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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蔡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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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湛露 -【腹黑小婢】《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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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1 01:02:25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攝政王府中,唐雲曦端來一盆熱水,對聶春巧說︰「你把鞋子和襪子都脫了,我看看。」

  「看什麼?」她不解。

  「看你腳上綁繩子的地方有沒有破皮?」

  她臉一紅,「這有什麼可看的?沒事!」

  「不讓我看,那你就自己把腳洗了,換身衣服。」唐雲曦指了指已經放在旁邊床上的服飾。

  聶春巧白他一眼,「屋裡還有別人呢,別這麼口沒遮攔的。」

  她指的是被放在屋子一角,封了穴道不能行動自如的賽妲己。

  賽妲己無奈地苦笑,「知道你們兩人是故作恩愛來氣我,放心吧,姊姊不生氣。」

  她眨了眨眼,「方姊姊,你說太子會來救你嗎?這天都黑了,也不見他……」

  「太子對我怎麼會像小王爺對你這樣痴情?妹子,你是好福氣,若懂得珍惜,就趕快和他離開這兒。」賽妲己撇著嘴,「也不知道他是聰明還是傻,讓人帶話說在攝政王府等著見太子,我以為他是隨口一說的謊言,沒想到他竟然真的就在這裡等。要是太子調動了御林軍把這裡圍了,你們插翅也難飛吧?」

  聶春巧自行把鞋子和襪子都脫了,一雙白玉小腳泡在熱水盆裡,真是說不出來的舒服。

  本來眼前情勢詭異莫測,她應該是要害怕的,但也許是唐雲曦始終從容自若的態度感染了她,再加上他現身圍獵場救下她的剎那,她心裡歡悅得幾乎要唱起歌來了,於是就更加變得無畏起來。

  避他太子想怎樣吧,她現在就是生死都跟定唐雲曦了,他想怎樣就怎樣,他想去哪兒,她就跟到哪兒去!

  唐雲曦在她面前蹲下身,一雙手撩起她的裙擺,看到腳踝處粗粗的一道紅色印痕,「果然有點破皮了,這裡就別用水踫了,一會兒我給你抹點藥。」

  她炫耀似的又瞥了一眼賽妲己,才說道︰「我這點傷算什麼?我聽左風說你也受傷了?傷到哪兒了?對了,剛才莊主回來,我好像沒看到厲天宏,而且莊主的臉色很難看,你們倆剛才在一起說了什麼?」

  「問題真多。」唐雲曦伸出一指點了一下她的鼻尖。

  聶春巧立刻叫道︰「哎呀,你手指上還有我的洗腳水呢!」

  「你自己的洗腳水,怕什麼?」他呵呵笑出聲來。

  賽妲己望著他們一雙小兒女打打鬧鬧的樣子,眼眸忽然有些濕潤了,情不自禁地問︰「小王爺,若是王爺沒有出事,您會一生都留在江湖,過閑雲野鶴般的日子嗎?」

  唐雲曦看向她,「也許吧。但父親不願意我在外面漂泊太久,所以我總是要回來的。」

  她又問︰「和王爺這麼多年分離,你們之間還會有父子情深這四個字嗎?」

  他笑答,「如今父親出事了,我不就趕回來了?」

  「那是為了你的小王爺之名。」

  唐雲曦笑得淡然,「那你就看輕我了。」

  看他這自信得讓人咬牙切齒的笑容,賽妲己的眼前忽然閃過太子那幽恨滿滿的目光,心頭怦地一跳。若是太子像他這樣豁達該多好,可是……也許這份豁達來自於從未得到,所以才放棄得容易?

  「我還沒做晚飯呢,你肚子餓不餓?」聶春巧把腳洗干淨了,又想起他的口腹之欲。

  唐雲曦摸著肚子笑,「叫了好久了,不敢和你說。」

  「這有什麼不敢說的?你平日裡怎麼支使我的?算了,我去給你做飯吧,你等著!」

  他在她身後喊道︰「記得再洗一遍手!我可不想吃你剛洗了腳的手做的飯。」

  「毛病真多!」聶春巧回頭對他做了個惡狠狠的鬼臉,「本姑娘做什麼你就吃什麼,少唆!」

  他轉過身,賽妲己正低垂下眼皮,輕聲道︰「你把她支開了,有什麼要問的,就問吧,但我什麼也不會答的。」

  唐雲曦莞爾,「你和太子的說詞挺像。不過,我什麼也不想問你。」他走到她身邊,忽然在她身上點了一指,下指很輕,卻很準,這一指點下去,她立刻覺得自己渾身的血脈都通了,連下肢都有了感覺,可以行動了。

  她詫異地問︰「你這是干什麼?」難道要放了她?

  他卻彬彬有禮地說出一句讓她翻白眼的話——

  「點穴時間太久,氣血不暢,有可能會害姑娘終生殘疾。而且半日未曾讓姑娘去如廁過了,怕姑娘有不便之處。」

  賽妲己對著房頂翻了個白眼。這唐雲曦到底是太君子,還是骨子裡也有小人的一面,故意拿這種事來揶揄她啊?

  但是……不得不說,他的確是個很可愛的男孩子,難怪春巧這麼短的時間裡就對他這樣傾心。

  她遲疑了一下,緩緩開口,「太子殿下其實……不會真的殺王爺,我勸你還是離開京城。他雖然不殺王爺,但是卻會殺你。」

  「我知道。」唐雲曦微笑,「他不殺父親有不殺的理由,他要殺我,也有要殺我的理由。」

  賽妲己的眼波明顯震蕩出漣漪,但她銀牙緊咬,不願意再多說一個字。

  此時左風大步走進,看了一眼屋內的情形,低聲說道︰「太子來了。」

  唐雲曦唇微勾,「我果然沒錯看他。」

  賽妲己卻一驚,跳起來問︰「他帶了多少人?」

  左風被她嚇一跳,因為沒想到她的穴道已經被解開,本能地就做了個掌勢要防御,唐雲曦卻拉住他,也問道︰「他帶了多少人?」

  左風實在是想不通這兩人剛才是不是又有什麼故事,只是盯著賽妲己看,怕她不利於唐雲曦,同時回答,「他像是只帶了兩個太監,身後大概有十幾名隨扈,並沒有帶太多人馬。」

  他回頭看向賽妲己,「姑娘請在這裡稍坐,我和太子殿下有幾句話要說。」

  她沖口道︰「你不要想著他能放棄什麼……」

  唐雲曦卻挑起眉尾,「我為何要他放棄?最多,是要他放下。」

  賽妲己怔怔地看著他離去,「放下」和那個「放棄」不過是一字之差,卻好像有天差地別。放棄,已是很難了,放下,會比放棄更難嗎?

  太子今日穿的不是慣常穿著的那件銀灰色袍服,他今日選了黃色。極度明艷的黃色,在這夜色中似是盛開的金菊,明晃晃的,帶著皇室的招搖,不用說一句話,就可讓天下人都知道他是誰。

  唐雲曦卻還是穿著白天在圍獵場時穿的那件尋常士兵服,黃褐色的,不起眼,土土的,若不是這衣服的主人笑得優雅純美,氣度高貴從容,想是在萬千士兵之中很難一眼尋找到這件衣服的主人。

  他們都還是十八歲的少年,卻要將自己陷入各種陰謀詭計之中,一個搏的是命,而另一個,賭的是權。

  「千顏呢?」太子看到他出來,高高地揚起下巴,「若是讓本宮知道她少了一根頭發,我就讓你父親掉一根手指!」

  唐雲曦微微一笑,說︰「方姑娘一切安好,殿下可以不用操心,我請殿下到這裡來,只是想平心靜氣地和殿下說幾句話,說完,便會讓方姑娘和殿下離開。」

  他太過痛快的態度和太過容易的條件,讓太子心生疑竇,眼睛向四周瞥去,猜測他在這院子裡到底埋伏了多少人馬。

  「殿下不用看了,如今殿下也未帶兵前來,雲曦不會在這裡設下埋伏,做小人之行。之所以請殿下來這裡說話,是希望殿下能好好地看一看這座府院。」

  太子哼道︰「本宮來了,看了,又如何?」

  「這裡對太子來說,不過只是來過一次的地方,但是對於雲曦來說,是我生活過多年的家園。

  殿下為了一己之恨,將別人的家園毀掉,不覺太殘忍嗎?」

  太子臉色陰沉,只覺得他話裡有話,冷冷道︰「靈兒那丫頭都胡說了什麼?你以為她說的就是對的?你以為你聽來的那些閑言閑語可以拿來當作前朝聖旨,要挾本宮嗎?」他怒喝道︰「本宮是太子!是詔河的皇位繼承人,詔河的江山都是本宮的,誰也休想從本宮手裡搶去一寸一分!」

  唐雲曦只是微笑,「殿下多慮了。沒有人要從殿下手中搶您的江山,不論是我父親,還是我,我們都是詔河的臣民,願意一生一世效忠殿下,只是殿下自己先生疑,將所有人的忠心都當作是居心叵測,另有所圖。殿下,龍椅不是這樣坐的。」

  太子怒道︰「你憑什麼教訓我?我自小就被當作太子調教,有誰敢說我做的不對?!」

  他淡淡地說︰「太子自幼雖然便被封做太子,但您的父皇母後都去世太早,疏於對您的管教,才養成了您這剛愎自用、乖戾囂張的性子,殿下這一生大概不僅沒有親人,也沒有朋友吧?」

  太子面色益發陰沉冷笑,「就知道你今日這樣唆唆背後必定有話,好,左右無人,你就把你的心裡話說出來吧!」

  唐雲曦負手而立,「我沒有什麼心裡話,心裡有話的是殿下您。」

  太子來回踱了七八步,倏然站定,兩步來到唐雲曦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在他耳邊咬牙切齒道︰「我知道你都聽了些閑話!這些閑話,本宮聽了許多年了!咕宮從今日起,要將這些閑話的源頭全都斬草除根!」

  說完,恨恨地一把將他推開。

  唐雲曦聽到他抽出佩劍的聲音,無聲地笑道︰「殿下要斬草除根的方法就是殺了我嗎?您可知抽刀斷水水更流的道理?殿下既然不敢說,那我就替您說出那個流言,那不過是十幾年前宮中流傳的一則荒唐謠言,因為對皇後大不敬,據說有很多人後來都被處死。它涉及到了先帝、先皇後,殿下您,以及……我父親之間的種種隱秘……」

  「住口!」太子怒而揮劍指向他,「你這個無恥小人!休想再用污言穢語污蔑我父皇母後!」

  「有些話,說出來不可怕,可怕的是放在心裡任它腐爛,等到那種時候,卻是用再上等的金瘡藥都治愈不了。」唐雲曦與他四目相對,無懼他長劍的威脅,直接說道︰「先帝當年四月出征,殿下卻是十月出世,出征之前,皇後娘娘並未察覺有孕,所以便有傳聞說殿下不是先帝親生……」

  太子氣急敗壞地舉劍疾刺,他雖然也有武功,但絕不是唐雲曦的敵手。

  唐雲曦款款移動,輕輕巧巧地避開他的劍鋒,同時口中依舊說道︰「傳聞先皇後入宮前與我父親便有舊情,所以殿下名不正言不順的太子之名便落下了。但這還並非是最可怕的。更可怕的是,宮內還有流言說,我其實才是先帝所出,因為攝政王謀圖皇權,在先帝嬪妃麗妃生產之日將麗妃所生之子抱出皇宮,交由自己的王妃撫養,這兩則流言加在一起,殿下便無在宮中的立足之地了!」

  太子大喊一聲,疾如驟雨般已經連刺了三十多劍了,他的劍勢越來越亂,而唐雲曦卻是一如既往的氣定神閑。

  驀然間唐雲曦一掌打在太子的手腕上,擊落了他手中之劍,並不乘勝追擊,只是按住他的手腕,靜靜說道︰「無論謠言是否為真,殿下,我從來無意將您取而代之!」

  太子氣喘吁吁地瞪著他,眼中都是殺人的烈焰,「不用在本宮面前說漂亮話,你和那些聽信謠言的人一樣,都盼著本宮交出這個皇位,但本宮絕不會讓的!縱使這謠言是真,本宮也不讓!」

  唐雲曦笑道︰「原來殿下才是第一個對這謠言堅信到底的人。否則,您為何這樣氣急敗壞的將攝政王先關押起來,又派人捉拿我到京城?春巧今日和我說,她覺得殿下是想讓我體會一下什麼叫擁有後再失去的痛。可是殿下,榮華富貴,皇圖霸業,並非我所願也。我唐雲曦不管是姓唐,還是另有先祖,我都是唐雲曦。」

  太子漸漸平復了劇烈的心跳,聽著他這番話,仍不肯相信,恨恨地盯著他嘴角眼底的笑意,「既然如此,你把千顏放出來!」

  「我放了她,殿下可願意放了我父母?」

  太子咬牙道︰「他們現在不在我身邊,我若答應了你,你會信嗎?」

  「我信。」唐雲曦答,「殿下要做江山之主,要取信於民,連對我都不能做到言而有信,那又怎麼配得上江山之主這四個字?」

  太子震訝地看著他,「你……你這家伙該不會又是在說漂亮話糊弄我吧?」

  「我可以立字據為憑。」

  太子猶豫著,似是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殿下若還有猶豫,我可請方姑娘出來與殿下一見,確認她無恙。」唐雲曦說完,回頭對房內喊了一句,「方姑娘,請出來一見。」

  房門一開,賽妲己就站在門口。

  太子雙眸一亮,伸出手去,「千顏,快過來!」

  賽妲己往前走了幾步,忽然停住,幽幽說道︰「奴婢給殿下添麻煩了。」

  太子急道︰「什麼添麻煩,你過來本宮就不怪你!」

  「如今奴婢未被五花大綁,殿下不覺得奇怪嗎?」她幽幽問道。

  太子果然被她問住,狐疑的眼神掃視兩人,「難道是你們聯手作戲騙本宮?」

  賽妲己淒楚而無奈地苦笑,「我就知道殿下會因此對我生疑,那我留在殿下身邊還有什麼意思?」她陡然騰身而去,院內的兩個男人都沒防備。

  太子對著她的背影大喊一聲,「千顏!你回來!」

  但賽妲己已在片刻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太子幾乎癲狂,一把抓住唐雲曦,連連搖晃,「你輕功好,你去把千顏給我追回來!」

  唐雲曦只默默看著他發癲,而後悠然問道︰「殿下,失去一段情和失去一片江山比,哪個更讓您心痛?」

  太子呆呆怔住。

  「放棄和放下,哪個更難抉擇?」

  似當頭棒喝的追問,讓太子在片刻的茫然之後,突然淚如雨下。

  唐雲曦從地上撿起太子的長劍,交還到他手中,「江山易得,真情難留。若殿下願意敞開心扉,則江山與真情都是殿下的,殿下何需要懼?」

  太子一把擦去眼角之淚,惡狠狠地說︰「若本宮能找回千顏,本宮就不與你計較你今日的狂妄之言,否則本宮絕不饒你!」

  他率眾而去,聶春巧端著食盤回來,嘴裡說著,「你們這王府內什麼食材都沒有,我只能給你做碗陽春面了。」

  唐雲曦踱步到她面前,低頭聞了一下她手中托著的那碗陽春面,笑道︰「好香。」

  「香什麼?就加了點醋,和福伯要了點蔥花。太子抄家的時候,居然連廚房這種地方都不放過。」

  「春巧……」唐雲曦伸出手輕輕撥開她腮邊的一縷散發,「若跟著我四海去流浪,每日只能吃這樣的陽春面,會開心嗎?」

  「當然啊!」聶春巧促狹笑道︰「只是不能總是我做飯給你吃吧?你也要學著給我做一回飯吧?」

  「丫頭……」他忍俊不禁,「還沒有嫁人,就先給夫家提條件了。」

  聶春巧骨碌碌地轉著大眼睛,抿嘴一笑,「不願意就算了,先把這碗面吃了!我肚子也餓著呢,你若不吃我就吃了。」

  她走進門去,唐雲曦笑著跟她進去。

  一碗面,一個人,相伴一生,這麼早的遇到,真是上天所賜最大的福澤,他真的不想求什麼。

  縱然江山萬裡,皇權巍巍,與這一人的一顰一笑相比,又算得了什麼呢?

  兩日後,一行人出現在王府門前,正在門口台階上掃地的福伯以為自己看錯,拚命揉著眼,想仔細辨認清楚,待看清那走近自己的一男一女究竟是誰時,福伯立刻大哭著跪倒。

  「王爺,王妃,老奴居然還能再看到二位平安無事!真是蒼天有德啊!」

  那兩人是剛剛被釋放的攝政王唐川,以及他的王妃。

  這兩日的事情之變化,令唐川如墮夢裡一般。

  那日他們夫妻倆被帶到校場時,他以為自己是必死無疑了。但是隨著時間一點一點的流失,明明過了午時,斬他的刀卻遲遲沒有落下。

  然後有一名士兵從場外跑進來和太子說了幾句話,太子立刻臉色大變,當場怒氣沖沖地吼道︰「將唐川夫妻押回去!今日不行刑!」

  僥幸多活一日,對於他來說並不覺得有多值得慶幸,可是第二日太子卻到天牢裡來見他。

  自從他被關到天牢,就再也沒有見過太子。他與太子,臣與主,十幾年的情分,竟落到如今這般境地,是仇人?陌生人?還是……也許是什麼都不再重要,因為這情分已斷。

  沒想到,太子還會來見他——

  棒著那扇鐵門,太子獨自提著一盞燈籠,似是為了讓彼此把對方看得更清楚。

  「不管外面如何謠傳,王爺,我永遠都是先帝的兒子。」太子冷冰冰地開口。

  唐川苦笑,「微臣知道,太子如今已經成人,即將登基了。微臣有幾句話要告誡殿下,做人不可太過自負,自負則如月滿盈虧。太子即使擁有錦繡江山,身邊總是要有一個知心之人為您分擔喜怒哀樂。帝王是神,但殿下是人。」

  太子冷笑道︰「你以為你是誰?少對我擺出一副諄諄教誨的姿態。」

  「縱然我不是太子的父親,也是太子的長輩。先皇後去世前,囑咐我照顧好殿下,不可讓殿下走錯路。殿下這些年總是糾結於那些流言之中,失了做帝王所需具備的氣度,這也是微臣遲遲不敢放手的原因,卻不料成了錯,而今……希望我之死可以給殿下一個警醒,一個人站得越高,其實心裡越是迷茫,自己究竟想要什麼,究竟應該要什麼,這些不能等到自己行將就木的時候才明白。」

  太子直勾勾地盯著他,很久很久之後緩緩開口,「你明知道我要殺你,為何不逃?」

  唐川嘆氣,「一切皆因我而起,我應當負的責任、應當承擔的後果,我不會逃避。」

  「那你為何要派人通知唐雲曦逃命?」

  「一切與他無關,他置身事外,這麼多年都沒在京城生活過。殿下,他與您,其實是陌生人。

  他的一生,都不會與殿下有一絲一毫的牽絆。」

  太子深深地注視著,黑暗中,他的表情看不清楚,只有那一雙眼眸似被燈籠內的光芒映照,閃爍著跳躍不定的光芒。

  這一回見面後,他們的關系就此結束。

  從此天涯兩分,永不相見……

  當唐川得知自己被特赦出獄時,他心中不是驚喜,而是迷惑和悵然若失。

  到底太子是否想明白了很多事?是否還在糾結?

  但當他的雙足踏上家門前那塊青磚的時候,當他聽到福伯那一聲哭喊時,當他和妻子的雙手交握在一起時,他感到恍若隔世。

  愛內,唐雲曦聽到消息奔出來,欣喜地拜倒,「孩兒拜見爹娘!」

  是爹娘,不是王爺王妃,他們只是最平凡的一家人,多年前離家,多年後團圓,世間萬事再重,也重不過人情。

  唐川挽住唐雲曦的手臂,一瞬間忽然明白了這麼多的局勢轉變,一定與兒子有關。

  「雲曦,辛苦你了……」他有些哽咽。

  唐雲曦和煦笑道︰「不知道爹娘今日會回家,兒子沒有做什麼準備,好在有個準兒媳做得一手好菜,回頭讓她給二位露一手。」

  王妃驚訝地問︰「準兒媳?」

  「這個……等孩兒回頭慢慢和您說。」

  唐雲曦扶著母親走回王府之內。

  秋意正濃,人心正暖,今天真是個好日子……

  幾天之後,唐雲曦和已經被免去王爺之位的父親唐川辭行,東方灝一行人也在府內等他。

  「王爺,京城這種是非之地就不要住了,跟我回重華鎮安家養老如何?」東方灝熱情相邀。

  唐川笑著擺手,「暫時不急著搬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留在京裡做個散人,太子倒比較放心。」

  東方灝嘆氣道︰「時至今日你還對太子有這些顧慮和在乎。他都和你翻臉了,你又何必管他?」

  「終究是詔河的王上,終究,我是詔河的臣。」唐川這幾日雖然已經想通了很多,豁達了很多,但到底還有很多放不下,割舍不掉的。他將唐雲曦推到東方灝面前,「這孩子又要麻煩你多費心了。」

  東方灝看著唐雲曦,目光忽然有些黯然,「我只怕……教人無方,育人無能,會辜負了你一番重托。」

  「跟著莊主,雲曦學會了很多。」唐雲曦笑盈盈地在旁邊探過頭來,明白東方灝為何會說這樣的話。這幾日,再沒有見過天宏,婉容幾次在他面前欲言又止,顯然他之前的猜測沒有錯,天宏真的背叛了他們。

  他沒有去追問原因,也沒有追問天宏的去向。曾經的兄弟之情,似是不該這樣無聲無息地就斷掉,心裡自然有疑問和傷感,但是……他亦覺得,這不過是上天賜予每個人的緣,而緣與劫又是一對難以分清彼此的雙生兄弟,誰知道幾時緣和劫會模糊了面容,顛倒了位置……

  「還不走嗎?」聶春巧忽然在他耳邊喊了一聲。

  唐雲曦笑著對她使了個眼色,「我爹娘還在這裡呢,你收斂些。」

  她退後一步,規規矩矩地屈膝低頭問道︰「公子,咱們是不是該上路了?」

  王妃笑著走過來,握住聶春巧的手。

  「春巧,雲曦還要麻煩你多照顧,這孩子自小嘴饞,卻總是這麼瘦,等下次你們回來,希望你能把他喂得胖一些。」

  聶春巧看著王妃那親切溫柔的笑容,心裡是說不出的感動。

  本來她也沒想到唐雲曦會把自己這麼簡單地介紹給父母,更不會相信他們能輕易接受一個像她這樣出身卑微,更有不光彩過去的女孩子。

  但是王妃卻出乎她意料的大度和寬容,在最初的驚訝之後,很快就接受了她,這幾日還經常告訴她一些唐雲曦小時候喜歡吃的食物,分享一些唐雲曦小時候的趣事。

  她自小就沒了父母,所以當一個長輩這樣溫柔地對待自己時,簡直是恨不得將自己的一顆心也掏給對方了。

  「王妃放心,我保證讓公子吃得開開心心的!只是下次您可別抱怨我把他喂成大胖子了。」

  聶春巧朗聲笑答,其他人聽了也哈哈大笑。

  今日風和日麗,秋高氣爽,唐雲曦上了馬,彎下腰,對她伸出一手,「春巧,上馬了!」

  她嫣然一笑,迎著那片陽光躍入他懷中。

  也許這世間還有波瀾壯闊的風貌尚未看到,但是人生最美好的事情之一,就是在自己最美好的年華中遇到了那個對的人。

  不用等待太久,便可期待一生。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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