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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蔡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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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綠光 -【回到王朝睡將軍(重生是啥鬼玩意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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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29 00:18:31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地動

  卓勒正睡著,感覺有股熟悉的氣味誘著他,加上熱烈的目光,逼得他不得不張開眼,就見她的美顏近在眼前,瞳眸像是紫羅蘭色的琉璃閃動著。

  「卓勒。」她湊近親吻著他的頰。

  「雅……」他直睇著她半晌,終於清醒過來,猛地翻身坐起。「你不要緊吧,你的身子……」

  「沒事。」

  「那就好。」他方才沒了分寸,就怕她難受。

  雅直睇著他,像雨點般的吻不斷地落在他頰上,簡直像只貓兒在撒嬌。卓勒勾笑,張口咬住她的唇,隨即鑽入她的唇腔內,身形一轉,讓她壓在自己身上,雙手輕撫著她白皙的背,突然他聽見細微聲響,連忙拉起被子將兩人裹得密不通風。

  幾乎是同時,門板被輕推開來,門外的人目擊這一幕,嚇得退回門後,後頭傳來低呼聲,隨即冒出蔔磊的不滿抱怨。

  「副將,你這是在做什麼?你差點打翻了頭子的藥和晚膳了。」

  「你小聲一點!」年巽央簡直想掐死他。

  干麼叫他?!這樣頭子不就知道他不小心目睹一切了嗎?

  「可是……」蔔磊還想再念上兩句,發現門板已打開,趕緊笑容滿面地喊著,「頭子,晚膳和藥都備好了,不過你不能只穿件單衣,這樣很容易又著涼的。」

  「給我。」卓勒伸出手。

  「喔。」蔔磊從善如流地遞給他。「對了,頭子你要跟雅姑娘說一聲,這客棧附近的紅梅都被她給采光了,要她別再采了。」卓勒愣了下。「她有外出?」

  「大概半個時辰前吧,穿得那般單薄,我看得都冷了。」

  「我知道了。」見他要回房,年巽央硬著頭皮喚住他。「頭子,魁王爺說,既然頭子已康復得差不多,那也該啟程了,否則恐怕會擔誤前往長觀城的時間。」

  「魁王爺可有說何時要前往?」

  「他說看頭子的狀況,當然是愈早愈好,否則愈往北怕風雪更大,屆時路上會擔擱不少時間。」年巽央一五一十地道,雙眼從頭到尾都瞪著腳上的烏頭靴。

  「那就明日一早吧。」

  「我知道了,我會跟魁王爺說一聲。」

  「對了,你們可知道這城裡有何處在賣……」卓勒抿了抿唇,終究還是問出口,「姑娘家的貼身衣物?!」要是以往,這些小事他會發派給巽央處理,然而現在不成,他可不想卓雅穿著巽央挑選的衣物。

  年巽央嚇得抬起頭,趕忙又垂下。

  「知道,這幾日我城裡城外找了好幾回,就在城中央的市集裡,有家鋪子賣些姑娘家的服飾,那兒也許有賣姑娘家的貼身衣物。」

  「那待會備馬車,我要和卓雅外出。」

  「是,我馬上准備。」說著,卓勒目光落在他的腳邊,眉頭微皺。「巽央,鼻血擦一擦,別嚇壞人。」話落,他轉身進房。

  「咦?」年巽央抬眼,往鼻間一抹,果真瞧見一抹紅。

  「副將,快快快,頭向前傾,好端端的怎麼會流鼻血?」蔔磊動作飛快地掐住他的鼻年巽央萬般無奈,實在是因為姑娘家的貼身衣物太引人遐思。

  「副將,你的鼻血是用噴的,趕緊找大夫吧!」蔔磊嚇得拉著他就跑。

  「卓雅。」卓勒將兩人對話拋在腦後,一進房就見她湊到身邊,疑問尚未出口,反倒被她古怪行徑給搞得一頭霧水。

  「你在干麼?」

  「沒有香氣嗎?」她踮起腳尖,要他聞仔細點。「你去采紅梅就是為了熏香?」

  「嗯,我把紅梅花瓣丟進屏風的浴桶內,泡了下澡。」以往有人喜歡在浴池裡擱些玫瑰花瓣,她就如法炮制,雖說她聞不到,但這是要給他聞的,她聞得到聞不到一點都不重要。

  「那水是冷的。」

  「我都能在山谷的溪裡戲水了,這算什麼?重要的是一一」她環住他的頸項,稍稍拉「香嗎?」

  「喜歡嗎?」

  「喜歡。」紅梅香氣艷而不濃,清新帶雅,一如她的名和人。

  「那我明日一一」

  「不准再采。」他沉聲打斷她。

  「為什麼?」她扁起嘴。

  「紅梅只錠放在冬季,要是入夏之後,你要上哪采紅梅?」他沒好氣地拉下她的手,牽著走到桌邊。

  「我喜歡紅梅是因為你,只要你待在我的身邊,哪裡還需要紅梅。」

  「卓勒,原來你也會說甜言蜜語。」她高興得心花怒放。

  「不過是實話實說,哪是什麼甜言蜜語。」他嘖了聲,動手要用膳,「你要不要吃點?」

  「吃這種東西對我而言是止不了餓的。」卓勒隨即會意,「要喝點我的血嗎?」

  「不成,你會被我吸成人干。」

  「沒有其他法子?」

  「除非你和我締結盟約。」

  「那就這麼辦吧。」

  「你知道那是什麼意思?」她狐疑地問。

  卓勒吃著飯,隨口道:「許是把我變得和你一樣,這也沒什麼不可以。」卓雅怔愣地望著他,聽他說得這般風淡雲輕,不知該罵他不知後果嚴重,還是該開心他全心全意替自己著想;要是他願意和她締結盟約,他就可以和她享有無盡的壽命,問題是她根本不曾同化過任何人,也不是每個人都能夠同化成功的。

  她不想賭,除非有百分之百的勝算,否則她不願拿他當賭注。

  「不可以。」卓雅神色再認真不過地道:「卓勒,我沒有法子把你變成同類,因為我未曾試過,要是失敗了該如何是好,我要你就當你,這樣就好。」

  「可總不能讓你餓著。」

  「我想撐上個幾百年應該不是問題。」說著,不知怎地,她竟恍惚了下,腦海中似乎浮現不食亦不沉睡的自己,教她打了個冷顫。

  那是什麼?難道是未來的自己?

  「若有天我不在這世上,你怎麼辦?」她會這麼說,意味著她可以活上幾百年,但他不可能活這麼久。

  卓雅直愣愣地望著他。

  她知道卓勒會有死去的一天,她一直都知道,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恐懼了。

  她異常地恐懼,仿佛她早已經歷。

  人類會生老病死,再痛再苦都會隨著生命逝去,消除記憶,靈魂轉世,可是只要她順其自然地活著,她的生命卻不一定有盡頭,就算有盡頭,恐怕也已是數千年後。

  卓勒的生命只占了她生命中極其短暫的一部分,但是屬於他的記憶將會延續千年,除非她沉睡,將他遺忘。

  遺忘,那是多麼可怕的事……

  「怎麼了?」卓勒輕撫著她的頰。

  他黑亮的眸滿布擔憂,映著她的身影,教她不由得漾開笑意。

  怕什麼呢?她正為一份愛情喜悅著,為何要拿數十年後的事嚇唬自己?

  就算真有那麼一天,那又如何?

  至少她愛過,也深深地被愛著。

  「卓勒,你不用擔心我,因為我可以尋找你的轉世,一世一世地找。」她笑著說出最動人的謊言。

  尋找轉世?那是多麼可遇不可求的事。

  也許相守之後她會變得更貪心,也許她真的會一世世地尋找他,但那也是將來的事,能守著他到老,是她最大的心願。

  「傻瓜。」他不舍地將她摟進懷中。

  想著她形單影只地在這世間尋尋覓覓,坐在屋脊上,那落寞得像是被誰遺棄的眼眸,就教他心疼不已。

  她笑勾唇角。「才不傻,愛上你是我做過最聰明的事。」失去他,她會孤單寂寞,可是如果要她拿永恆的孤單換取他一世相伴,那是值得的,她願意。

  卓勒眉頭深鎖,頰貼著她的,她趁機便吻上他的唇,他沒有抗拒,回應著她,卻發覺她吻得愈來愈濃,趕忙拉開她。

  「別玩了,待會要帶你上街。」

  「我知道啊。」她咬著他的唇,整個人貼了上去。「可是我的衣衫底下沒有肚兜兒和褒褲喔。」

  「你……」不行,不能再這樣下去,他非趕緊帶她去買不可!

  否則要是不小心春光外拽,這該如何是好?

  朝陽城入夜後風雪漸歇,街上人潮熙來攘往。

  「這兒的人似乎不怎麼怕冷。」卓雅走過一條街後,發表她的看法。

  「那倒是,胥羅原本就是北方民族,這座朝陽城一年之中有四個月的時間都在下雪,愈往北邊就愈見雪地景致,所以胥羅人相對習慣寒冷。」卓勒專心一致,朝年巽央替他打聽的鋪子而去。「所以和胥羅人在冬日時作戰,實是一項挑戰。」

  「是嗎?」要是依她的作法,一晚就可以讓整個胥羅滅國。

  不過她不能也不會那麼做,畢竟百姓無辜,她很清楚大半百姓求的只是一份溫飽,只有上位者才會玩些令人倒盡胃口的把戲。

  「到了,你進去吧,東西挑好了再喚我一聲。」走到鋪子前,他低聲道。「好。」

  「記得找掌櫃的一一」

  「找掌櫃的問清楚,慢慢地挑,我知道,出門前你就說過很多次了。」她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

  購物是女人的天性,真的不需要他教好嗎?就算她不知道這年代的貼身衣物長什麼樣子,但她有嘴,會問得一清二楚的。

  卓勒笑睇著她,耳朵卻鎖定身後壓抑的笑聲。

  「我就在外頭。」

  「知道」

  目送她踏進鋪子,卓勒退上幾步,站在一家茶鋪子前頭。

  「頭子,雖說今晚沒什麼風雪,但還是到鋪子裡待著較暖,畢竟你的身子才康復。」年巽央向前一步低聲說著。

  「咱們過個兩招,你就會知道我復原了幾成。」卓勒皮笑肉不笑地道。

  笑嘛,再笑啊,他會讓他再也笑不出來。

  年巽央緩緩地垂下臉。他都已經笑得那麼小聲了,還是被聽見,虧他還打算粉飾太平,卓勒啐了聲,「蔔磊,你在店鋪前等著,要是卓雅挑好東西了,你就把她帶到這兒。」話落,他順便將身上的銀袋遞給蔔磊。

  「我知道了。」

  「還不走?」他沒好氣地瞪了年巽央一眼。

  年巽央趕忙領著他進茶鋪,挑了個臨窗的雅座坐下,點上一壺熱茶。

  熱茶才剛上桌,卓勒瞥見秋知恕就在對街,而且身旁帶著綠柳,兩人一道進了一家酒卓勒淺啜著熱茶,忖著先前要外出時,卓雅問過綠柳,但綠柳說外頭冷,她想要待在房裡,沒想到竟會在這兒撞見她。

  「巽央。」他突道。

  「是。」

  「我病倒那幾日,可有見到綠柳姑娘和魁王爺走得極近?」

  「這點我不清楚,不過我倒是在街上撞見過一回,兩人在一家食堂裡用膳,有問題嗎?

  綠柳姑娘本是胥羅公主身邊的侍女,是識得魁王爺的,只要魁王爺不在意和侍女同桌用膳,兩人在一塊話從前似乎也不為過。」

  「嗯。」是不為過,可問題就出在卓雅告訴他,綠柳的真正身分是胥羅公主胥瑜,兩人又曾有婚約。

  胥瑜該是知道是秋知恕派人追殺她們的,甚至在胥羅山時,胥瑜也親耳聽見秋知恕表達對胥羅公主諸多不屑,竟還對他放下心防,這勢必涉及兒女私情,要是她把卓雅的事都告訴了秋知恕……這時,卓勒感覺大地劇烈震蕩著,他戒備地站起身,懷疑自個兒風寒未愈頭犯暈,卻見年巽央亦是神色戒備地望向店鋪外。

  「卓勒!」

  「卓雅!」

  就在他聽見卓雅喚聲時,大地仿佛搖籃般前後搖晃,搖晃之大幾乎教人站不住腳,耳邊聽見像是山崩般的地吼聲,店鋪子的梁柱也因而發出斷裂聲,教店鋪子裡的人失聲尖叫著。

  「這是怎麼回事?」年巽央抓著桌角,護住卓勒,不解地望著四周。

  這不是雪崩,這裡距離胥羅山有百裡遠,就算胥羅山坍了,也不可能禍及此處。

  「快點出來,全都出來!」卓雅衝進茶鋪裡,一把拉住卓勒和年巽央,快速跑向外頭。

  地依舊在搖,街上聚集了許多從店鋪裡跑出的人,不遠處傳來轟然巨響,抬眼望去似乎有屋子倒場,甚至還冒出火花。

  幾乎就在同時,對街的酒樓也應聲倒塌,整座樓像是被拱高又重摔在地,梁柱撐不住連續搖晃應聲斷裂,整層二樓摔到一樓。

  現場傳出陣陣哀嚎,街上的人潮向兩邊散開奔跑,這時街尾處又有家鋪子倒塌,柱子還打中人,霎時間市集一片黑暗,人心惶惶,鼓噪不安。

  「卓勒,別過去,地震還沒停止。」卓雅見卓勒往前一步,隨即扣緊他的手。

  「地震?」他不解地問。

  「反正就是地在震動,在尚未停止之前,先停在原地靜觀其變。」卓勒沉住氣,握緊她的手,直到地面的晃動逐漸停止,剩下尖叫哭嚎聲依舊不絕於耳。

  「卓雅,我剛剛瞧見秋知茲[帶著綠柳姑娘進了那家倒塌的酒樓。」他牽著她朝酒樓的方向走去,隨即又跟年巽央吩咐了下。

  「巽央,你跟蔔磊先和其他人會合,再到街尾那邊看看。」

  「是。」卓雅聞言,神色一凜,跟著他穿過人群來到酒樓前。盡管眼前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但她看得見下塌的樓底下似乎還有人存活,而且陷得並不深,而從街面的裂縫看來,應該還有法子可以救人。

  想了下,她看向一旁倒下的柱子。

  「卓雅,你要做什麼?」卓勒見她走到一旁,彎腰輕而易舉地抓起一根需要兩人合抱粗的柱子。

  「卓勒,待會我會把樓往上抬,你趁機把柱子滾進裂縫,這樣就可以讓裡頭的人爬出來。」

  「可是你要怎麼……」話未盡,他親眼看見下塌的樓竟緩緩上升,直到足以塞入柱子時,他立刻滾著柱子塞入裂縫中。

  「綠柳!」她趴在裂縫前呼喊著。

  一聽見綠柳的聲音,似無大礙,卓雅便急聲吼著,「快點出來,快!」

  「可是……」

  「快!」她怕余震很快就來。

  「裡頭的人趕快出來,動作快。」卓勒跟著趴在地面喊,邊吆喝著,「外頭的幫個忙,把腰帶解下綁成條狀幫忙拉人!」一旁圍觀的人聞言,有人趕回屋裡找燈火,有人相繼解下腰帶,綁成條狀之後再交給卓勒,卓勒隨即往裂縫裡丟了進去。

  「裡頭的人抓著腰帶,咱們會把你們一個個拉出來。」就在他喊完之後,裡頭有了些動靜,卓勒隨即拉著腰帶,卓雅也使了點力,一下子就把人給拉出來,然而出來的卻不是綠棚。

  「綠柳!」

  「雅姑娘,裡頭有幾個廚娘和百姓,先讓他們出去。」卓雅聞言,咬了咬牙,也只能先將其他人救出,當所有的人都被拉出外頭時,再次拉上的仍不是綠柳。

  「魁王爺,你要不要緊?」卓勒抓住他的手,拉出裂縫之外。

  「本王不打緊,倒是綠柳受了點傷。」

  卓雅聞言,干脆從裂縫爬了進去。

  「卓雅!」卓勒要阻止已來不及。

  卓雅動作飛快,三兩下便推著幾個人爬上裂縫,待尚存氣息的人都救出後,她才把綠柳給推上。

  秋知恕一把拉起綠柳,卓勒正要拉出卓雅時,再度一陣天搖地動。

  「卓勒,放手!」卓雅喊道。

  「快出來!」

  「來不及了,你放手!」啪的一聲,柱子發出碎裂聲,下一刻直接被壓碎,眼見卓勒還是不放手,她另一只手集氣澤往上頭的大梁,整座樓瞬間往上升高,卓勒連忙將她拉出。

  於此同時,「砰」的一聲,整座樓下塌深陷於地面下,塵飛雪飄。

  「你差點嚇死我!」卓勒緊緊將她擁進懷裡。

  「我不會有事。」卓雅輕揚起笑,目光落在一臉錯愕的秋知恕和他身後幾個人身上。

  事情有點麻煩了。

  朝陽城一夕之間遽變,城裡各種消息傳得沸沸揚揚,尤其是昨晚的酒樓事件更是廣為流傳。

  「我親眼看到的,她一拍就把塌下的樓往上頂飛!」

  「不,她根本動也沒動,光是雙眼一看,那樓就自動飛上天了!」

  「真的假的?她到底長什麼樣子?」

  「唉,不知道啊。」

  「那時雖然有人提著燈,但不是挺清楚,一時之間倒也想不起來到底是何面貌,但要是再讓我見過一遍,我肯定就能想起來。」卓雅從一票在外頭幫忙除雜石斷梁的八卦男人身邊走過,誰也沒抬眼多看她一眼,只忙著嚼舌根,說著昨.晚的異變,不外乎是因為秋知忍殺了胥羅族長自立為王,惹惱了已亡的胥羅女巫,抑或者是胥羅女巫在現世出現等等版本。

  卓雅沒興趣聽,只想確定她昨晚設下的幻術是否有些作用,另一方面是因為她必須跟著胥瑜不可。

  「胥瑜,這些事交給別人去做就成了,你忙這些做什麼?」跟在胥瑜身後,看著她帶著知府衙役沿著大街,記下受損的房舍鋪子和受傷人數,她莫名的覺得一肚子火。

  「不成,這事總得有人做。」她眉眼不抬地記錄著。

  「要做也輪不到你做。」卓雅壓低聲音,「有朝陽知府在,還有魁王爺在,你瞎忙什麼?你現在是以什麼身分做這些事?」因為胥瑜要外出,她只好跟著,就怕胥瑜出什麼岔子,豈料胥瑜一早忙到晌午,干的全都是些官員該忙的事,逼出她滿肚子氣。

  胥瑜長睫垂斂。「姑且不論我是什麼身分,身為胥羅的一分子,明知百姓有難,我豈能坐視不管?」

  「好,說得好,國家興亡,匹夫有責,但這兒有地方父母官坐鎮,而你領界知府和衙役又是怎麼回事?」說穿了,她和秋知恕必定達成某種程度上的共識,秋知恕才會給她這麼大的權利,是吧?

  要不憑她現在不過是公主侍女的身分,憑什麼領著一隊衙役巡視?

  「雅姑娘要是願意替魁王爺治傷的話,這差事就會落在他身上。」胥瑜抬眼,沒有不滿,只是希冀她能替秋知恕治傷。

  她身上的傷雅姑娘能夠輕而易舉地治好,再多治一個人又有何難?

  卓雅不爽地雙手環胸。「他哪位,我跟他熟嗎?我為什麼要治他?」她是知恩圖報,不代表她是個以德報怨的濫好人。

  胥瑜的心很軟,遺憾的是,她的心是冷的。「難姑娘,王爺是真的有心造福黎民百姓。」

  「所以你就真的蠢到聽了他的片面之詞?」看來在她離開的那幾日,胥瑜已經被秋知恕給徹底洗腦了。

  「雅姑娘,你聽我說,他一一」

  「請你記住,你的父母是死在秋家兄弟手中。」胥瑜定定地望著她。「冤冤相報何時了?」卓雅掀唇,笑得譏刺。「所以你的父母該死?」她知道胥瑜有著可觀的軟心腸,但沒想到她竟連弒親之仇都能放下,真不知道該誇她得還是罵她蠢!

  「雅姑娘堅持要我回胥羅,就是要替我殺了他們?然後呢?我的父母,我的手足就可以死而復生?」

  「正因為逝去之人無法復生,正因為逝去之人莫名死去,才更不能原諒行凶之人。」卓雅直睇著她。

  「胥瑜,你有寬大胸懷是好事,但是心軟會成為你的致命傷,有時候,寬容敵人等於背棄自己。

  「回胥羅,是因為我要你登基為帝,就這麼簡單,依你的性子才能讓百姓有好日子過,若是那秋家兄弟坐實皇位,屆時是否又會征戰殺伐,塗炭生靈,就不得而知了,你好自為之吧。」把話說白也好,省得她老是腦袋不清醒。

  她要和卓勒在八方好好生活,不想再見戰火,在這世上,每條生命都是珍貴的,沒有誰是該被舍去的。

  「雅姑娘……」

  「我先走了,我要回去看看卓勒。」卓雅揮揮手,逕自離開。

  原本預定今日啟程前往長觀城,但因為昨晚地震,秋知恕傷到腿,加上得先處置地震後的事宜,所以暫延一日。本來她該陪在卓勒身邊,但因為胥瑜要外出,她擔心胥瑜才刻意跟上,豈料卻鬧得不愉快。

  她可以由著她,但是她那副軟心頭就是莫名教她擔憂。

  「雅姑娘,我跟你一道回去吧。」胥瑜見狀,趕緊將手頭上的工作交給其他衙役,快步跟上她。

  「你的工作還沒忙完,繼續忙吧。」她頭也沒回地道。「事情已經完成得差不多了,你別生我的氣。」突然一輛馬車急駛而過,卓雅隨即將她拉到路旁,不滿地瞪了馬車一眼。

  「我沒有。」說到底,幫她也等於是私心地幫助自己。

  只要她登基為帝,往後兩國邊境應該就不會再起戰火,她就不需要擔憂有朝一日卓勒會被派往邊防作戰。「可是你……」話未盡,突見前方有人圍成一小個圓圈,七嘴八舌的不知道在談論什麼,其中還夾雜著老婦人的哭聲。

  胥瑜來不及細想,舉步走去:卓雅見狀,只能無奈地搖了搖頭。

  走到人堆後頭,胥瑜驚見一名老婦人懷裡抱了個渾身是血的孩童,孩子約莫七、八歲,臉色已經發青,幾乎沒有氣息。

  「大嬸,抱回家吧,這孩子沒救了。」

  「有救,有得救的,我從咋晚走到現在,好部容易進了城要找大夫……幫我找個大夫來,我孫兒有救的。」老婦人斑白的頭發凌亂,還染著血,破舊的靑色襖子上頭血跡斑斑,分不清是她的血還是她孫兒的血。

  「進城了也沒用,大夫全都救人去了,光是城內就傷了兩百多人,大夫們早就忙得焦頭爛額,從昨晚到現下都還沒歇著呢。」有人好心地說。

  「大嬸,找大夫也沒用,把你孫兒帶回去吧。」

  「有救的,我求求幾位大爺幫個忙……」老婦人哭倒在地跪求著。「大嬸,你別這樣……」胥瑜見狀,淚水在眼眶打轉,緩緩望向走到身旁的卓雅,見她神色有異,不禁低聲喚著,「雅姑娘?」卓雅神色有些恍惚,只覺得眼前這一幕似曾相識。記憶中,似乎也有個孩子渾身是血地躺在屍堆裡,而眼前這個孩子只剩一口氣,只要她肯救,他就能活下去。

  但不該救的,該絕的命不絕,只怕會擾亂歷史。每個時空自有定數,她不該插手,不是怕惹禍上身,就怕禍延他人。

  可是見老婦人哭斷腸,眼看著孩子就要咽下最後一口氣,一咬牙,她想也沒想推開人群,單膝蹲跪在老婦人面前,熱住對血的渴望,探手撫向孩童的臉,往身下一刷,孩童瞬間張開眼。

  這一幕教在場的人皆瞠目結舌,錯愕地望著她。

  卓雅回頭朝眾人一個彈指,幾乎就在同時,有人從城外回來,高聲喊著,「仙來河雪融了!」

  「胥羅女巫回來了!」在場有人高聲歡呼著。

  「瞧,這孩童被那姑娘給救醒了,那位姑娘必定是胥羅女巫。」那人指著卓雅,眾人隨即將她包圍。

  卓雅錯愕地望著眼前的百姓,不解他們為何沒受她的幻術影響,再彈指一次,見仍然沒用,她內心一凜,衝破眾人包圍,拉著胥瑜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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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29 00:18:44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女巫再世

  客棧裡,卓勒看著部屬送至的回信。在馬圈收到信時,他察覺狀況有異,便回了封信,差信使回京請示皇上,沒想到皇上竟如此快就做出聖裁,書信快馬送抵,五萬大軍殿後,由他大哥護朝侯卓凡領軍前來。

  他沉吟著,要如何讓五萬大軍不著痕跡踏進胥羅邊境。

  門外響起年巽央的聲音,「頭子,魁王爺來了。」卓勒一聽,立刻將信收進懷裡,起身開門,就見秋知恕一臉平靜,拐著腳緩緩踏進房。「該是我去探視王爺,怎會是王爺帶傷到我這兒?」他攙著秋知恕在錦榻下。

  「在房裡閑得慌,找個人說說話,省得悶出病來。」

  「怎會閑得慌,知府大人不是跑這兒跑得勤?」卓勒回頭,拉了張椅子在他面前坐下。

  「他能不勤點嗎?昨兒個發生這麼大的事,他卻連該要如何善後都不知道,還要本王提點,依本王看,回京後這事非得上稟不可。」秋知恕神色微惱。

  「百姓頓失所依,家破人亡,他只想著如何巴結本王,該做的事一件也辦不全,想到就惱火。」卓勒聞言,笑了笑。「王爺仁心,待百姓如家人,如此盡心盡力地救助,寬大胸襟令在下佩服。」

  「這是自然,既是在朝為官為爵,當然要替百姓著想。」

  「王爺能如此,乃是胥羅百姓之福。」卓勒誇贊一番,接著問道:「不過不知道王爺特地前來,到底所為何事?」雖然卓雅說她施了幻術,可以讓百姓暫忘她昨晚的義舉,但當時秋知恕就在一旁,他無法確定秋知恕到底還記得多少。

  「卓將軍行事果然不拖泥帶水,本王特地前來是要告知卓將軍,京裡派來御史,要迎接卓將軍進京。」卓勒微揚起眉。「胥羅皇帝既已指派御史大人前來?」秋知恕笑了笑。「大概是因為耽擱了幾天,怕路上出什麼意外,才派御史前來。」卓勒輕漾笑意。「路上能有什麼意外?」

  「這……!「王爺,你難道不認為得替自個兒打貧嗎?」輕嘆一聲,卓勒語重心長她道:「胥羅公主之死懸而未決,以及胥羅山上遇險,王爺難道不覺得古怪?」秋知恕聞言,垂眼不語。

  「胥羅皇帝若非疑心重,又怎會派御史前來?」卓勒再下一城,動搖他。

  「胥羅山上若非我帶足人手,再加上王爺武藝過人,怎能逃過那一劫,而那場暗殺裡,那些人想殺的又是誰?要是我死了,王爺就成了兩國引戰的罪人,要是王爺死了,恐怕我就成了眾矢之的,要是咱倆都死了,胥羅皇帝的地位就無人能撼動,這也就可以解釋為何有人非殺胥羅公主不可。」他需要過境通令,憑秋知恕的手諭,就能讓五萬大軍踏過邊境。

  「卓將軍誤會了,胥羅公主非皇上下令狙殺,皇上原等著登基大典時想迎處行羅公主。」秋知恕淡聲解釋著。

  「那就更能理解胥羅皇帝背後的野心。」卓勒見他眉頭微蹙,暗笑他真會作戲。

  秋知恕分明是要把胥羅公主之死推給八方王朝,不管是要藉此開戰抑或者是趁著被授予虎符時叛亂,都是絕佳的好時機。

  「王爺可想好回京之後,要如何跟胥羅皇帝解釋公主之死?」卓勒起身倒了杯茶,遞給他時笑道:「難道胥羅皇帝不會把帳算在王爺頭上?」秋知恕淺啜著茶水,沉默不語。

  「王爺是個難得一見的武將,卻將打下的江山拱手讓人,難道王爺不覺得不服氣?依我看,王爺的履仁蹈義才得以服眾,才是百姓之福。」

  「卓將軍,你這是在煽動本王了。」見他面有慍色,卓勒忍不住笑眯了眼,直嘆他這人真不是普通的表裡不一。

  「我確實是在煽動王爺,因為我是替王爺打抱不平,當然一方面也是想要和胥羅定下真正的盟約,共創太平盛世,互通商絡,而我所看中的便是王爺這般賢能之人,只要王爺願意,我自有法子幫王爺登上龍椅。」秋知恕垂斂長睫,卓勒知道秋知恕早已動搖,如今秋知恕不過是在思忖一石二鳥之計,最好是能把他和秋知忍一並除去。

  就算他沒有讀透人心的能耐,這種圍魏救趙的兵法,他自有防備。

  正等著秋知恕想好法子,好讓他可以要求通令時,外頭大街上卻傳來陣陣的喧囂聲,卓勒推開了窗子,聽見外頭喊著--「胥羅女巫現世,仙來河雪融了!」秋知恕聞言,笑得譏諷。「不知道又是誰在造謠生事,胥羅女巫根本就是多次巧合造出的神話。」

  「難道不是真有其人?」卓勒隨口問著。

  他確信曾埋在女巫之墓裡的月牙鏈是卓雅當年遺失的,但光憑一條月牙鏈就要證實女巫存在,有點強人所難。

  不過卓雅確實是有其能耐,要是真有人拾著卓雅的月牙鏈,擁有些許能力,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說穿了,那也不過是當時胥羅族長用來提振士氣的說法,聽說最後他們將女巫供在宮裡,可從頭到尾也只有胥羅族長見過。」秋知恕撤唇冷笑。

  「巧合的是,女巫一死,胥羅公主就出世,還和女巫長得極相似,這不就是胥羅族長企圖造神的說法罷了。」

  「是嗎?」

  「不過,我大哥可是對胥羅女巫有興趣得」

  「喔?」換句話說,正因為如此,所以秋知恕才會對公主痛下殺手?雖說秋知恕對胥羅女巫嗤之以鼻,但傳聞繪聲繪影,總是會畏懼幾分。

  「那麼不知道王爺現在有何打算?」

  權力地位,是太多男人無法抗拒的誘惑。

  卓勒才剛從秋知恕手中拿到通令,朝陽知府已經領著御史前來。

  「下官見過王爺,下官是奉皇上之命前來迎接使節,來時已聽朝陽知府說明為何八方使節至今尚未進京的緣由。」御史陶虔生長得獐頭鼠目,搓著手,朝秋知恕笑得一臉討好。

  「陶御史不需多禮。」秋知恕擺了擺手。

  「這位肯定就是八方派來的使節,鎮朝大將軍卓勒將軍了吧?」陶虔生面向卓勒,恭敬行禮。「在下是胥羅御史陶虔生,久仰將軍大名。」

  「御史大人客氣了。」卓勒朝他微頷首。

  陶虔生不著痕跡地打量他一番,隨即又面向秋知恕。

  秋知恕睨了他一眼,淡聲道:「既然陶御史前來,那麼咱們明兒個就可以啟程前往長觀城。」

  「不過王爺腳上似乎還有傷……」

  「不礙事。」陶虔生輕點頭。「王爺鴻福,自然能夠安然度過萬劫千難,慶幸的是朝陽城傷亡不多,房舍倒塌的也不過十數幢左右,許是這裡鄰近胥羅山,受到胥羅女巫的保護所致。」

  「無稽之談。」

  「王爺,下官此言並非空穴來風,滿街上聽人喊著女巫現世,說有個姑娘只撫了個男童的臉,那只剩一口氣的男童竟然疫療,身上半點傷皆無。」卓勒聞言,盡管臉上淡然,心底卻是扎實地嚇了一跳。

  是卓雅嗎?但她不是說可以使用幻術讓人遺忘?

  「許是騙人的把戲罷了。」秋知親」不以為意。

  「可下官當時正經過那裡。」因為人潮擋住了馬車去路,他便多看兩眼。「雖說沒瞧見那姑娘到底是怎麼做的,但那孩子確實是清醒了,這點錯不了。」

  「真有這回事?!」秋知恕微眯起眼,想起了明明帶傷的綠柳,卻在一夜之後可以隨意走動的怪事。

  「下官願以項上人頭起誓。」像是怕秋知恕不信,陶虔生努力回想著。「那位姑娘下官有看見,面貌清雅帶艷,渾身不同凡人的氣質,令人忍不住多看一眼,而她身邊還跟了個小姑娘。」

  「喔?」秋知恕沉吟著。

  卓勒垂睫不語,就怕卓雅在這當頭露了餡,節外生枝。

  才剛想著,就聽見外頭響起年巽央的聲音,「胥羅的御史大人和魁王爺都在頭子房裡,雅姑娘要不要先回房歇會兒?」卓勒心跳加速,就怕她不聽勸,硬是要進房,要真被這陶虔生撞見……「好吧,我先回房了。」等腳步聲一離開,卓勒這才松了口氣。

  「王爺,要不要下官去打探那位姑娘的消息?」

  「不用了。」秋知恕唇角勾笑。「因為本王知道她是誰。」卓勒聞言,驀地抬眼。「王爺知曉那姑娘來歷?」秋知恕望向卓勒,笑得不懷好意。「那位姑娘正是卓大將軍的未婚妻。」

  「嗄?」卓勒拳頭收緊,惱他的聯想之快,更惱他蓄意挑起紛爭。

  「王爺說笑了,卓雅不過是個尋常姑娘,說她是胥羅女巫實在太抬舉她了。」他緩緩勾起唇角,笑意卻未抵眸底。

  想以卓雅扣住胥羅皇帝再反將他一軍?想得太美了!

  掌燈時分,卓勒獨坐房中不語,直到年巽央領人送來膳食,瞧見了尾隨而至的卓雅,才讓他的俊臉添了幾分柔和。

  膳食擺了一桌,卓勒始終未動,而是將卓雅輕摟入懷,卓雅一望便知肯定是發生了些煩心的事。

  「怎麼了?」雖然她享受卓勒的主動,但不喜歡卓勒為他人而不樂。

  「明日要前往長觀城。」

  「嗯。」這是早知道的事了,不是嗎?

  「你留在這兒。」

  卓雅微揚起眉。「要這麼做也成,但你必須先讓我知道為什麼。」配合不是即題,但要讓她知道前因後果。

  卓勒想了下,把御史說的話和他跟秋知恕之間的協議大略說過一遍。

  卓雅閉起眼,把前因後果想過。「所以說,你要煽動秋知恕,秋知恕也從善如流跟你借兵,想要自立為王,可他不滿主導權都在你身上,所以故意跟御史托出我,一旦我隨你到長觀城,那胥羅皇帝自然就會對我興起極大的興趣,甚至會留置我也說不定,到時就可以藉此牽制你,不讓你有機會將他們一網打盡。」

  「聰明。」

  「既是這樣,我更是非去不可。」

  「卓雅。」卓勒眉頭一沉。

  「卓勒,咱們想做的事是一樣的,你要除去秋家兄弟,我正好可以讓胥瑜成為女帝,要是我可以牽制住秋家兄弟,你要做什麼事也就不會絆手絆腳的,不是嗎?」

  「卓雅,你把一切想得太簡單了,要是你受到什麼傷害一一」未完話語因怔愣打住,只因他瞧見她纖指一扣,輕而易舉地將梨木打造的圓桌給扳下一角。

  「你認為有誰傷得了我?就算傷了我又何妨,我可是不死之身。」

  「可問題是,你的幻術瞞不了人,否則陶御史又怎會有機會在秋知恕面前提起此事?」卓雅不以為意地聳著肩。「也許是因為我剛使用了能力救了個孩子所致。」況且她也少有機會對那麼多人使用幻術,有幾例失敗應該算是合理範圍內。

  「你是不是餓了?」他記得她說過,飲血是因為飢餓,但也是為了蓄足力量。

  [有點。」

  「那……」正苦思上哪找血,她卻已舔上他的頸項。

  「明天要趕路,良宵難得,你得好好把握。」卓勒閉了閉眼,好氣又好笑。「你別戲弄我,我以為你真餓了。」

  「誰要你那麼緊張?」

  「我……」

  「吃飯吧。」她把碗筷往他面前一擺。「我說過,我絕不會成為你的絆腳石,什麼時候扮演什麼角色,我心底很清楚。」雖說她喜歡他護著自己,將她捧在手心裡疼,但她也想讓他知道,她有多大的能耐,可以為他省下多少力。「卓雅……」

  「卓勒,你要記住,我不是尋常姑娘,沒有人傷得了我,你實在沒必要替我擔心,反倒是你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俄要是沒在身邊,你要多加小心。」呵,鮮少有人會擔心她的安危,這感覺倒還挺新鮮的。

  「希望一切可以順利。」

  「不是希望,而是一定。」

  她渾身散發出的強勢氣息驅除了些許不安。他在戰場上經歷過無數大小戰役,可就眼前這一場最沒把握。

  因為變數太多,因為她,讓他無法確切地估算得失。

  翌日天亮,一行人便前往長觀城。

  愈往北行,愈見繁華城鎮,但是天氣卻越發寒冷,大雪幾度遮掩了去路,一路上走走停停,等到了長觀城已近年節,城內的熱鬧市集上可見不少百姓攜家帶眷采買年貨。

  一進皇宮,卓勒就被安排住進迎賓館,他正要帶著卓雅歇下,秋知恕卻出言道:「綠柳,待會你隨本王進殿覲見皇上。」

  「是。」卓雅聞言,回頭望去。「不知魁王爺帶綠柳進宮所為何事?!」

  「當然是隨本王向皇上稟明公主的死訊,再將公主的骨灰交給皇上。」

  「那麼綠柳呢?」卓雅目光瞥向一臉認命垂首的胥瑜。

  「交由皇上發落去留。」

  卓勒輕握她的手,要她稍安勿躁,卻見她笑了笑,拍拍他的手。「魁王爺,不知我能否和綠柳一道覲見?」這擺明了是拿胥瑜的性命威脅她,要說他不知道「綠柳」就是胥瑜,她還真不信。但是就這樣吧,她向來不善於等待,想使什麼招就盡管來,她趕著和卓勒回八方呢。

  卓勒聞言,不喜她正面迎敵的作法,但秋知恕趕在他阻止之前,已答允道:「有何不可呢?胥羅女巫要是肯在皇上登基大典上賜予祝福,這是胥羅之福。」

  「那就麻煩魁王爺稍待片刻。」

  「本王和綠柳先到外頭等候。」秋知恕倒也識情知趣,猜她有些話想對卓勒說,特意留了點時間給他們。

  待兩人一走,卓勒臉色不悅地道:「你為何一一」

  「卓勒,該來的還是會來,反正我這胥羅女巫扮演得稱職,也稱了他的心,他早晚是要動手的。」一路上,秋知恕待她諸多禮遇,更是在陶御史面前稱她為胥羅女巫,她也不辯有什麼好辯解的,將計就計不也是個好法子。「只是夜色都深了,你這時進宮……」

  「你怕我爬上別人的床?」她眯起琉璃般的眸。

  「我怕有人爬上你的床!」他沒好氣地道。

  「可惜,我的床可不是隨便哪個人都能爬的。」

  「卓雅……」卓雅一把勾下他的頸項,吻上他的唇,嚇得卓勒身後一票部屬閉眼的閉眼,噴鼻血的噴鼻血,各自忙碌。

  「卓雅。」他呢喃著,不滿她用這種方式堵他的嘴。

  「這是讓人閉嘴的最佳法子,我要是聒噪時,記得這般對付我。」她笑眯著眼,輕拍他的頰。

  「卓勒,我走了,要是我沒回來,你就依計行事吧,無須顧慮我。」見她要走,他一把將她摟進懷裡,「不管如何,自身安危最重要。」

  「你也是。」她吻他,他不高興,可他卻想摟就摟,唉,規矩。

  但她就愛他的規矩,怎麼定她就怎麼遵守,快點結束吧,這些煩人的雜事休想擋在她面前,分割她和卓勒的相處時間。

  卓雅兩人跟著秋知恕踏進長興殿內,殿內擺設雅致,不見奢華。卓雅睨了胥瑜一眼,只見她目光不斷游移,尋找曾在這兒烙下的足跡。

  卓雅收回目光,一路上注意著宮內的禁軍布置,直到踏進殿內,才直睇著坐在書案後頭的男人。

  男人和秋知恕有幾分相似,面貌更加溫和,不像秋知恕那般剽焊粗獷,不過那神色帶邪,難測心思。

  但她何須測他心思。

  「臣弟見過皇上。」秋知恕向前幾步,掀袍單膝跪下。

  胥瑜扯著卓雅欲跪,卓雅卻是傲然地直立不跪。

  「皇弟一路辛苦了。」秋知忍快步走向他,將他扶起,表現出兄友弟恭的手足之情,再低聲問著:「胥瑜呢?」胥瑜聞言,不禁瑟縮了下。

  「她……死了。」秋知恕臉色沉暗地道。

  「怎會如此?我不是要你將她完好帶回?」秋知忍眯起冷邪黑眸。「皇弟,你到底是如何辦事的?」

  「皇上恕罪,臣弟趕過邊境時已來不及,賊人行凶之時,八方的鎮朝大將軍卓勒正好在場,擒住賊人,可惜賊人後來皆服毒自盡。」秋知恕神色無奈地道:「卓勒將軍證實那幾個賊人乃是胥羅人,皇上,是咱們的人殺了胥瑜公主。」秋知忍聞言,神色微凜,余光瞥見綠柳捧在手中的骨灰壇。「那裡頭盛裝的便是公主的骨灰?」胥瑜察覺他正在問她話,顫巍巍地道:「是。」

  「你把公主燒成灰,你就不怕她疼嗎?」胥瑜垂著眼,渾身止不住地顫抖。

  秋知忍徐步走向她,眼露殺氣。「公主死了,你還活著做什麼?!」卓雅防備著,見他揚手就要朝胥瑜的頭頂擊下,立刻移到他面前,單手擒住他的手,秋知忍微愕地瞪著她。

  「皇上,此事與綠柳無關,綠柳以肉身護著胥瑜,可惜仍保不住公主性命,別責怪她。」秋知恕趕緊將胥瑜護得牢牢的,隨即指向卓雅。

  「皇上,據說胥羅女巫皆是應天命而生,應天命而亡,胥瑜公主遇暗殺而死,代表她並非女巫轉世,臣弟在前往八方時遇到這位卓雅姑娘,她才是胥羅女巫的轉世。」秋知忍對上卓雅清冷無懼的眉眼,饒富興味地打量著她。「她就是陶御史所說的那位女巫?!「正是。」她松開他的手,偷偷在裙擺上抹著。

  除了卓勒,其他人她壓根不想碰觸。

  「能夠將倒塌的樓給彈上天,還能讓人死而復生……你真是胥羅女巫的轉世?」秋知忍徐步繞著她走。

  她的手冰冷無溫,簡直就像屍體一樣,卻偏偏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

  卓雅眉眼不動。「皇上,我累了,可否回迎賓館歇息?」真是個令人作惡的家伙,打量她的眼光直教她也不想多留。

  「也對,一路舟車勞頓,確實是累了。」秋知忍喰著笑望向秋知恕。「阜弟,不如就將她安置在胥瑜的慶華殿,讓綠柳伺候她吧。」

  「可是皇上,這位姑娘是卓勒將軍的未婚妻,將她留在宮中……」

  「既是胥羅女巫轉世,便是咱們胥羅人,朕會封賞卓將軍一些賞賜。」秋知忍手一擺,示意休要再議此事。

  秋知恕見狀,只能要綠柳帶著卓雅先到慶華殿歇息。

  長興殿門一關,秋知忍隨即低聲惱道:「你為何沒將胥瑜之死嫁禍給八方?!」秋知恕回頭,一臉無奈。「大哥,卓勒當時就在現場,連我都差點慘遭毒手,如何嫁禍於他?況且在那當下,我就察覺卓雅非常人,立即轉念要是能使計將她帶到胥羅,豈不是能成一大助力?」

  「那丫頭確實了得,動作竟如此之快,能夠擋下朕的動作,不過若想馴服她恐怕不是件易事。」要她心甘情願為他效力,還需要一點人和。」

  「她是卓勒的未婚妻,兩人如膠似漆,要想控制她,就得先拿下卓勒。」秋知忍笑了笑。「朕早有准備,就等著甕中捉鱉,倒沒想到竟附贈個寶貝。」

  「就連老天都站在咱們這頭呀。」秋知恕附和道。

  「看在你帶了個寶貝回來,胥瑜的事朕就不怪你,但卓勒你可給朕盯住,不容他逃脫。」

  「大哥,卓雅在宮中,卓勒還能去哪?」他知道卓雅待綠柳如手足,只要扣住綠柳,再拿下卓勒,難道她還不依令行事。

  只是,他希望她能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替他拿下皇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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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29 00:18:57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同化

  卓勒一夜未眠,眸色深沉地凝睇著窗外風雪。

  「頭子。」年巽央開門入內,急忙遞上剛收到的信。

  卓勒取過一瞧,隨即丟往角落的火盆裡。

  大哥領著五萬夜行軍已經來到長觀城郊外,只要他朝天發出煙火,就是進攻的訊號。他和大哥之間的默契不需言語,清楚彼此的行事風格,這一戰就眼前估算,他是占盡上風,但事實上,他是屈居下位。

  因為卓雅。

  他相信卓雅的本事足以自保,誰也別想近她的身半分,但相信是一回事,擔心又是另一回事。

  無法將她擱在放眼所及之處,他心裡就是不踏實,盡管他和她也有幾分默吃,盡管她比大哥和自己都要來得強,他還是放不下心,整顆心惶恐非常,思緒無法集中。

  年巽央看穿他的擔憂,不禁低聲提議著。「頭子,天都亮了,要不要我去找魁王爺問個明白?這雅姑娘到底是被帶到哪兒去了,好歹也要跟咱們說一聲。」

  「不。」

  「不?」年巽央嗓音陡地尖了幾分。「頭子是什麼意思?雅姑娘不是頭子擺在心尖上的人嗎?怎會不需要問?」

  「因為……」

  「因為我就在這兒。」卓雅的嗓音從床上冒出。

  卓勒錯愕回頭,年巽央見狀,意識自己恐怕成了程咬金,快快退出房門外。

  「你何時來的?」卓勒快步走向床,一把將她摟進懷裡。

  「就在剛剛,我在宮裡巡了一遍,所以遲了點時間回來。」

  「你巡宮中做什麼?不是說好了,不管怎樣你都得先回來一趟,讓我安心。」他惱著,氣的卻是自己,終究他還是得配合著計劃行事,無法將她帶在身邊,讓他厭惡自身無能。

  「哎呀,愛慘我了,我一不在,你就想死我了?」聽她耍嘴皮子,他內心五味雜陳,唯一確定的是,在這一刻他的心是安定的。

  「他們將你安置在哪兒?」

  「一座宮殿裡,胥瑜說那是她以前的寢殿。我趁著她入睡才踏出殿外,發覺外頭至少有十來個人看守,而沿路到迎賓館外,至少布署了千人。」

  「卓雅,我不是要你去刺探軍情。」除了將她摟得更緊,他還能如何?「你要是為了刺探軍情而身陷危險之中,你要我如何是好?」卓雅先是一愣,而後低低笑開。「到底要我跟你說多少次,你才會記得我是不死之身?我不會讓人有機會拿我要脅你的。」

  「我……」

  「不過你這麼擔心我,讓我好開心。」她呵呵笑著。「但是我出來太久,待會就得走了。」

  「你還要回去?」

  「當然,胥瑜還在那裡,我不能丟下她不管。」

  「哪怕她是故意作餌將你留在那兒?」

  「我是順水推舟,如此一來他們不會保住胥瑜的命。」她眼神一飄,察覺旮人朝迎賓館而來,於是壓低音量道:「卓勒,胥瑜救過我,這份恩情我非還不可,至於最終她要如何選擇,那不是我能決定的。」

  「哪怕她會傷你?」他知道,胥瑜的心早就偏到秋知恕身上了。

  「她傷不了我,不管是心還是身體。」卓雅不住地吻著他。「秋知恕來了,我要先走了。」

  「記住,到時候不管怎樣,先保住自己,等我。」

  「知道了。」瞬地,她在他眼前消失無蹤,只剩耳邊還殘留著她銀鈴般的笑聲。

  幾乎是在同時,年巽央在外頭喚著,「頭子,魁王爺來了。」卓勒握了握拳,迎向前去,開門便道:「王爺,為何我的未婚妻進宮覲見至今尚未歸來?」年巽央聞言,疑惑地看了眼房內,沒將疑問問出口。

  「卓將軍,這事咱們進房再說。」秋知恕拉他進房,狀似有口難言,好半晌才擠出一句話。

  「卓將軍,皇上看上雅姑娘了。」

  卓勒微眯眼。卓雅居然沒跟他說這事?

  「這成何體統?!胥羅皇帝此舉和強搶民女有何不同?還是他蓄意要挑起戰端?」他怒聲咆道,這並非作戲,而是無法容忍胥羅皇帝的囂張。

  「也許這是天意。」

  「天意?」

  「本王已跟皇上提及雅姑娘是卓將軍的未婚妻,他卻還是執意要迎娶她為後,這般的皇帝要如何服天下?」秋知恕臉色凝重,低聲再說:「再過兩日便是登基大典,咱們就在明晚起兵吧。」

  「好,那麼就請魁王爺告知皇宮配置圖,咱們雙方聯手,殺他個落花流水。」秋知恕見他惱怒不已,從懷裡取出一張卷軸,攤開一瞧便是宮中地圖。

  房外疊雪沙沙,房內低語竊竊,各懷心思。

  兩人商議完畢,卓勒佯裝依舊不滿,強硬要求進宮覲見,秋知恕攔他不住,只得引路。「卓將軍,你冷靜一點!」

  「胥羅皇帝,八方鎮朝大將軍卓勒求見!」卓勒在殿外喊著。

  御書房內正商議政事的官員莫不回頭,就見秋知忍坐在書案後,似笑非笑地望著外頭。

  「卓將軍,你千萬別節外生枝。」秋知恕緊揪住他,就怕他真衝進殿內。

  「我不過是討個公道,要胥羅皇帝給個說法。」卓勒怒眸瞪著秋知忍。

  「胥羅皇帝要強占我的未婚妻,難道要我坐視不管?」此話一出,殿內議論紛紛,秋知忍起身徐步走向殿門口,殿前侍衛立刻向前護著他。

  「卓勒將軍,卓雅姑娘是胥羅女巫再世,她自然要留在胥羅,至於卓勒將軍不管要幾房妻妾,咱們胥羅美女如雲,要多少就有多少。」秋知忍語氣平和,冷冷打量著卓勒。

  「但將軍要是執意搶奪胥羅女巫,可要有和胥羅一戰的覺悟。」

  「你!」卓勒怒目而視。

  「朕可以原諒你的無禮,但僅只一次,要是再造次,就休怪朕無情。」秋知忍話落,拂袖離去。

  卓勒欲衝向前,卻被殿前侍衛給擋下,被人硬帶回迎賓館,形似軟禁。

  卓勒倒也無所謂,走了一趟路,至少可以確信秋知恕給的地圖無誤,也確認了秋知忍是個私心頗重的帝王。

  接下來只能等。

  當晚,卓雅沒出現,他強迫自己入睡,因為他知道明日有太多事要忙。

  「頭子,你都沒睡?」天亮時,年巽央端箸洗臉水進房時,就見他神色冷鷙地坐在床「蔔磊出發了嗎?」他低聲問著。

  他該養精蓄銳的,可是不見卓雅,教他止不住地胡思亂想,偏偏這當頭他又不得輕舉妄動,系在他身上的是眾人的性命,他非得沉著應對,只是難以自制地心系她的安危。

  這真的是他從軍以來,最沒把握的一場仗。

  「是,天未亮他便已經前往長觀城外。」

  「其余人呢?」他問著,隨意拿起外袍套上。

  「大伙都戒備著,而我……」年巽央像是想到什麼,突道:「頭子要我注意東門是否有兵馬出入,結果在蔔磊要離開時,宮中東門大開,調進不知從何處來的士兵,為數不少,約莫幾千。」

  「東門?」他垂斂長睫,忖著秋知恕的計劃是要由西門進,屆時他們兵分兩路,秋知恕前往大殿,他則是往慶華殿,先將卓雅救出,而後大哥領的五萬大軍也將踏進皇宮。

  但他並不認為秋知忍對胞弟一點防備都沒有,尤其在他故意到殿外鬧事,近距離見過秋知忍之後,他更加肯定。

  秋知忍如他猜想開始調兵,也許會先和秋知恕裡應外和拿下自己,將大哥領的五萬大軍除去,回頭兩兄弟再相殘也算是意料中的事,所以他要大哥提早進宮,就是為了預防這一點,但最重要的是卓雅,不管怎樣得要先把卓雅救出才成。

  不管是他還是卓雅其中一人落在秋家兄弟手中,只會落得被威脅的下場。

  「頭子。」

  「嗯?」

  「我知道打斷你的思緒很不應該,但是你的衣衫穿反了,我賣在不能不說。」年巽央一臉逼不得己的表情。

  卓勒愣了下,驚覺自己竟慌亂至此,趕忙脫下再穿,神情有些懊惱。「還不去准備早膳,待在這兒做什麼?!「早就備好了,就等頭子。」

  「你今天很會頂嘴。」

  「因為頭子今天很失神啊。」年巽央說得理直氣壯。「頭子,你要冷靜一點,咱們以往征戰沙場,怎麼也不輸今晚這一場,別因為雅姑娘不在,你就失魂落魄,要鎮定點。」

  「還要你說嗎?」他征戰十余年,並非沒有遇險過,其中腰上的刀傷是巧避開要害,否則他還能站在這裡?但這一回卻是莫名的不安。

  「不過頭子,昨兒個我明明看見雅姑娘在你房裡,魁王爺來時我還替你捏把冷汗,可魁王爺走後也沒瞧見雅姑娘出來,她到底是……」這一點真是玄,他至今依舊想不透。

  「那是因為這房裡有暗道,她怕給咱們惹麻煩,所以走暗道回去了。」卓勒隨便編個說詞。

  「暗道?在哪?」

  「走了,不是要吃早膳了?」卓勒豈會給他找暗道的機會,一把將他拉走。

  走到外頭,梅香襲人,教他不由得駐足。

  唉,聞香思人,還真不像是他會做的事,可偏偏他是如此身不由己。

  無月的夜,大雪紛飛,冷冽的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壓抑的肅殺之氣。

  一股厭惡的氣味由遠而近,穿過門縫,濃烈得教卓雅張開眼,神色疑惑地瞪著向門板。

  「馬鞭草?」她喃著,身體開始發軟。

  怎麼可能?這裡冰天雪地的,怎麼可能有馬鞭草?

  知道不能久留,她旋身想離開,然而力量卻以可怕的速度流失著,快到讓她幾乎站不怎麼可能?她飲過血,雖說力量並非絕對充足,但也不該消逝得如此快速,除非……門板突然被人推開,還來不及看清來者,大量煙霧隨著風勢刮進房內,教她幾乎窒息。「雅姑娘,你怎麼了?」卓雅癱軟在床上,微眯著眼,驚見入門之人竟是秋知忍。

  「別怕,有朕在。」秋知忍笑得邪佞,大步走向她。

  卓雅死死瞪著他,恨不得殺了他,無奈滿屋子的馬鞭草氣味,將她逼入絕境。該死,他怎會知道她畏懼馬鞭草味?!知道的人明明只有卓勒……她快速思索,腦袋倏地閃過一道靈光一一胥瑜也知道!

  她竟把這事告訴秋知忍!

  「你是怎麼了?」秋知忍來到床邊,抓著懸在頸項的香囊。「是不是覺得這龍芽香極了?要知道胥羅雖產龍芽,但數量不多,要不是胥羅巫師習慣在夏秋時先采收曬干,作為煉丹的藥引,一時之間要朕找到這麼多龍芽,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卓雅不住地輕顫著,恐懼和憤怒在她心中爆發。

  她不敢相信胥瑜竟會背叛她,她明知道她進宮是要保護她的,卻將她的弱點告訴他人,是打算置她於死地嗎?

  秋知忍望向外頭,撇唇笑了笑,隨即爬上床。「外頭的事有人忙著,雅姑娘乖乖地待在這兒讓朕疼你就好。」

  「住口!」卓雅惱火吼著,伸手想要將他逼退,卻只是讓秋知忍得到箝制她的機會。

  「看來龍芽確實是你的致命傷呢。」秋知忍將她壓制在床上,騰出另一只手扯著她袍上的系繩。

  「但無所謂,只要你乖乖的,朕會保護你,絕不會讓有心人拿龍芽傷害你。」卓雅直瞪著他,努力想凝聚力氣,但是完全沒有辦法,馬鞭草是她的克星,這東西面前她毫無招架之力。

  「卓勒,救我!」她大聲吼著。

  「卓大將軍恐怕無暇理踩你。」秋知忍拉開她的衣襟,眸色貪婪地落在她的肚兜上頭。

  「說不准他此刻已在黃泉底下了。」

  「你胡說什麼?卓勒才不會一一」話未盡,熟悉的腳步聲急奔而來,卓雅放聲大喊,「卓勒,我在這裡!」秋知忍聞聲,回頭的瞬間劍風已到,他慌張閃過,狼狽地跌落在地。

  「卓雅!」卓勒單手將她摟進懷裡,一手持劍對著秋知忍。「胥羅皇帝的行徑真讓人不齒!」他惱聲譏刺,要不是顧及卓雅虛軟無力,他會一劍要了這狗皇帝的命。

  「卓大將軍誤會了,朕是聽見雅姑娘的驚呼聲才趕來的。」秋知忍掩藏慍色,起身試圖解釋。

  「胡扯!」當他疾步趕來時,瞧見外頭正焚著草堆,仔細一瞧竟是曬干的龍芽。

  他不敢相信秋知忍竟知曉她的弱點,到底是誰出賣了她?

  弓弦顫動的聲響驟起,眼角余光瞥見秋知忍早己竄出,卓勒隨即抱著卓雅朝房門口一躍,就在同時,數道箭矢從屋頂射入床上。

  一出房門,細微的弓弦聲再起,兩人抬眼望去,只見方正的石板廣場四周廊房上,不知何時布滿弓箭手。

  卓勒再次抱著卓雅躍開,數百箭矢如雨落下。

  卓雅回頭,只見剛才站立之處已插滿了箭,惱火地抬眼瞪去,弓箭手再次朝他們放箭,她手一揮,箭矢全數轉向,射入廊柱上。

  「卓雅,走!」卓勒緊握住她的手。

  「好!」她可以成為盾牌,只要先逃離這裡便成。

  就在兩人打算突破重圍時,一個聲音突兀響起一一「雅姑娘!」卓雅腳步一停,回頭望去,就見胥瑜竟被秋知忍挾持。

  「胥瑜!」卓雅一揮手,隔空揮開了秋知忍對胥瑜的箝制,就在同時,箭矢聲破空而至,她揮手一撥,只撥開了一部分,其余的直朝她的心窩而來,來不及避開,這時一道身影飛快地斬落數支箭,其余的以肉身替她承受。

  「卓勒?!」

  卓勒身形一斜,直往她身上壓下。

  卓雅趕忙將他摟住,見數支箭穿過他的胸口,血流如注,她顫巍巍地抬住,不敢相信事情竟會變成這樣。

  「卓雅……快走……你一個人逃得了的。」卓勒掀唇擠出一抹笑,一開口,血便從唇角滑落。

  「我要逃去哪?我唯一的去處就是你的身邊啊!」拉弓的細微聲響又傳來,她抬眼瞪去,琉璃色的陣瞬間變紅。

  「住手,全都給朕住手,是誰要你們這麼做的!」秋知忍突然出聲,站在他們身前,成了兩人的擋箭牌守護著,所有弓箭手仿佛被他給震懾住,一個個垂放手中的弓。

  卓雅嗤之以鼻,不屑他的惺惺作態,垂眼望著卓勒,驚覺他的雙眼雖直睇著自己,其實早已失焦。

  「卓勒?你別嚇我……」她輕觸他的胸口,感覺不到心跳,探向他的鼻息,也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她趕忙聚集力量撫過他的身體,然而他卻沒任何反應。

  遲了嗎?不過才眨眼功夫……

  她忘了人類是多麼脆弱的種族,她太過自以為是,仗著自己是不死之身,卻忘了卓勒是個人類,往後她該怎麼辦?

  帶著憾恨,用痛苦回憶懲罰自己的一時大意?

  不,她不要!

  「雅姑娘,你這是在做什麼?」秋知忍回頭,驚見她竟以卓勒的劍劃過自個兒的手腕,鮮血直流。

  卓雅置若罔聞,扳開卓勒的嘴,將她的血注入他口中,再緊密地闔上他的嘴,隨即俯身湊在他的頸項旁,張開獠牙,吸吮著他的血。

  同化他吧,她未曾同化過任何人,能否成功不知道,但是若不試,她永遠沒有機會再擁抱他。

  驀地,正前方的廊道衝出無數侍衛,將秋知忍團團包圍。

  「大哥,你竟然對卓勒下毒手!」秋知恕暴怒。

  「皇弟,你這招借刀殺人的法子還真不錯。」秋知忍哼笑著,壓根無懼他帶來多少人,只見他手一揚,不過轉眼間,他身後的殿廊湧出宮中禁衛。

  「朕早知道你有異心,正候著你呢。」

  卓雅對兩人交談充耳不聞,目光專注在卓勒臉上,聽見卓勒呼出一口氣,身體隨即疫攣,發出痛苦的低吟聲。

  她無法確定是否成功,只能盯著黑色的血管在他臉上、身上暴突,像是在快速流動,又像是凍結著,她試著拔掉他胸口上的數只箭矢,只見那血肉模糊的傷口正緩慢地收縮。

  她不知道該松口氣還是悲傷,初步同化雖然成功了,但之後的狀況就不是她所能控制的如果可以,她並不想這麼做,但這是目前唯一的方法。

  「……卓將軍復活了?」秋知忍難以置信地盯著卓勒胸前的傷口逐漸痊愈,緩緩抬眼,卻見卓雅的眸色和發色變成令人驚懾的紅。

  「是誰要弓箭手放箭的?」她低聲問著。

  「是他!」

  秋家兩兄弟互指著對方,秋知忍快聲解釋。「雅姑娘剛才可是瞧見朕擋在你們面前,朕不想將兩位卷入自家的戰火裡。」

  「喔?」卓雅徐徐看向秋知恕。

  秋知恕見狀,趕忙將胥瑜推出。「不是的,雅姑娘,本王和卓將軍兵分兩路,是要來救你的,可誰知道他竟先痛下毒手,本王只來得及將綠柳帶到身邊。」卓雅聞言,低低笑出聲。

  將綠柳帶到身邊?是當她眼瞎了不成,就剛剛那狀況,是胥瑜自動到他身邊的吧,這就意味著胥瑜分明知道即將發生的事,甚至是為了協助秋知恕才故意喊她的名字,把她的弱點告訴秋家兄弟!

  「雅姑娘,別聽他胡說,分明是他要綠柳設陷阱害你!」秋知忍大喊,試圖得到她的信「朕早就知道他一一」話未盡,那雙眼圓瞠的人頭已經滾落在地,嚇得在場所有人莫不連退數步。那速度快得不可思議,尤其她手上並沒有拿任何利器,不過是揮手而已。

  「接下來……」卓雅緩緩抬眼,望著廊檐上的弓箭手,手又是一揮,猶如射出閃電般,只見一列弓箭手」即身首分離墜下。

  「妖怪!」有人驚吼著,開始逃竄。

  別說其余的弓箭手立刻棄弓逃離,就連秋知恕帶來的兵馬也躁動地各自逃命,這時,秋知恕後方揚起陣陣戰馬奔馳聲,踏過了竄離的兵馬而至。

  「頭子!」負責在宮中接應卓凡的年巽央一馬當先,就見卓勒一身是血地躺在地上,立刻下馬衝了過去。

  「你們全都給本王回來,回來!」秋知恕緊抓著胥瑜,不斷地喝斥著,卻沒人理會,連他的秦楊棄地而去。

  轉眼間,他已經被卓凡帶來的兵馬包圍。

  卓凡坐在戰馬上,微眯長目,注視著卓勒,雙手緊握住韁繩,喝道:「來人,把他給押下!」

  「護朝侯,你誤會了,卓將軍不是本王所傷,本王與他是盟友!」秋知恕急聲喊著。「雅姑娘,年副將,你們快為本王作證。」年巽央和卓雅皆把心思擱在卓勒身上,壓根不睬他。卓凡目光冷鷙,沉聲啟口。

  「那你就等卓勒醒來再說……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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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相伴

  秋知恕聞言,二話不說以劍架在胥瑜頸上。「雅姑娘,你一定不希望綠柳出什麼意外,對吧?!-卓雅懶懶抬眼,見胥瑜一臉不敢置信,她不禁放聲大笑,一個彈指,恢復了胥瑜原本的秀麗容貌。

  「胥瑜,你可相信我的話了?」

  秋知恕一愣,看清她的容貌後,錯愕不己。當初她說她是胥瑜時,他壓根不信,待她說了一些兒時回憶,再見卓雅確實如她所說與眾不同,心想她是枚活棋,他才勉為其難相信。

  沒想到她真是胥瑜……那卓雅根本不是胥羅女巫再世,而是妖怪,否則豈會使這些妖術,非但能給人變了張臉,還.在眨眼間殺了那麼多人。

  這種妖怪他竟然還傻得想要以胥瑜控制她,簡直錯得離譜!

  「雅姑娘……」胥瑜泫然欲泣。「我沒想到會變成這樣,他騙我!」卓雅冷笑。「秋知恕,你想殺就殺吧,我已經不欠她了,而你,就算別人不殺你,我也會殺了你!」秋知恕知曉胥瑜已經無法成為護身符,趁著眾人逼近的瞬間將她推了出去,身形躍起,舉劍砍向卓凡,欲奪坐騎。

  卓雅伸手欲隔空殺他,忽然感覺身旁有陣風掠過,接著聽見年巽央驚喊,「頭子!」就見卓勒飛快躍起丈高,穿過人群凌空一斬,將半空中的秋知恕腰斬。

  坐在馬背上的卓凡動也不動,垂眼望著落地的卓勒。

  「卓勒,你沒事吧?」方才乍見眼,他以為弟弟已經沒了氣息。

  「大哥,我沒事。」卓勒掀唇笑了笑,高大身形隨即晃了下。

  眼見他就要倒地,卓凡立刻下馬換住他。「卓勒?」將他拉靠在肩頭上,發覺他根本已經昏厥過去,又或者該說……他根本沒有呼吸。

  「他沒事,只是需要一點時間休息。」

  卓凡突地抬眼,不敢相信竟有人無聲無息地來到他面前。

  卓雅睨了卓勒一眼,垂眼拉起險些被人踏過的胥瑜。

  「雅姑娘,對不起。」她羞愧得不敢看她。

  「你明知道我在幫你,而這就是你回報我的方式?」她可以傷她,但是不能狹及卓勒,如今她踩破她的底線,她無法原諒。

  「我、我不想成為女帝,我以為他說的是真的,我也知道秋知忍不是個好皇帝,所以我想幫他登基,我……」

  「我早跟你說過,他跟秋知忍是一丘之貉,是你的弒親仇人,你怎能相信他的話?」

  「可是我不想陷入復仇的因果裡,我不想回到胥羅,我不想當女帝,是你逼我做我不願做的事。」卓雅怔了下,自嘲的笑了。「我為我的自以為是跟你道歉,確實是我太過一廂情願地安排你的未來,我錯了。」她把自己的選擇套在胥瑜身上,因為同樣都肩負著一族的使命,所以她替她安排了一樣的路。

  可是事實上,胥瑜不是她。

  「雅姑娘,對不起……」胥瑜痛哭失聲。

  「事己至今,未來的路由你自己選擇,我跟你之間互不相欠。」卓雅神色冷漠地道。

  胥瑜淚眼婆娑地望著她。「可是我沒有辦法……」

  「如果你沒有辦法,那就讓胥羅從此成為八方的一部分算了,你的子民與我何干。」胥瑜驚慌地望著她。「不!」

  「要或不要,一句話。」卓雅神色冷鷙。

  天亮時分,原定的登基大典,在卓雅的協助之下,利用幻術制造出各種神話,收服眾人的心,讓胥瑜順理成章地登基為女帝。

  即使沒有繁瑣的儀式和華麗的服飾,胥瑜仍在百官見證下登基為帝,一如卓雅原本的打算一不同之處,是她把卓勒同化了。

  坐在床畔,望著尚在昏厥中的卓勒,她只能輕握他的手,一遍又一遍地撫著他因長年習武而粗糙生繭的掌心。

  這不是她想要的結果,卻是當下唯一的選擇。

  這麼做對嗎?他會怪她嗎?盡管他曾說過願意被同化,但真正變成之後和人類有極大的落差,得要親身感受才會明白。

  她期盼他快點醒來,又怕他醒來後發現一切和過去都不同會怨她……正忖著,瞧見他濃纖的長睫顫了兩下,眉頭一擰,緩緩張開眼。

  「卓勒?」

  卓勒神情呆滯,好一會才將腦袋裡的思緒整理完畢。

  「對了,現在狀況到底如何了?」他抬眼望著四周,這是他在迎賓館的房間,房內不見巽央或是蔔磊。

  「沒事。」卓雅沉住氣,大略將後頭發生的事說過一遍。「所以胥瑜在一刻鐘前已經登基了。」卓勒輕輕點點頭,腦袋忽然閃過一個畫面,脫口問:「對了,我好像看到我大哥,怎麼沒見到他?」他依稀記得瞧見秋知恕欲對大哥不利,所以他便一躍而起把秋知恕斬了。

  「你大哥代替你成為使節,向剛登基的女帝獻禮。」她垂斂長睫,知道他的記憶」E不斷往前連結。

  「喔?」卓勒輕松坐起身,壓根不覺己身有異,相反的,他覺得渾身輕盈伸了,沒有半點倦累和傷勢。

  「卓雅,為什麼我會躺在這裡?」話落瞬間,那漫天箭雨的畫面浮現眼前,他一怔,下意識撫向胸口。

  胸口沒有痛感,更沒有留下半點傷痕。「你……」她欲言又止。

  「你把我治好了?」他笑問。就如當年,她不過手一按就治好他的傷。

  他的笑臉擊潰卓雅好不容易凝聚起來的勇氣,解釋的話到了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但是她不能不說,不能讓他自己察覺不對勁,她必須在他發覺之前告知他--「卓勒醒了嗎?」問話伴隨著開門聲響,硬是打斷她到嘴邊的話,教她微惱地抿緊唇。

  老天是在整她嗎?為何老是打斷她!「大哥!」卓勒喜出望外地喊著。

  卓凡稍嫌淡漠的神情在瞧見他清醒後,微微添了點笑意。「身子怎麼樣?」

  「我沒事。」卓勒動了動身子,隨即問:「大哥,卓雅說你代替我當使節獻禮,那麼你可有在大殿上提出皇上的要求?」

  「提了,但是胥羅女帝沒答應。」卓凡走到床邊,注視著他,並以眼角余光打量著卓雅。

  「是嗎?」

  「什麼要求?」卓雅低聲問著。

  「其實我這趟到胥羅,不純粹是當使節觀禮,另一方面是因為胥羅內部不穩,江山易主不是不可能的事,所以我早有准備,要是胥羅發生內亂,我可以趁機平亂,將胥羅占為附屬國。」卓勒快語跟她解釋著。「不過我倒沒想到胥瑜那般柔弱的姑娘竟會拒絕。」

  「她態度相當強硬,直說胥羅絕對不會成為八方的附屬國,不過她願意一年納貢一百萬石的赤鐵砂,而且簽定盟約,承諾互不侵犯。」卓凡低聲道。「在場其他使節被她這般氣勢給震懾住,二獻禮,還真有幾分帝王風範,這結果算是差強人意,尚可接受。」

  「這樣倒還能交差,如果可以,我也不願再挑起戰火。」卓勒由衷地道。

  他是在戰火中長大的孩子,長大之後仍舊多次出入戰場,不願手染鮮血卻又不得不為國家百姓而戰,將心比心,他也不願他國的百姓在戰火中惶恐度日。

  「當然,誰也不願在戰火下生活。」卓凡支持他的想法。「所以我和胥羅女帝簽下了盟約,屆時女帝會再親自書信皇上,由咱們帶回呈給皇上。」

  「能夠順利落幕,再好不過了。」卓勒笑著,卻發現卓凡不住地打量著卓雅,不禁輕咳了聲道:「大哥,這位是卓雅。」

  「我知道,年副將跟我提過。」

  「回到八方京城後,我打算馬上和她成親。」卓雅始終垂著眼不語。還能成親嗎?她內心惶惶不安。

  卓凡睨她一眼。「我沒意見,依你的年紀早該成親了,屆時回朝稟報皇上,皇上會替你作主。」

  「多謝大哥。」卓勒笑咧嘴,卻見卓雅默不吭聲,眉頭深鎖,像是擔憂著什麼,不由得湊近她低問:「卓雅,怎麼了?」

  「沒事。」她勉為其難地揚笑。

  卓勒正要再追問,門板突然被人推開。「侯爺,頭子他……」年巽央話到一半,見卓勒已經坐起身,笑著踏進門內。

  「頭子,這一回你真是把我嚇死了,我真以為我要換頭子了。」卓勒皮笑肉不笑地道:「在你換頭子之前,我會先換副將。」

  「頭子,說說而己,你干麼跟我計較。」年巽走近床邊,瞧他確實完好無缺,雖然氣色不太好,但是那眼神可有力極了。

  「那時你渾身是血,我遠看真以為你……不過這也得歸功雅姑娘,先前聽秋知恕說雅姑娘住街上救了個快斷氣的孩子,以為他是在打什麼壞主意,沒想到雅姑娘竟有這般能耐,說是胥羅女巫再世也不為過。」

  「你渴不渴?」卓勒涼涼問著。

  「開心多說一點都不成?」

  「外頭的狀況如何?」

  「還能如何,秋家兄弟麾下的軍士被雅姑娘嚇得四處逃竄,再加上是雅姑娘帶著胥瑜姑娘坐上龍椅的,大伙全都乖乖下跪稱臣,就連文武百官都高喊女帝萬歲了,還能出什麼亂子。」他對卓雅又多了點敬仰。

  卓勒微揚起眉,打量著卓凡的神色。「大哥,卓雅確實是有那麼點與眾不同,但她不會胡亂傷人。」

  「我知道。」卓凡淡聲道,隨即吩咐著。「巽央,時候不早了,差人備膳。」

  「侯爺,大殿內正舉行酒宴,也早早就替迎賓館裡所有使節備膳,我已經派人去取了。」年巽央一副邀功般的嘴臉,見沒人理他,又逕自道:「不過找倒也挺佩服胥羅的官吏,明明慶華殿那頭死了數十人,血腥味都飄進大殿了,他們竟還吃得下……是說頭子的武藝依舊過人,竟能轉眼就殺了數十名弓箭手,我沒錢親眼目睹真是太可惜了。」

  「嗯?」她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不敢抬眼。

  「看著我。」他柔聲哄著。

  卓雅緩緩抬眼,琉璃般的眸閃動著不安。

  他應該發現了,他會有何反應?罵她,恨她,還是責怪她?

  卓勒揚起笑容,緊握著她的手。「陪我去賞梅。」卓雅有些錯愕,任由他帶著自己走到屋外。迎賓館裡以梅樹分隔數個院落,可供多國使節入住,圜林裡栽種各種花樹,在這正月時分,唯有冷梅獨占枝頭,艷中帶雅。

  「卓雅,你看。」卓勒手一探,摘下一朵被冰霜封凍的紅梅。「這種情景可難得了,在八方是不曾見過的。」

  「是嗎?」望著那被晶瑩剔透的冰給包裹住的紅梅,只覺得那紅色更艷,就連她活了數百年也不曾見過。

  「瞧,哪怕是被冰封,這紅梅依舊綻放,停駐在最艷盛的時候,讓它的美可以一直持續。」卓勒笑睇著她,寓意深遠地道:「但不是每一種花被冰雪封凍後還能依舊美麗,唯有錠放在雪地裡的紅梅。」卓雅怔怔地望著他。「卓勒……」

  「卓雅,四季變化自有上天的安排,小時候我曾經覺得紅梅好可憐,用火烘著它,卻把它給烤死了,我娘說紅梅在雪地裡錠放,是因為紅梅骨子裡最熱,才能跟寒冬較勁,在我眼裡,紅梅就像你。」她說不出話,她明明沒有淚,卻覺得自己哭了。

  好半晌,她才擠出破碎的字句。「卓勒,對不起……我來不及……我忘了人類有多脆弱,生命轉眼消逝……所以我只能把你變成同類,我……」

  「為什麼要對不起?我曾要求過你的,不是嗎?」他咧嘴大笑,將她一把摟進懷裡。

  「可是你再也聞不到梅香。」

  「我永遠記住了梅香。」

  「你再也不能像一般人類進食。」

  「幸好我不是巽央。」他打趣道。

  「不只這樣,還有好多好多問題,可能別人會發現你的異狀,甚至你會受不了陽光……」

  「要是被人發現異狀,咱們就離開,要是受不了陽光,打把傘應該還撐得住吧。」他笑著,壓根不覺得有何問題。

  「我用我的一切換取一個你,天底下還有這般便宜的事?!」

  「你真的不怪我?!」

  「為什麼要怪你?我覺得這樣很好,往後就不會放任你孤獨一人了。」她永遠不會知道,他有多害怕她孤單,有多舍不得放下她。

  她艷而高傲,卻又孤而蕭索,她情熱放縱,卻又形色膽怯,她還能有多少面貌?他想要一次收藏,鏤在腦海,永志不忘。「可是……」

  「說吧,告訴我,如果我變成了你的同類,還會有什麼問題,咱們再想法子解決,當然,除非你不要這樣的我,否則--」

  「我要!」她環抱他的頸項,緊緊地擁住他。「什麼樣的你都是你,都是我最愛的你。」不管是哪個卓勒,都是同一個他,那氣息和個性,那氣勢和舉止都是他。卓勒笑得滿足。「那不就好了。」終於可以伴她永遠不分離,可以帶她回家了。

  此時在遠處,卓凡正凝睇著他們。

  「其實雅姑娘本身並不怕冷,頭子大概是被他影響「。」跟在身旁的年巽央緩聲解釋。

  「年副將,你清楚雅姑娘多少底細?」

  「嗯……從頭子救了她至今,大底有點了解。」

  「那就跟我說個詳實吧。」卓凡回頭,神色冷肅。

  「是。」年巽央跟著離開。

  遠處相擁的人,唯有卓勒緩緩抬眼,朝他倆方才所立之處望去。

  他想,也許他該找個時間跟大哥說個清楚才行。

  翌日,由卓凡再覲見胥瑜,收妥了胥瑜的親筆書信,隨即告辭。

  「雅姑娘,你真的要跟著卓將軍一道離去?」一行人要離去,胥瑜親自到迎賓館送別。

  「胥瑜,保重。」卓雅淡道。

  她是個言出必行的人,決定相助就會幫到底,但不代表她會原諒胥瑜近乎背叛的行為,對胥瑜,她已經仁至義盡,情分也己用盡。

  「雅姑娘,真的很對不起。」胥瑜愧疚不己。

  「沒有對不起,一切到此為止。」卓雅回頭上了馬車,就坐在卓勒身旁。馬車在卓凡的大軍護送之下,離開了胥羅皇宮。

  胥瑜跟隨到宮門前,直到再也看不見馬車的影子。「我沒見你待胥瑜這般淡漠過。」卓勒他知道她因為個性關系,待人淡漠再正常不過,但一旦是她認定的人,她會像個姐妹般相「淡漠嗎?我只是不喜歡拖泥帶水。」

  「她似乎哭了。」

  「是嗎?」卓雅懶懶地倚在他肩頭。「有眼淚真好,再苦也能稀釋一些,我卻連流淚都做不到。」

  「要眼淚那種東西做什麼?要笑,要天天笑逐顏開。」卓勒環過她的腰,讓她舒服地窩在他的胸膛上。

  「希望如此。」她輕啄他的唇。

  他回應著她,短暫的唇舌廝磨間,他敏銳地察覺到她的笑容有些勉強。「怎麼了,擔心胥瑜?」

  「不是。」她皺鼻哼了聲,往他胸膛一躺。「我是擔心你,我不曾同化過任何人,也不知道同化之後你會發生什麼變化。」

  「還會有什麼問題?」他知道他無法再像以往進食,可能會怕陽光,恐怕睡眠的時間不多,其至必須定期進入沉睡,除此之外還有嗎?

  如果拿這些悶題可以換取和她共處到永遠,他一點都不後悔。「我也不知道。」正因為一無所知,才會擔憂。「再觀察一陣子吧。」

  「那你得要跟緊我,這樣才有所照應。」

  「當然,就算你到天涯海角也甩不開我。」她要跟緊他,就算他受不了也別想甩開她。

  卓勒噙笑,對未知的未來並不擔憂,但是當一行人穿過邊境時,他開始產牛一些變化!「頭疼?」卓雅輕聲問。

  「覺得好吵。」就算撝緊雙耳,聲音還是從四面八方不斷灌進他的耳朵,吵得他頭發疼。卓雅聞言,眉頭緊蹙,只能咬破腕間,讓他嘗點自個兒的血。

  他原本不肯,然而那血味卻不停誘惑他,教他神色恍惚地舔拭她腕間的血,不住地吸吮著。

  卓雅微眯起眼,正打箅制止他時,卻見他突然清醒,忙將她的手推開。

  馬車裡一陣靜默,卓勒不敢相信自己竟短暫失去意識。

  「好些了嗎?」卓雅低聲問。

  「卓雅,對不起……」他背對著她,不敢相信自己竟會失控。

  卓雅繞到他面前,緊緊地抱住他。「不用對不起,是我忘了你會餓。」

  「可是我要是喝你的血,你怎麼辦?」

  「我喝你的啊。」她笑道。「如此一來,我們就不用擔心會傷害到其他人,你不覺得這是個好法子?」

  「也對。」這方法甚好,但他卻對自己失去意識的瞬間感到恐懼。

  一旦無法確切掌控自己,他根本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來,要是他像是發了瘋般,把她的血給吸得一干二淨……「卓勒,你吸不盡我的血,因為我會把你打昏。」捧著他的臉,她強迫他與自己對視。

  「因為我是純種,你打不臝我的,從此以後,你必須覺悟當個妻管嚴,絕對不能拂逆我,懂嗎?」卓勒知道她是故意用輕松的語調消除他的不安,他順應著她露出笑容,卻驅除不了內心萌生的恐懼。

  一路上,他的狀況時好時壞,頭疼耳鳴、莫名發顫,太多太多的問題一一發生,雖說只要飲過她的血就能恢復正常,但他卻擔心自己會在無意識的狀態下傷害她。

  「卓勒,趕了半個多月的路,我看你的氣色很不好,不如咱們今日提早在這兒投宿休息。」一進城,卓凡便策馬來到馬車旁,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也好,我有點累了。」卓勒勉強擠出笑容。

  他知道他終究瞞不過大哥,每晚扎營時,大哥豈會看不出他的氣色極差。「我會要年副將先去客棧訂房,其他人會在鎮外扎營。」待卓凡一離開,卓雅才小聲問:「進了客找再讓你飲血?」

  「不用了。」他搖搖頭。

  「卓勒?」

  「我想試著控制看看,總不能一直這樣下去。」他記得鮮血的甜美,甜美得教他一回想便喉頭干渴,但是他不願意如此頻繁地吸飲她的血。

  她總是輕描淡寫帶過,說他這是初期的現像,極為正常,他知道她這麼說只是為了安撫自他怕,他真的怕,他不願一再沉淪,不願為了讓自己活下去而失去她。

  卓雅見狀也不勉強,就在兩人下車一道要進客棧時,一道聲音喚住眾人。

  「下官鄭致求見。」

  「鄭致?」為首的卓凡回頭,望著客棧外的男子。

  「你怎麼會在這裡?這時候你應該是鎮守在西防邊境。」卓勒不悅地瞪著他。

  「下官為了舍弟一事求見。」鄭致抱拳相求。

  卓凡近身問著卓勒。「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卓勒濃眉攢緊,他頭疼欲裂,實是不想在這當頭討論此事,然而事都找上門了,似乎也由不得他。

  「頭子,不如先進客房再談。」年巽央從旁走來,提議著。

  卓勒閉了閉眼,轉身朝客棧內走。

  卓凡盯著他的背影,還有攙著他的那抹纖細身影,隨口道:「鄭都統,過來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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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初擁

  房內氛圍凝滯,卓勒臉色鐵青地坐在錦榻上,卓凡則是坐在另一頭品茗。

  「不是為了鄭衝的事來的嗎?說呀。」卓勒口氣不善地道。

  「下官求見是為了確知為何卓將軍將鄭衝關在驛衙大牢,押牢不審,無罪先判豈不是難論公道?」

  「公道?」卓勒撇唇冷笑了聲。「那我就告訴你,押牢不審,是因為我要將鄭衝押回京,交由刑部大審,至於無罪先判嘛,他已是罪證確鑿,我會在回京時一並呈報罪證,如此你可還有話說?」

  「下官敢問,鄭衝究竟所犯何罪?」

  「通敵之罪。」鄭致倒抽口氣。「怎麼可能?!」

  「我說了,已經罪證確鑿,此事將交由刑部,而你擅離職守,又該當何罪!」卓勒怒喝,卓凡不由得睨了他一眼。

  卓勒閉了閉眼,惱人的頭疼教他連帶控制不了脾氣。這鄭氏兄弟皆是邊境都統,皆在他的管轄之下,接二連三出事,要他的顏面往哪擱?

  「下官不服,舍弟對朝廷忠心耿耿,豈可能通敵?卓將軍此話莫不是特意栽贓?」鄭致向前一步,怒顏相向。

  卓勒驀地起身。「鄭都統!」暴咆出聲的同時,抬腿朝他腹部踹下。

  卓凡見狀使了一個眼色,年巽央趕忙向前。「頭子,可以了!」見他似乎還止不住怒氣,年巽央趕忙以肉身相擋,白白挨了一拳,連退數步。

  然,卓勒止不了體內的躁意,甚至聞到一股誘人香味,抬眼望去,就見鄭致因他那一腳而口逸鮮血,那血味教他意識逐漸模糊。

  「卓勒,你在做什麼?!」卓凡微微動氣,起身一把揪住他。

  卓勒想也沒想立刻回擊,就在拳頭要揍上卓凡臉頰時,猛然收拳,錯愕地看著他。「大哥……」卓凡垂斂長睫,望著已近到鼻前的拳頭。「卓勒,你連我也要打嗎?」

  「大哥,對不起,我頭有點疼……」話來完,他頭痛得連退數步。

  「卓勒?」卓凡向前一步,他退得更快。

  卓勒懷疑自己就要失控,正欲奪門而出時,房門倏地被推開,轉瞬間卓雅來到他面前。

  卓雅直睇著他,深知他已經忍到極限,「卓勒,頭疼嗎?要不要先歇一會?」她輕柔地攙著他。

  卓凡眸色冷沉地睨著她,不等卓勒開口已率先搶白,「年副將,先帶鄭都統離開,讓卓勒歇一會。」年巽央點頭如搗蒜。「也好也好,頭子身子不適,是該歇會。」他趕忙將已站不直身子的鄭致給扶了出去。

  「雅姑娘,卓勒就交給你了。」

  卓凡走出房門時,卓雅朝他微微頷首,等確定所有人都離開,她才趕緊扶著卓勒在床上坐下,二話不說卷起袖子,卻被卓勒扣住。

  「卓勒?」

  「……我不要。」卓勒抗拒著。「為什麼?你明明就很難受。」

  「不要!」他低咆,用盡力量抗拒。

  卓雅睇著他臉上己浮起的暗黑色血管紋,想也不想反手制住他,咬破自個兒的手腕,強讓他飲下自己的血--「你在做什麼?!」卓凡破門而入,長劍朝卓雅的手臂挑去,卓勒見狀,一把將卓雅摟住,反身將她護在懷裡,逼得卓凡硬是改了劍的方向,斜劈上床相。

  「卓勒!」卓凡怒不可遏地踹上卓勒的背。「把她放開!」

  「大哥,不要傷她,你誤會了。」

  「我誤會?我確實是誤會了,我以為她很替你著想,不會傷害你,但我錯了,她根本就不是什麼女巫,她是妖怪!」卓凡扯著卓勒,壓根不管力道是否會傷到他。

  被護著的卓雅聞言不禁撇唇自嘲。這麼說來也對,她非神非魔,被歸屬到妖怪那一族群似乎也挺合理的,就是聽起來刺耳了些。

  「侯爺,冷靜一點!」年巽央把鄭致交給他的下屬,一回房見到這情景,嚇得趕忙關門,拉住卓凡。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據他所知,他們兄弟倆的感情不是普通的好,怎麼好端端的,侯爺竟會拿劍對「發生什麼事?這個妖女要喂卓勒喝血,藉此控制卓勒!年副將,你真是太失職了,居然壓根沒發現這異狀。」打從第一眼見到卓雅,他便認為她非常人,暗中注意著,果真被他逮到。

  「嗄?」年巽央結實地嚇了一跳。

  「喝血?!」

  「大哥,不是這樣的!」卓勒無法容忍卓雅被如此曲解,回頭怒吼。

  「不然是怎樣?」

  「我死了,大哥。」

  卓凡一愣,怔怔地望著他。

  「……什麼意思?」

  他長在戰火裡,生與死已看得太多,打一開始他就覺得卓勒的臉色教他膽戰心驚,在胥羅那一夜,他是真的認為卓勒已經死了,本以為或許是自己看錯,現在聽他這麼說,心頭懷疑再起。

  「在慶華殿後頭,我被布署的弓箭手射穿了胸口,早已沒了呼吸,為了讓我繼續活下去,卓雅她……」他啞著嗓音,將後頭的事娓娓道來。

  年巽央聽得一愣一愣,不敢相信這天底下竟還有這種玄事。

  「生死由命,你既已斷了氣息,再救你,你還算是活著的嗎?」卓凡啞著聲,一字一句地問。

  卓勒不禁苦笑。「所以大哥覺得我應該死?」卓凡無法回答這個問題,緊握住的劍尖始終未垂。「你如果被她變成人不人鬼不鬼,只會吸食人血的怪物,你要我怎麼辦?」難道真要逼他手刃手足?他是他的親弟弟,是他親自教導習武練字的弟弟。

  「我……」

  「不會。」沉默許久的卓雅淡聲啟口。「卓勒只會飲我的血」

  「他只飲你的血?!」卓凡目訾盡裂,揮劍向她。「剛剛他幾乎快失去理智,打了鄭都統不說,見他嘴角淌血,竟打算朝他撲去,要不是我阻止了,我是不是要眼睜靜看著他飲人血。」他的弟弟,一個擁有大好前程的將軍,竟因為一趟胥羅之行失去性命,如今還栽
在這妖女手上--「那是因為卓勒還在適應,再過一段時間他就會逐漸恢復正常,而我會一直陪在他的身邊,不可能讓他出任何亂子。」卓雅無懼他的劍,面向他,雙膝跪在床上。

  「請把卓勒交給我,我不會讓他變成妖怪,我會讓他跟個正常人沒兩樣。」她是如此地愛他,明知道不該同化他,明知道會讓他受苦,她還是選擇了這條路,只因她自私的不願再尋邕、再錯過。

  「你能拿什麼跟我保證?用你的命?」

  卓雅聞言,不禁苦笑。「沒有辦法,因為我連想要殺死自己都不行。」卓凡繃緊剛毅的下顎,緊握著劍,眼前的狀況棘手得教他不知道如何處理。

  「大哥,給我機會,我會慢慢好轉的。」卓勒緊握著卓雅的手。「是我要她這麼做,是我不願意放她孤獨一人。」卓凡敲著眉心,心裡沒了主意,只能收了劍。「給我聽好,要是你敢做出禍及百姓的事,別說我沒警告你,就算是你,我也會親手殺了你!」

  「多謝大哥。」卓凡沒應聲,拂袖離去。

  一旁還瞪大眼、張大嘴的年巽央愣在當場,不知道自己該走還是該留,最終還是摸摸鼻子說:「對我來說頭子還是頭子,不管怎樣,能活著就好。」話落,他轉身離開。

  接下來的畫面他不太想看到……他突地想起之前發生過的干屍事件,一股惡心衝上喉間,快步衝下樓。

  「卓勒,對不起。」卓雅愧疚得不敢抬眼。

  卓勒撫著她的發。「沒事,這不是需要道歉的事。」

  「可是……」

  「大哥會說那些話,代表他已經認可了咱們。」卓雅苦笑連連,完全不作如此想。

  「大哥大我十歲,當我還跟父親待在胥羅山時,他已經回京考中武舉人,發派駐守近澤,我娘便到近澤照顧我大哥,後來我爹死了,大哥將我接到近澤,沒多久我娘也去世了,大哥一直把我帶在身邊,之後我被召進宮,伴讀隨侍我那四皇子表哥華與剎,那一段日子,大哥就像是我的父母,表哥是我的主子,盡心盡力地教導著我。大哥心痛,是因為他知道我已經死了,但其實他也慶幸我還活著,只是對於我的狀況一時間難以接受罷了。」怕她不信,他全盤解釋一次,讓她知曉他們手足情深,只要他安好,大哥甚至會想法子幫他隱瞞。

  卓雅撫了撫他的臉,半認同他的說法,「頭還疼不疼?」

  「好點了。」卓勒舒服地微閉上眼。「也許我正在適應中,慢慢的我一定可以控制自己。」

  「不喝我的血,你容易失去意識,還是喝點吧。」卓勒搖了搖頭,不甚願意。

  卓雅直睇他半晌後,揚起手腕就著傷口吸了口。

  「卓雅,你在做什麼?」卓勒不解地拉開她的手,她卻突然撲上來,將含在口中的血全教渡進他的嘴裡。

  那甜美的鮮血仿佛最醇厚的酒,入了口,香入喉底,他貪婪地渴求著,舔吮著她的唇舌,勾纏得愈深,愈能安撫體內的騷動,同時挑起如浪潮般劇烈的情欲,他放肆地撫進她的裙底,長指摩挲著柔潤的敏感。

  卓雅輕吟了聲,雙手撫著他的背,他粗魯地撕裂她的裙,毫無預警地進入她的體內,教她情難自遏地逸出呻吟。

  那凶悍的巨大在她體內顫動著,隨即忘情律動,毫不憐香惜玉,凶猛地直入最深處,教她只能無力地趴伏在他的胸膛,任由他忘我宣泄。

  她濕潤的深處緊密地包裹著他,酥麻的快感直竄上腦門,讓他處在一種飄飄然又恍惚的快意裡,他放肆地一再深入,棲息在那片溫柔裡,撫平他體內的暴動。

  待他清醒時,房內己暗了下來,他清楚看見卓雅渾身赤裸地起身,他想也沒想一把將她扯進懷裡。

  「卓雅,你怎麼沒穿衣服?」他低聲問。

  卓雅睨他一眼。「你忘了剛剛發生的事?」

  「剛剛?」他愣了下,驚懼再起。

  難道他在恍惚之中又做了什麼?驚疑之時,他不斷地回想,想起她渡血給他,他吮著,結果--「……你沒事吧。」他啞聲問。

  「我能有什麼事?」她喰笑反問他,小手在他腰上游移,停留在那浄狩的疤痕上,不知為何,這傷痕總讓她有點介意,像是在哪瞧過。

  「你在干麼?」他嗓音粗嗄地問。

  「這傷痕真長,當初肯定傷得極重。」她想,她會在意應該是因為傷勢太重的關系。

  「能留下傷,代表我逃過一劫。」頓了下,他試探性地問:「你記得二十年前我們曾見過嗎?」

  「嗄?」她一臉難以置信的神情教卓勒笑眯了眼,講述起當年她如何讓他重生。「那時你掉了一只月牙鏈,我本來想撿的,可是那裡太多屍體,我不敢靠近,不過也是那月牙鏈,才有了後來胥羅女巫的傳說。」卓雅徹底傻眼。f我不是很清楚……」進入空間時帶著他的魂走不是不可能,再將他帶進十歲時的!K體也不算太意外,但更巧合的是,她竟然還可以再一次穿越遇見他,這是什麼樣的命運?

  她沉睡過,能記住的記憶也不多,但她確實曾經打開過時空之門,也許就是那個時候發生的。

  「就像是命中注定般,對不?」簡直就像是她不斷地在尋找,不斷地與他相遇。

  「所以你早知道是我?」

  「不,我是在你喊出蟑螂時才想起的,因為我那段記憶不知道為什麼……啊,我知道了,肯定是你的幻術不管用,所以才沒完全消除我的記憶。」看她對他人使出幻術消除記憶總出包,應該就是那麼一回事了。

  「不管用?」她微眯起眼,壓制著他,赤裸的惹火身材挑逗著臍蹭,緊密地貼覆著。

  「敢說我不管用,知不知道我會怎麼整你?」

  「卓雅……」他嗓音粗啞地喃著。「我喜歡這種整法,不過隔靴搔癢就太整人了。」他毫無預警地進入潮濕的花徑裡,兩人渾身爆開陣陳酥麻,耳邊是她嬌嫩的輕吟,他忘我地捧著她的臀,使自己得己進入更深,深入淺出地猛烈抽動,聽見她藏不住的嬌吟,他索性坐起身,讓她可以將自己收藏得更深,直到迸射出熱液。

  卓雅氣喘吁吁地掛在他身上,舔過他的喉結,輕咬他的鎖骨,撫著他完美無缺的體魄。

  「卓勒,」她直睇著他,緩緩咧嘴笑著。「你可還有何處不適?!」

  「為什麼這麼問?」他想了下,還真覺得那些惱人的頭疼和耳鳴,甚至是身體深處的不適似乎在他醒後全都消失了。

  「那些感覺似乎不見了,可是我記得我並沒有喝太多的血,怎麼會……」

  「締結盟約。」卓雅笑琢著他的唇。

  「什麼意思?」

  「同化你的初擁,除了先讓你喝下我的血,我再吸食你的血之外,咱們還得建立肉體關系。」她想,應該是這樣的。

  她並沒有同化人的經驗,許多事都是聽帝力斯說的,反正能試能做的全都來一套,只要能讓他像個尋常人就好。

  「是嗎?」

  「是。」應該吧。「至少你現在的氣色確實好極了,看起來就跟以往沒兩樣,所以應該是有用的。」

  「嗯。」事實上,眼下這一刻,好像是他被她同化以來,感覺最舒適自在的時候。

  「那真是太好了,如此一來,你大哥應該就可以真正接受你了。」她不願意他為了她,卻得割舍手足情。

  愛情世界裡只該存在著兩個人,但是她不M意他的世界裡只剩下她。

  「他……」遠處傳來腳步聲,他隨即道:「先穿衣裳。」

  「碎了。」

  「你的衣裳……」他話語打住,想起一些衣物還在馬車裡,因為他身子不適,所以巽央沒幫他帶進來。

  「我下去拿。」

  卓勒穿好衣袍,才剛踏出房門,剛好和卓凡打了個照面。

  「大哥,等我一下,我下去拿樣東西。」

  「我進房等你。」

  「不,別進去。」卓勒趕忙擋著門。

  卓凡眉頭微皺,看他一臉慌張,約略猜出是怎麼一回事,薄薄的臉皮子微露紅暈,輕咳兩聲,「待會到我房裡。」

  「好。」卓勒應了聲,拿了卓雅的行囊回房,交代兩聲,便來到卓凡房裡,瞧見卓凡正要用膳。

  「坐。」卓凡淡道,讓他坐在身旁。「要不要吃點東西?」

  「……我不餓。」

  「這段時日我明明瞧見你也能吃點東西的。」

  「那是怕你起疑才勉強吃的。」卓凡聞言,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不過,至少你現在的氣色看起來好多了,就像是以往的你,不像稍早的你莫名動怒。」

  「那種狀況往後應該不會有,因為卓雅已經找到方法了。」

  「什麼方法?」卓勒欲言又止,逸出苦笑。那種事要他怎麼說得出口。

  卓凡見狀,手一擺。[不用勉強。」他耳根子莫名泛紅,輕咳兩聲,驅除了尷尬才啟口。

  「其實我要你過來,是因為有些事想要先提點你。」

  「什麼事?」

  「大概一個時辰前,我要年副將把你剛到北郊發生的事一五十一告訴我,雖說你的處置沒有錯,不過你今天打鄭致倒是有點過頭了。」

  「我知道,不過畢竟是他有錯在先,我勉強還站得住腳。」卓勒沉吟了下,不解地問:

  「朝中發生什麼事了嗎?否則就憑鄭家兄弟,我不認為他們有什麼本事可以動到我。」

  「近一兩年,首輔高福成暗地裡結黨聯群,在朝把手伸進六部裡,在外則是將大半邊防都統都收買成心腹,皇上正忖思要怎麼分化勢力,適巧王爺回京獻了計,要你想個法子將所有邊防都統全數撤換。」

  「王爺回來了?」卓勒喜出望外,這當年他跟侍在旁的四皇子為妻舍江山,當個不管事的王爺,帶著妻子在外游山玩水多年,沒想到今年回京了。

  「這事好辦,反正我早覺得幾個都統太過懶散,尤其像鄭氏兄弟這樣本就該撤掉,但要光明正大撤掉全部,就得有個名正言順……」他長指輕敲著桌面,抬眼笑道:「就說眼前太平盛世,不需要一座哨耬一個部統看守,-先刪都統人數再另派督兵前往,替換剩余的都統,如何?」

  「這法子倒是可行,不過你還是會成為眾矢之的。」

  「有什麼好怕的?」

  「如果是以前我不怕,但現在我怕。」卓凡喝了口酒。「雖說王爺是我的表弟,但唯有你是我的親弟,你要是再出意外,要我他日下了黃泉如何有臉去見爹娘?」

  「大哥,我不會有事的,我會很小心,之後也許會找個時機辭官,到時候跟著王爺去游山玩水。」

  「你要帶著她?」卓凡亦認為弟弟離開朝堂對他來說較妥,但是要帶著那個妖女……「大哥,卓雅不是妖女。」卓勒沒好氣地嘆了口氣。卓凡聳了聳肩,沒有辯駁。

  「大哥,記得二十年前駱叔帶著我離開胥羅山的事嗎?」瞧卓凡點了點頭,他才繼續道:「我說過,我被一個姑娘所救,而那個姑娘其實就是卓雅。」十七歲傷重而亡,重回十歲軀體一事,他沒跟大哥說過,是因為他怕若說了什麼,會過不了十七歲那個關卡,過了十七歲後,他便覺得更沒什麼好說的了,那是屬於他的模糊記憶。

  卓凡皺起濃眉,「那個妖女可以變幻別人的臉,說不准她的臉……」

  「大哥,當年那個姑娘的面貌唯有我見過,她要如何變成她?況且確實是她沒錯,我當初遇見的就是她,要不是她,我早在二十年前就死了。」要不是她治好他的傷,他豈能那麼快就復原。

  卓凡托著額。「所以你要我感謝她?」

  「不,我只是希望大哥別對她有那麼深的敵意。」卓勒拿起酒壺,替他斟滿酒,再替自己斟上一杯,舉杯敬他。

  「大哥,你一直是我最敬重的大哥,而卓雅是我最愛的女人,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放棄她,求大哥別為難她。」

  「你都這麼說了,我還能如何?」卓凡無奈嘆道,見他要飲酒,忙道:「你要是不能飲就不要勉強。」

  「敬大哥成全的這杯酒,我是非喝不可。」卓勒豪爽飲盡,沒任何不適,他咧嘴笑著,一如往昔。

  卓凡拍了拍他的肩,兩兄弟默契十足,許多話盡在不言中。

  在北郊停歇一日,翌日再啟程時,卓勒派人順便押解鄭衝,欲帶他回京問罪,這次他棄了馬車,找來兩匹馬和卓雅並騎。

  他驚詫卓雅的騎術,兩人沿著官道奔馳著,將後頭的人甩得遠遠的,兩人的笑聲隨風吹至後頭,卓凡聽見了也微染笑意。

  就這樣一路趕回京城,耗費了個把月的時間,待回到帝京朝豐城時,已是二月中了。

  「這裡就是將軍府?」卓雅由卓勒領著踏進將軍府,裡頭園林造景、穿廊水榭皆沿著庭園打造,放眼所及皆是令人心曠神怡的濃綠,許多不知名的花已含苞待放,和胥羅的冰封景致有著天壤之別。

  「還喜歡嗎?」卓勒笑問著。

  「還不錯。」她輕輕點頭,突然發覺這將軍府裡有管事、有下人,就是沒有丫鬟。「你府上沒有丫頭?」

  「我自小在男人堆裡打滾,不習慣身邊有丫鬟伺候。」

  「這點很好。」卓勒領著她進了自個兒的寢房。「你先在房裡歇會,我要換個朝服進宮面聖?」她回頭問:「卓勒,你要不要先飲點我的血?」

  「應該不用,我現在精神好得很。」

  「可是你已經一個月沒飲血了。」卓勒摸摸鼻子。「也許是你的方式真的有效,我現在大概已經慢慢適應了。」

  「可是咱們也很久沒再同寢了。」她直接貼到他身上。「那也是沒法子的事。」回程的路上,有時是露宿林地洞穴,想要同寢當然是大大的不妥。「不過還是等我回來吧。」

  「你不交代我也會等你。」她笑嘻嘻的。「喏,你的朝服在哪,讓我瞧瞧。」他打開紫檀衣櫥,取出暗紫色蟒袍,當她的面著裝,再束上革帶,襯托出他高大挺拔的好體魄,最後戴上冠帽,更顯俊美玉面。

  「好了,你乖乖待在這兒,要是有什麼事就吩咐管事一聲。」

  「知道,我會在這兒等你回來。」她主動地踮起腳尖,嘟起嘴。

  卓勒笑睇她一眼,微俯身一一「頭子,時候差不多了!」年巽央大咧咧地推開門,撞見這一幕,怔愣在當場。

  他是聽見腳步聲了,但是沒想到這家伙竟會直接開門。

  「巽央!」卓勒惱道。

  「我……」嗯,好像哪裡濕濕的?

  「去擦鼻血!」

  「是!」年巽央拔腿就跑。

  卓勒嘆了口氣,輕撫著她的發。「我出門了。」

  「早點回來。」她像個溫順的小女人,嫻雅地等待他歸來。

  「得了閑,我就帶你上街走走。」

  「好啊。」她也想看看熱鬧的京城到底生得什麼模樣。

  「重要的是你得買貼身衣物。」在胥羅根本沒買成,後來就急著啟程回京,這事一直擱在他心上,就怕哪日不慎出意外。

  「不一定要買啊。」不穿其實也可以,她並沒有非要不可。

  「一定要。」他不能容許她春光外泄。「非穿不可。」

  「我知道了。」既然他堅持,她就妥協啦。

  卓勒滿意地出門,一走出門外,瞧見年巽央鼻孔裡還塞著手巾。「還在流?!」會不會死人啊?

  「原來雅姑娘沒有穿貼身衣物喔。」好羨慕頭子!

  卓勒橫拳揮去,不偏不倚就打在他的鼻頭上,年巽央當場倒地。說說都不成,老是把他當肉墊子,信不信他改天翻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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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29 00:19:49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章 陰謀

  卓勒進宮面聖,將押解鄭衝一事說得詳實,包括鄭衝已坦言放行秋知恕一行人,另有派人在邊境哨樓找到諸多收取通關銀兩的帳本,此外再呈上胥羅女帝的親筆書信和盟約。

  「卓愛卿,辛苦你了,晚上朕替你洗塵,這幾日你就先在府中歇著。」八方皇帝華與剴極肯定他這趟胥羅行所帶回的成果。「多謝皇上,微臣先告退。」離開御書房後,卓勒將查辦鄭衝的罪證送至刑部,再來到兵部,和兵部尚書討論其他鎮守邊防的都統人選。

  晌午進宮,直忙到掌燈時分,宮人來稟,請他前往御花園。

  待卓勒抵達時,在場的不只是華與剴,就連睿王爺華與剎和卓凡亦已入席。

  「皇上、王爺、大哥,抱歉我來遲了。」

  「卓愛卿無須多禮,坐。」

  「謝皇上賜座。」他一坐下,便見桌面早已擺滿珍饈美肴,雖說他吃不下,但至少還能喝點湯。

  「今日在場的皆是朕的手足,大伙兒都不須多禮。」華與剴看得出來心情極佳,俊逸面容堆滿笑意。

  「皇上此言差矣,身為天子豈有手足?要是太過感情用事,恐會落得任人宰割的下場,請皇上三思。」開口者是坐在他身旁的華與剎,面貌俊美帶邪,毫不客氣地言論,一時間教人分不清到底誰才是皇上。

  卓勒看了卓凡一眼,這才明白原來今兒個不是為他洗塵的宮宴,而是皇上企圖要他和大哥來當擋箭牌的,因為王爺准備要發飆了。

  「四哥所言甚是。」華與剴的氣勢瞬間弱了許多,一雙漂亮的眼不住地向卓家兩兄弟求救。

  卓家兩兄弟一個喝湯,一個喝酒,頭都垂得低低的。「皇上這態度太過卑微,要是教不知情的人瞧見,會以為臣干預聖裁,顛倒朝綱,屆時朝堂亂黨揭節起義,臣就成了眾火之的。」華與剴無言。不然他到底要怎麼做?罵他大膽?他不敢?

  他這皇帝也是四哥要他當的,他其實也不是很願意。

  不過四哥離開帝京好幾年,眼下回來,他心底是開心得緊,但一方面又怕得很,只因四哥知道他把一些事給搞砸了。

  「別以為臣不知道皇上在打什麼主意,以為把這兩個家伙找來,臣就會給皇上留幾分薄面?別傻了,去問問那些擅權弄謀的家伙們,要是造反到你殿前,會不會給你幾分薄面!」華與剴很想反駁,但是他實在太清楚他四哥的性情,所以還是乖乖地閉嘴,就盼卓家兩兄弟有點人情味,趕快護駕。

  卓凡和卓勒對視一眼,卓勒率先勾笑道:「王爺,這幾年你帶著王妃上哪走動?」

  「卓勒,想討打也不急於一時。」華與剎沉聲道。

  卓勒摸摸鼻子,舀了碗湯淺啜,在內心暗悼,皇上,不是微臣不肯幫,實在是無能為力……突然間,他明白巽央跟在他身邊的處境,暗暗決定往後要待他好一點。

  卓勒望向卓凡,卻見他慢條斯理地用膳,打一開始就沒打算護駕。唉,說到底還是大哥熟識王爺的性情,在這當頭,閃到一邊去才是直的。

  其實皇上也不是昏康,只是太過心慈,不像王爺那般擅謀弄權,而王爺罵歸罵,卻阜已經替阜上收拾善後。

  「選秀?趁著我不在,你倒是真的選秀了。我早跟你說過,選秀就是後宮爭鬥的開始,那些女人在你耳邊吹枕頭風,你還能拿定什麼主意?到最後還不是被人牽著鼻子走?」華與剎不說則己,愈說愈惱,氣他把他的話全都當耳邊風。

  華與剴委屈得要死,要知道他已年近三十,歷代阜帝有哪一個都年近三十卻連阜後也還沒封的?還不是因為四哥都不回來,他拼命地拖延,直到不能拖為止,可這事一說出口就等子是在怪四哥了,結果就是會讓自己死得更慘。

  想了下,一道靈光閃過腦際,他突地啟口道:「對了,卓勒,朕聽卓凡說,你遇上個心儀的姑娘,准備成親了?」正在喝湯混時間的卓勒愣了下,暗惱皇上怎麼把話題丟到他身上,勉為其難地笑了笑,「回皇上的話,微臣確實是有心成親了。」

  「對方是何身世背景,家中可有人在朝為官?」華與剎劈頭就問。

  卓勒嘴角抽了下。「王爺,我看中的只是一般姑娘,沒有家世亦無背景,只是個鄉野村姑。」他還沒想好怎麼編派卓雅的身世,暫且這麼搪塞吧。

  「卓勒,你近來沒遇上什麼怪事吧?」

  華與剎突來的問話教卓勒愣了下,不著痕跡地睨了卓凡一眼,只見卓凡閉了閉眼,卓勒不禁微皺起眉。

  大哥什麼都沒說,為何王爺會這麼問?

  「回答,卓勒!」

  「回王爺的話,屬下一切安好,沒遇到什麼怪事,就不知道王爺所說的怪事指的是?」華與剎垂眼想了下。「如果有個名喚辛西亞的姑娘出現,盡量避開。」卓勒聞言,結實地怔住,忙問:「為什麼?」辛西亞不就是卓雅的名嗎?卓雅告訴過他,而他根本不曾告知任何人,王爺到底是從何得知的?

  「你問題真多,把自個兒顧好就好。」華與剎惱聲低斥,話鋒一轉,又轉到華與剴身」三o「我才離京幾年,你就把六部給大搬風,還推舉了高福成當首輔,你現在是很想當昏君是不是?要不要我教教你怎樣當個好昏君?」華與剴挾到嘴邊的肉應聲掉落,心裡暗嘆,卓勒啊卓勒,朕待你不薄,為何就不肯替朕再擋一會?朕餓了啊!

  卓勒直瞅著華與剎,從他臉上讀不出任何思緒,濃眉不禁微皺。

  這太古怪了,王爺莫名其妙道出卓雅的名,要說是同名同姓,這可能性也未免太低了些?

  可是王爺不可能知情的,尤其他才剛游歷歸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忖著,拿起碗一飲而盡,卻聽卓凡出聲道:「卓勒,那是酒。」

  「……喔。」他分不出來湯跟酒,反正喝下去感覺也差不多。

  他邊喝邊忖著,突然覺得腦袋有些恍惚,怪了,他已經許久不曾出現這種感覺,怎麼又發作了?

  托著額,他死命地抓住僅剩的理智,絕不能在這裡鬧出任何事。

  他必須撐住,至少要撐過今晚。

  「卓勒,你不要緊吧。」卓凡低聲詢問。

  他笑了笑。

  「沒事。」王爺提起卓雅的名,他當然更不能露出破錠,他太清楚王爺待人殘虐的手法,不能讓他發現卓雅的不尋常。

  唉,王爺到底還要罵多久?

  當他醒來,眼前的擺設熟悉又陌生,直到一張小臉湊到他面前,才教他松散的思緒重凝回來。

  「我是怎麼回來的?」望向窗外,天色早已大亮,但是他對昨晚的事卻有著片段的空「年副將把你扛回來的。」卓雅往他胸口一趴。

  「他?」巽央確實是跟著他赴宴,不過他並沒有進御花園,顯然他在離開御花園之前就已經失去意識。

  「是啊,因為你太晚回來,所以我到宮門前等你,剛好就瞧見他扛著你出來。」

  「是嗎?他為什麼會扛著我,又是打哪時扛著我?」

  「聽說你喝醉了,是你大哥扛著你離開御花圔,年副將把你扛到宮門邊遇見我,就這樣。」她說著,輕拍著他的頰。

  「怎麼了?瞧你像是不相信我說的話,難不成是發生什麼事?」

  「沒有,只是想原來我也會喝醉。」

  「當然,在咱們的族裡也有人極為嗜酒,喝得酩酊大醉後會把身上的衣物全部脫光,逗趣極了。」

  「原來如此。」所以他覺得恍惚是因為喝了酒,而不是體內那股不穩定再次發作。

  得知真相,教他稍稍安心了些。「不知道你有沒有脫起衣服?」

  「我?」他倒抽口氣,他要真在王爺和皇上面前脫衣造次,大哥肯定會狠狠毒打他一頓的。

  正忖著,他聽見她銀鈴般的笑聲,橫眼瞪去,瞬間明白自個兒根本是再一次被她給戲耍「干麼生氣?我又沒戲弄你,不過是隨口說說罷了,誰叫你想得那般認真。」她賴在他的懷裡撒嬌。

  「你昨晚去得那麼晚,今兒個又睡得這麼久,害我一個人無聊極了。」

  「是是是,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他還能如何?看了下外頭的天色,他隨即抱著她起「今兒個天氣真不錯,咱們到外頭走走,挑些你喜歡的肚兜款式吧。」他想該多買個幾件備用,誰叫他一遇上她,理智總是少了幾分。

  朝豐城的西大街上有家聞名的衣飾鋪子,裡頭專賣姑娘家行頭,舉凡是發釵步搖到腳上的繡花鞋,應有盡有,至於貼身衣物自然也少不了,用的全都是最上等的繡綾,衣料上頭織紋精美,鑲金邊繡銀線,花樣多得不勝枚舉,是城裡名門千金夫人們的最愛。

  「你自個兒瞧,這是什麼鬼玩意兒?從脖子包到肚子,這還有什麼好玩的?」坐在客棧雅座裡,卓雅拿出她剛買的肚兜叨念著。

  卓勒二話不說把肚兜塞進長匣裡,眼角余光打量四周,確定無人注意這頭才微松了口氣。晌午過後,這裡滿是人潮,他可不想被人瞧見她的離經叛道。

  「肚兜就是如此。」他低聲道。「得包到肚子才叫肚兜。」他陪她上衣飾店,但事實上他在隔壁的酒樓叫了壺荼等她,原以為可能得等上好一會.沒想到連半刻鐘都不到,她便已經把所需買妥,原來是樣式不討她歡心。

  「可是……」她扁嘴。

  「還是穿著吧。」他知道她性情熱情,這也沒什麼不好,只是若入夏了還不穿肝.兜,m就是大大的不妥。畢竟夏衣襟口寬,肚兜包得高點,他心裡也舒坦一點。

  「你會吃醋?」她湊近他。

  卓勒噙笑,逕自喝茶。

  卓雅正要逼問時,突然有幾個人進了客棧,大嗓門地討論著一件事。

  「這可是千真萬確,那是干屍,身上連一滴血都榨不出來。」聞聲,兩人同時朝那男人望去,就見幾乎整家酒樓的人都看著他,而與他同桌的人也大聲回應此事,像是怕人聽不見似的高談闊論。

  兩人附近亦開始有人低聲討論,聽說這事從一大早就傳得繪聲繪影,不管走到哪都能聽見有人議論紛紛。

  「就在東巷尾,昨兒個才發生的事,官府已經派人把屍體給運到府衙殮屍房,我親眼瞧見了,那確實干得像被榨干一樣,肯定是妖怪干的好事。」卓勒內心驚懼不己。難道是他所為?他不著痕跡地睨了卓雅一眼,就見她垂著眼若有所思,教他的心更是涼了半截。

  昨兒個的記憶他確實有片段遺忘,怎麼也想不起來,要說卓雅知情想替自個兒掩飾,也不是不可能,但若是如此,為何不跟他說?是怕他會受不住打擊?

  「卓勒,咱們走吧,我想回家試穿這新的肚兜給你瞧。」卓雅突然挽住他的手,愛嬌地卓勒直睇她半晌,啞聲道:「好。」回府後,卓勒隨意找了個借口讓卓雅先回房,直接前往西廂找年巽央。

  「昨晚的事?」年巽央從床上被揪起,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內心極為不滿。大老遠從胥羅一路趕回帝京,距離說遠不遠,但肯定不算近,好不容易皇上龍心大悅給了幾天假期,正打算睡個天昏地暗犒賞自己,頭子卻這時來擾,還給不給人活?

  「還不快說?」卓勒不耐道。

  「頭子喝醉了,我就扛出來了嘛。」不然咧?[就這樣?」

  「你問雅姑娘嘛,她剛好到宮門前等你,她也知道啊。」卓勒聞言,懷疑卓雅也許是對他下了幻術。「頭子,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年巽央忍不住問。

  「沒事。」

  「沒事?!」他真想翻桌!沒事干麼吵醒他?

  「有事。」

  「又有什麼事?!」他沒好氣地吼著。

  「你跟我走一趟府衙殮屍房。」

  「嗄?」他才剛回京,非得要他到那麼晦氣的地方走動嗎?

  「動作快!」卓勒哪管他心底想什麼,只想先前往殮屍房確定是否真有干屍,畢竟市井裡流傳的消息大多都是以訛傳訛,不具真實性,他非得要親眼目睹才能甘心。

  他回房對卓雅推說朝中有事,卓雅無奈,只說要等他回來看她試穿新肚兜,而後他便帶著年巽央馬不停蹄地前往殮屍房。

  然而才剛到殮屍房,就見裡頭兵荒馬亂,像是發生了什麼事。

  「出什麼事了?」卓勒問著站在殮屍房外的知府。

  「下官見過卓將軍,下官也不清楚,有一衙役被莫名打傷,詢問那衙役他卻忘了發生什麼事。」卓勒神色一凜。「知府大人,我聽聞昨兒個東街尾那裡發現了干屍,這干屍可有在殮屍房裡?」

  「那兩具干屍早已經移往刑部了。」

  「刑部?怎會是交到刑部?」這豈不是意味著真有干屍,那麼剛才來過殆屍房的人.必定是卓雅。

  「下官也不明白,但一早首輔大人便下了命令,下官只能照辦。」

  「高福成?」這其中究竟有何陰謀?

  眼前唯一清楚的是,卓雅也在懷疑干屍的出現,以為他真的進宮了,她才會找剎探究竟,「頭子,那咱們還進不進殮屍房?」年巽央小聲問著。

  「……回府。」他必須跟卓雅問個清楚,如此才能知道要如何應對。

  「你這麼早就回來了?」卓雅才剛回房,便聽聞外頭傳來腳步聲,推開門笑問著。

  卓勒冷著臉,進了房後,低聲問:「卓雅,告訴我昨晚到底發生什麼事。」

  「我不懂你的意思。」她不解。

  「你到現在還想要瞞我?」卓勒乏力地嘆了口氣。「你剛剛去過了府衙的殮屍房對不對?」

  「你也去了?」她這話等於間接承認,卓勒陣色一沉。「干屍被移入刑部,饒是你也難以進人戒備森嚴的宮裡,但下令將干屍移入一一的人是首輔,如今看來茲事體大,你必需把一切都告訴我,讓我有個底。」卓雅聽得一頭霧水。「我承認我去過殮屍房,但我可沒打算進刑部,我也不想增加你的困擾,就這麼多,你到底還要我說什麼?」跟她提朝堂間的事也沒用,她根本不知道朝堂的角力問題。

  他啞聲問:「昨晚我失去意識之後,我是不是吸了人血?」他不願承認,但自己卻是最大的嫌疑犯。

  「沒有,就說你只是喝醉了,要是不信,可以去問你大哥。」

  「也許你早已使用了幻術粉飾太平。」

  「卓勒,沒有就是沒有,我說了你真的只是喝醉。」

  「如果我真的只是喝醉,你為什麼還特地跑到殮屍房,不就代表你打算毀屍滅跡?」卓雅閉了閉眼,咬牙道:「卓勒,我的族人裡有幾個和我一樣可以打開時空之門,但是有本事來不見得回得去,所以我必須確認是否真有其人,如果有,我就得想法子送回去。」卓勒默不作聲,思考著她話中的可信度。

  「卓勒,你不要疑神疑鬼的,你已經穩定了,既已穩定就不會再有失去意識的時候,請你相信我,不要為難自己。」她試探性地握著他的手。「我發誓,我說旳都是真的,不要懷疑我。」卓勒握著她的手,幾不可察地嘆了口氣,輕輕地將她擁入懷裡。

  如果卓雅所言屬實,那麼高福成要那兩具干屍到底想對付誰?知道他現在身分的唯有大哥和巽央,這兩個人絕不可能背叛他,而卓雅的身分更不可能外泄。

  也許他應該先找大哥思量對策才是,要真是逼不得已,恐怕得要讓王爺知曉這件事。

  正付著,外頭傳來年巽央的聲音,「頭子,宮中的祿公公來稟,說是皇上召你進宮。」話落,像是巨石打進卓勒心底,沉重得教他連呼吸都困難。

  不管了,反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看著辦!

  領旨進了宮,卓勒看見長和殿內文武百官列站兩側,睿王爺華與剎就站在皇帝身側,而大哥卓凡站在武將首席,臉色凝重地看著他。

  殿內氛圍凝滯,有種山雨欲來風的論譎氣息,卓勒面色無懼地向前,掀袍單膝跪下。「微臣見過皇上。」

  「卓愛卿,可知道朕為何召你進宮?」華與剴面有難色地道。

  「微臣不知。」

  「皇上,就讓老臣告訴卓將軍吧。」

  那嗓音並不陌生,卓勒不需抬眼也認得出那正是首輔高福成的聲音。

  「卓將軍,就在半個時辰前,府衙殮屍房出了事,這你該是知道的,對吧?」高福成徐步走到他面前。

  卓勒不睬他,逕自望向華與剴。「皇上,微臣晌午外出,聽見市井間傳言府衙檢屍房裡有干屍,於是便前去查探,適巧殮屍房那頭似乎出了事,但亦在現場的知府大人也說不出所以然,只知有衙役受了點輕傷。」

  「卓愛卿向來一心為民,一知有事便前往查探,值得贊許。」華與剴笑著,但臉上卻有幾抹愛莫能助的苦澀。

  「皇上,這說來有些蹊蹺,卓將軍無端端上殮屍房看干屍又是所為何事?若是為民的話,該著手緝凶才是。」

  「高大人,下官只是未曾見過干屍,所以才特地前往。」卓勒不快地道。

  「是嗎?卓將軍若是所言屬實,那麼三個月前出現在北郊的兩具干屍,卓將軍又是如何處置的?」卓勒心頭一顫,不動聲色地道:「下官不懂高大人的意思。」他明明要驛官葬了干屍,難道他們沒有照辦?而且兩具……難道說,移入刑部的干屍正是北郊驛站那兩具?

  高福成的目標是一一卓雅?!

  「來人,將兩具干屍抬至殿門口,讓卓將軍認一認。」高福成往外一喊,卓勒動也不動,抬眼望去,只見華與剎臉色鐵青,像是惱他沒有好生善後。

  「請卓將軍移往殿門口,認一認是否就是當初那兩具干屍。」高福成神色得意。

  卓勒抽緊下巴,不想辯解,只付著該要如何替卓難脫罪。「阜上,卓將軍不動,是否就是心虛了?」

  「卓愛卿,有何難處盡管說。」華與剴此話一出,等同要力保他。

  卓勒笑了笑。「皇上,那干屍確實是在北郊發現,當初微臣確知此事,但為免消息傳開造成百姓惶惶不安,於是封鎖這消息,也要他們葬了兩具干屍,人死本該入土為安,卻不知高大人硬挖出這兩具干屍又是所謂何事?」

  「皇上,老臣先前說過了,胥羅傳說二十年前出現胥羅女巫,讓胥羅得到神助才得以大敗我國大軍,而當年卓將軍之父亦是死在胥羅山那場戰役裡。」高福成頓了頓,笑睨著卓勒又道:「那時,曾有記載在清理戰場時發現一具干屍,事隔二十年,胥羅女帝登基,坊間流傳是胥羅女巫帶領女帝復國登基,但最終胥羅女巫並沒有留在胥羅,反倒是跟著卓將軍來到八方。」卓勒聞言,怒站起身。「高大人,這是子虛烏有的指控,我從胥羅帶回的姑娘是在北郊驛站識得,並非胥羅人,而且她是我即將迎娶的妻子!」這老家伙根本就是發覺他要削他子弟兵的兵權,所以才反過來咬他一口,想藉此治他一個通敵之罪。

  「那麼就請她到殿上來,老臣自有辦法判定卓將軍即將迎娶的妻子,是否就是造成兩具干屍的妖怪。」看高福成信心十足的模樣,卓勒心下一涼。

  這老狐狸布下天羅地網,看來卓雅的安危堪慮,要是再反咬他一口,就連大哥也會被拖累,雖說卓雅可以施幻術控制他們,但真可以控制全部嗎?

  在胥羅朝陽城已有前車之監,即使她試圖控制,但一些消息終究還是傳回了這裡,誰能保證萬無一失?她沒有牽掛,但他有,這裡有他最親的家人和手足,無論如何他都不願意因為自己而牽累他們。

  那麼他還能怎麼做?

  「卓將軍?」高福成走到他身旁低喊著。

  卓勒緩緩回神,望著他張狂的嘴臉,再看向自己大哥冷沉的神色及王爺鐵青的臉色,最終是皇上不舍卻又無可奈何的表情。

  忽然,他咧嘴笑了。「卓愛卿?」華與剴不解的問著。

  「皇上。」他笑喊著,突地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衝向前,搶了殿前侍衛的佩劍。

  「護駕!」高福成見狀高喊,殿前侍衛隨即護在龍座前。「卓勒,你這是在做什麼?!

  把劍放下!」卓凡衝向前怒斥著。

  卓勒還是笑著,揚起長劍往腕間一劃,頓時血流如注。

  「卓愛卿,你這是……」華與剴推開殿前侍衛,走到他面前。

  就在下一瞬間,汩汩而流的血止住了,腕間的口子逐漸愈合,教在場的義武百官見著莫不震懾的倒退數步。

  「皇上,我才是造成干屍的妖怪!」他笑著,萬般無奈。

  就讓他承擔吧,至少把傷害壓到最低,至少還可以保住卓雅和大哥,亦不不會造成任何傷亡。

  「你在胡說什麼?!」卓凡一把揪起他的襟口。「你不是!」

  「我是,還是大哥想要親眼見我如何吸飲人血?」就讓他擔下了吧,只是不舍卓雅,他必須毀約了。

  同時間,正在房裡展開感知,等候卓勒歸來的卓雅緩緩張開眼。

  是她的錯,當初她若不自暴自棄毀了制約飲人血,眼下就不會鬧出這些事,可要是不飲人血,她又怎會有力量保護他?

  沒想到他會為她擔了罪。

  她明明就有能力可以擺平這一切,他卻因為太多的顧慮而選擇承擔。卓雅幽然一嘆,望向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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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29 00:20:09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 生別離

  卓勒靠著牢中的牆閉目養息,感覺有股氣息接近,一張眼就見卓雅站在他面前。

  「卓勒,我們離開這裡吧。」她蹲在他面前,輕握他的手。

  卓勒眉眼不動,近乎貪婪地注視著她,像是要將她完整地印在腦海裡,接著才輕柔地拉開她的手。

  「卓雅,你走吧。」

  「卓勒?」她想再握他的手,卻被他不著痕跡地閃過。

  「已經夠了。」他笑道。

  「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累了。」

  「只要我們離開這裡就什麼事都沒有了,往後你就再也不會感到疲累,再沒有任何事可以困擾你。」卓勒聞言,低低笑著,再張眼時,神情冰冷地道:「你的存在就是我最大的困擾。」卓雅怔怔地望著他,懷疑自己聽見了什麼。

  「回去吧,你說過你並不屬於這裡,所以你就回去屬於你的地方吧。」如果可以,他不願意見到她如此哀傷的表情,但要是她繼續待在這裡,只會制造更大的傷害,就連她也不見得能全身而退。

  「你在胡說什麼?我們已約定要在一起,還未成親呢,你怎能要我走?」不就是這麼丁點大的事,有什麼了不起的?他肯低頭,她可不服氣!

  「那就請你忘了我,」卓勒心一橫,鐵了心道出違心之論。

  「求你忘了我,不要在我面前追求你想要的一切,放我自由!」這話一出,就連他自己都想笑。

  自由?他哪來的自由?二十年前雪夜裡盛綻的紅梅艷枝早已俘虜了他。

  「放你自由?」她怔怔喃著。「你要的是什麼自由?」

  「我膩了,我倦了,我受夠你了,你已經把我的人生搞得一團亂,到現在你還不打算放過我?!」他吼著,內心悲傷到極點,卻沒有淚。

  「我再也聞不到花香,我再也無法進食,我再也不是個人,我讓卓家蒙羞,甚至累及大哥……你可不可以放過我了?」走,快走!不要再因為他而動殺機,更不要因為他而累及自己,他是多麼不舍丟下她獨自一人,可是他沒有辦法。

  卓雅雙眸痛苦微眯,有些不知所措地望向大牢深處。這裡陰暗潮濕,是禁錮罪人的牢籠,他本是意氣風發的大將軍,卻淪落至此,這些全都是她害的。

  「不管怎樣,我都得要帶你走!」

  他只是被同化,並不像她是個純血,真的擁有不死之身,一旦死去,他連轉世的機會都沒有,她還能去哪找他?就算等上萬年,等到世界的盡頭,她也等待不到他的到來。

  所以不管如何,她不能讓他死在此處,絕對不能!

  正欲帶走他時,上頭似乎察覺這裡的騷動,傳來陣陣腳步聲。

  「來人,有人要劫獄!」

  卓雅頭也沒回,纖手一撥,竄到身後的獄卒全被一股氣勁給震得撞在牆上,昏了過去。

  「卓雅!」卓勒扣住她的手。

  「願意跟我走了?」她問。

  她濃纖長睫顫了下,笑得哀戚。「恨我也無所謂。」她寧可他恨她到永遠,也不願意永遠失去他。f你!」

  「頭子……雅姑娘?!」卓勒一愣,沒想到年巽央竟會跑到大牢來。「你來這裡做什麼?」

  「頭子,我來和刑部的人攀點交情,想知道接下來要怎麼審你,結果聽到下頭出事,就跑了過來。」年巽央見卓雅人就在牢房裡,大致也猜得到是怎麼一回事。

  「頭子,不如你就跟雅姑娘一道走吧,走得遠遠的。」

  「你在胡說什麼?!」

  「頭子,沒有大審了!王爺和皇上都撒手不管這事,一切交由高大人作主,你還是跟雅姑娘一道走吧。」年巽央苦口婆心地勸著。

  「我不走!該如何處置就怎麼處置,我不走!」卓勒一把甩開卓雅的手。「你們快走,全都給我走!」

  「頭子……」就在他開口的瞬間,卓雅已經抓著卓勒瞬間消失在牢房,然而下一瞬間,只見卓勒又從空中跌落在自己面前,教年巽央看傻了眼。

  這時年巽央忽然聞到一股刺鼻的火藥味,回頭一看,發現石階旁不知何時多了顆炮彈,然後兩顆、三顆--「頭子!」年巽央想也沒想往前撲倒卓勒,將他護在懷中。

  幾乎就在同時,大牢裡發出震耳欲聾的爆炸聲,瞬間天搖地動,就連牆面石階全都炸出窟窿,可見威力之大。

  卓勒翻身坐起,卻見護在他身上的年巽央背部一片血肉模糊。「巽央!」

  「頭……頭子……」年巽央氣若游絲地喊著。

  「你沒事吧?」

  「我怎麼會有事?你沒瞧見我劃了自己一刀,傷會自動愈合嗎!」他惱火地吼著,「你行事前怎麼不好好想想?為什麼老是那麼莽撞?!」

  「我忘了……」年巽央咧嘴笑著,逸出一大口血。

  卓勒怔怔地望著他,撫去他頰邊的血。「我帶你去找大夫!」巽央,跟隨他十幾年的巽央,總喜歡在心底罵他,但盡忠職守,他若有難,巽央不曾拋下他。

  猶記得第一個十七歲,他死亡時耳邊聽見的是巽央的哭喊.,第二個十七歲,他腰間重傷,要不是巽央扛著他跑,他活不到今日:在胥羅山下,若不是巽央火速將他送至朝陽城,他早已命喪黃泉,而今日……他竟還傻得以肉身護他。

  卓雅呢?早知如此,剛剛就不甩開她的手,她可以馬上治好巽央。

  「不用管我……你快走吧……」年巽央還是笑著,眸中帶淚。「頭子,要是你可以活得長久,要是遇見了下輩子的我,記得打聲招呼……」

  「誰理你!」卓勒抱起他,避開他背部的傷,躍過斷裂的石階直朝上頭而去。「頭子,下輩子……我一定要變成帥得讓所有男人都很想扁我的美男子……」

  「別傻了,就憑你這張臉,你要繼續當我的巽央,你……」就在他離開地牢的那一刻,抱在懷中的男人沒了氣息,嘴邊還帶著笑。

  卓勒怔住,看不見列在面前伺機而動的刑部侍」,更看不見殿檐上的弓箭手,他只知道,他身體裡的一部分被剝除了。

  「巽央!」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和他一同保家衛國的兄弟,最終竟是死在自己的同胞手突然間,他明白了卓雅無淚的痛苦。

  她不哭不是不痛,而是無淚可流,只能仰臉以雨雪代淚。可她現在在哪呢?他她,更害死了巽央。

  「高大人有令,囚犯私逃,殺無赦!」為首的侍衛高喊著。

  瞬間,綁上火藥的弓箭如雨落下,伴隨著戰場上常用到的炸彈迸射。

  「卓勒!」旋然乍至的卓雅擋到他面前,揚手張開防護,卻已來不及,卓勒為護年巽央留有全屍,肩頭遭炸藥炸傷。

  卓雅回頭,琉璃色的眸乍現紅光,黑發變換成似血般紅艷,單手凝聚巨大力氣,正欲朝四面八方射出時,卓勒突地閃身到她面前,張臂欲擋下她的攻擊。

  卓雅見狀,只能轉個方向,全數朝卓勒身旁劈去。

  巨大的力量劈開了時空夾縫,頓時吞噬了卓勒,她欲跟向前,四面八方的攻擊拖延了她的腳步,眼睜睜看著時空夾縫復原,怔愣在當場。

  「住手!全都給朕住手!」

  一道聲嗓乍至,她橫眼睨去,只見身穿黃袍的華與剴,身旁跟著卓凡,帶著大批的禁衛前來。

  「多可悲啊,」她嘆著。「如此盡忠職守,即使受到了傷害,你還是想保護他們,可是他們根本不肯放過你。」

  「卓勒呢?」華與剴問著,只見陌生姑娘身旁躺著的是年巽央的屍首。

  「真非殺他不可?」她微抬眼,紅眸似血,憤怒伴隨著力最從指尖竄出。

  就算用盡力量,要殺幾個人類對她來說還不算太難。

  「朕沒有要殺他,朕是來保他的!」華與剴吼道。「誰敢動用私刑,是誰說殺無赦的,給朕說個分明!」

  「卓雅,我和皇上、王爺正思忖著如何救卓勒,卻聽到大牢方向傳來巨響。」卓凡看向埋伏在四面八方的侍衛,怒聲道:「皇上有旨,有敢動用私刑者,殺無赦,指使者,斬立決!」

  「屬下遵旨!」跟在卓凡身後的侍衛立刻衝上前去,緝拿埋伏的侍衛。

  卓雅怔怔地看著這一幕,恍然大悟,「為何不早點來……」

  「姑娘,卓勒呢?」華與剴向前幾步問著。

  卓雅恍惚抬眼,眸中紅光未退,指尖迸射銀光,幾名侍衛立刻上前包圍著華與剴。豈料,銀光卻是往上而去,斬下殿檐上的狙擊者。

  從殿檐上掉落的不全屍首,教在場侍衛戒慎恐懼。

  卓雅見狀,撇唇笑得自嘲。想救人還被當鬼呢。

  這時,一抹光突然出現在她腳邊,朝她喊著,「辛西亞!」她垂眼望去,「……是你。」這姑娘體內的魂魄,不就是宗臣燁身邊的機要秘書?身上怎會中了箭?

  她瞬間意會,猜想也許是她打開時空門時,把她的魂也卷到這兒來了,這副!K殼倒是成了她的棲身處。

  辛西亞……好熟,那是誰的名字?

  腦袋有些混亂,她努力地抓住最後一絲意識。

  「卓勒呢?」她問,意識有些恍惚,她忍不住俯下身,舔吮她傷口上的血,隨手拔去箭矢,順手替她治好了傷,卻意外瞧見她襟口處的月牙玉佩。「我的玉佩怎會在你這兒?」

  「這是你的玉佩?!」卓雅舔了舔唇角,飲了點血,添了些許力量,她必須趕緊將被卷入時空夾縫的卓勒找回不可。

  「你沒了原本的容器,我沒辦法帶你回去,你……就待著吧,我得去找卓勒了。」只有卓勒才是重要的。「辛西亞!」那人喊著。

  欲消失的卓雅瞪著她,腦袋混亂得像被撹過一樣,仿佛累積數百年的記憶瞬間堆入腦袋裡,痛得她快要發狂。

  卓勒……她要找卓勒,可是辛西亞……記憶像是飛快的走馬燈疾速奔馳著一一「糟了!」話落,她已消失不見。

  來不及了、來不及了!

  急如星火的身影被擋在無形的時空牆外,教她眼睜睜地望著時空牆內,目睹卓勒掉落在她床上的那一幕。

  如她所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

  她是辛西亞,是她對自己下了暗示,以防她不慎沉睡時,藉他人呼喚她名字,讓她想起卓勒,豈料她卻在宗臣燁身亡時打開時空之門,被卷入時空之中,因為虛弱而進入沉睡。

  但是不管是胥羅還是八方,都沒有人會呼喚她的名字,封鎖住的那段記憶連帶教她遺忘了自己的名字,她卻和卓勒相遇,在毫無記憶的狀況下與他相遇、相戀,最終竟是她將卓勒送到與她初次相遇時!

  一切都是她造成的,這是什麼樣的命運?

  卓勒說,他因她而重生,但他不知道,他也因她而死……她沒想過卓勒是穿越與五百年前的她相遇,忘了當他穿越時空,會消除她留在他身上的氣息,才會分不清到底是誰同化了他。

  結果竟是自己同化了他,更是她親手將他送到他們相遇的那一刻!

  命運怎能如此對待她?繞了一大圈,竟是讓她明白,所有的悲劇都是她造成的。

  老天在跟她開什麼玩笑?!

  以為如此,她就會臣服,向他祈求?別傻了,她不會屈服的,悲劇才剛開始,她可以將卓勒帶走,如此一來就能徹底改變歷史!

  凝聚力氣,試圖打破無形的牆,然而那牆卻像是堅不可催的時空壁壘,不管她試「幾次,依舊無法進入。

  「怎會這樣?!」她又急又慌,拍打著無形的牆,看著時間流逝著,看著他們相戀,逐步走進死亡。「我為什麼進不去?!」她吼著,卻依舊撼動不了半分。

  驀地,她想起該隱,幾年前該隱也曾打開時空之門回到過去,但回去的時候,那個時間點上的該隱正陷入沉睡,因此就算兩個該隱存在同個時空裡也會彼此相融合,可從她遇到卓勒後,她不曾陷入沉睡……體內最後的力量被抽走,她無力地倒下。

  同個時空裡不可能存在兩個自己,所以她被另一個自己排斥著,進不去那個時空。她注定改變不了歷史,她終究還是失去了卓勒,盡管五百年後遇到了宗臣燁,但是沒有沉睡的她根本找不到時間縫,她改變不了什麼,還是一再地失去。

  意識到不管再怎麼做都無計可施,她發出尖銳的哭嚎聲,像個無助的孩子,崩潰大哭。

  她背棄了誓言,沒有陪在他身邊,甚至把他送到當初相遇的時刻,將他送到死亡的入她在做什麼?她是那麼地愛他,愛得不顧一切,可是最終才發現,這一切都是她親手造成的……哭嗪聲轉為狂笑,她不住地笑著,無法控制自己,絕望逼得她快要瘋了。

  牆內的時空上演著他們當初甜蜜的熱戀,是那般刺眼又譏諷。

  老天為何要這樣待她?如果她還有記憶,她會告訴他那場悲劇,當他來到這個時間點,如果他記得,他就會逃離她,那麼接下來的一切都不會發生的。

  他恨她,可就算現在,她還是自私地想保全他,因為她不想再等待不知道幾百幾千年的時間。

  瞪著牆內,看著他倆從熱戀最終遇上了那場戰火,在那一瞬間,她舍棄他救了父母,眼睜睜地看著他被卷入時空夾縫裡--「不!」為什麼還要讓她再痛一次?

  胥瑜貴為公主,就算被背叛,就算父母被弒,她還是願意接納秋知恕,可她身為親王,在生死關頭,她選擇的是救自己的父母,她錯了嗎?

  她錯了嗎?!

  因為她做錯決定,因為一念之間的抉擇,所以她注定失去他!再也沒有那溫柔的眼神看著自己,再也沒有那溫柔的手撫著自己,失去他,她像是失去了全世界,她只能持續活著,重復地承受痛苦,想忘又不敢忘,寧可抱著痛苦思念他,也不願遺忘他。

  走過了漫長的五百年,還未能確認宗臣燁是不是他,她便已經失去了宗臣燁,而後穿越遇見他,她依舊愛上他,但是原來他們的相愛是惡夢的開端,她還是一無所有……她詛咒上帝,一如上帝詛咒她的存在!

  她不服氣,她不甘心。

  但她疲累得連討公道的力氣都沒有,她只想再見卓勒,只想抱抱他,想問他是不是真的恨她……「卓勒……你在哪裡,我要去哪找你?」她不怕花時間尋找,她只怕找不到。

  交錯重疊的時空,她該上哪去找?他還存在哪個時空裡,那一個時空裡還有沒有他?

  「卓勒......」她聲聲喚著,嗓音沙啞又疲累。

  「卓雅」

  她驀地張開眼,驚見眼前一團光影慢慢地幻化成人形,「……卓勒?」

  「還好你呼喚了我,要不我還真不知道要去哪找你。」

  「你……宗臣燁?」卓勒的面容,卻是削短發的宗臣燁。她錯愕地爬起身,眼睛眨也不敢眨地直睇著他。

  「哪個都好,名字只是區分,都是同樣的我。」他笑道。

  望著那一如往昔的笑,她有些失神,不敢相信,卻又期盼著是他。

  「卓雅,我不恨你的。」

  「真的?」她問得很輕。

  「對不起,當初說了那些話,我只是要你走,不願你受到傷害而已。」他輕柔地握住她的手。

  在車禍發生時,他的靈魂離開之際,他想起了他還是卓勒時的所有記憶。

  她有些恍惚,甚至無法分辨他是真是假。「卓雅,知道我為什麼為你取名為卓雅嗎?」她輕輕地搖著頭。

  「因為當時我根本沒有失去記憶。」

  卓雅失焦的眼驀地凝神,不敢置信地望著他。「你……沒有失去過記憶?」

  「沒有,會那麼說只是因為你並不認識我,我只能這麼說才能得到你的信任,讓你願意留下我。」卓雅想得出神,如果那時他說是她將他送到她身邊,她一定會認為他有問題,絕對會驅逐他。

  「後來,我進了時空夾縫後,用盡力氣占據了一個惡靈,得到靈魂轉世,我要你記得我,要你等我,可是當我轉世見到你時,卻沒立即想起你,我對不起你。」如果他立刻想起她,那麼也不會繞了這麼一大圈,但如果沒繞這一圈,她如何回到八方,身為卓勒的他又要如何愛上她?

  這是一個圓,她必須走完所有的程序,完成整個途徑。

  可是他沒想到,一別竟是五百年,他竟讓她守候如此之久。

  卓雅注視他半晌,啞聲啟口,「可是我最終還是失去了你,我沒有辦法回到車禍發生之前救你。」

  「還來得及,因為我的魂在這裡,你可以救我的。」他在車禍發生瞬間靈魂便已出竅,意識像是飄浮在空中,直到她開口呼喚他。

  「我沒有辦法,因為你沒有最後一口氣了。」他要是還有一口氣,她又怎會再次打開時空之門?

  「可以的,我被送到醫院搶救回來,你還是可以同化我。」她抗拒地搖著頭。「不要。」

  「為什麼?」見她垂臉不語,他追問著。「卓雅,動作要快,再拖延下去,就連同化的機會都沒有。」

  「我會害你失去許多,你有家人朋友,一旦同化了你,就等同剝奪了你屬於人類的一切,到時候你會……」話未竟,她已遭封口,令她錯愕不已。

  「你說過,對付聒噪的你,這是最好的方法。」他笑得有幾分邪氣。「卓雅,你不需要擔心那些,你可以帶我走。」

  「就算你再也聞不到花香,再也不能吃東西,會失去所有的一切?」她抖著聲問。

  「卓雅,我願意用我擁有的一切換取你,你呢,想不想要這樣的我?」他說著,籠罩的光逐漸變弱。

  「卓勒?」她敏銳地察覺不對勁。

  「卓雅,快……」他像是被什麼力量拖曳著。

  「卓勒!」

  她迅速起身,追逐著他的身影,穿過時空,驀地出現在冰冷的加護病房內,教病房內值班的護理人員嚇得放聲尖叫。

  卓雅一個彈指,護理人員隨即坐回位子上,仿佛什麼事都沒發生。

  她回頭望著身上插滿管子的宗臣燁,四處不見他的魂魄,她隨即劃破手腕,鎖他飲下自己的血,再俯在他的頸項,吸吮他的血。

  他沒有動靜。

  她皺著眉,撫著他已經停止跳動的胸口,他的臉色沒有變化,沒有出現她同化卓勒的現像。

  「怎麼會這樣?」她不解地呢喃著。

  她的做法沒錯,但他卻沒有反應……「難道是我決定得太晚?」要是斷氣太久,同化也可能會失敗,所以卓勒才會要她快,可她卻因為一時猶豫,讓機會稍縱即逝。

  「不!不要這樣對待我!」她拔除宗臣燁身上的管子,將他擁入懷裡。

  「醒來,卓勒,不要嚇我!我來了,我就在這裡,你醒醒!」他依舊沒有任何動靜,緊閉著雙眼。

  初獲希望,瞬間又教她絕望,她整個人慌了,不知所措。

  她該怎麼做,還能怎麼做?她仰起臉,朝天喊著,「是我錯了,我不該題咒你,請你把卓勒還給我!」是因為她詛咒上帝,所以上帝把她最後的機會都收回了嗎?

  「請你赦免我,我錯了,就算我不是你的子民,但我祈求你,不要把卓勒帶走,我願意用一切換取卓勒,請你告訴我,我可以用什麼換,消滅我也可以,我願意!」她願拿她的一切去換,拜托不要再把卓勒從她身邊帶走。

  她妥協了!祈求著,為最愛的人向舍棄她的上帝祈求,甚至願意發下宏願,只求換取卓勘。

  然而,宗臣燁還是沉睡在她懷裡。

  她摟著他,身體沒有一絲力氣,腦袋一片空白。

  神終究不會傾聽她的祈求,因為她不是他的子民……她只能繼續等待五百年,或者是五千年……「卓雅,叫聲臣燁來聽聽吧。」她一怔,空洞的目光對上那張喰笑的俊臉,一如當初相遇的瞬間,他用笑容擄獲她,用愛情喂養她,讓她離不開他身邊。

  「卓勒!」她緊緊擁住他。

  冰封的紅梅用滿腔熱情融化了霜雪,被凍結五百年的時間開始流動,讓她稚嫩的面容展現出妖艷風華,如含苞的紅梅瞬間錠放。
  她忘我地擁著他、吻著他,終於得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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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29 00:20:26 |只看該作者
尾聲

  伊利斯堡裡衣香鬢影,所有吸血鬼族人從全球各地聚集到此,只為參加辛西亞親王的婚眾人都聚集在大廳,品著上等鮮血,討論著為什麼現場會有人類,為什麼聞起來會那麼的香,一雙雙眼睛注視著,像是看見最上等的食物。

  「……請問我可以去新娘休息室嗎?」發問的人便是被注視得渾身不對勁的人類。

  「不行,因為王夫現在也在新娘休息室裡。」回答的人是辛西亞的管事帝力斯,他回答得有氣無力,臉色慘白得比鬼還嚇人。

  「既然我哥也在那裡,那我過去有何不可?」他是宗臣燁的弟弟宗廷秀。要是再繼續站在這裡,他很怕自己很快就不是人類了。

  「時候未到。」

  「可是……」宗廷秀突然感覺到迫切的危險,他立刻掏出大哥囑咐要帶在身上的保命符--馬鞭草。

  「啊!」哀嚎聲四起,原本靠攏而來的影子瞬間抱頭鼠竄,而後消失不見。宗廷秀嚇了一跳,大眼望向四周,卻發現帝力斯的異狀。

  「你的臉色怎麼比剛剛還要蒼白了?」

  帝力斯瞪著他手上的馬鞭草,很想走卻走不了,不是腳麻,而是腿軟了。

  「我的臉色本來就很白。」他是親王執事,他要撐住!

  「喔,我想見我大哥,麻煩你帶路。」雖說那堆影子都跑光了,但難保不會再卷土重來,他還是到大哥身邊去較妥。

  「可以麻煩你先把那東西收起來嗎?」帝力斯虛弱地道。

  「喔。」他謹慎地用束口袋包好,收到西裝口袋裡。

  「要是有事的話你負責。」帝力斯松了口氣,將醜話說在前頭。

  親王打從回來後就對他愛理不理,傷透了他的心,慶幸的是,親王把宗臣燁給同化了,順便拐回伊利斯堡結婚,最近心情稍稍好些。

  但要是這當頭出了什麼紕漏,親王肯定會開除他的管事身分,屆時他怎麼有臉回老家。

  宗廷秀渾然不覺帝力斯腦袋在想什麼,只是不懂為什麼他家大哥莫名其妙在車禍被宣判腦死後變成了吸血鬼,不過變成吸血鬼也沒什麼不好,只要大哥還活著就好。

  就在兩人來到新娘休息室,正欲敲門之際一一「進去了嗎?」兩人一聽立刻倒退一步。

  「進去了。」那沙啞性感的嗓音很明顯出自於宗臣燁之口。

  宗廷秀眼角抽動,不想壞人好事,正准備要走,卻見帝力斯竟省過敲門,大咧咧地開門,嚇得他趕忙遮住雙眼。

  拜托,他不想撞見什麼不想看到的好不好,想開門可不可以先知會一聲!

  「你們一一」帝力斯的喝斥聲瞬間弱掉,金色的眼眸來回看著兩人。

  「在干什麼?」

  「幫她戴耳環,有問題嗎?」宗臣燁笑著道。

  「沒有。」帝力斯氣勢很弱地一臉。

  「帝力斯,你居然沒敲門,你一一」辛西亞不爽地瞪著他,卻見門外有個人類。「臣燁,他是……巽央?」

  「不,他現在叫做廷秀。」他小聲道。「廷秀,過來。」

  「大哥。」宗廷秀踏進房內,看了辛西亞一眼,很自然地喚著,「大嫂。」

  「你好。」辛西亞勾彎了紅唇。「謝謝你過來觀禮。」

  「我大哥結婚,我是一定要到場的,只是一一」宗廷秀有些難言之隱。

  「怎麼了?覺得你大哥娶了我,讓你很不自在?」

  「不是,」他大哥突然從加護病房消失確實教他嚇了一大跳,但大哥很快就聯絡上他,知道事情始末,大哥也要藉此退出商界,把集團交給他打理,他是覺得無所謂。

  「我還要感謝你救了我大哥,只是你可不可以請外頭的人不要用盯著上等肉的眼神看著我?」辛西亞揚起眉,「帝力斯,處理一下。」

  「不,他已經處理好了。」帝力斯用他一貫沉著的語調說著,完美地保持他執事的形像。

  「喔?」這麼厲害。

  「廷秀,別拿出來。」宗臣燁連忙阻止。

  「那另一樣呢?」

  「拿出來。」

  「喔。」他掏出某物,緩緩攤開,露出掌中的塑膠假蟑螂。

  「啊!」辛西亞嚇得跳到宗臣燁身上,宗臣燁立刻緊緊擁住她,騰出一只手朝宗廷秀比了個贊。

  宗廷秀嘴角抽動了下。卑鄙,真的好卑鄙,還以為是要他干麼,結果竟是-他真是以大哥的行徑為恥。

  「這麼熱情啊,姐?」門外響起一道沉醇的嗓音。

  辛西亞驀地抬臉,擺出晚娘嘴臉。「你這臭小子總算給我回來了!」該隱掏了掏耳朵。f耳朵一直好癢,不回來都不行。」

  「是嗎?」辛西亞瞬間來到他面前,正要擰住他的臉時,就見他不慌不忙地從身後抓了個東西塞到她懷裡。

  「姑姑,我好想姑姑喔。」該隱之子加百列拼了命地撒嬌,在她懷裡用力蹭著。

  「小寶貝,姑姑也好想你!」辛西亞瞬間變成嬌柔小女人,用力地抱緊他。

  下一秒,她的手被拉開,懷裡的小加百列被丟到該隱懷裡。

  「走吧,我的女王。」宗臣燁牽住她的手。就算是個小鬼,也不能在她懷裡蹭。

  該隱睨了他一眼,抱著兒子先行離開,反正他的目的達成,姐忘記要教訓他了。

  辛西亞挑眉。他那點心思,她豈會不懂?不想計較罷了。

  「走,我的將軍。」兩人走過宗廷秀身邊,使個眼色要他跟上。

  走進大廳,原本消散無蹤的族人再次現身,悅耳的鋼琴伴奏曲不住回蕩,男爵該隱坐上了主位,准備為她證婚。

  踏上紅毯,辛西亞忍不住問:「你想念卓凡嗎?」

  「想。」

  「抱歉,我讓你們連告別的機會都沒有。」

  「干麼抱歉,找個時間回去看看他們不就好了?」他知道他們一定過得很好,他是如此深信著。

  「好啊,我也想回去買幾件肚兜。」讓他們再重溫舊夢。

  「我印像中似乎有薄如蝶翼般的肚兜,是種淺紗所制,到時候咱們回去找。」

  「……你去哪看過那種肚兜?」宗臣燁僵了下,笑臉不變地道:「在哪看過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看它穿在你身上。」

  「個性不太一樣了嘛,卓大將軍。」挑的樣式落差很大。

  「因為我現在是宗總裁。」他笑得邪氣,緊摟她的腰。「親愛的女王,你是否願意嫁給我?」辛西亞笑睨他一眼。「除了嫁給你,我還能嫁給誰?」她追逐等待,從古至今,只為了一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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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29 00:20:50 |只看該作者
波折 綠光

  我只能說,這是個一波好幾折的故事。

  是指劇情嗎?當然不是,是指我!

  氣死我了,簡直像是冥冥之中有所注定似的,簡直整得我哭爹喊娘。

  開稿時就傷了左手中指,寫了三章,換右手中指受傷,寫到一半時,右手指甲被菜刀切開一半……望著那翻開的指甲和鮮血,我很想問:現在是怎樣?

  不讓我寫是不是?我偏要寫!

  然而就在我寫後記的時候,我的Office居然給我掛掉……整台電腦都怪怪的,就連後記都是在信箱裡打的。

  太可惡了!寫個吸血鬼而已,就非得讓我這麼難過?

  但不管怎樣,終於把我擱在心裡好幾年的故事完成了,這點還是可喜可賀的。同樣的題材,同樣的穿越加重生,只是這回穿越的是只忘掉部分記憶的吸血鬼,遇到已逝情人的設定,看起來有點復雜,但我相信看完的讀者應該覺得不算復雜才是。

  重生,其實只是為了讓愛情相遇,而穿越,亦只是為了讓愛情圓滿而已。想起那一年台南茶會時遇到一對何氏夫妻,那時他們問我有沒有打算寫宗臣燁的故事(不知此人者,請找「惡鄰在身邊」系列),我當下答有,可是想想都過了幾年了,午夜夢回想起時,都讓我心中不安呀?

  如今故事終於完成,總算讓我緊懸的心放下了,盡管宗老大出現的畫面不多,但宗老大就是卓勒,卓勒就是宗老大呀!至於女主角,咳,就是我家的辛西亞,名字就是偷新月官網版主的,這點我認了……當時會取這名字,其實是因為想寫,所以故意取的,也藉此向阿編招手,終於心願達成,我沒有遺憾了。

  反正,終於完成了?

【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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