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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Cardea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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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殺豬刀的溫柔]-謝齊人家[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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充實自己,愛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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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1
發表於 2016-8-30 12:42:38 |只看該作者
☆、第300章

  謝慧齊偏頭看著女兒淡笑了一聲,沒有回答她。

  林玲其實昨晚就想來鶴心院的,下人來禀了,她吩咐了話過去,讓人先休息著。

  林夫人實則也是她勸回去的。

  小姑娘也不過十七歲的人,謝慧齊雖也遺憾那不曾謀面的孫兒,但在她這裡,到底是大人重要。

  謝慧齊還沒進青陽院,門口就一陣的響動,她心下一凝,不由加快了步子,過去果然看見大媳婦站在了青陽院的門口。

  “娘。”林玲臉色蒼白,遠遠地就朝她行禮,待謝慧齊走近,她又福了一禮。

謝慧齊握了她的手,一片冰涼。

  “回屋罷。”她淡道。

  “嫂嫂。”齊奚也叫了她一聲,在她身邊扶了她。

  下人要拿椅子來抬,林玲拒了,謝慧齊也是目不斜視往前走,下人們趕緊退了下去。

  到了屋裡,讓林玲躺到了床上,謝慧齊接過了下人送過來的茶,拿開看了看,又擱了回去,“溫水。”

  麥姑趕緊動了。

  溫水送上來,坐在床邊的謝慧齊接過,這時候屋裡除了齊奚,別的人都退到門邊去了。

  林玲一直抿著嘴,動也不動地看著謝慧齊。

  謝慧齊試了試水溫,餵她喝了一口。

  林玲看著她不放。

  “知道苦了罷?”謝慧齊見她喝完,把茶杯遞給了女兒,淡淡說了一句。

  林玲眼圈一紅,抿著嘴的蒼白小臉顯得異常的倔強,她在謝慧齊的話後點了點頭。

  “我不怪你,你不要擔心我是怎麼想的,”謝慧齊把她頰邊的耳別到耳後,淡淡道,“但你是要跟璞兒跟一輩子,我希望你們會像我跟國公爺一樣,沒有別人,就兩個人能一輩子活在一塊……”

林玲的眼淚這時候唰唰地掉。

  “不要跟他離了心了。”

  “我不,”林玲強忍住了淚,抓住了婆婆的手,“我怕他會。”

  “他會,那你就追上去,他就不會了。”謝慧齊拍了拍她的手,頓了頓道,“我之前想著你會慢慢適應國公府的,但到底還是我大意了。”

  現在滿朝庭都在爭利益的利字關頭,有誰是能忍得住不伸手的?

  林家現在也是箭靶子,她這兒媳就更是了。

  “娘……”林玲順了幾口氣,把哭音止了,“娘,我知道了。”

  她說話時,胸膛劇烈起伏,謝慧齊也替她順了幾下氣。

  林玲這時候手攔著眼睛,還是忍不住哭了起來,“我知道了,我只能靠自己的。”

  她不能再像過去那樣,把一切都敢託付給母親,嫂子她們。

  原來走了那步,人還是要分道走的。

  就是她不想,也是沒有辦法的。

  要不,她搭上的豈止僅是自己。

  “娘,”林玲又忍住了淚,拉著婆婆的手解釋道,“那日,那日……”

  她哽咽得說不出話來,過了一會才道,“那日不是我故意支走家里人,是我嫂嫂說,說……”

  說到這,她又淚流不止,但林玲還是抬手狠狠擦掉了眼淚,喘著氣道,“是她說母親著急我肚子的事,有秘方要給我,我怕,我怕家里人知道了,也就是您知道了,以為我太心急了,我就……”

  “娘,我是一時糊塗。”林玲哭了起來。

  “別哭了,傷身子。”謝慧齊嘆了口氣,給她擦起了眼淚,“別哭了,乖,這一次家里人會處置好的,你就別擔心了,就是以後,你自己要多留個心眼了。”

  說罷,她想了想,還是道,“別跟你娘生份了,你就一個娘,你若是心裡比她清楚,你就多做點。”

  林玲聽著都愣了,詫異地看向她,連哭都忘了。

  這是……

  婆婆這意思是,她可以幫著林府?

  謝慧齊也沒法跟林玲推心置腹,林玲到底不是她的女兒,她是別人家的女兒,她是她的家出來的,她才是對那個家有感情,有責任的。

  在她來說,林玲已是極好的媳婦了,不怕事,有擔當,也重感情,生在林府許多年都不太與外界來往,與家人說是相依為命也不為過的,對家的感情肯定也深,只是這次發生的事,算來也是成也蕭何,敗也蕭何,不是一片好心就能換到好結果的……

  她畢竟嫁了國公府,跟過去不一樣了,小姑娘還沒適應好身份的轉變。

  只是這迎頭一擊,結果就是這麼慘烈,她沒好適應好,也得趕緊適應了。

  謝慧齊問明白了原因,之前的那點堵心便也散了,跟林玲溫和道,“發生過的事,不要多想了,以後有什麼不確定的,你就來問問我,聽到了嗎?”

  林玲傻傻地看著她,都忘了點頭。

  “好好的罷。”謝慧齊也沒再多說了,也沒立刻走,只是扶了坐著兒媳婦的躺下,“藥吃了?”

  “嗯,剛吃的。”

  “那睡會,我等你睡了再走。”謝慧齊接過女兒遞過來的溫帕,給兒媳婦擦了臉。

  話說得再多也是沒用的,兒媳婦還小,她總歸是她的婆母,她丈夫的母親,她還有精力和時間,能多照顧他們一點就多照顧一點罷。

  

  謝慧齊等到林玲睡了才走,齊奚跟著母親回了鶴心院一路都沒話。

  回了鶴心院沒多久,宮裡就來人叫她回去了。

  齊奚準備要走時,謝慧齊叫下人打開了大門,坐在廊下抱著女兒坐了一會。

  齊奚靠著母親也是良久無聲。

  好一會後,大門邊傳來了葉公公小聲跟宮人說話的聲音,初冬的風吹在人的身上也是越來越涼了,謝慧齊看看天色,天空格外晴朗,看起來也分外遼闊。

  “做了的就是做了,不要老想著要得到什麼,”女兒也快要走了,謝慧齊低下頭看著她的粉嫩的小臉輕聲道,“當下才是最重要的,人活一天才算是一天,活過的這天也才算是自己的,莫負今朝,以後再如何也沒什麼是可後悔的。”

  齊奚乖乖點頭,“孩兒一直是這般想的。”

  “嗯。”到底是自己帶大的。

  活得跟別人不同點,那就不同罷。

  “我,”齊奚想了想也道,“我跟嘟嘟哥哥也說好了,就是他走了,我也好好地活,我答應他了,他也答應我會活很長,我也看得出來,他還有許多事未做,他也想一直清明著,倒也不是全為我,他清清白白一個人,利益糾葛少了,牽絆他的少了,沒那麼多慾望纏繞,做事也事半功倍些。”

  齊奚也不在乎他沒那麼在意​​她,卻需要她在身邊,女人的愛,總比男人要更包容些。

  “他信我,我也不想辜負他。”齊奚說到這笑了起來,偏過頭問母親,“阿娘,男人是不是總要比我們要自私些?”

  謝慧齊被她說得也有了幾許笑意,摸摸她的頭道,“天性,不過你阿父也好,你嘟嘟哥哥也好,都已是極為難得的人了,也不負我們一腔真心。”

  更多的男人,是名利天下要得,下半身所在的三妻四妾都想有,什麼都想得到,最後什麼都得不到也很正常。

  人心最複雜​​,有最污臟的也有最天真的,不管怎樣,都有最缺失的和最想得到的,想要得到最好的,都是要付出代價的。

  “負不負也沒所謂,”齊奚靠著她的頭悠悠地道,“我歡喜他一場,我就給他最好的,負了也無妨,沒了我如果他能更好,也挺好的。”

  謝慧齊被她說的真笑了起來,她跟她哥哥的女兒,還真是青出於藍勝於藍,骨子裡比他們夫妻倆都更豁達。

  她現在無比慶幸,他們帶她去了江南一場。

  看過更廣闊的天地的人,心也要大些。

  

  林玲之事,是林府的媳婦子看她滴水不沾之後做的下下之策。

  她本來是想抽出袖中藏的刀子要林玲死的,只是林玲畢竟也是身手不凡,被她撞後就抓住了對方的雙手,那媳婦子手中的刀子也就沒出來,但也因此用力過猛,兩個跌倒在地的力道過大,那已經隱於她胎中的孩子也就沒了。

  那媳婦子其實也是萬分的妒恨林玲,她丈夫粗壯矮小,一張醜臉,而大小姐什麼都有,什麼都是最好的,連丈夫也如是,嫁進國公府,不費吹灰之力就又凌駕於眾人之上,她想不明白她長得不比大小姐差,為何得到的就比她少。

  這媳婦子被林玲要到國公府要親自審,謝慧齊略一思忖,就讓人送進了暗堂,把暗堂她那支由武使婆子丫鬟的人先給了媳婦用,替她審訊。

  林玲在暗堂裡聽那被逼訊的媳婦子跟瘋狗一樣叫囂著為何她的一切不是她的話,什麼難聽的她都聽夠了,從頭聽到尾,每句話一字不漏地聽進了心裡。

  她要知道,這些人是怎麼想她的。

  只有知道這些人的惡意到底有多毒,她才知道如何保護自己。

  那媳婦子在審訊堂裡罵了數百次林玲為何要不去死的話,在林玲要走時,林玲身邊自己家帶來的丫鬟忍不住紅著眼問那呲著牙恨不得把她們小姐碎屍萬段的人,“鄒嬸子,你知不知,你自己發了瘋,卻害死了你家全家人?”

  “哈哈,死了又怎麼樣,他們這些賤人,活該去死,我管他們死活,他們沒給我吃沒給我喝,沒讓我當小姐貴夫人,這些賤人……”那丫鬟一說,那媳婦子就更瘋狂起來了,“我早恨不得他們早死了,這些沒用的東西,死了更好,關我屁事。”

  林玲已無動於衷地出了門去,聽到背後的這些話,連身子都沒輕晃一下,步伐依舊不急不緩。

  出了暗堂,再見陽光,林玲抬起頭,瞇著眼看向了太陽,嘴角向上微勾了勾。

  一個下人當奴婢​​的都這般想她,那京中的那些名門貴女,又是怎麼想她的?

  而那些想把林家擠下去,取而代之的人又是怎麼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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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2
發表於 2016-8-30 12:43:45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Cardea芯 於 2016-8-30 12:45 編輯

☆、第301章

  齊璞那,謝慧齊叫麥姑去送了話,讓他每晚都歸府。

  小夫妻倆怎麼辦,是哭是鬧還是抱著相互舔傷,怎麼樣都好,但兩個人得在一起,兩個得相扶持著走過一段。

  這是他們兩個人的事,也是他們的日子,更是他們自己的人生,誰當逃兵都是辜負了自己以往對對方的情意。

  齊君昀對府裡的事便是連過問都不曾過問一句,謝慧齊倒是老老實實,一五一十地把她所做的事都告知了他,大老爺連眼皮也不抬,只是淡淡“嗯”一聲,示意知道了。

  謝慧齊也拿他沒什麼辦法,官大的人脾氣也大,她讓著他就是了。

  不過,家裡到底是絲毫都沒亂,林玲現在也是起了床,每日送齊璞出府,接著就是去事務堂,等到婆母那邊差不多早茶也喝了,步也散了,她就拿著她不知道的過來問。

  她也是發現了,只要她問,婆婆就什麼都答。

  謝慧齊這邊也是發現林玲確實是非常聰明,她教她按後世的法子算數,林玲不需多琢磨就懂,還能舉一反三。

  不過,謝慧齊也沒想著一會兒就讓林玲無所不知,無所不能,她午膳會留下林玲一起用,帶著媳婦散散步,又留她到身邊睡一會,哪怕睡不著,也讓她在身邊瞇一會。

  “日子還長著呢,事情要做,但也要犒勞自己,”這日林玲趴在她身邊蔫蔫地半閉著眼,謝慧齊拍了拍她的背,笑著道,“咱們家娶夫人是娶來當家的,但也是爺們娶來跟他一塊過日子的,你得把自己過好了,才能帶著他一塊兒過得好好的。”

  林玲花了幾天算了前年家裡的舊帳,算了三遍,最後算出來一樣的帳,卻與帳房先生的帳對不上。

  她是錯的。

  她在同一個地方錯了三次。

  林玲覺得她自己是不是有一種會在同一個地方跌倒無數次都看不清事實的固性,她懷疑自己以往的聰明伶俐都是假的。

  那些誇過她的話,都是假的。

  她有些萎靡不振了起來。

  林玲在她跟前不再像之前那樣拘束了,覺得虛弱時也會露出可憐的神情來,謝慧齊也是覺得在她跟前的兒婦也還是很討人喜歡的

果然人要處,感情才能處出來。

  說來之前也是她太拒著這個小姑娘了,一個小姑娘從自己的家換到另一個陌生的地方,還要面對一個像她這樣的婆婆,也是夠不容易的。

  “娘,我是不是很笨?”林玲聽著話點了頭,卻還是在意自己的犯錯。

  “那帳是我帶著整個帳房十來個管事,幾十個打雜的,花了近半月才算清楚的,你說你花了幾天?”謝慧齊笑著問她。

  四天。

  林玲默默地看著她。

  “你僅靠自己就花了三四天而已,”謝慧齊摸著小媳婦的頭,微笑道,“還是只在同一個地方算錯而已。”

  她捏了下小媳婦的鼻子,接著笑道,“已經很,很了不起了。”

  林玲被她說得倒不好意思起來了,臉紅紅的,“也沒有。”

  林玲又趴下,徑直想著事,沒一會就睡著了。

  謝慧齊看著她睡著的睡容,見小兒媳在她身邊總算是能放鬆了也是鬆了口氣。

  說來她也是真不怪小兒媳了,小姑娘嫁進來,她也就這幾天才覺得與她親近了些。

  她都如此作想,就不能怪小姑娘對她誠惶誠恐了。

  她也不求小兒媳能有多喜歡她,就希望小兒媳能好好的度過這個難關,心中沒有影響她性格的陰霾,能好好的長大成熟。

  沒有心理陰影的人總是會活得痛快暢意些,歡笑也才會多些。

  一個家裡,男人確實重要,但決定一個家日子好壞的其實是女人,只有她好過了,這個家才好過。

  

  自林玲在他懷中痛哭過一場後,齊璞對她又是憐惜又是無奈,最後他也只怪自己沒有保護好她,他明知形勢局面,卻還是疏於照顧她了,讓別人有了可趨之機。

  她嫁給他之前,他就跟她說過會護她一生的,是他說好的沒做到。

  她也盡了全力去做母親交給她的事情,明明許多事都不清楚,也還是咬著牙硬撐了下來,只為了當好她的長媳。

  這日夜晚他歸,聽她說白日帳算錯的事,他不由笑了,道,“你才花了幾天?才算錯一處。”

  他不以為然得很。

  “娘也這麼說,”林玲把埋他胸口的頭抬了起來,看著他,“你們說了一樣的話。”

  齊璞笑笑不語。

  “娘以前也是這般教你的?”

  齊璞想了想,搖頭,“教二妹妹倒是跟教你一樣的教法,教我們則不一樣了……”

  “嗯?”

  “錯一處就拿棍子打,”齊璞輕描淡寫,“在同一個地方錯兩處,她就要跟她家國公爺背地裡告狀了,不用一天,她家國公爺就要來收拾我們了,哪打眼他就打哪。”

  “呃……”林玲又把頭埋下去了。

  這她還真是聽說過不少公爹教訓他跟小叔子們的法子,她以前還親眼見過齊璞臉腫得跟個饅頭,就是被公爹拿板子扇的,很慘的。

  “嗯,”齊璞也想過被小妻子瞧過的慘狀,把她的頭抬起,繼續道,“這還不是最慘的,你知道最慘的是什麼?”

  “啊?”林玲只好出聲。

  “我阿父打我們都不用手的,他說我們不配他親自用手。”齊璞親了親她的臉,“我一直都很怕在他面前出錯,甚至怕他說出我不配當他兒子的話來。”

  “所以我早出晚歸,”齊璞說到這笑了笑,說來自己也是噓唏,“就為了他能給我一個肯定的眼神,哪怕是點頭我都能高興好幾日。”

  林玲聽得鼻子都酸了,話說出來,聲音都小了,“那外面的事……”

  她看著丈夫眼睛裡都是淚,喃喃道,“這幾天你在阿父面前受苦了罷?”

  齊璞笑了起來,“噓”了一聲,“別哭。”

  幫她拭掉眼邊的淚,他接著笑道,“你夫郎我哪那麼嬌氣,再說了,你夫郎我聰明絕頂,這幾日都躲著他,沒見他呢。”

  遂也就沒什麼事。

  林玲本來難受得很,他這麼一說也是想笑,一時之間又想哭又想笑的,整個人都憋住了不知作何表情才好。

  齊璞也是哈哈笑了起來,抱著她在她的臉上猛親了好幾下。

  “那現在外面怎麼樣了?”林玲臉紅紅的。

  她現在只知道這事裡有玉婷公主的手筆,家中媳婦子養的那個相公以前就在公主府呆過,給媳婦子的銀錢也是玉婷公主給的銀錢。

  但這事全指向玉婷公主,反倒成了蹊蹺。

  林府現在也穩了下來,只要有一點可疑之處的下人在府中沒肅清之前都不得出門,而她小產的事因一路都是被國公府的人瞞的死死的,一點風聲都沒透露出去,父親母親那肯定不會說出去,外人能知道的就是她被娘家家里人推了一把,受了點小傷,外人能說她的頂多就是心不在夫家,而不會拿著她被林府所傷發作林府。

  她這幾日閉門不出,國公府也不接外客,婆婆對外所說是她犯了點小錯,要禁她一月的足,不許她見客,倒是把她這罪消抵了。

  那天跟家中大嫂來的那幾個女眷,也是在確定無嫌疑後處置妥當了,她們就是能在那一地血中猜出點什麼,以後也絕不會把話說出口來。

  這事到了現在,林玲也才知是真的被府中公爹,婆母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了,會起軒然大波的事情已被無聲無息地處理掉了。

  現在就剩查清楚想拿她讓國公府跟林府鬧翻,想置她娘家與她於死地的人了。

  “嗯……”齊璞摸了摸她的頭髮,沉吟了一下,“上官家的小姐你還記得?”

  “記得的,”林玲淡淡道,見他看她,她勉強地扯了扯嘴,“我未出閣前叫她妹妹,準備成婚那段時日她天天來我府裡。”

  上官家有一個老大人,是三殿閣老之一,大忻出了名的老學士,身經三朝,一生清清白白,跟她公爹交情也甚篤。

  她之前也不是跟什麼人都稱姐道妹的,跟上官家來往的多,不過也是因上官家跟國公府有所交情。

  “上官閣老最近身子不好了……”齊璞說到這嘆了口氣,也沒了說笑的心思,看著床頂道,“上官家大爺一直都不太得意,他不是個能當官的。”

  他看著妻子點了點腦子。

  林玲明白,上官大爺是個腦袋不太聰明的,聽說以前被先帝放到了戶部當主事,他拿了戶部的銀子去賭坊,後來戶部查漏的時候把他揪了出來放到公爹面前,上官閣老去戶部領人,這大爺還傻笑著沖他上官閣老伸手要錢去賭坊。

  他腦子不夠用,好壞分不清,卻又好賭,有多少銀子都不夠他輸的,這些年來被上官閣老關在上官府裡一步都不能出。

  上官家本來有個二爺和三爺的,只是這二爺三爺一個死於花柳叢中帶來的病,一個因當街強搶民婦,被民婦之夫當場拿刀刺死,這兩位爺死的都不風光,也都是上官家說不出口的醜事。

  林玲之前也是因這事對上官家的妹妹很是憐惜,覺得她可憐,沒少對她好的。

  “最近上官家把上官仁推出來了,上官仁……”齊璞說到這頓了頓。

  上官仁是喜歡他妻子的,這事他一直都知道,他妻子心裡也有數。

  林玲看著他沒放,他知道她一直心裡只有誰,她現在只想知道上官仁怎麼了,對她林家怎麼了。

  “上官仁不太得皇上的歡喜,皇上拒了他求的那個西北空位……”

  “我哥的那個?”

  “不是。”齊璞啞然,那個位置豈是上官仁能求的。

  “遂一得知我哥得了西北的重位,他恨上了我哥?他做了什麼?”林玲緊接著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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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3
發表於 2016-8-30 12:46:07 |只看該作者
☆、第302章

  “你家那個下人,就是他妹妹牽的線。”齊璞說完,安撫地拍了拍妻子。

  林玲頭一下就倒到了他的胸膛上,過了一會,她才輕聲道,“她也恨我?”

  也恨她嫁了他。

  齊璞沒再說話,只是偏頭親了親她的耳朵,臉上也是一片嘆然。

  女人的小心眼有多可怕,他這也算是切身知道了。

  官場傾扎居然皆多都不是敗在真正的真材實幹上,也不是死在相互的陰謀打擊下,而是出事出在了女人的手上——他當初從他阿父那裡聽過一樁樁事實,那個時候還不以為然,等輪到了自己身上,事後一想,他也是忍不住一陣心驚肉跳。

  林玲這時候也是一陣陣後怕,這麼多的人躲在角落裡算計她,她這真是踏錯一步恐都會粉身碎骨。

  她不對人狠,就只能等著被人魚肉了。

  

  朝廷現在一片繁忙,當然利益之下明爭暗鬥是少不了的,這是常態,謝慧齊一直都是前瞻後顧過來的,她早習慣了也不覺著有什麼,等到小媳婦出了事,她這也才領會過來,年輕人這才剛開始。

  她自是用心,等林玲與她又親近了些,她就給她暗堂的人用。

  這本來是要等她成為國公府真正的女主人後才可掌握的,但謝慧齊想著都讓人家小媳婦做女主人的事了,適當的權力當然也是要給的,且給她些可靠有用的人用,對她也是種保護,她自己也有底氣些。

  不過這暗堂的權力本是國公爺分給她的,之前的國公府女主人也只有被他們保護的份,卻沒有安排他們做事的權力,這些都是要經過男主人的首肯的,這其實本來也是對後宅女主人的一個約束,只是到她這裡,她本身就夠自我約束著了,到了後面權力反而越來越大,國公爺都不管著她了,只是謝慧齊也知道這等事過了限度終歸是不妥的,所以在給人讓林玲用之前還是跟國公爺商量了一下。

  這夜準備上床的齊君昀聽了無可不可,也不出聲。

  謝慧齊掀開被,把他推上了床,自己也往裡爬,在他身邊躺下又說,“就給個七八個人給她用,也是讓她先熟悉熟悉,以後接手了也不會適應不過來。”

  齊君昀還是不吭聲。

  他不出聲,謝慧齊也就差不多明白他的意思了,他不願意。

  她有些無奈地看向他。

  “你這也是太……”謝慧齊都不知怎麼說他才好。

  “等交到你大兒手裡,讓你大兒看著辦。”齊君昀淡道。

  謝慧齊也大概明白他的意思。

  林玲嫁進來的時間畢竟還短,而暗堂是國公府最神秘莫測的武器了,且確實也很明顯,兒媳現在的心有一半是在她娘家身上。

  不像她,嫁的時候父母沒了,跟謝侯府也是無甚關係,兩個弟弟也是跟著她過日子的,等她嫁進來後,謝侯府更是名存實亡了。

  “就調幾個人給她用罷,要不,她一個內宅小媳婦,手能伸多長?”謝慧齊想了想道,“至於暗堂別的人手就不給她用了,也不出現在她的面前,等璞兒接手了,讓璞兒決定如何?”

  到底還是要給她些底氣的。

  不把她當家里人看,她怎麼能成為家里人?

  齊君昀見她又提,總算看她了,眉頭也皺了起來,“你非要?”

  “唉,要吧,”謝慧齊語氣柔柔,還把責任往別人身上推,“若是出事了你替我解決就是。”

  齊國公被她堵得半晌都說不出話來,過了半會才道,“那你看著辦罷。”

  說完還是不放心,道,“人定好了,給我看一下。”

謝慧齊也就知道這事成了,點頭道,“好,我知道了。”

  見她此時格外柔順,齊國公吊著眼橫了她一聲,逗得謝慧齊去揪他的眼角,笑著道,“就許我天天為你這個家費神,還不許你為我費費心啊?”

  黑的都能給她說成白的,齊國公也實在不想再聽她講話了,低下頭堵了她的嘴,把她壓在了身下。

  

  齊璞負責蚊兇與姬英的眾多事宜,皇上給了他很大的權力,但同時也讓他忙得團團轉,好在國公府人多,這時候他阿父也讓他隨意支使國公府的家臣,這讓他的事兒都有處可去,有的是人替他做事,有的是辦法解決。

  這時候國公府的人為了在國公爺面前得個好臉和好前程,更是鉚足了勁力圖表現。

  當然這效果也是出來了,他下令下去辦的事,無需一層層遞下去,中間環節也不會有人別有用心屈解其意,或是中途攔截好處,所以這大隊百姓的移居,還有各種糧草作物的遷徒很快就位,當地百姓過去後,連朝廷發的兩身冬裝也先領到了手。

  移民本皆多是在當地苦日子捱不下去了,衝著朝廷給的好處才背土離鄉,本來不安忐忑,但看朝廷許諾的一樣不少,樣樣皆到了手中,房子有住,肚能飽腹,穿的也不少,就是讓他們多干點活,他們也是情願的,且朝廷已說開荒的地最後也是要落到他們手上,分給他們的,且多作多得,百姓們也就老老實實地干得起勁,也都因著好處不少,連偷姦耍滑的人都沒有幾個。

  朝廷在十月中旬就收到了蚊兇,姬英兩國已開墾荒地近五十萬畝的消息,遷去的八萬大忻百姓已開始要打油棚,給地裡施肥,準備起明年春小麥的事宜來。

  這不過兩個月的事情。

  等到明年春小麥一下去,各種作物也下地,後年開始,朝廷就可以從老百姓那往回收給百姓的糧了。

  而蚊兇,姬英本地人也還是排外,但也有相當一部份的人向大忻屈服,也加入了當地衙門所統領的開地種糧的行列當中。

  蚊兇,姬英的好消息接連不斷地傳進朝廷,齊璞本身也驚訝於這事的順利。

  這日他傍晚回來,進了父母的院子,跟母親說起這事的時候也是長舒了口氣,“總算並無太大的不妥,當初表哥任命我為戶部侍郎,朝臣也不是沒有話的。”

只是他們都不敢忤逆皇上,更不想得罪他在這個時候為全國調兵譴將的父親。

  “你做的不錯,但還不夠,”跟長子說話,謝慧齊自來沒那麼多的勾勾纏纏,也很簡單地直述,“你能成,一是你有你有表哥,二是你有你阿父和國公府,你自己的能幹也很重要,但沒前二者來得重要。”

  齊璞嘆了口氣,點了頭。

  “明年,明年……”謝慧齊是坐在家裡,但心裡也不比他們輕鬆,“你做好準備,明年去蚊兇跟姬英兩地都呆幾年。”

  齊璞冷不丁聽到這話,愣了。

  謝慧齊也不是跟他商量,而是直述,“很明顯你表哥偏心於你,不管他是為了你父親,還是為了你妹妹偏心你,他都在讓你建功,把一條條路都鋪在了你的面前,娘說的不好聽點,這不是你的能幹,而是你表哥的能力,他當然是好意,為著你和我們整個國公府好,但你這功勞如果拿得太輕易了就不是你和我們國公府的,你得去了當地,讓當地的人知道你的名聲,知道你做的事,這功勞才真正是你和我們國公府的。”

  沒讓兒子說什麼,謝慧齊就伸出手,摸著他的臉接著他道,“你小時候最灑脫聰明不過,又靈氣十足,我總也覺得你總跟別人不一樣,但也因著我們太偏愛你了,你也總覺得自己什麼都懂……”

  齊璞皺眉。

  “我知道這話我跟你說很多遍了,但兒子,你這其實也還是在自視甚高,你還有少年心性,這是好事,但也有壞處,你還需要去外面磨一磨,離開我跟你阿父,自己出去磨一磨。”謝慧齊說完,自己也是有些怔忡。

  她也是再次明白了誰的人生都沒有捷徑可走,你總以為有些事你躲過去了,但到了人生某個階段,你卻發現那些你以為躲過了的事避無可避,還是發生在了你的身上。

  她也總以為說教的多了,兒子就可以避免許多不必要犯的錯誤,不必去挨人生中那些要經歷的陣痛,少受些苦,但最終發現還是不行。

  “我得去啊?”齊璞徵徇地,小聲地問。

  他已是知道他是要去的了,就是還是想問一問。

  “嗯。”謝慧齊彈了下他的鼻子,笑了起來,“去吧,離開我們,你看看你能做到哪一步,看能不能讓你阿父真正為你感到驕傲。”

  齊璞這次全然怔忡了下來,許久後,他在母親的眼睛裡點了頭,道,“我去。”

  說罷,他又再道,“我去。”

  他也想看看,離開他們後他能做到哪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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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4
發表於 2016-8-30 12:46:25 |只看該作者
☆、第303章

  林府那邊很快就穩了,林夫人再來國公府,謝慧齊對她也如之前一般。

  說來林夫人也確是聰明的,謝慧齊從不提你府我府之事,見面了也只是問聲安好,林夫人在試探過後就再也未曾有過第二次。

  她再進國公府,國公夫人對她一如從前,微微笑著與她說笑,不會特別親熱,但也不至於生疏,依舊溫和有禮,林夫人也是心下一怔之後也亦如以前,都當事兒沒發生過一樣。

  只是等私下見了女兒,她握著臉色甚佳,氣度儀態甚至比以前還要從容不迫的女兒,怔忡了半會才道,“我就從來沒有看懂過你婆婆過。”

  母親也是溫婉的婦人,操家也是有道,一生尊夫教子,父親與她也是一生恩愛,未曾做過什麼真讓她堵心的事,在林玲眼裡,一直縱著她,給她最好的母親是萬般的好。

  而母親與嫂子這兩三年間所忽略的東西,林玲也覺得自己是有的,家中從門可羅雀到門庭若市,她也曾暗自為此欣喜得意過。

  誰不願意被人喜歡擁戴呢?

  只是他們家熱鬧得過快了,快得讓他們都沒時間發現那些熱鬧底下的暗潮洶湧,只顧著享受那些未曾有過的尊榮喧嘩去了。

  林玲跟了婆母一段時日,也從她身上學到了許多,很多能讓他們以前林府激動或者操心一天數天的事兒,到婆母這,也是雲淡風輕的一個額首,這並不是說婆母心中沒有思量,也沒有計較,只是這些都極正常,沒必要驚天動地,更沒必要呼天喊地,咋咋呼呼。

  林玲自個兒也是想明白了,當主子的,一府的下人看著你,你這裡一點小事,在他們那就是天大的事,你要是都慌了,他們只會像散沙一樣散得更快。

  主子們再高貴看不破,至少他們看不破,也不需要旁的,只管站在一邊待命就是。

  “娘,婆婆對我很好,”林玲回握著母親的手,“您別擔心我。”

  林玲是聰慧的,也知有些事是不能再與母親說了,母親有母親的事要心煩,她也有的她的,她所能做的就是讓母親不再為她擔心,而她努力在國公府站起來,這樣還能幫襯著家中一點,“長公子對我很好。”

  這點是林劉氏最欣慰的,她雖也看得中國公府門第,但真放心女兒嫁進來,何嘗不是看在小國公爺對她一往情深的份上。

  在林劉氏眼裡,只要小國公爺認定了女兒,這國公府裡,就有女兒的一席之位,她欣慰地點頭,“他未跟你離心就好。”

  小國公爺對她好,林劉氏是很肯定的,出事後的第二天,齊璞就來了林府,這段時日來,也上門來跟老爺喝過一次酒,翁婿倆還說了一下午的話。

  女兒的大哥在朝廷中與小國公爺也是日日見面,還替他辦過幾次事,郎舅倆並沒有因此生疏。

  小國公爺就是她女兒的底氣,林劉氏每想起一次都還是慶幸努力替女兒成了這門親事。

  “嗯。”林玲微笑著點頭。

  婆婆跟母親教的是不一樣的。

  母親心裡,終歸所有的一切都要靠男人。

  婆婆跟她說的皆是你得自己站起來,你自己的才是你自己的,你能好好愛自己,你重視珍愛自己,你愛的人也才會重視你真正想要的,而永無止境的索取多了,任誰都會疲憊的,也沒有誰真正無所不能永遠成全你。

  林玲的心確是偏著母親的,因為婆母也說,在她的親生女兒那,她女兒的心也是偏著她的,這沒什麼不對,生養之恩確是大於天——別人若是這麼說,林玲是不信的,但出自婆婆的口,林玲卻沒有虛偽地表衷心。

  “娘,”即便林玲已經跟之前呆在府裡的那個母親的小女兒不同了,但她還是靠向了母親那並不強壯,卻讓她依靠了十幾年的肩,她抱著母親輕聲道,“讓您為我費心了,我知道在你心裡,哪怕哥哥才是那個給你養老送終的,我也並不比哥哥在你心裡的份量輕一分,我知道您是為了我,才上國公府來……”

  她知道母親並不是太喜歡見她的婆婆。

  可為了她,再不喜歡,她也還是來了。

  林劉氏被女兒說得淚眼婆娑,悄悄地別過了點臉,假裝不甚在意地抬起手拿帕擦了下眼角,隨即拍著​​女兒的背,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我都知道的,”林玲說著也是眼紅了,“我也知道這些日子你在家裡,肯定是為我吃不好睡不下,您心疼我,我知道的,我也心疼您,所以這日子我會好好過的,我還想著日後還有時機能報答您,而不是讓您一生只顧著為我擔憂費神。”

  她也想母親一想起來就安心,也想成為她的依靠。

  林劉氏本來藏著的眼淚一下子就掉了出來,抱著林玲哭道,“我的兒,我的寶兒啊……”

  女兒就是什麼都不做,有她這句話,她這一生都滿足了。

  “不,不,不,”林劉氏抱著女兒連著聲道,“兒啊,娘為你做什麼都是心甘情願的,再為你多做些,我也是甘願的。”

  林玲見母親都哭了,抬起頭來為她擦眼淚。

  她眼睛裡也是有淚,這時候卻笑著為母親擦淚道,“真好,娘,我現在的這個家很好,我會好好地在這個家站著的,您自己在家裡頭也要好好的,要看著我活得比誰都好,也要等著,等我孝順您,我知道現在家裡難,您要做的事,要面對的人都挺難的,難的時候您就當全都是為我罷,女兒對不住您,就是嫁出來了,還是要您再為我費心,我也只能等以後再報答您了。”

  林玲為她擦淚,林劉氏反而哭得泣不成聲,抱著女兒喃喃,“你長大了,你真的長大了。”

  女兒長大了,知道母親的苦,也知道心疼母親了。

  吾家有女初長成,原來是這般的滋味。

  

  寶豐六年的十月,外派的官員已陸續全定,但京中的熱鬧更是勝過之前——大忻唯才是任,更多的人都往忻京來了。

  甚至有地方大世族的子弟來京遞帖朝主考官的人家磕頭,只求能參加朝廷已定下的明年三月末的春闈。

  明年的春闈的主考官,齊國公並不在此列。

  一得知京城新的紛擾是求明年春闈的名額,因朝廷下令,明年春闈的前五百才能進興邦苑,國子監也為這事都鬧起來了,各個祖上都能說得出三四代來歷的名門望族之後為了國子監進考的三百名額在國子監這種地方大打出手,風骨儀態盡失,謝慧齊這天一得信,知道主考官們的三閣老府和休王府家宅都不得安寧,天天都有人上門遞貼磕拜,進不了門還守在門邊攔人,面對晚上回來的丈夫,覺得這男人實在是讓她太省心了,在旁做小俯低地伺候著他用了膳。

  這頓晚膳謝慧齊未跟兒子們用,是專與他一道用的,齊君昀見她殷勤地伺候著他用膳,也是冷笑了一聲。

  不過,為了她這份殷勤,他下次不妨也還是替她省事些。

  國公夫人深諳其夫心理,夜晚就是他胡作非為也全都應了他,顯得分外的縱容,讓國公爺歡愉了一整個夜晚,到了近清晨,才在她的懷裡精疲力盡睡去。

  給足了好處,他才惦記著下次。

  也才會不用她說一個字,他都要絞盡腦汁想著怎麼討好她。

  

  忻京的人越來越多,朝中的事便也越來越多。

  一月的禁足令後,齊國公府就是不開門迎客也不行了。

  國公府的屬臣在這些年間遍布各地,往年不少人都會來京到齊國公府來請個安,哪怕見不到主子,也會在府門前磕個頭。

  主子見不到,但心願也總能傳進去。

  這就跟緊閉的大廟門前拜不到菩薩,但來了也得在廟門前表達下心意磕個頭一樣。

  次數多了,即便不是國公府的門臣,有人也會鬥著膽來拜一拜,裝一裝,真假魚龍混雜。

  但國公府能屹立這麼多年不倒,國公爺就是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一樹獨幟撐起這麼大的一片天,多數還是靠的依附的門臣。

  謝慧齊對這些人不是誰都見的,但私下,她每個都是打理過的——真正的每一個,為此她耗費了她很大的心神。

  她這裡全都是備了檔的。

  如今這升官發財,壯實家族的當頭,她要是什麼門臣都不迎進府來,那才是給國公府拖後腿了。

  你不給好處,誰人給你辦事?

  誰家都是要養家糊口的,為你拼命,不過是想得到的更多罷了,這個時機捨棄了他們,來日他們捨棄了國公府也不為怪。

  林玲禁足令一解,國公府要見人,她要見,林玲更是要見,遂在來日就要開門迎客之前,她這日一早,等國公爺一去宮裡,她難得的就吩咐了人去青陽院,讓長公子夫人來她院裡。

  在見人之前,她還有許多事要與林玲說道。

  謝慧齊這段教了林玲許多的東西,但這一關頭教的才是至頭重要,是國公府未來的女主人必要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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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5
發表於 2016-8-30 12:49:57 |只看該作者
☆、第304章

細細叮囑的有眾多,如誰家的夫人甚麼來歷,什麼品性,都是要說道一二,這個說的多,剩下的不過是少說多看,或者就不說只看。

  謝慧齊也不是這等關鍵時刻不讓媳婦出言,而是新媳婦畢竟只是新媳婦,齊璞還未承公爵之位,她還不是國公夫人,不能代表這個國公府,她話說得多了,來說事的門臣夫人因身份不會失禮,但私底下難免會有所嘀咕,也不會覺新媳婦有多厲害,想的無非是諸如她不沉穩之類的。

  林玲對她倒是乖,但謝慧齊也知道,她骨子裡也是有些天不怕地不怕的,不怕事是好事,但也得看場合,弄巧成拙就於她以後有礙了。

  這時候媳婦靜靜在一旁看著,也是讓諸位夫人過個眼場,心中有個數,媳婦若是聰慧,心中也有得是思量的。

  謝慧齊抓著緊要的與兒媳說了,又讓麥姑她們細細與她羅列每家長短,與國公府的關係。

  在謝慧齊這裡,門臣夫人的遠近,皆是從其丈夫的政績和人品這兩方面來定的。

  拼夫的季節又來了。

  這隔日要見的人,也是把送選好了,自從江南官變後,國公府的新門臣也多了眾多,謝慧齊打算頭三天只見有些年頭了的老門臣之家。

  宮裡那裡她也朝女兒送了話去,讓她這段時日不要回府了。

  這等時候,還是宮裡歸宮裡,國公府歸國公府的好。

  這第一個見的還是扈家,扈大夫人本來七月國公府長公子親事後就依其夫之令帶了最小的小兒子,和長孫去了江南,沒兩個月,京中外派官員名單一下,國子監空了一小半,扈家老爺一思忖,就讓長子趕緊把孫子和曾孫都送回來,遂扈大夫人沒回來,是扈家老太爺帶著孫兒和曾孫們來見國公夫人來了……

  扈家的拜帖上是攜小來請安,謝慧齊是知道是扈家老太爺帶人來,但看到老人家帶著一長串高矮不一的大蘿蔔條和小蘿蔔條來,一來就是十幾個,一群人浩浩蕩盪一進來,她就笑了。

  她一笑,底下的人也是低頭掩嘴悄悄樂。

  “給夫人請安了,給少夫人請安了。”有那活潑的,就已經叫嚷了起來,說話中時,就有一個矮個的蘿蔔條在人群中跪了下去。

  他這一嚷嚷可好,見有人拔了尖,扈家老太爺的那群孫子和曾孫不甘於人後皆請起安來,廳堂中一片此起彼伏的請安聲,活潑得很。

  扈家老太爺一臉的不好意思,站在前面也是要跪,只是剛作勢要跪,被謝慧齊身邊的麥姑趕緊扶了起來。

  “坐。”謝慧齊指著下首的首座,哭笑不得地讓扈家老太爺坐。

  這扈家老太爺,她也不知怎麼說才好。

  國公府有點什麼小事,逢年過節的,這老太爺就不怕麻煩地來請安,出了大事要站隊了,他倒是什麼都不吭一聲。

  但扈家這麼些年地就是讓他這麼圖謀著,也圖謀著出來了。

  扈家大爺的江南四州總督之位只要坐得穩當,不要像張異那般地折了,這以後的三殿閣老之位也是有扈家一席的。

  以後未必會比國公府差。

  “都站好了,懂點規矩,別在夫人面前吵吵嚷嚷,都把嘴閉了,給夫人跪好。”扈家老太爺板著臉作勢訓斥了孫子和曾孫們一句,又回過頭,笑得滿臉的褶子​​地朝謝慧齊道,“夫人,我們家都好久沒來跟您請安了,知道您見客了,我就帶著這些小的們來給您磕個頭來了。”

  他話一畢,把嘴閉好了的扈家孫輩們就磕頭了。

  謝慧齊一看這些大小蘿蔔就知道他是乾嘛來了,國子監人數不少,但今年出去了一批,明年春闈後又得出去了一批,挪出了不少坑來放蘿蔔了……

  扈家也是有兩個小子是在國子監的,但今年已經定下外派了。

  扈家也還是有兩個名額,但看扈家老太爺帶來的人數,這兩個名額肯定是打發不了他了。

  謝慧齊也是知道國子監空位多,便宜了別人不如便宜自家人,扈家老太爺她也著實不討厭,她便笑意吟吟地看了老太爺一眼,又看了看那些依著大小依次跪在前面,跪面了三排的扈家孫輩們,笑著與扈家老太爺道,“老太爺家真是人丁興旺啊。”

  “哪裡,哪裡,是夫人貴言。”老太爺坐得近,心裡也舒服。

  他見國公夫人的次數也不多,但國公夫人對他還是親近​​的,他也知道在國公府面前自持身份是沒用的,他一把老骨頭了,也不怕丟人,趁活著的時候能給家族多佔點好處就多佔點,如此扈家也才能一直興旺發達下去。

  “您看看,看哪個順您眼點?”扈家老太爺也是知道國公夫人是不太留客的,見客的時辰也短,這也是抓緊了時機就道。

  帶兒孫們來見禮,他是跟國公爺說過的,國公爺也說了讓夫人先見見他們,因著他是老家臣,許也是可憐他一把年紀了,年近八十的人還得為家中費心,還提點了他幾句。

  謝慧齊是個不太喜歡兜圈子的,她也尊重利益,只要夠格的人開了口,她當然也是相應的會給出她能給的。

  她這時看了一眼那群大大小小的蘿蔔條,見扈家老太爺的話一畢,這些大的小的們都抬起臉來,雙眼爍爍地看著她,臉上都發光了,她也是好笑不已。

  扈家的孫悲們也真是活潑,生氣盎然得很,老太爺如此,兒孫們如此,可見以後他們家的興旺。

  因著這一張張希翼的臉,謝慧齊給他們多加了一個名額。

  國子監的事,國公爺也是給她透了底,他們國公府有六十個的私額,還有四十個,是要從各大地方舉薦上來的人中選。

  那四十個是國公爺的事,六十個就是她的事了。

  “老太爺,我知道您的意思,”謝慧齊朝他那邊靠了靠,笑著輕啟了嘴唇,“本來我這裡是只能給您五個的,但您孫輩們討我眼緣,我給您多加了一個,至於要送誰進去,還是您定罷。”

  扈家老太爺一聽,本還心下一凝想要再琢磨下,但一想國公府現在家臣多了那麼多,想求上門來的絡繹不絕,他這是從兩個加到了六個,聽夫人的意思,五個才是給扈家的,現下多了一個已是好事了,見好就要收,一想,他當下就扶著椅子要給磕頭了,“多,多…… ”

  他一起身,就又被麥姑她們扶下了,“扈老太爺,您好好坐著。”

  “坐著。”謝慧齊也笑著說了一聲,身子坐了回去。

  “多謝夫人。”扈老太爺感激涕零地道。

  一看老太爺都感激上了,扈家孫輩們的臉更亮了,眼睛唰唰地往謝慧齊看來,看得謝慧齊好笑不已,眼睛都彎了起來。

  扈家孫輩們跟他們家老太爺一樣,倒也是從不掩飾他們對想要之物的渴望。

  

  扈家之後是幾個老家臣,緊接著是京中的許,江,劉這些得勢的家臣們,謝慧齊這一天見了十拔客人,連午歇都沒歇,見客去了,天色近傍晚的時候也是疲了。

  就是媳婦那她也沒力氣說什麼了,讓她回去歇息。

  這日齊望早回來了一些,這廂客人剛離府不久,他就進了家門,連衣裳都未換,就直奔了鶴心院。

  謝慧齊看到三兒早早回來了,眼睛裡全是笑。

  這時伺候的綠姑也是趕緊上前,讓媳婦子們去隔屋拿三公子的衣裳,她這廂給三公子解披風和外袍。

  丫鬟們也趕緊是打熱水去了。

  齊望頭對著靠著軟椅歇息的母親,也不說話,就是雙眼亮晶晶地看著她,眼睛裡也全是笑意。

  等到洗漱好了,衣裳也換了,齊望就走過去跪到母親的跟前,把手放她膝上,笑著道,“你今日累著了罷?”

  “你是專程回來看我的?”

  謝慧齊有點疲,但嗓子還好,也沒啞,她帶著笑意一說,見母親滿臉的笑,聲音也如常,齊望更是笑了起來。

  “是的,我心疼你呢,回來看看你。”三公子握起了母親的雙手,笑看著她,“知道你好,我心裡就好過了。”

  謝慧齊笑著抱了他的頭,把他拉了起來到身邊坐下,靠著兒子已經不再單薄的肩膀,笑著笑著就噓唏了起來。

  歲月可真是殘忍,但也真是溫柔。

  “等會我把你小院子裡的那些花草修剪下葉子,你看行嗎?”三公子在母親的耳邊輕聲耳語著,“我差了齊舊去跟阿父送了話,讓他早點回來,你說我做得好不好?”

  好,當然好,她這麼累,肯定是要他回來瞧一瞧的,要不都不放在心上。

  謝慧齊握著兒子的手,難掩笑意地點頭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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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6
發表於 2016-8-30 12:51:14 |只看該作者
 ☆、第305章

  “三公子啊……”謝慧齊握著兒子的手,言語間皆是無法掩飾的笑意。

  “嗯?”

  “你想娶個什麼樣的媳婦呢?”

  三公子想了想,他到年紀了,也該開始說了,別人家十五歲的兒郎這個時候成親的也多的是,尤其朝廷現今唯才是任,京中的達官貴人們只要家中有兒郎的還未成親的都被盯上了,他家他倒是沒聽說什麼,但想來也不能免俗,他也沒有抗拒,道,“你先替我多看幾個,多選兩個,爾後我再來挑個喜歡的。”

  “不自己?”謝慧齊抬頭看他。

  “不自己。”

  謝慧齊慢慢收攏著手中兒子修長帶著薄繭的手指。

  她這三兒子啊,看起來跟靜止的水面一樣溫和無害,但他的心思卻是幾兄弟之中最周密的,他從小情緒波動就不大,看起來慢吞吞的,實則是他無感,從天性來說就近乎理智,很難有人撼動他什麼。

  “你應該見過不少姑娘家了,就沒有特別中意的?”謝慧齊慢慢地問。

  見確實是見過不少,家臣家的,朋友家的,同窗家中的,皆有。

  “阿娘,”三公子伸出手,抱住了母親的腰,低頭看著她的臉,溫和地道,“你替我找個跟我差不多的。”

  “什麼叫差不多?”謝慧齊淡淡道。

  “就是能安安靜靜跟我過一輩子的,不會問我為什麼的,就像阿父有事忙起來許會連多看你一眼都未必沒空,你也不會找他問為什麼一樣……”齊望看著母親怔忡的臉,微微笑了起來,“阿娘,學海無涯,我沒時間教導妻子何以為妻,也沒心思聽她哭啼埋怨,更無法娶了她,就要背負她家族的興旺,阿娘,你替我找個差不多的,她適合我,而我也不會辜負她太多的。”

  他不能娶一個需靠他來奠定家族地位的,他既然無法成全,那還不如一開始就避免。

  齊望說得悠悠閒閒,謝慧齊卻一片啞然。

  她知道他的意思。

  但這樣的閨女,哪找去?

  就是找個普通的百姓家的女兒,那百姓家還指望靠著他飛黃騰達。

  三兒子的看似沒要求,卻是最高要求了。

  謝慧齊這下離開了他,坐直了,半低著頭尋思著,看從腦海哪個角落能不能擠出這麼個人來。

  齊望也不急,這時候接過綠姑遞過來的小米粥慢慢地喝了起來。

  齊君昀回來的時候,就看到這母子倆坐在一塊誰也沒理睬誰,等三兒起身給他請安讓位後,他坐了下去,問兒子,“怎麼了?”

  “孩兒給阿娘出了個難題。”齊望在下人搬過來放在父親身邊的椅子上坐下,看著父親接過帕子擦手,他頓了頓,看了眼他母親,見她還是微皺著眉頭一臉的思忖,他也是失笑不已。

  齊君昀瞥了他一眼,問身邊他回來了都不吱聲的女人,“怎麼了?”

  謝慧齊心不在焉,拿過他手中的帕子給他擦手,“我們家要是多個像謝二郎的,你替我打死不?”

  齊國公伸著兩手給她擦,不動聲色淡淡道,“替你打死。”

  國公夫人這才因他的話高興起來,回過了神來,把他們家三公子的要求說了。

  三公子在旁聽了微笑不停,仔細打量著手中的扇子。

  “我尋思半天,都沒尋思出來一個他所說的……”即便最愛三公子,國公夫人此時還是對他難免有所埋汰,“除非娶個尼姑。”

  “孤女倒也可,”齊國公卻接道,“無親無故的,跟你愛子也確能安安靜靜過一輩子。”

  “那他哪看得上?”謝慧齊無奈,“孤女怯弱,本無所靠,嫁了個夫君還不讓她靠,豈不得日日以淚洗面?”

  “翼雲夫人似是還行?”齊君昀記得表弟家那位夫人看起來不顯山露水,但持家有道,谷府這麼多年在她手中可是一樁事都未出過,就是翼雲鎮壓江南那段時間離京,谷府那邊也不是沒有壓力,但谷府一直到翼雲回來也未出過什麼事。

  “那可是表姐花了大心思尋來的……”謝慧齊哭笑不得,“你當是想要一個像表弟妹那樣的,大路邊就有等著的讓咱們撿啊?”

“那你不花大心思尋尋?”見她拿了擦臉的帕子,齊君昀湊過頭去,等她擦好才接著淡道,“你不是說你三子是你心尖尖上的人,即是心尖尖上的,那就多花點心思罷。”

  在旁的三公子實在是忍不住了,趕緊低下頭,拿手遮了遮嘴,把忍不住的笑給攔了。

  謝慧齊又是啞口無言。

  真是,與其讓他回來堵她的嘴,還不如他累慘了回來躺倒就睡,不礙她的眼的好。

  “你就是這麼對我的,”國公夫人也不是良善的,不過即便是抱怨,她也是溫溫柔柔,慢慢悠悠,“我在家累一天了,你就回來跟我鬥嘴,還堵我的話,主意都不給我出一個。”

  “不都說了,替你打人了。”齊國公依舊有條不紊,只是說著時嘴角勾了起來,笑意無法掩飾,這時候他又低頭,把她鬢邊散落的小縷黑髮別了別,靠近她輕聲道,“算了,讓他自個兒煩去,咱們不管他。”

  三公子在邊上差點笑出聲來。

  他阿父又哄他阿娘別管他們了。

  謝慧齊這時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把他的臉推開,也是沒辦法地嘆了口氣,“看著辦罷,還好,他大哥成了,他晚一點便也罷。”

  齊國公是結冠之後才成的親,他成親遲,現長子也是成了親,對下面的兩個兒子在此事上是不置可滯,便也點了頭。

國公府大門一開,國公街就沒消停過,來來往往的車馬滾過石板街,偶聽不馴的馬兒長叫,北風再一呼嘯,忻京冷洌的冬天無聲無息地漫佈在了這塊土地上的每一處。

  天氣寒冷,忻京這時候卻是再熱鬧不過,連嚴寒都吹不散忻京的喜氣洋洋。

  說來長哀帝過逝也快五,這五年說來也不過眨眼的功夫,忻京卻與他在世時的那個忻京完全不一樣了。

  這日謝慧齊出門跟谷芝堇前去歸她所有的山莊的道心觀有事,在馬車中聽聞外面喧鬧的動靜也是心中一動,讓車夫繞去京中最繁榮的街道走一圈。

  馬車是特意裝扮過的尋常馬車,她掀了點窗簾看了一路的熱鬧,等到出了城外,與穀家的馬車匯合,等谷表姐坐上了她的馬車,她一開口就道,“京中這兩年變得太多了。”

  災​​年那幾年京中不少人為求生賣出了不少東西來,她收了京中不少的鋪子,宅院,還有各種寶物,其中店鋪居多,加上國公府門下產業也不少,但京中的那些產業在這幾年謝慧齊收了不少到暗處,太打眼的都轉出去租給別人了,而這些店鋪去年的租金就是不少,現在看來,今年帳房來跟她清帳的時候,這租金還得往上漲。

  “嗯,”谷芝堇頷首,“你不愛出門,不知也不奇怪,現在西門那邊往裡去的弄子裡頭的小院子本來到了八十兩一年,說明年年一過頭,要漲到一百二十兩了。”

  她在那裡有幾處宅子一直安置著小英的那幾個徒弟幾家,也沒收銀子,不過看那幾家人的心性,看他們蠢蠢欲動的樣子,快要把給他們暫住的住處當自己家的租憑給別人了,她等到差不多也該收拾這些人一通了。

  西門那邊是京城中地價最便宜的地方,謝慧齊記得這麼個地方,因為這是來京的書生最愛去的住處,那邊能住一家人,或是三五同伴的小院子大概三四年前就只是二三十兩一年,三十兩就能租到兩進出的大院子了。

  “一年漲四十兩?”謝慧齊訝異,這漲的簡直就是天價。

  “還有人搶著要。”谷芝堇淡淡道。

  謝慧齊這時發現表姐神情有些不好,便停了話,朝她看個不停。

  “嗯?”谷芝堇見她看著她不說話,摸了摸臉。

  “我看你怎麼有點不高興啊,”謝慧齊湊過去,“堇姐姐?”

  見她叫姐姐,還往跟前湊,谷芝堇乾脆抱了她,把她抱在懷裡,又把她的手貼在肚子上才張口道,“說是有了。”

  謝慧齊低“啊”了一聲,眼睛不由往下看。

  “你姐夫說一個月剛出點頭……”谷芝堇說到這皺了眉,頭往窗子看,尖起耳朵聽了聽,朝對著她的肚子看了又看的表妹道,“你姐夫跟上來了。”

都說了女道觀不進男人,他還要來!

  “啊?”謝慧齊往後面看,馬車隔著,也看不到人,她笑了起來,“今日他是攔著你不許你出門了罷?”

  所以這才不高興。

  谷芝堇冷著臉不語。

  謝慧齊今日去道心觀其實是應谷芝堇之約,道心觀雖然是建在她的莊子上,但這是她借給表弟妹和表姐收留無去處的孤女老寡婦的,往日她是不去道心觀的,哪怕表姐每次去都要朝她送話,她也是難得去一次,還不是那日國公爺一說,她心思一起,所以表姐一朝府裡遞信說要不要跟她去趟道心觀,她這次便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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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7
發表於 2016-8-30 12:51:35 |只看該作者
☆、第306章

  謝慧齊這也是一時興起。

  說來,她三子想找的伴侶,揭開那表皮說起來,他要的就是個靈魂伴侶,但這年頭去哪找一個精神獨立,在自己的世界裡自給自足,對外人無索取,還能跟他琴瑟和鳴的女子?

  即便是她最初跟國公爺最初,不過是他給了她生路,她依附於他而已,就是現在他們兩個人在家里夫妻地位相當,那也不過是他願意給而已,要不然,她也成不瞭如今的模樣。

  三子還是太年輕,國公爺的提議謝慧齊沒辯駁,但也不是太認同的。

  不過謝慧齊對他卻比對長子多了幾分從容,齊璞身上擔著長子的責任,又是小國公爺,他必須要比誰都要快一步。

  而三子未必,他大可慢慢悠悠地走著看人生路,沒必要跑,更沒必要追趕誰,大可慢慢地來。

  她去道心觀也沒什麼大的目的,這還比不上表姐身體的重要,所以話一完,又朝外面道,“車趕慢點。”

  坐要簷上的麥姑低低地應了一聲。

  谷芝堇臉色還是不太好看。

  謝慧齊有些生奇,但也沒多問。

  不一會,余小英就趕上來了。

  趕上來的余小英有些訕訕,打過招呼後,心滿意足地騎著馬走在谷芝堇的這邊,沒過一會,就從窗戶那邊塞了個油紙包進來。

  谷芝堇還不接,是謝慧齊伸手接的,打開一看,是兩張奶餅,謝慧齊嚐了點,覺得還挺好聽的,問身邊表姐,“姐姐,你餓了沒?”

  谷芝堇不說話。

  “我還有點餓了……”謝慧齊撕了半張到手中,把剩下的給她了。

  谷芝堇沒動,等謝慧齊都快吃完了,她才張口吃了一口。

  馬車邊的人像是知道了什麼,沒一會,又遞了個竹壺進來,竹壺上還刻著谷芝堇最愛的懷紫花。

  謝慧齊都快笑慘了。

  她悶聲發笑,笑得谷芝堇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等到吃好喝好,這次換谷芝堇靠到謝慧齊肩上了。

  馬車很慢,去往謝慧齊的這個位於深山里的莊子的路修了很多遠了,路況很好,馬車走得也輕,沒一會謝慧齊都有些發困了。

  “他想要,那就生罷。”不一會,谷芝堇出了聲,不知是在陳述還是在喃喃自語。

  謝慧齊慢慢睜開了眼,偏頭挨著表姐的頭髮,鼻間全是表姐秀發的淺淡清香味。

  她表姐從小就美得極為冷艷張揚,說她傾國傾城也不為過,最難得的是心性也是再強不過,這樣的女人,就是走在絕路上都會艷得發光,讓人印象深刻,這麼些年來,謝慧齊也是看在眼裡,表姐夫是想把她藏在家裡,但又捨不得她在家中凋零,一直都是事情他挑大頭,把小事留給她煩憂,倒把表姐養得嬌氣了些。

  但也僅於此了,她表姐這樣的人,心中豈能無數。

  所有的一切不過是她因為喜歡罷了。

  “嗯。”她做了決定,謝慧齊也就點了頭,道,“那你要多注意身體。”

  這一點,國公爺就比較合符她的心意。

  她身體這些年修養到極好了,但在左讓都暗示他們還可以有孩子之後國公爺就跟她攤開來了說了,說他們孩子已夠,不需她拿好不容易養好的身體再去生。

  但每對夫妻的相處是不一樣的,有人用孩子綁著對方,有些人則無需此道,方式不同而已。

  “唉。”谷芝堇輕嘆了口氣。

  他想要,同時還害怕著,也擔憂著她身子不行,而她懦弱,也想成全他,除了好好保重之外,還能如何?

  “呵。”見表姐嘆了口氣,卻是也把氣吐了出來,謝慧齊明了她的意思,也輕笑出身,不禁拍了拍表姐的腿,安慰了幾句,“你就多擔著些,也別想太多,好好過,多笑笑,他也好過些。”

  餘家姐夫畢竟受自身性格所製,想要個好夫人,想要喜歡的夫人給他生很多的孩子,所以明知憂慮不少,但也還是捨不下孩子罷?而表姐喜歡,也只能跟著他的步調來了,所幸她一直堅強,他挺不過去的難關,她都能挺過去。

  “哼。”谷芝堇哼笑了一聲,但也是笑了出來,冰冷的臉也和緩了許多。

  中途下車用膳,余小英過來扶他夫人,等他夫人拿帕子拭他脖子後的冷汗,余小英不禁笑了起來,被趕去換衣裳也是回頭頻頻看她。

  谷芝堇就等在原地,一直到他消失。

  

  道心觀跟謝慧齊想的有些不太一樣,她是瞞了身份去的,她沒當自己是國公夫人,那些老幼婦孺的女道士對她恭敬有禮,但也不過份打擾她。

  十一月底的天還是冷了,不過謝慧齊在觀內走了一圈之後還是帶著下人們去爬了山,去高山上打量下她的莊子。

  她今日來道觀的,便也沒別山莊的管事打招呼,也沒想過去。

  山莊是大郎二郎手下的一個老將為她打理的,此將年輕時候與家族分裂,戰場上失了一條腿後就回了京城,大郎沒留到家裡,放到了她這裡來,那老將面對外人沉默寡言,為人卻極為細緻,他鉅細無遺與謝慧齊說過自身的情況後,謝慧齊就把他放到這處山莊來了。

  他太細緻,謝慧齊便什麼都不問他,也什麼都信他。

  山莊在這位先生的管理下,是一年接一年的平靜詳和,私下交到她的帳面也不比哪處的莊園差上幾分。

  從高山往下看,冷日的山林顯得冷寂無比,但錯落有致的梯田從上往下看下去也甚是宏偉,不難想像,等明年樹葉發芽,莊稼一栽,又是怎樣的生意盎然。

  “今年過完年,帶由公子過來一趟,也不知他喜不喜歡。”謝慧齊對身邊的人道。

  這處山莊,和這裡的人都是她要留給謝由的。

  這裡的下人可以不聰明,也可以不懂太多世禮,但必須是忠厚忠誠的。

  夫人爬這麼高的山沒什麼事,這些年因小家跟主子兩邊皆忙碌,疏於練武強向的麥姑卻還在喘著氣,她身後除了兩個武使丫鬟已經到了山頂,綠姑她們也剛是堪堪爬到山頂,下面的幾個丫鬟們還在半山腰。

  護衛們倒是早幾步到了,這時候散在各處查視巡邏。

  “夫人放心,由公子會喜歡的。”麥姑趕緊回。

  謝慧齊笑笑不語。

  那個孩子不好說。

  不過不喜歡也不要緊,到時候派國公爺出馬,依那孩子那國公爺的崇拜,估計給他塊廢田他也要當寶貝。

  在山上站了一會謝慧齊就下山了,一到道心觀也是快天黑了,谷芝堇說要歇一晚,謝慧齊也答應了下來。

  隔天谷芝堇走的時候帶了兩個女道士出去,坐了谷家的馬車。

  谷芝堇在路上說是要帶她們去還俗,已在隔州給她們找好了地方,去藥舖當藥師的小娘子。

  以後她們的命,一看自己,二看命運了。

  謝慧齊一回府,當日下午齊潤就回來了,圍著謝慧齊轉了半天的圈,末了怪模怪樣地問,“阿娘啊,你不是真要給我找個女道士當三嫂子罷?”

  “不會,”他娘淡定地搖頭,“不過想給你找個。”

  齊潤當下眼睛就瞪圓,“有這般胡鬧的嗎?”

  “你說呢?”他娘摸摸他的頭,轉頭就對人吩咐,“把小公子拖出去到樹下吊半個時辰,不到點別放下來,嗯,罪名就是對母親出言不順,沒大沒小。”

  齊潤還要說話,但一看她瞇眼,這話就沒說下來去了。

  謝慧齊見他識趣,又摸了摸他的頭,敷衍地道,“乖。”

 是真乖了,沒再亂說話了,要不半時辰得改一時辰。

  對於小兒子謝慧齊是徹底​​死了溫言教之的心了,齊潤太糊塗,對是非根本沒什麼太多的觀念,你不告訴他錯了,該怎麼辦,他永遠都不會知道自己錯在哪。

  

  一進十二月,國公府就開始算帳,扎帳了,謝慧齊這次帶了媳婦到身邊,林玲跟了她幾日,沒幾天就倒下了。

  她連著幾日都沒睡覺,白天算不明白的,就留到了晚上,青陽院連著幾日都未歇燈。

  齊璞有事,也是​​好幾日沒歸家,這一沒回來,媳婦就又出事了。

  謝慧齊倒是知道青陽院沒歇燈的事,但她提醒過一次,見媳婦還是過於努力,就沒再插手了了,之前她已經把過猶不及,得不償失的道理掰爛了揉碎了給媳婦講了好幾次,但她也知道年輕氣勝,道理歸道理,事情歸事情,並不一定做得到。

  妻子生了病,齊璞再忙也得擠時間回來,帶著林玲休歇了幾日,又是奔忙去了,不過再晚也還是知道歸家了。

  林玲病了一次,到了好起來就已是到月中中旬了,這時候謝慧齊差不多把手上的帳都扎得差不多了,開始處理國公府各處人員的功過得失起來。

  國公府十二月的事務是最多的,這時候謝慧齊說是日理萬機也不為過,林玲差過了前十天,後面再跟上婆母的步伐就顯得很是吃力了,大都時候字面上的意思能聽得明白,但婆母處理的方式她卻是看不清門道了。

  謝慧齊差不多一個月就要把齊國公府上下所有的產業,幾千來人一年來的得賞清算佈置妥當,也沒那個時間再跟媳婦多說什麼。

  在婆母的能力之下,就是小產也未擊敗其銳氣的林玲顯得沉默了起來,謝慧齊這時候就沒什麼時間管她了,她是每天忙到晚上回去倒床就睡,早上還得國公爺背著她去園中轉一圈,吹吹冷風才能醒,才能保持一天的精神。

  她全神貫注國公府一家老少大小今年的得失和明年的安排,自是無餘力再去管其他,這時候就是國公爺都不怎麼在她眼裡。

  不過沒過幾天,謝慧齊也是發現了萬事看著她都顯得很茫然的媳婦會從小事做起,如像過問每個莊子每年年底上進國公府的份例,也會找進莊的各處管事詢問莊子來錢的作物,甚至會主動去接見來國公府的各處管事,而不是跟在她後面不知所以然的忙,她聽了下人的報,這心裡也是大大的欣慰。

  不過,謝慧齊也還是接受了國公爺的安排,這一年把女兒和另外兩個兒子的管事從國公府分離了出去,也讓齊望開始掌管他們姐弟的東西。

  國公府太大了,長媳把她的那一份管好,怕是沒個五七年是不成的,打點好小姑子小叔子的了,只是加重她的負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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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8
發表於 2016-8-30 12:52:43 |只看該作者
☆、第307章

  臘月快要過小年之時,謝二郎才帶了謝由回來。

  那廂餘穀去年娶的媳婦也是在小年那日生下了一子,余小英跟谷芝堇親自送了紅雞蛋來,谷芝堇在謝慧齊的院裡坐了半天,半天才憋出了一句“不像話”,也不知道是在說誰。

  余小英又跟哄活菩薩一樣地把她哄回去了,要不然谷芝堇能在國公府住下。

  謝慧齊也是有些想笑,他們生出來的孩子比孫子還要小,這事也就她那姐夫能跟沒事人一樣,泰然處之了。

  小年這天,齊奚要帶平哀帝回來,她之前就朝府裡遞了信,說要在府裡住個三五天。

  一年到頭才休沐這幾天,謝慧齊明知於禮不合,究竟還是偏心,還是硬著頭皮頂著齊國公的皺眉把這事應了下來。

  宮裡一大早,平哀帝就起來了,在宮門圈轉了兩圈,都沒等到二小姐來,他就去路上迎,這都走到一半了,總算把人迎回了他宮裡。

  給國公府的禮物內務府早打點好了,齊奚這廂去長樂宮也是把平哀帝要帶過去的東西過一遍目,這次畢竟是小住,要帶的東西還是有的。

  “要看的書就不帶了,你要看什麼,我帶你去阿父的書房。”齊奚在路上挽著他的手說。

  “給我看啊?”

  “給,不給我也悄悄帶你去。”

  “你阿父最近很不喜歡看到朕。”從不跟小表妹說朕的平哀帝這時候連朕都出來了,最近被國公爺冷眼盯多了的人有些後知後覺的後怕起來了,小聲嘀咕。

  他跟國公爺生扛的時候,他就不太記得國公爺還是他岳父了,兩人政見有太多不合之處,平哀帝很難一直對他的表伯父和顏悅色,平哀帝最近大聲說話的次數比他前面將二十年的次數加起來還要多上許多次。

  皇帝嘀咕,齊奚卻要笑不笑地瞥了他一眼。

  別以為她不知道他有多歡喜跟她阿父吵。

  吵回來心情愉悅,還能多吃兩碗飯。

  見小表妹笑著瞅他,平哀帝也是摸摸鼻子,笑而不語了。

  國公爺再不喜歡他,他叫他進宮,還不是得進宮?再恨不得把他的腦袋拍書桌上罵他鼠目寸光,他不懂的,還不是得手把手教他?

  平哀帝是真真喜歡這樣對待他的齊國公,也就是這樣的齊國公讓他明白,以往那個對他疏淡的齊國公是有多克制有禮。

  “等午膳後歇好,我就帶你去鶴心院,我帶你去給娘小院子裡的小花房看看,你到時候替他們修修葉子,別剪狠了,那個是齊望三不五時表衷心的,沒什麼多的可給咱們剪的,剪壞了就不好了。”齊奚頓了頓,又道。

  “好。”

  “到時候母親要給你賞,你看我眼色行事。”

  “嗯?”平哀帝側頭看她。

  “我想要阿娘那對藍花瓶好久了,回頭得回來就給你放書房裡頭。”齊奚笑著道,“那是我寶丫姑姑特地從江南瓷鎮找師傅燒給她當壽禮的,她平時寶貝得不行。”

  平哀帝默然。

  這似是有點不太好罷?他們平時都要絞盡腦汁怎麼討好她娘了,還奪她所愛?

  “阿娘有兩對呢,”齊奚知道他在想什麼,笑著道,“還有一對收在庫房裡堆灰,我們把堆灰的那對討來就好。”

  平哀帝還是默然。

  齊奚見他不敢說話,斜眼看他,“你也未必能討得著,到時候看看再說罷。”

  覺得自己此時有點一無是處的平哀帝又摸了摸鼻子,誠心道,“你放心,我會為你討來的。”

  “嗯,還是哥哥好。”齊奚又歡歡喜喜起來了。

  哥哥總算有了點用處,平哀帝的嘴角又翹了起來,頭時不時地往她臉上偏,一直看著她沒放。

  

  皇帝要來,國公府也沒太大變化,不過小年到過年這幾天送年禮的人是不接待了,外人不再允許進府。

  齊璞本就在禁衛軍呆過,所以內務府的禁衛軍一到,由他跟著暗堂的人一接洽,皇帝那也就能掌握自己確切的安全。

  國公府做事無聲無息,皇帝來了也是自在。

  謝二郎父子從西北迴來,謝由小黑臉上被凍了兩個紅嘟嘟出來,成為了齊國公府最醜的孩子,他本來也沒發覺這事,就是有天被齊國公抱到鏡子前擦頭髮的時候打量了一下鏡中的他跟齊國公,等到謝慧齊給他臉上塗膏脂時,他就不再像猴子一樣溜出去了,反而坐得端端正正的,小手整齊放在膝上,正襟危坐讓母猴子給他塗那香噴噴的只有母猴子才塗的東西。

  齊潤極為喜歡他這個小弟,在謝由面前找到了當哥哥感覺的小公子就天天帶著比他還小的小公子出門玩鬧去了。

  齊國公府這幾日不見客也說得過去,畢竟是過年了,規矩是誰家都不能往別人家跑的。

  齊國公這一年來從江南奔波回來又忙於事務,本想著這幾日好好休歇會,即便是這樣皇帝還是跟到他家裡來了,所以小年這天,國公爺也半冷著臉,對誰都愛理不理的,話也沒說幾句,末了還是這夜謝慧齊帶著他回老鶴心園住了一晚,第二日齊國公才開始帶著平哀帝一塊“玩”,允許他跟著他屁股去書房跟是武堂消磨時日了。

  齊奚也算是能候在母親身邊坐一會,好好當她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嬌嬌女了。

  家裡有了長嫂,齊奚也不管府裡的事了,謝慧齊任她清閒了兩日,就也打發了她去跟著齊望整理他們的院子。

  齊奚笑嘻嘻地去了,回頭又從他們的庫房尋摸了不少好東西回來,整理好初一上門的表弟表妹,還有表外甥這些人的打賞來了。

  她把兄弟仨個的也都理好了,齊潤回來聽說家姐還幫他的忙,抱著她的腰就不放,撒嬌道,“你真是我的好姐姐,好姐姐……”

  謝慧齊在旁聽了連白眼都懶得翻一個,小兒子太愛記仇了,按她修理他的次數,她這輩子是不可能聽到他抱著她喊一聲好阿娘了。

  不過,她也不羨慕就是。

  齊潤抱著姐姐膩歪完,見母親無動於衷,就朝她扮鬼臉,還要拉謝由,“弟弟跟我走,我們玩去。”

  謝由在外邊玩了一天,這時候朝他搖搖頭,他坐在專門鋪給他坐的毛毯前拿著他的刀子的刀柄砸著核桃,砸碎了挑塊好的,就給坐在他後面椅子上的母猴子遞去,碎的就塞自己嘴裡。

  “找大哥玩,你也不去?”齊潤問。

  謝由還是搖頭。

  “找三哥呢?”

  謝由睜著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著他,手中準確無誤地繼續砰砰地砸。

  見他手上動作不停,引誘不成的齊潤撇撇嘴,“那我去了。”

  說完風一樣地跑出去了。

  齊奚跟著走了幾步,在他身後笑著道,“慢點兒。”

  再回首,見她阿娘揉著腦門,臉上還有笑,齊奚回去收拾著桌上的帳冊紙薄,又笑道,“阿娘,你就饒他幾天罷。”

  都要過年了,放他幾天好日子過罷。

  謝慧齊哼笑了一聲,接過地上小猴子遞的核桃放入口裡,笑而不語。

  不過這小的跟大的一樣,看來也是不能老放在身邊了。

  得到的太多了,也就不知道來之不易。

  

  年一過,京城的熱鬧還更甚辦年貨的那幾天,江南那邊有好幾個大商隊進了京城,帶來了大批的貨物,一船接一船的貨物運入京城各大商舖,東西比以往的精美,價格還要比以往的要多,價廉物美的東西受麼了京城所有人的追棒,還有不少新鮮東西出來,即便是大戶人家也會讓下人去買來看個新奇。

  逐利的商人是最捨得付出的他們的時間和腦子,還有嘴巴的。

  也有以往跟國公府有生意來往的皇帝也給國公府捎來了不少東西,其中就有肖家的那一份。

  收到肖家的那份謝慧齊本沒當回事,下面的人給國公府送節禮,年禮本是定俗,肖家送來的也跟以往的差不多,但國公爺還是找了人去問個仔細,她得知後也是哭笑不得。

  其實這種事誰也沒提過一字半句,即便是國公府她身邊的人,也沒幾個看出端倪來,肖家的家主也不是那種色字當頭的人,這些年來更是進京來都未曾來過國公府,所以丈夫不注意,她還都不太想得起這事來。

  不過,謝慧齊也還確實對肖家大爺有點印象就是,她見過肖宏朝她望來的纏卷愛慕的隱容眼神,當下她是有些不喜,但後來從此不再登門,安份守己的肖家大爺反倒讓她高看了兩眼,以至於就真的有了印象。

  國公府乾淨,不過是家裡有個國公爺跟她,藏污納垢的京城雞鳴狗盜的事不是沒有,男娼女盜的事更是時不時就要發生一樁,謝慧齊也不是沒被人算計過,國公爺到現在這個年紀這個地位,就是她已經有了震攝力了,但不怕她,想對國公爺投怀送抱的比以前還要多。

  所以看國公爺吃起這莫須有的醋來,暗地裡還要替他解決麻煩的謝慧齊這夜就趴他身上笑話他,“那我是不是也得去清算一下想把我鬥倒的人有幾何?”

  說起來,安婷公主這麼跟國公府過不去,謝慧齊查來查去,最後查到了國公爺的身上來。

  安婷公主的駙馬是幾年前從馬上摔下死的,謝慧齊本是沒把安婷公主當回事的,這公主​​跟京城裡的很多皇親貴族一樣有名無權,就是行事囂張,也囂張不到國公府頭上來,也就無所衝突,如若不是兒媳出事,謝慧齊令人把安婷公主查了個底朝天,也就不知道駙馬死的事情有安婷公主的手筆。

  不過安駙馬也不是什麼好人就是,花公主的錢在外養了外室不說,還在私下友人處笑話安婷公主在私事上的木納。

  謝慧齊也不知安婷公主是什麼時候看上國公爺的,遂今日也是起了心思想從國公爺這問問了。

  “你哪有。”她問,齊國公卻不以為然,他都處理的好好的,不像她優柔寡斷,婦人心腸,有時候還要慈悲為懷。

  “我有,”謝慧齊扯著他的臉,道,“別告訴我你不知道安婷公主的事。”

  現在安婷公主是被軟禁了起來,到底是因她是宗室中人不可能因下面人的指罪就把她殺了,但謝慧齊這裡前幾日還聽暗堂的人說安婷公主的人給國公爺送信呢,只是後來那沾著眼淚的信沒到國公爺那裡去,反倒到了她手裡,那淚箋寫得迴腸蕩氣,情深無悔,要是個多情的看了,不定怎麼憐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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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30 12:53:29 |只看該作者
☆、第308章

  謝慧齊也知道這年些來國公爺給她省了不少事,但凡他管不住自己一點,她要面對的就是大災難,人生又是另一番模樣。

當然,國公府也難免烏煙瘴氣,到不了現在這個樣子就是。

  她笑意吟吟,國公爺也不甚在意,把她的手拉下握在手中,淡道,“無需管她。”

  “哦?”謝慧齊挑眉,笑著吻了吻他的嘴角,“爺,我可記得您老告誡您的兒子們可別小看女人。”

  怎麼換到他手裡,他就要輕視了?

  見她又頂嘴,齊君昀皺眉瞧她,“不是已看住了她?”

  能翻起多大的風浪來?

  他扯扯嘴謝慧齊都能明白他是什麼意思,這時候也是淡淡回道,“她是個沒有什麼權力的公主,但你別忘了,她不過動動手,就害我們沒了孫子。”

  她若是瘋狂地不擇手段起來,豈能無礙?

  她是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但這天下多少大禍是出在眼皮子底下的?

  他們國公府一年一年的洗人,清除禍根,但饒是如此,謝慧齊也不敢說他們國公府的人就沒一個沒有異心。

  任何年頭都有忠心忠誠之人,但多數皆是擇利而棲,他們國公府的下人是比別府的忠誠度要高,更多的不過是他們找不到比國公府更好的主子,更利於讓他們生存的地方,再說背主下場慘烈,也沒幾個人敢犯,但這些都不過是別人出不起更高,更戳中人心的價錢罷了,就如林府的那個媳婦子,一個相公就足以讓她瘋狂了。

  見她又堵他的話,齊君昀一時無話,眉頭皺得更緊。

  謝慧齊笑著去掰他的眉心,還親了親。

  齊國公還是有些不快地道,“你就不能跟以前那樣,事事都聽我的?”

  “哎呀,太熟了,沒那麼想听了……”謝慧齊笑得眼睛都是亮的,說完調侃的話,抱著他的脖子又笑道,“大事都聽你的,咱們家還是什麼都聽你的。”

  “哼。”國公夫人老愛舊計重施,愛說好聽話哄人,齊國公不屑地嗤笑了一聲,把她拉下來吻了一會,間隙間對她有些無奈地道,“這些個事你看著辦罷,我沒心思管。”

  他頂多也就是對那些個別有用心的置之不理,再多的哪有時間心思過問。

  說來,說是防不勝防也不為過,他一直以來也是不想讓她操心過多心中生憂,特地讓屬下人專門去解決這些個罷了,但事情一大,就還是得她插手了,他也不能特地騰出太多時間去處置這等事情。

  謝慧齊笑著點頭。

  這些年來她也不是沒有插手過,只是大多數都沒到茲事體大的地步,她也沒怎麼伸手,對國公爺的很多事情,她是他不開口就不會過問。

  當然他們夫妻命系一體,很多事沒那麼分得清楚,但謝慧齊還是始終對他與她關係不大的事保持著距離,事情要是涉及到她了,她也還是會過問他。

  見她笑個不停,齊君昀摸了下她的臉,嘴角也是不禁翹起,“別跟看熱鬧似的,我到底是你夫君。”

  “看熱鬧才好,你這輩子可還是別瞧到我為嫉妒發狂的樣子才好。”謝慧齊笑意吟吟,不是很安撫地安撫了他一句。

  越看得透的人殺傷力其實越大,她這種知道打蛇要打七寸,殺人知道往人心口捅刀子才痛快的人要是心生妒意,那才是最要人命,最能斷人後路的。

  齊君昀見她嘴角翹得極高,也是默然。

  媳婦再柔順,偶爾也是會笑中藏刀的,不過想想是為他才如此,他也就釋然了。

  他倒是她的每個樣子他都有點喜歡,不好的也挺好。

  

  寶豐七年一開年,京城前所未有的繁榮,大批學子跟商人的湧入讓忻京成為了入夜都喧鬧不已,人群慫動的燈火城。

  在九門當個小隊長的齊潤回家的時辰也是越來越晚了,他需帶人日夜巡城,一連半個月都沒歸家用過晚膳,國公夫人叫人去請他回來賞臉給她請個安,小公子的回復也是沒空,讓她忍著點,別太想他了。

  謝慧齊一聽也是好氣又好笑,但聽小兒子的身邊人道他一切都好,且日益穩重,在九門也不仗勢欺人,在外也是不拿身份說事,只要大方面跟原則性的事情沒問題,她也是不會太管他……

  小兒子要是能一直這麼“懂事”,她倒不太想把他放到京城外去鍛煉了。

  而齊璞這時候也開始為前去蚊兇之事準備,林玲也從丈夫那得知了要去外地就任之事,也開始學起了蚊兇語來。

  婆婆也為她找了會知蚊兇語和的蚊兇女先生進府教她。

  而謝二郎本是過完是年就要歸江南,但臨時又被皇帝之令推遲了下來,這次參加春闈的人有好些個是經平哀帝過了眼的,春闈之後要放到江南去,此事需謝二郎這位慶國將軍也過下目,決定人員,遂謝二郎又得已在京能多留近四個月。

  江南那邊這時候也是正逢新兵入營之時,謝二郎也是又派了他們家幾個親信快馬加鞭趕去,這才放心——江南雖有齊國公府的人坐任總督,但此公到底是一躍升為總督,諸事繁忙,未必能管好招兵之事,為在前期就把好江南精兵的第一個關卡,為總督直任上峰的謝晉慶也只得暫且親為。

  關於江南的兵權,皇帝跟他們兄弟倆下了死令,江南兵權只得掌握在他們兄弟,齊國公府一系的手中。

  現在江南軍確切到了他手中,西北軍最後也只會落到他兄長和林家手中,東北軍現在也是已然快歸他表兄手中。

  謝晉慶對此事並不像兄長那般憂慮,倒對皇帝之令事事盡心盡職,不過他也從不與長姐提起就是,即便是姐夫私下與他談話涉及此事,他也往往是默而不語。

  很多事情謝慧齊也只是局中人,她很覷其自貌但也不能覷其全貌,這時候她忙於府中諸事,所以宮中的女兒又病了幾次之事因女兒的隱瞞,也並不知曉。

  齊奚今年一來就生了幾次小病,但也只是偶感風寒而已,並不嚴重,她也沒怎麼放在心上。

  春闈之後,小舅舅與她來告別,她先是當疼愛她的小舅舅與他來話別,但也未想小舅舅是與她來說事的。

  平哀帝溫尊這一年來的身子一日要比一日好,身子恢復得不錯,即便是政務繁忙,精神也是好的,丰采一日甚過一日,齊奚在宮裡住的久了,也不是沒想過要回家去,但他離不開她,她也只是想想而已。

  謝晉慶在京中呆的小半年很少來見他這外甥女,他也答應過他國師師父,讓人歸人的,命歸命的,但齊奚到底是他外甥女,是一手撫養他長大的長姐肚子裡掉下的肉,就是知道人的只能歸人的,命運最終還是只能歸命運的,他也還是沒順命,跟外甥女道了她以後的命運。

  平哀帝本是短壽之人,他現今多活一年,就要朝她借十年。

  而她本是福祿長壽,福澤後世之命。

  “你要想想,你早走了,你要你阿娘怎麼想?”見她聽後怔忡,看著手指不語,謝晉慶也是悵然不已。

  他明知她不會如他所願,但還是來了。

  齊奚這時候已經掐著手指算完他要跟她借幾年,算罷,見自己能藉他個七八年,也是隱隱笑嘆了一口氣。

  她是個不太願意信命的,但如果是真的,她信信也無妨。

  “小金珠……”見她笑嘆了口氣,謝晉慶閉了閉眼,搖了搖頭,道,“你還小。”

  她還小,有大好的人生還沒開始過。

  要是還沒進宮前,對小舅舅的話齊奚還會想著去怎麼解決,也許還是會放棄他,那個時候,她的嘟嘟哥哥還沒有她的家族重要,更沒有她的家人重要,只是她已進宮許久了,見了他對她的好,他的脆弱與對她的依賴,一切就都已來不及了。

  “小舅舅還沒與他說罷?”齊奚這時候挨著他坐得更近了,微笑著輕聲問她的小舅舅。

  她的宮裡是有他的人的,只是小舅舅說要與她說點事,被她打發出去了,她一直很坦然把他的人放到身邊,他便也不會暗中再派人來,就是她還得想個事來騙他才成。

  謝晉慶聞言不語。

  “小舅舅……”齊奚挽了她小舅舅的手。

  聽她撒嬌,謝晉慶苦笑,低頭看著外甥女嬌豔如花的臉,“還未點破。”

  “那就不點破了,”齊奚原本遙想的漫長未來可能要不成行了,此時竟然沒有不捨,她輕笑著小聲道,“就這樣罷。”

  讓人歸人的,命運歸命運的,本已就是極好。

  至於她的阿娘,她的父親兄弟會因她無論怎麼想,也只能如此了——得到的多的人,注定承擔的痛苦要更多些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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充實自己,愛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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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30 12:56:11 |只看該作者
☆、第309章

  外甥女比他想的還要更知天命,謝晉慶沉默著走了。

  他憐惜外甥女,卻從未想過與長姐提起支字片語。

  這廂謝慧齊送走二弟跟謝由更是忙了起來,齊璞將在朝廷七月的委派中去蚊兇,長媳那頭也是有眾多的事情要學,國公府的事務又全到了她手裡。

  好在她掌管國公府多年,她當家跟媳婦當家比較不一樣,到了她手裡,底下人做事就更要細緻了,九分的心也得提到二盼,出錯的事就要少了,且她行事自有她的方式,按照她的方式來就是,倒也是省事不少。

  這年五月,天氣就開始熱了起來,但京中熱鬧中透著詳和,謝慧齊雖也是忙,但在這樣的氣息中心中也是分外安穩。

  五月中旬,被禁於重牢的韓芸重病將要辭於人世,竟還有使喚得了牢頭拼死傳話過來,說想見一見她,見一見國公爺。

  謝慧齊沒答應。

  過了兩日,謝慧齊聽下面的人說韓芸已亡,臨走前叫的都是國公爺的名字。

  牢頭情深義重,韓芸亦如此,謝慧齊沒瞞著家中國公爺,也沒主動告知,但自有好事之徒想了辦法告知了齊君昀。

  沒幾日,牢頭被查出耽責之罪,被革職查辦。

  謝慧齊得知牢頭之事也沒跟國公爺提起什麼,不過她得知跟國公爺提起韓芸之人的是休王的弟子,她弟弟的師弟,當朝吏部侍郎嚴直,就朝休王遞了話過去。

  休王那頭在當日夜晚給了她回信,沒替那位嚴大人求情,謝慧齊也是舒心了不少。

  跟休王打過招呼,謝慧齊就開始辦嚴直了。

  說來也是頗為奇怪,身上越是骯髒,毛病越多,心思齷齪的人越愛挑事生非,且毫不畏懼,反倒是自尊自重者因愛惜羽毛凡事皆有分寸,嚴直那不查則已,一辦隨便找點事情出來就能讓他家雞犬不寧。

  嚴直不僅與弟媳通奸不算,且染指了家中老父的小妾,和其夫人孀居的小姨子,他那些個事一被捅穿,老父弟弟夫人的便宜他都佔了,嚴家也是雞飛狗跳不已。

  說起來嚴直與國公爺說些個閒話,不過也是想討好國公爺,想把孀居的小姨子送給齊國公當妾。

  謝慧齊沒忍住,還是把嚴直想送之人就是跟他一個被窩睡過無數次的小姨子這事跟齊君昀說了,活活噁心了齊國公一把。

  她丈夫因其父和其叔的荒謬,對這種事有一種堅持了幾十年來都沒破功的潔癖,素來不能容忍這等事情,果然齊國公一聽完,當夜晚膳的飯都少用了一碗,一回屋就寢,下人一退開,十足十地教訓了她一頓才作罷。

  謝慧齊被冤打了一頓,也只能認了。

  

  因齊君昀忙於政事,在朝的時日甚多,回來也多是深夜,早上也是悄悄而去,外傳的齊國公與國公夫人感情平平不見得愈說愈烈,但也一直沒有消停下去。

  背地裡十年如一日不喜國公夫人中傷她的也還是多的,被國公府放逐的門臣家也不乏說國公夫人不是的。

  家勢已往下走,不說幾句難聽話出口惡氣也是心不甘。

  誰人身上沒有幾件讓人說道的事?就是謝慧齊早年的家底不好,其母被人姦污之事,還有未嫁就先寄居夫家之事先前也是時不時被幾個還敢說她的王公貴族家中之人提起——歸根究底,也是這幾家沒在齊國公手下討得便宜才口出惡言。

  不能拿國公爺如何,這國公夫人還能說不得?

  法不責眾,這春闈一過,有出頭的人自有沒出頭的人,不忿之人多了,說的人就又多了。

  為此,齊潤在外面聽到閒言碎語,為母親出頭,好久未衝動的小公子在外頭跟人打了一架,回來後死都不認錯,又被齊國公吊在樹頭餓了一天,儘管如此,就是被餓得眼冒金星的小公子還是未認錯,還是其母無奈,親自動手放了他下來。

  自這一開年來齊奚就一直在宮中安安份份地呆著,悄無聲息,似水入海毫不打眼,她就是三月及笄那天也只是回家呆了一天​​,當天悄悄去悄悄回,未弄出什麼動靜來。

  現下如若不是有心人特地存心思注意,誰也察覺不到她的存在。

  齊奚不插手政事,即便是叫人去太和殿讓皇帝按時用膳用藥,膳後動一動之類的瑣事,也是只管讓宮人去提醒,而從不讓人提及她之名,冷清凋零的后宮也是簡單,牆內裡的風被管得透不出去,這一年快要過半,齊奚知道朝里提起她的次數是少之又少,心中想著她成了這朝廷的忌諱也好。

  自小舅舅離去後,齊奚也是想了眾多,她原本是未曾想過要與表哥成親的,但在這天下午,表哥特地早早回來替她修剪滿園開滿的夏花,她看著花叢中認真修剪的表哥,就與他道,“哥哥,我們偷偷成親罷。”

  平哀帝當時正在四處打望,想挑一盆開得好的移到她的繡房去,聽聞此言,人都僵了,好一會才轉過頭來,結結巴巴道,“你……你說甚?”

  “偷偷成親罷,”人間歲月太短,她既然一生已成定局,那何不如自己作主,再多成全自己一些,“就你我知道,你阿父阿娘知道,你看如何?”

  齊奚靠近他,抬起臉微笑著問他。

  “啊,啊……”在朝廷中日日對著臣子們笑裡藏刀的平哀帝此時掉了手中的花剪,驚慌失措地張目四顧,生怕看到齊國公這時候出現,舉劍向他。

可是,他看了好幾遍都沒看到人,他把跳到喉口的心強咽了回去,再看向她的時候,他結巴未解,臉脹紅得近於發紫,“莫,莫要玩笑。”

  因他把兵權移到齊國公一系手裡,他那表伯父都已懶於發怒了,如若不是春闈選拔之事還未結果,他這時候就要收到齊國公的辭官表了。

  相比他的驚慌緊張,齊府的二小姐淡定從容無比,還笑著點頭,“是呢,我看你身子好了,我不見得要守寡,就想嫁了。”

  平哀帝魂不守捨地撿起了掉在地上的剪刀,良久無聲。

  “再說,這事暫不讓我阿父他們知道,就你阿父他們知道,你看如何?”齊奚也不是一時頭腦發熱,她想了許久了​​。

  有了先帝他們的允許,他們可以更親近些。

  “你阿父會知道的,”平哀帝說到這自嘲一笑,“到時候有了理由,他就會讓你回去,你阿娘也會幫著。”

  到時候他就留不住她了。

  “不會的,你看,我一直都在,他們也沒讓我走,等他們知道了,也無濟於事了……”齊奚說到這,鼻子也是酸了一酸,“到時候被發現了,他們少不得還替我們瞞著。”

  父親的忌諱,齊奚一直都懂,皇帝不近女子,只允她在身邊呆著,他又不是長壽之人,她若是嫁了他當皇后,這天下就只會是齊家的,到時候齊家再明哲保身,也會背上奪人江山之名。

  只是現在世道昌盛,她阿父一時也是放不下他的雄心壯志,她阿父如此,但他何嘗不是?她想在有生之年,還對他更好一點,把能給的都給他。

  “我想想,”表妹一直看著他,平哀帝被她看久了,心越發地抖得厲害,他怕她看穿他那些不能見人的心思,乾脆抱了她,把她的頭按在胸口,喃喃道,“你讓我再想想。”

  平哀帝直到夜晚就寢時手腳都細不可察地抖著,在葉老公公伺候著他睡下要離去後,他猛地抓住了老公公的手,咬著牙字字清晰地問道,“朕能娶她?”

“您想娶,當然是能的。”葉公公也是滿心的蒼涼,一時之間竟無法與他的小皇帝說得更多。

  那時皇上萬念俱灰,遺詔都寫了,吃的藥什麼都不顧,留後怕是,怕是……難了。

  “你也聽得出來?哈哈,哈,她想給朕留個孩子,”平哀帝鬆開了他的手,突然笑了,“我們的孩子,也不知是像她還是像朕。”

  他本來不想要的,從未想過貪求的,但這時候竟是想要了。

  “皇上,您娶罷,”葉老公公這時候反倒鎮定了起來,“二小姐心中什麼都明白,未必不明白您身子的事。”

  “嗯,”平哀帝想了又想,想了許久,他閉著眼睛開了口,“朕該送她走的,不應該這般對她的,早走早好,早走……”

  “皇上!”

  “早走……”

  “二小姐不會願意的,她也不會……”

  “不,”這時候被自己的話,老公公的話都逗笑的平哀帝笑了兩聲,睜開了眼,平靜地看著他床邊的老公公,“時日久了,她會慢慢釋懷的,她不是個眼中只有情愛的姑娘,公公,她什麼都不缺,她有的太多了,比這世間任何一個姑娘都會活得好,只是,她倒了黴遇上了朕,朕不願放她出去罷了。”

  她給的,哪怕是從指縫間漏的他都想要,更何況,是那麼一塊天大的餡餅。

  “公公,朕想娶她。”

  再次臣服於內心慾望的平哀帝復又閉上了眼,嘴角揚起了淺淺笑意。

  他懂表伯父,表伯母當年為何那般防他了,溫家的血脈在這陰暗的深宮中流淌了這麼多年,到了他身上何嘗乾淨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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