好朋友指的是她自己,她今天回家時,也打聽到三天后就是自己的公祭,她必須去。
莊品翰眼中有著詫異,真沒料到居然猜錯了,說老實話,他還以為她會要求金錢補償呢,倒沒料到她會提出多加喪禮的要求。
以往在楚建霖那裡受了委屈,她哪一次不是要求更多的金錢和禮物來填補心中的空洞,這一次卻沒有,實在讓人意外。
見他沉默,面露猶豫,她加緊說服他。
「求求你,去參加公祭不過分吧?她是我很重要的朋友呢!」
面對她懇求的語氣,那認真的神情不像是裝的,他想,只要她不是去找楚建霖的老婆,做其他的事倒是無礙,這一點他自己就可以決定了。
「如果真的是去參加喪禮,我想楚先生不會反對的。」
江庭芳欣喜的雙手合十,感激地說道:「那就麻煩你了,請告訴他,我會安分的,我只是想去送這位好友最後一程。」
剛剛還凶巴巴的她,現下又回復柔弱無依的樣子,臉上露出「請可憐我」的表情,加上她才哭過的水眸,還留著一片粼粼水光,彷彿很需要別人憐惜。
莊品翰望著她,心中存疑,其實他遠在等她提出更奢侈的要求,不遇等了半天,也沒見她開口要錢或是昂貴的禮物,不禁疑惑的問--
「除了去參加喪禮,妳沒別的要求?」
她想了想。「有!」
莊品翰眼中閃過一抹嘲諷,果然哪!
「什麼要求?」
江庭芳大聲道:「我還要包最貴的奠儀給對方!」
沒錯!自己的喪禮,當然錢要包多一點,不只要包多一點,還要送最大、最貴、最風光的花籃。
當她正在考慮要包多少錢才夠本的時候,一旁的莊品翰則是怔愣地望著她好久好久…,
三天后,江庭芳去參加自己在殯儀館的公祭。
在轎車行進途中,她心裡很不高興,不過是多加喪禮,莊品翰卻一定要跟著,還說楚先生交代過,必須有專人陪她。
陪?根本是監視吧。
不只莊品翰親自陪她,連那兩個保鑣也跟著,一左一右坐在她旁邊,像門神一樣。
她死瞪著莊品翰,不過那人從頭到尾都盯著膝上的平板電腦,連眼都不抬一下,讓她的撲克臉色擺了也是白搭,索性開了口。
「我說過不會再自殺了,為什麼還要監視我?他這麼做,搞得我很像犯人似的。」她這是抗議。
「妳就當楚先生疼愛妳吧。」
他受上司所託,陪她去參加喪禮,也是在一旁看著,免得她趁此機會做了什麼衝動的事。
她翻了翻白眼,不耐煩的說:「他是怕我又去找他老婆對不對?麻煩你告訴他,我保證不會。」
她後來也知道了,原來那個江巧林還曾試圖找楚建霖的老婆談判,不但人沒找到,還被姓楚的抓到,狠狠教訓了一頓,落得她現在被人跟監的地步。
「我會代妳轉答,不過基於妳有前科,他相信的機會不大。」莊品翰語氣淡然,始終公事公辦,不冷不熱。
江庭芳心中惱怒,索性閉嘴,也懶得跟這種人說廢話了,心想這樣下去還得了,以後出門都要這樣報備和監視,她怎麼逃?
打從一開始知道自己是別人家的小三,她就決定要離開,只不過在離開之前,她必須先把以後的路鋪好,總不能流落街頭,連住的地方都沒有。
當車子駛近殯儀館,江庭芳的心也變得沉重了,畢竟,哪有人參加自己的喪禮會開心得起來的,心情低落不說,遠有些緊張。
當她一走進靈堂,眼眶又紅了,因為她瞧見了親愛的家人。
不只家人,還有來參加公祭的朋友、同事及上司,同學們更是國中、高中、大學的都齊聚了。
看著熟悉的面孔,感觸如潮水般按上心頭,不知是誰說過這麼一段話,「人這一生,做人成不成功,端看你死的時候,有多少人真心送你一程」。
江庭芳的淚水奪眶而出,真沒想到,平常那些於聯絡的同學,竟然都為她出席了。
還有那些同事以及長官,他們也在百忙之中抽空來了,她一手撫著激動的心口,淚水模糊了視線,此刻心緒五味雜陳,怎是「感動」二字能形容得了。
這時候,旁邊遞來一張紙巾,莊品翰用不冷不熱的聲音說了句很掃興的話。「妳的鼻涕流出來了。」
江庭芳轉頭瞪向莊品翰,在這感傷的時刻,他居然遠有時間注意到她的鼻涕。
莊品翰見她沒接,面無表情的提醒她。「妳再不擦,鼻涕就要滴到妳身上這件香奈兒的黑色小洋裝了。」
江庭芳忿忿地接過他手中的紙巾,低咒了句。「不遇是一件衣服而已,有什麼好心疼的!」
她這句話,倒是讓他一愣。
不過是一件衣服而已?有什麼好心疼的?向來視名牌為寶貝的她,居然會說出這種話?真難得。
如果他記得沒錯,以前她就算再怎麼哭,也會注意儀態,哭也要哭得漂亮,何曾連鼻涕流下來也不攔截的?
看來這場公祭的亡者真的是她很重要的朋友,並不是隨便找一間靈堂騙他。
江庭芳哪裡想得到莊品翰心裡在想什麼,她一邊擦著眼淚,一邊四處張望。
傷心歸傷心,她遠是很好奇這些朋友在參加她的公祭時,是什麼心情?而且從剛才到現在,她一直在找一個人--林遠帆,她的男朋友。
她正奇怪為何沒見到遠帆時,旁邊傳來竊竊私語,因為離得近,被她聽進了耳裡。
「看來這次因為江庭芳的死,公司會有大調動。」
「也是,她負責的那些客戶,老闆不重新分配出來不行了。」
「我看呀,下禮拜一的會議,老闆就會公佈新的人事安排了。」
「這樣我們都有機會了,嘻,託她的福。」
「沒良心的,人都死了,妳還敢愉笑。」
「少來,我就不信妳心裡會不高興有機會接她的客戶,那些可是國際級的大老闆,其他人都在心裡高興著呢,只是嘴上沒說罷了。」
說話間,兩個女人用手互相推了對方一下,這樣的小動作,哪裡還有什麼感傷?只是臉上裝裝而已。
江庭芳表情倏地僵住,沉下臉,心想這兩個沒良心的,平常對她客客氣氣,原來心裡是這種想法。
她很生氣,聽不下去了,轉身想離開,手臂卻被人一握。
「去哪兒?」問她的是莊品翰,一副不准她擅自離開視線的表情。
她強忍住開罵的衝動,冰冷的回答他。「我去廁所,你想跟著一起去嗎?」
莊品翰見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不知道為什麼有點想笑,便鬆開手,看著她頭也不回的走向洗手間。
江庭芳在洗手檯掬了把冷水洗臉,清涼的冷水沾在臉上,讓她稍微冷靜下來,她才鬆了一口氣,便聽到旁邊女生聊天的聲音,發現這聲音有些熟悉,不禁好奇抬頭,從鏡子裡看過去,目光一亮,正在聊天的那三個女人,正是她的大學同學呢。
原來她們也來了,她鬱結的心再度被溫暖填滿。
「還要多久才結束啊?我今天還有事呢。」
「不知道,等誦經完就開始公祭了吧?」
「唉,我也想趕快走,今天百貨公司有對折特賣呢。」
什麼?
江庭芳瞠目結舌地瞪著鏡子裡的她們,三人有說有笑的嘴臉,哪裡遠有參加喪禮的哀戚,嘴裡談的儘是跟購物有關的話題。
喂喂喂,這太過分了吧!這裡在辦她的喪事耶,她們……一點都不為她難過嗎?
這時其中一名女人從鏡子裡看見了江庭芳,發現她正一臉怒目地瞪著她們,不由得皺起眉頭。
「妳瞪我們做什麼?」那女人說道,她一說,其他兩人也跟著轉頭看向江庭芳。
江庭芳冷道:「妳們的同學去世了,不難過就算了,居然遠有說有笑?」
被一個陌生人批評,她們哪裡會甘心?也不客氣的頂回去。
「我跟她又沒那麼好。」
江庭芳呆住,繼而疑惑的問:「那……妳們為什麼還來參加?」
「沒辦法啊,有同學雞婆的在facebook上通知大家這件事,不來參加又說不過去。」
另一個女人也哼道:「其實我本來就不怎麼喜歡江庭芳,她這人太自以為是,老是以為自己很優秀就可以目中無人。」
江庭芳驚訝得瞪大眼。「我……她哪裡目中無人了?」差點忘了改口,趕忙把主詞改成「她」。
她不問還好,一問之下立刻引來三人不客氣的撻伐。
「她以前當班代時,自己決定的事情就不聽別人的意見,堅持己見,總認為自己的想法是最好的,很難相處。」
第二個人也說道:「大家都說不過她,她太講求完美,得理不饒人,別人也不想撕破臉,就一切順著她,可是和她相處,實在不是件舒服的事。」
第三個人也附和。「我是看在同學的分上才給她上個香,不過主要是來看看其他同學,順便開個同學會也不錯。」
三人亳不在乎地說出心裡話,因為現在江庭芳的外表是江巧林,對她們來說只是個陌生人,所以不介意當著她的面大肆批評。
再加上,對死者的感情原本就不深,來參加喪禮也只是做做表面功夫,免得被其他人說閒話,來上香聊表意思,也算對得起她了。
她們每說一句批評,就如同一把刀往她胸口上刺上一次,讓她只能呆呆站在那裡,除了接受她們的言語傷害,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因為她從不知道,班上同學對自己是抱持這種看法的。
這種震驚,讓她久久無法言語,一直等到這三人走出去,她才回過神來。
她一直以為和她們的交情是不錯的,卻沒想到原來在同學的心中,她的評價有這麼差。
她失神的從洗手間走出來,等在外頭的莊品翰發現她的服色十分不好。
「怎麼了?」他皺眉問。
「沒事。」她蒼白著臉,越過他,頭也不回地往前走。
手臂被身後伸來的大掌握住。「靈堂在這邊。」他提醒她正確的方向,她現在走的方向是相反的。
她回過頭,若是之前,她可能會怒目相向,但一想到剛才那三位同學的話,她克制了脾氣,苦笑著回答他。
「朋友去世了,我心情不好,想在這附近走走透氣一下,可以嗎?」這是請求,她眼中有著很深的無奈和悲傷。
莊品翰打量她一會兒,便放開手。
「謝謝。」她轉身不再看他,只想找個地方靜一靜。
實話最是傷人,毫不留情地砍傷她的自尊,她不禁開始自問,她做人有這麼失敗嗎?
大學時期,大家選她當班代,她也以此為榮,想要把每件事都做到最好,可是別人看她卻完全不是這樣,說她自以為是?她的堅持己見難道錯了嗎?
走著走著,她不經意抬頭,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當見到來人時,她眼睛放光,失神的臉色立刻綻放出奕奕神采。
她朝對方快速走去,一時忘記了自己現在是江巧林,直到離對方約五步的距離時,她才猛然停住,想起她已經不是江庭芳了,而此時對方的視線也朝她看來。
那英俊斯文的面孔,儒雅的氣度,才幾日沒見,竟恍如隔世了。
察覺到她過於熱切的目光,林遠帆疑惑地打量她,禮貌地開口。
「妳是?」
江庭芳心中無比激動,她多麼想投入男友的懷中,可是她不行,因為現在她是江巧林,遠帆並不認得自己,貿然跑到人家面前,這下可好了,該說什麼呢?
只因為她太思念他了,兩人已經論及婚嫁,說好半年後就結婚的,她個性一向堅強,可也有脆弱的時候,乍見到打算託付終身的男人,忍不住想投入他的懷裡好好哭一場,想跟他訴說自己的害怕和無助,求取安慰。
可是現在,她要用什麼身份來索取這些本該屬於她的權利呢?一時間,她愣在原地。
林遠帆疑惑地望著眼前的美女,白皙如瓷的肌膚、小巧的巴掌臉、精緻的五官、柔弱的氣質,散發出我見猶憐的氣息。見那雙水汪汪的眼睛藏著激動和深情,讓他心頭一跳,一時看呆了。
正當兩人怔怔的互望時,一個聲音介入兩人之間。
「遠帆。」
隨著呼喚聲,一個女人勾住林遠帆的手臂,以親暱之姿靠著他,這動作讓江庭芳立刻回過神來,驚訝地盯住對方。
勾著遠帆的女人不是別人,江庭芳認得,這女人叫紀芸,是遠帆任職公司的同事。
紀芸打量眼前的漂亮女人,面露戒備的問林遠帆。「她是誰?」
在紀芸句上林遠帆的手臂時,他眼底的那抹驚豔也歸於平靜,轉頭溫柔地對紀芸說道:「不認識。」
「既然不認識,那走吧,去上個香就快走,別忘了下午還要趕一場電影呢。」
什麼?!
江庭芳整個人完完全全傻住了,一股寒意升上背脊,夾雜著憤怒和失望,她不敢置信,在她公祭的這一天,林遠帆還有心情和別的女人看電影?
在他們雙雙走向靈堂的同時,身後傳來她憤怒的聲音。
「等一下!」
她大聲命令,讓那兩人驚訝地回過頭,用不可思議的目光盯著她。
江庭芳憤怒地來到他們面前,眼中像要冒出火來,瞪著他們勾臂的動作,再將視線移到他們狐疑的表情上,冷聲質問:「你們是什麼關係?」
林遠帆微微皺起眉頭,他還沒開口,倒是旁邊的紀芸嗅到了一絲敵意,搶先反問--「我們是什麼關係,關妳什麼事?」
「當然有關係,他的女朋友是江庭芳,妳勾著他的手臂是什麼意思?」她的聲音很冷,帶著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危險。
面對著她的指責,兩人都愣住了,但很快的,紀芸拾頭挺胸的回答:「他是我的男朋友。」
紀芸表現出的,是佔有和捍衛的態度,至於林遠帆,卻是無聲的沈默。
江庭芳來回看著兩人,最後目光停在林遠帆的臉上。
「你腳踏兩條船?」她質問他,心中有了篤定,她一直暗暗懷疑的事情,想不到竟是真的。
林遠帆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不知為什麼,面對這個女人的目光,他有些心虛,但隨即又想到跟她並不認識,何必作賊心虛?
見他遲遲不回答,還有臉上一閃而過的心虛,江庭芳便明白了,若說剛才是被人用刀子刺進胸口,現在則是被人把她的心全挖出來了,疼得她幾乎無法呼吸。
可是,她不是懦弱的江巧林,她是遇到困難便會激發毅力的江庭芳,在一陣椎心刺痛的打擊之後,大概是與生俱來的求生意志,她反而變冷靜了。
「林遠帆,你既然移情別戀,為什麼不告訴江庭芳?如果她知道你喜歡上別人,她不會纏著你的,她會轉頭就走。」她語氣冰冷,視線比刀鋒還銳利,直盯得林遠帆心驚膽跳。
「那是因為他不忍心,只想慢慢遠她。」一旁的紀芸代他回答,保護姿態明顯。
江庭芳冷眼看向紀芸,再看回林遠帆,突然之間,她對林遠帆很不齒。
從剛才到現在,林遠帆都不曾開口說一句話,反倒是旁邊的女人嘰嘰喳喳地回答,他這個始作俑者卻龜縮不出頭。
她怎麼就從沒發現,這個林遠帆這麼孬種?東窗事發後,只會躲在女人背後,讓女人出面解決。
這樣的人,沒有資格做她丈夫!
「慢慢疏遠?」江庭芳冷笑。「既然要疏遠,林遠帆,為何一個月前的情人節你又向江庭芳求婚?」
紀芸一聽,唰地轉頭,怒瞪林遠帆,顯然她也被蒙在鼓裡,而林遠帆被人揭穿謊言,臉上一片慚色,卻又轉慚為怒。
「誰要妳多管間事!」
江庭芳冷笑道:「我是江庭芳的朋友,想不到她才剛死,你就帶著另一個女人來參加她的喪禮,林遠帆,你真是一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孬種,只會欺騙女人,卻不敢出頭。」
一記拳頭,不客氣地往他好看的臉上招呼過去。
這一拳來得又快又狠,讓林遠帆完全來不及反應,他痛呼一聲,跌坐在地,搗著鼻子的手掌感到一濕,仔細一看,上頭有血,原來被揍得流鼻血了,讓他當場嚇得臉色蒼白。
「妳竟敢打我男友!」紀芸慣怒的衝上前,也要賞她一巴掌。
不過她的手才舉起,就被一隻大手有力地扣住。
紀芸訝異地轉頭,卻看到一名戴著墨鏡,身穿黑西裝,身材高大如熊,面目方正,薄唇向下垮,渾身散發懾人氣勢的男人,那一雙冷眼,正透過墨鏡瞪著她。
這時林遠帆被另一名保鑣從地上拎起來,這兩人分別落到兩個高大又威嚇懾人的保鑣手上,不由得嚇呆了。
「你們想幹什麼?」紀芸驚惶的看著他們。
莊品翰來到江庭芳身旁,長睫下的眼,淡漠地掃向紀芸和林遠帆之後,便低頭看著江庭芳,見她壓抑著憤怒,拳頭還緊緊握著。
剛才的話,他在一旁都聽到了,大約知道原因,令他訝異的是她居然揍了那男人一拳?這與柔弱的她可不像,她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有骨氣了?
「沒事吧?」他低聲問著。
江庭芳沒回答他,而是瞪著這個她曾愛過的男人,憤怒警告。
「林遠帆,你沒資格進江庭芳的靈堂,立刻給我滾,你要是敢進去,我一定打得你牙齒都掉光!」
說完後,她頭也不回的大步走開。
不能哭,她忍住淚水,告訴自己不值得為那種個男人浪費一滴眼淚。
儘管如此,她的淚水還是不爭氣的掉了下來,一顆心已經碎了,如今撐著她的,是傲骨,她絕對不能倒下去。
她在自己的靈堂上,給自己上香,淚水嘩啦啦的流著,看著靈堂上的遺照,她突然覺得很悲哀。
一直以來,她以為自己的人生很完美,卻在這一天得到真相,突然意識到自己似乎做人很失敗,為她真心哭的朋友、同事沒幾個,一心想嫁的男人卻是個劈腿貨,原來她看人的眼光這麼差,她哭自己的失敗、悼念自己的愚笨。
在自己的靈堂上,她哭得傷心,不只哀悼自己的死,也哀悼那一段虛假的愛情。
她的學業成績優秀,工作能力出類拔萃,可她發現了不完美的一面,彷彿一位舞者在臺上跳得賣力,以為臺下的觀眾也看得如癡如醉,直到謝幕的那一刻,才發現掌聲零零落落。
她身體微微顫抖,上完香後,離開殯儀館時,淚水依然流不乾。
江庭芳安靜的坐在車廂裡,她現在真像家裡有人出殯一樣,眼睛和鼻子紅腫得無法見人,她的目光低垂,整個人安靜得像是一尊沒有生命的洋娃娃。
莊品翰看著平板電腦上的資料,手指雖然在螢幕上滑動著,卻沒有像來時一樣專心,回去時,注意力一直在江庭芳身上。
他沉默地觀察她,好一會兒,才緩緩開口提醒。「下次別和人動粗,受傷了不好看。」
江庭芳沒有反應,像是沒聽到他說話一樣,就算聽到,她也懶得回答。
見她不理會,他再補了一句。「楚先生不會希望妳和別人發生衝突,他不喜歡妳身上有傷。」
他靜靜看了她一會兒,便收回視線,繼續做他的工作,原本安靜的她,這時候卻開口了。
「你看不慣就說出來吧。」
莊品翰頓了下,抬眼望她,反問:「我看不慣?」
江庭芳緩緩抬起臉,清澈冷靜的目光直直對上他。
「少裝了,莊品翰,我知道你心裡在笑我,當別人的情婦,卻還去指責別人劈腿不道德,你打從心裡瞧不起我,是吧!我才不在乎你怎麼想,你想輕視或嘲笑我都隨你,但是麻煩你現在別吵我,我不想跟你講話。」
當她說這些話時,語氣是冷漠平靜的,沒有嚴詞厲色,情緒也不激動,而眼神是淡淡的,看透世情涼薄,說完後,把目光一收,低下臉,又回復成沒有生命的洋娃娃,不再理人。
車內,再度安靜無聲。
左右兩位保鑣悄悄看了他們一眼,然後繼續裝聾子,什麼都沒聽到。
莊品翰怔怔看了她好半天,什麼都不再說,收回視線。
直到今天,他才知道,原來她遠挺敏銳的,怪了,他的鄙視有這麼明顯嗎?
而且,這還是她第一次這麼有個性的反將他一軍。
生氣嗎?老實說,他遠滿欣賞她的這番言論呢,因為她說的是事實,他的確有這想法,他討厭女人任性、愚昧,卻喜歡聰明的女人。
江巧林能看出他的想法,代表她開始變聰明了,是因為經過這次自殺事件,讓她有了新的體悟嗎?
「如果妳能把這些話當面對他說,我會對妳刮目相看。」他慢條斯理的說。
這個「他」,指的當然是楚建霖。
對面那張臉蛋再度抬頭,迎視他的目光,沉聲道:「我會的。」
莊品翰微挑了下濃黑的眉,她會?
他當然只是聽聽,不相信她是真的敢,但話說回來,如果她真敢,他會對她改觀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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