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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蔡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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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元玥 -【千金俏寨主】《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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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9 00:37:26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將軍府的別院,絲竹處處,花海錦簇,衣著光鮮的賓客穿梭其間,熱鬧非凡。

  唐家二公子,唐謙之手握香茗,細細品味。

  曾為禦前護衛的唐從之則坐在他對面。他皺了下眉,拾起竹杖,霍地站起,旋身離開。

  「大哥。」居謙之匆匆起身,緊隨在後。

  「走開!」唐從之低叱一聲。「我是瞎子,不是廢物,不需要你這麼跟著。」他快步遠離人群。

  唐謙之是個文弱的人,他在後面氣喘吁吁地跟著。「我跟著你是因為你是大哥……不是因為你是廢物……你心裏頭不要老住壞處想。」他們兄弟感情深厚,唐從之瞎眼的這段日子,都是他陪在身旁安撫。

  這次要不是他拉著,唐從之著實不願意出門。

  不過,此刻唐從之並沒有理會他,只是加緊離開的步伐。忽地,他更然止步,凝神側耳傾聽;唐謙之煞住步伐,險些撞上他。

  唐從之忽地轉了個方向,朝一道探幽的長廊走去。唐謙之趕忙拉住他。「大哥,再過去怕是什麼閨女的住處了,咱們回去吧。」

  唐從之挑眉。「你沒聽到嗎?」

  唐謙之閉上眼睛,定神傾聽。「啊,聽到了。」他隱約聽到叮咚的琴韻。

  唐從之繼續往琴聲處走去,他本來無意聽曲,可這琴聲每弦都扣住他的心境,才使他著魔似地前行。

  「大哥。」唐謙之跟了上去。「我們這樣貿然闖入,太失禮了。」

  唐從之冷冷地勾了抹笑。「那就請他們不要跟我這個瞎子計較。」

  唐謙之心頭惻然,不再介面,只默默地尾隨。

  兩人步過長廊,眼前出現一座雅凈的小築,琴韻似水般流瀉而來。唐謙之扶著唐從之坐在旁邊的石頭上。

  唐謙之屏神聽琴,忍不住讚道:「好指法,琴聲如春水無波,一片大好光景。」

  唐從之冷笑。「謙弟,你聽得太淺薄。那春水底隱藏著一窩暗流,翻滾卷攬的是個恨字。」

  「是嗎?」唐謙之大驚。

  「如若不是,我怎麼會尋到這來。」唐從之空洞的雙目眺向琴聲盡處。

  錯不了的,那彈琴的人和他一樣,心懷怨恨。

  ﹒﹒﹒﹒﹒﹒﹒﹒﹒﹒﹒﹒﹒﹒﹒﹒﹒﹒﹒﹒﹒﹒﹒﹒﹒﹒﹒﹒﹒﹒

  左少棠按住左懷蓉的琴弦。「蓉妹,莫要再彈了。」

  左懷蓉收回蕩飄的神思,抬頭看著左少棠。「不好聽嗎?」

  左少棠溫笑道:「你心底不痛快。」

  「會嗎?」一旁服侍的小碧呆呆地問著。

  左懷蓉嫣然淺笑,她的少棠哥果然是最瞭解她的人。

  「少棠哥。」她輕聲喚他。「與我合奏一曲,好嗎?」

  「好啊。」左少棠笑問。「你想彈什麼?」

  「長門怨。」左懷蓉細吐。

  「長門怨」這首曲,作者不詳,琴音哀怨動人.流傳其廣。曲音是描述兩漢時代漢武帝得衛子夫而貶陳皇後.將她幽居於長門官,陳皇後癡心期盼武帝回心轉意的故事。

  左懷蓉是打算借著這曲述懷,表明她的心意。她是癡心地盼著左少棠的陳皇後,那橫刀奪愛的衛子夫,自然是暗指左懷萱。

  左少棠逸嘆一聲。

  他與左懷蓉雖是青椒竹馬,但他總當她是妹妹,是小姐。年歲越大,他越提醒自己莫更要越分寸,尤其是當他漸漸領悟到她對他的情感之後。

  「蓉妹。」他別有用意地說道。「改首曲子吧,陳皇後太癡,只換得一曲悲涼成怨。哀愁不開,徒增愁懷,對你沒有好處。」

  左懷蓉眉心斂鎖。她也是瞭解他的人,她自然能明白他話裏的意思,只是……她抑下心緒,扮出笑顏。「少棠哥想改奏哪一首?」

  左少棠思忖半晌。「『陽關三疊 吧!」這首曲子說的是離別。

  左懷蓉心頭一緊,她不確定,左少棠是否想借這曲子和她道別。她佯作無事,溫順地點頭。「若是少棠哥想聽,那小妹就彈奏吧。」

  她低身撫琴,他則抽出隨身的蕭與她合鳴。

  在外頭的唐謙之聽到琴韻蕭聲,展顏一笑。「我還在想,那人怎麼不彈了,原來是在等人與她合奏。」

  仔細聆聽那蕭聲,唐從之驚然心驚,手不覺地往懷裏探去。

  蕭啊!蕭啊!那時奪他雙目之人,就是個持蕭的人。當初,他曾撂下那人的蕭,至今他還收著它,就是希望有天能找到那人。

  蕭沉琴悲,傳入他們耳裏的樂聲越形低切,惹人傷懷,撩人苦楚。

  唐從之的衣袖,不自覺中暈開幾圈淚點。

  恨啊!他好恨啊!

  咚地,一粒晶潤的淚珠在琴弦上散開,琴聲倏然而止。「不要再吹了。」佳人麗容一雙春水,淚花翻滾。

  她聽出來了,在左少棠的蕭聲中,她聽出他想離她而去的意念。

  「小姐,怎麼了?」小碧擔憂地盼著她。

  左懷蓉眨動羽睫,斂去淚痕。「這首曲子不好,太過傷感。」她挺直柳腰。「少棠哥,你的蕭也不好。這枝蕭質地不佳,音聲不圓,根本不堪吹奏;我以前贈給你的蕭,比這枝蕭好上千萬倍。」

  小碧抿咬著唇,她家小姐今天不知怎麼了,平素她說話很少不留情面的。

  左少棠淡淡地說道:「你贈給我的蕭,我很抱歉遺落了它。不過,也許是我和它緣淺吧,所以才留不住它。」

  左懷蓉是何等心細的人,她怎麼聽不出左少棠言下之意,不過,她還不死心。「我再送你一把蕭,你手邊這把蕭實在是太差了。」她不甘心,她無法甘心!

  「其實,你說得對,這把蕭實在太差了。」他將蕭轉了一圈,貼身收著,笑道:「可是,這把蕭就一點好,它是小萱送我的。只這一點,我就永遠也不會丟了它的。」

  那時他的蕭被從之打落,事後,左懷萱便補買了枝便宜的蕭給他。

  想到左懷萱,他臉上的笑容不自覺變得深柔。

  左懷蓉斂閉上眼眸。「少棠哥,我累了,你先出去吧。」

  她不想再看到他了,更不想看到他和左懷萱一道。

  ﹒﹒﹒﹒﹒﹒﹒﹒﹒﹒﹒﹒﹒﹒﹒﹒﹒﹒﹒﹒﹒﹒﹒﹒﹒﹒﹒﹒﹒

  「咦?!」唐謙之擰眉。「怪了,怎麼又沒聲音了。」

  唐從之心緒低落,丟了一句。「我要走了。」

  「哦。」唐謙之點頭。「啊!有人出來了。」他們這是私闖,他怕叫人撞見了難堪,連忙拉著唐從之拐進假山後頭隱藏。

  左少棠從屋裏走出,沒一會兒小碧匆匆跟上。「少棠少爺!」她在後頭叫著。

  「什麼事?」左少棠回頭。

  「我們小姐今天不知道怎麼了,你不要把她的話掛在心上。」

  「不會的。」左少棠淺笑。

  「……」小碧囁嚅兩聲。

  見她欲言又止,左少棠索性邀她開口。「還有什麼你就說吧。」

  「是。」小碧燦放一臉笑,大著膽子說道:「我想,可能是為最近你都陪著萱小姐,小姐才會心緒不定的。你以前和小姐感情這麼好,不過這次回來可冷落了她,小姐心頭難免不舒服,我覺得……老爺也是這樣吧。小姐好可憐,她做了這麼多事,也沒見老爺對她特別呵疼;可是萱小姐一回來,老爺便對她好好,連我們這些下人都覺得小姐好委屈。」

  「你真是個好姑娘,這麼為你們家小姐想。」

  「少棠少爺,您別這麼說。」小碧不好意思地低頭。

  「你跟蓉妹說,我從來沒有因為小萱改變對她的態度。她在我心裏,一直都是最好的妹子;我相信在老爺心中,她也是最讓他驕傲的女兒。小萱是老爺失而復得的孩子,他對她多些忍讓,也是人之常情。更何況,小萱性子直率,與男子一般,自然容易投老爺的緣。」左少棠微曬。「你要勸勸蓉妹,不要把這些放在心頭。」

  「嗯,我會把這些記著的。」小碧點頭。「少爺,我這就送你出去。」

  左少棠一笑。「你還是回去陪蓉妹吧。」

  小碧連忙道:「我會追出來,也是因為小姐要我送您,您就讓我送一程吧。」

  「好吧。」左少棠不再堅持,往外頭走去,小碧則是緊隨在後。

  唐謙之看他們離開,才松了口氣。「真是不好意思,咱們無意間竟偷聽了人家的家務事。大哥,我們還是快快離開吧,教人遇到了,就難為情了。」

  他拉著唐從之,才發現他竟然在發抖。「大哥,你怎麼了?」

  「是他,是他,一定是他!」唐從之的臉部扭曲,看來猙獰駭人。

  「大哥,你在說什麼?」唐謙之心底莫名發毛。

  唐從之緊握著那根蕭。「錯不了的,就是那個人。」他不會聽錯的,剛剛吹蕭和說話的男人,就是那個傷了他的男人。

  那男人的聲音,他一輩子都忘不了,他不會聽錯的。當時他陷入黑暗之際,什麼也看不到,唯一清楚的,就是那男人的聲音。

  唐從之心越跳越快,嘴上前前念道:「怎麼辦?怎麼辦?」他已經逼近那兇手了,接下來,他該怎麼辦呢?

  唐謙之不知道怎麼回事,只想快點離開這裏。「大哥,我們還是走吧。啊!那小姑娘回來了。」走避不及,他只好硬拖著唐從之躲回。

  「對了,就這樣!」後從之莫名喊了一聲,便掙開後謙之,跑了出去。

  唐從之突然轉出來,嚇了小碧一跳。「啊!」她倒退兩步,拍著胸口。

  唐謙之暗叫一聲糟,這躲都來不及了,他大哥怎麼還迎面和人撞上呢?!

  「小姑娘。」唐從之出聲喚她。

  「你……你們要幹麼……再……再不走人……我要喊救命了。」

  唐謙之急得揮手道:「別喊,別喊,我們不是壞人。」

  小碧看了唐謙之一眼,他長得倒是斯文好看,她稍微松開戒心。

  唐從之略穩定心神,和善地一笑。「小姑娘,請問剛剛那個少棠少爺,是不是也姓左。」

  「你怎麼知道?」小碧剛剛還在驚奇,轉個念才發現這也沒什麼大不了。「廢話,這是左府,我叫他少爺,他當然姓左了。」

  唐從之嘴角上揚,遞出手上的蕭。「這把蕭,可是你們少爺之物?」

  唐謙之脫口。「大哥,這是蕭不是……」

  唐從之打斷他的話。「這枝蕭是我撿到的。」他雖眼盲,還是轉頭對著唐謙之,一股沉厚的壓迫感,逼得唐謙之噤口。

  小碧彎腰探頭看那枝蕭,臉上大喜。「咦!這是我們少爺的蕭,您在哪兒撿到的?」她伸手要拿。

  唐從之卻將蕭抽回。「你敢斷定這是你家少爺的蕭?」

  「照我看是八九不離十,要是讓我們小姐來看,那就是十成十的把握。」小碧攤開手。「喂,東西既然是我們的,就該還來啊。要是你想要謝禮的話,我們小姐可是不會小器的。」

  唐從之一笑。「叫你們小姐來認吧。」

  小碧插腰。「你們是哪來的狂徒,竟然敢這麼沒禮貌,要我們小姐出來?!」

  唐從之把蕭揣在懷裏。「姑娘,這把蕭對唐某而言很重要。若你們沒有十成十的把握認,唐某絕不歸還。」

  「哼。」小碧瞪了他一眼,咬牙道:「好,你給我在這兒等著。」踱步旋身離開。

  見她進入屋內,唐謙之才敢開口:「大哥,這把蕭不是打傷你的匪人所有,難道那位左分子,是……」

  他實在不敢相信,他看到的左公子會是歹人。方才見他龍章鳳姿,儒雅瀟灑,怎麼也不像個盜匪。

  唐從之陰惻惻地笑起。「一會兒就可以確定了。」

  唐謙之的目光向屋內眺去。從剛剛小婢女和左公子的談話,他約略可以清出那位蓉妹和左公子的感情必然很好,若是她日後曉得,他大哥是利用她來套話,確認左公子是……唐謙之的神思還在飄蕩,就讓屋內出來的麗人倩影給震回。

  左懷蓉移動身影,雖走得快急,卻不倉亂,只吹得衣袂翻飄,好比洛神淩波,更似仙子下凡。

  「兩位公子。」走到兩人前頭,她斂身施禮。「方纔聽小婢提起,兩位似是拾獲奴家兄長之物,還望借來一觀。」

  唐謙之呆著絕色玉顏,好半晌才回過神來。

  唐從之手上微顫,將蕭拿出。「姑娘且看。」他死抓著,並不將蕭放手。

  一見那枝蕭,左懷蓉墓地綻放笑靨,細撫著那左字。「就是這枝。」上天見憐,這枝蕭失而復得,她相信這必預言著左少棠將回到她身邊。

  看著她的笑容,唐謙之心頭突湧難過。他一想到往後左懷蓉知道就是這枝蕭定了左少棠的罪,從此之後,她必定再無笑容。他忍不住出聲說道:「姑娘,你再看清楚,也許你看花了。」

  「不會錯的。」左懷蓉妍笑。

  唐從之迅速收了蕭人懷,左懷蓉手底忽空,她略有錯愕。「這位公子,既然已經認失主,理當歸還吧?」

  「姑娘。」唐從之勾起抹笑。「在下唐從之,請姑娘轉告那位左公子,他的蕭在唐某手中,請他到唐府取回。」

  左懷蓉斂眉。「為什麼要這麼麻煩?」

  唐從之還沒說話,便讓外面急急跑來的總管打斷。「小姐啊。」總管跑來,卻見兩個不相幹的男子在場,嚇了一跳。「啊!你們是誰?」

  左懷蓉為他們說道:「他們是唐家的公子,拾到少棠哥的東西,特意拿來還的。」

  「這麼好啊。」總管一笑,也不再管他們了。「小姐啊,屏風擺好許久了,等著小姐為賓客彈琴助興呢。」左懷蓉畢竟是千金小姐,不好拋頭露面,因此左家準備了屏風,讓她匿在後面,為眾人撫琴。

  唐從之借機道:「既然小姐還有要事,我們就不多擾了。」他抱拳為禮,退身便要離開。

  左懷蓉連忙喚住他。「我會和家兄說明,屆時務必請唐公子信守然諾。」

  「小姐,請放心。」唐從之森然笑起。「我會還左公子的。」他會把他所承受的痛苦,連本帶利地還在左少棠身上的。

  ﹒﹒﹒﹒﹒﹒﹒﹒﹒﹒﹒﹒﹒﹒﹒﹒﹒﹒﹒﹒﹒﹒﹒﹒﹒﹒

  城內,賭館裏。

  「下啊,下啊,下好離手!」莊家嗆喝著,賭徒們紛紛押定大小。莊家搖好骰盅,放在桌上等著掀開。

  「等等。」一個姑娘出聲,喚住眾人。

  這姑娘模樣俏甜,卻不正是左懷萱。她本來已經乖乖待在房間,怎知她娘又遣了小婢女來看管她。她心頭一嘔,甩開小婢女,騎了一匹馬,就跑城裏來散心。一氣在她胸口悶得慌,所以她見了賭館,也沒多想就進去了。

  「姑娘,你要押多少?」旁邊人見她長得俏,故意說話搭訕。

  「我……」她手探入懷裏,才想起設沒帶銀兩出門。她轉動靈眸,將頭上的簪子拔。「我押這根簪子。」

  一名無賴漢笑起。「姑娘,沒帶錢,可不要隨便亂賭,要是輸脫褲子就難看了。」一群人聞言,淫聲笑起。

  操他奶奶的,這男人以為她左懷萱沒見過世面嗎?左懷萱瞪了他一眼,輕蔑地將視線移到他下半身。「不用脫褲子,我也知道要押小的。」

  眾人完全沒想到,這姑娘這麼大膽,一句話反嘲那人「那兒」小,愣了一會兒,旋即哄堂大笑。

  一名斯文貴氣的男子抿唇笑起。

  左懷萱抬起下巴。「莊家,你開吧。」

  「好。」莊家開了骰血,大聲一喚。「麼二三,小。」

  「小。」眾人吃了一驚,對左懷萱倒有幾分佩服。

  左懷萱得意地收了該拿的銀兩,對那人拋了句話。「小的,你要是跟著姑娘押的話,還有翻本的可能。要不然真脫光褲子,那就難看了。」

  那人臉上一紅,呸道:「大爺我偏不跟你,看誰輸得難看。」

  左懷萱一口應承。「好啊。」經過半年多的訓練,她現在的聽力可進步了不少。若說要她精確聽出點數,多少是有些困難,不過請個大小,還難不倒她。

  莊家搖動骰盅。「下好離手。」

  「大。」左懷萱不假思索道。

  「小。」那人和她扛上了。

  「姑娘。」面相斯文白凈的男子,湊到她身邊。「我跟你押大。」一口氣把他所有的銀兩都搬到桌上「大」字那邊。

  旁邊的人咋舌。「不少銀兩哪。」

  左懷萱看了他一眼。「算你好眼光,跟著姑娘我,不會叫你吃虧的。」

  莊家開盅。「大。」

  左懷營拍了拍手,傲然一笑。「服是不服?」

  那人挑眉。「你這小姑娘,不過就是運氣好些了。」

  左懷萱大笑。「上賭場,不靠運氣,還靠你祖先顯靈嗎?」說完,眾人喧笑,那名斯文男子更是不住地笑。

  「哼。再來一把。」那人還不服輸,連著和左懷萱賭了幾把大小,不幸地連輸好幾把。輸到後來,他臉色已經白得難看了。

  「喂。」左懷萱叫他。「姑娘不賠賭了,你也收手吧。」

  「這一把不猜大小,改猜點數。」

  「好啊。」左懷萱攤開雙手。「你要怎麼猜?」

  「你說個點數,我賠你三十,賭你說的點數不會出。」

  「好。」左懷萱也不遲疑,順口就問那面貌斯文的男子。「哪!你說出幾點?」

  「要我猜嗎?」男子有些遲疑。

  「說吧。」剛剛他這麼爽快地同她站一道,她便當他是同盟了。

  男子沉吟一會兒。「豹子吧。」

  「豹子?!」眾人驚呼。

  左懷萱盯著他瞧。「你知道豹子是什麼嗎?你到底有沒有賭過骰子啊?」所謂「豹子」是指三個骰子都是六點,那要出現的機會可低了。

  男子笑。「我只聽人說過,未曾看過。這是我第一次進賭場。」

  那無賴嗤笑一聲。「給你們一個改口的機會,別說我欺負人。」

  「笑話。」左懷萱眉頭一軒。「說豹子就豹子,姑娘不改的。不過,這一把得由姑娘來擲。」

  「好啊。」那人答應得也幹脆。

  左懷萱接了莊家的骰盅,斯文男子又押了全部的銀兩。

  「喂。」他手底的錢,少說上百兩,左懷萱不得不提醒他。「你不用跟著我押的。」她自己都沒有十成十的把握,他沒必要跟她送死。況且--「咱們要是贏了,那人也陪不起的。」

  「他們賠多少就算多少,我不計較的。」那男子的口氣、好象豹子篤定會出。

  「那我也要押。」旁邊的人看這情況紛紛下注。「口氣恁大,我們猜豹子不會出。」所有的人都押豹子不會出。

  左懷萱咬緊牙關,卷起袖子,拚了。「下好離手。」她霍地下骰盅,大喝一聲。

  「開!開!開!」眾人不住鼓噪。

  「等等。」左懷萱突然出聲,兩手交疊在骰盅上,閉上眼睛,喃喃低念。「左少棠,左少棠你要保信我啊。」以前她靠賭掙錢時,都會這麼念。「好。」她張開眼睛,刷地打開骰蠱。

  「啊!」沒有聲音,只有左懷萱的尖叫。「豹子!」

  「豹子。」斯文男子笑道。

  「真的出了,真的出了。」左懷萱忘形地抱著那男人。「左少棠,你真是有保佑啊。」

  「大膽。」男子旁邊的隨從大聲叱喝,抽出佩劍。

  「……」男子在被左懷萱抱住時,愣了一下,回神後連忙說道:「沒關係。」

  「對不住。」左懷萱回神後,才發現得意忘形了,也才注意到男子身邊竟有好幾個隨從,剛剛男子不論做什麼事、說什麼話,他們都沒出聲,所以她才會忽略了。

  「好了。」左懷萱算也沒算,就把桌上的錢分成懸殊的兩份。一半大的給了斯文男人。另一半小的,再分做兩份,一份往自己懷裏兜去,一份放在桌上。「姑娘不玩了,多的就讓大夥兒一塊吃紅。」

  揮揮袖子,拍拍身子,她嘴上嚷著。「讓讓,讓讓。」得意地揚長而去。進了將軍府之後,她已經很久沒這麼痛快了。

  走出賭館,她才發現騎來的馬竟然不見了。她轉身四處探尋,卻讓人給叫住。「姑娘。」出聲喚她的是剛才那名斯文的男子。「你在找什麼嗎?」

  「是你啊。」左懷萱咧開笑容。「我的馬不見了。」

  男子想了一下,展顏一笑。「姑娘你描述一下馬的形態,我讓我手下的人為姑娘尋找。」

  「公子……」男子四、五個手下眉頭高皺,顯然很不想離開他們家公子。

  「不用了。」左懷管也不想麻煩他。

  「姑娘毋須客氣。」男子倒是堅持,回頭吩咐著。「我和這位姑娘回船上等你們,要是沒找到姑娘的馬,你們就別回來了。」

  「別!別!別!」左懷萱趕緊揮手。「這位公子,我們兩個一不沾親,二不帶故的,就不麻煩你了。」

  男子突然側身,附在左杯萱身邊耳語。「姑娘,他們是我爹派來監視我的。我讓他們纏得不透氣,就求姑娘幫我的忙,讓我乘機甩了他們透氣。」

  「沒問題。」左懷萱一口答應下來,她現在十分能體會這種痛苦哪。

  「咳!咳!」左懷萱清清喉嚨,對著男子的手下敘述著她的馬。「我的馬啊……」她叨叨說著,說完之後,加問了一句。「聽明白了嗎?」她早猜到要找回她弄丟的馬,並不容易,不過能幫上男子,也算一件好事。

  幾個手下呆呆地看著主子,終於有人開口。「公子,那他們幾個去尋馬,我留在公子身邊……」

  左懷萱堵了他的話。「就這麼幾條路通到河邊,你們還怕你們公子丟了不成?沒聽到你們公於吩咐的話嗎?他說要和我回船上等你們,叫你們去找我的馬。做下人的,就要有做下人的樣子,別惹你們主子不開心。快去啊!」

  她揮動手,不留餘地把他們趕走。見他們唯唯諾諾地走開,她得意的笑起。雖說她千金小姐做不好,不過好歹她也是做老大的出身,端這麼點主人的架子,她還是會的。

  男子笑盼著她。「姑娘,為了表示謝意,我請姑娘一道到船上用膳。」

  「吃飯啊?」左懷萱看看天色,太陽都快下山了,她要是太晚回去,她怕家人擔心。不過,她轉念又想,這家,其實是不差她一個人。況且眼前這名男子確實也是需要人保護,也就應承下來。「好啊!」

  男子大喜,領著她往河邊走去。一路上,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倒也不會無聊,到了河邊時,左懷萱忽然停下腳步。

  「姑娘,怎麼了? 騁於探問。

  左懷萱很確定地說道:「咱們被盯上了。不過,你不用擔心。這些人是『蟑螂爬到秤盤上,不夠斤兩 。俺沒放在眼底。」

  「俺?!」男子眨眨眼,想確定自己有沒有聽錯。

  「對,俺就是姑娘我。」左懷萱拉著男人開跑。

  他們一動,後面便竄出一群人。那男子動作笨拙,不但拖累左懷萱,幾次還險些絆倒她。

  後面那群人加緊動作,掠到左懷萱前面擋住他們。「好巧啊,又在這兒遇到兩位。剛剛十幾個在賭館裏,就見到兩位發財了。爺幾個剛好缺錢花用,想跟兩位要點分紅。」

  河邊幾個零星的路人見情況不對,紛紛躲閃。一會兒就剩下這群人圍住左懷萱和男子。

  左懷萱嘖了一下,這幾人的話聽來刺耳,因為太熟悉了。男子不自覺地縮向左懷萱。

  左懷萱蔑看他們一眼。「若姑娘不爽給,你們打算如何?」

  「喲,好的妞兒。」幾個人並不留情,動手朝左懷萱招呼。

  左懷萱俐落地閃躲,見著時機,抓起一名大漢,兩手高高的舉起。

  「啊!」情勢丕變,那群人嚇傻了眼,斯文男子更是猛揉眼睛。這實在太不可思議了。

  「看清楚了。」左懷萱彎身一拋。啪啦,啪啦,水花四濺。那名大漢就這麼被她拋到水裏。

  「亂動,」一名回神回得快的漢子,架住文弱的男子。「要想他活,就把銀子留下來。」

  「哼。」左懷萱冷哼一聲,想當年他們縱橫「武峰山」時,雖免不了傷人,可不殺人,這些人竟敢在她面前要小手段。

  她圓睜虎目,一步步朝那人逼近。天色略暗,而她的眸子炯炯發亮,像是發怒的猛虎,嚇得那人猛吞口水,不自覺地向後退。

  「吼。」左懷萱低吼一聲,飛撲過去。那人想向後逃,不料後面沒路,他失控地拖著男子掉落水中。「啊。」

  左懷萱啪地跳入水中,遊向驚慌失措的男子。

  「救命。」男子失聲大喊,遠處的人也跟著叫喊。「救人哦!」岸邊一下又湧了觀望的人。男子的隨從也在這時趕回來,聽到主人的叫聲,他們連忙跳下。「公子。」幾名鬧事的大漢,則是趁亂逃逸。

  左懷萱及時架住他,從背後將他拖上岸。「沒事了。」

  她救得很快,男子只是嗆了幾口水,並沒有大礙,可是他驚魂未甫,手腳發軟地癱在左懷萱身邊。

  男子的隨從紛紛上岸,驅趕走圍觀的人群。「走開,走開。」他們緊張地跪守在男子身邊。「公子,屬下來遲,還請公子恕罪。」

  「這又不是你們的錯。」左懷萱不解地看著他們失措的表情。

  「不怪你們。」男子終於回神,幾分羞澀地松開左懷萱。「失禮了。」

  「不會啦。」左懷萱一笑。「你手下人回來了,我要走了。」

  「你要走了?」男子微愕。

  「當然嘍。」左懷萱抱拳為禮。「往後山高水長,有緣再聚。」她起了身,跨步要走。

  「等等。」男子叫住她。「姑娘,我還不知道你怎麼稱呼。」

  左懷萱揮揮手。「不用知道了。」說真格的,她還真不想再見到他哩,要是讓他向她爹娘說出。她既上賭館,又和人打架,那就麻煩了。

  「那……」男子跟上她,解下身邊溼漉漉的佩玉。「這塊玉送你,算是感謝姑娘救命之恩。」

  「不用了。」左懷萱塞還給他。

  「你留著。」男子堅持。「若有問題,你拿著這塊玉到十六王爺府,不管是什麼麻煩,都有人會替姑娘出面。」

  「這麼好用?」左懷萱狐疑道。

  「當然。」男子一笑,他身邊的隨從卻是變了臉色。

  「那我收了。」左懷萱將玉佩揣入懷內。既然這麼好用,她才沒道理不收呢!她露出笑靨。「我走了,有機會再見了。」她提步便走,完全不留戀。

  男子癡癡見她逐漸隱沒在昏暗的天色中。他好羨慕這名姑娘,她像是生了翅膀的人,無拘無束地讓人羨慕;讓人著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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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9 00:37:57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函時末,將軍府。由於左懷萱遲遲未歸,所以左濟群和左少棠出門尋她;而左夫人和左懷蓉則在大廳等她回來用飯。

  「蓉兒,你今天累了一天,還是先吃吧,不用等萱兒了。」左夫人為左懷蓉添菜,催著她用膳。

  「我不餓。」左懷蓉溫順地說道。「我等萱姊回來再吃。」

  「還是蓉兒懂事。」左夫人拉起她的手搭著。「這十幾年,娘天天盼著你萱姊回來,誰知道盼回來了,她卻怎麼也與娘不親。若她也像你一般貼心懂事,娘就不用煩惱了。你看看,這麼晚了,她還沒回來,也沒想過家裏會替她擔心。」

  「娘。」左懷蓉安慰道。「萱姊早晚會改的,您不用擔心。」

  「唉。」左夫人嘆息。「就怕她改得太晚,耽誤青春,難以出嫁。對了--」她忽地一笑。「我看十六王爺和唐家二公子似乎都很喜歡你,你自己中意誰呢?」

  「我……」左懷蓉欲言又止。

  「回來了,回來了。」守門的僕人趕著來報信。「萱小姐回來了。」

  左夫人連忙起身,看到左懷萱時,秀眉彎折。「喲,怎麼弄成這樣?」

  左懷萱一身狼狽溼糊,像只落水狗似的冒出來。「娘。」她擠出笑容,喊了一聲。「我這就去洗澡。」轉身想閃人。

  「等等。」左夫人叫住她。「跟娘說,你到底是去哪兒?」

  左懷萱避重就輕地說道:「娘,我是為了救人,才跳到水裏的。」

  「是什麼樣的人!等等--」左夫人眉頭突然深蹙。「河邊的人,都見著你這一身了?天啊,你是左家的大小姐啊,這……」她的胃又要痛了。

  「左家大小姐就不能救人了嗎?」左懷萱眉頭一揚。

  「唉。」左夫人逸出唱嘆。「不是說要你不要救人,只是你是個姑娘家,又是將軍府的千金,做事要多些顧慮才行。」

  「我……」左懷萱吞下喉頭的話。「我以後會注意的。娘,我身子又溼又冷,不大舒服,先去洗澡了。」左懷萱扯了抹笑,旋過身快步離開。

  左夫人搖搖頭,無奈地坐了下來。

  「小萱。」左少棠在此時奔衝進來。

  「萱兒去凈身了。」左夫人盼著他。「少棠,你和萱兒向來處得不錯。有空的話,你替我提點她。我知道這些年,她的環境不好,沒能好好受教,我也沒有怪她的意思,只是她現在的身分不比以往,言行舉止,總要有個閨女的樣子。像她今天,悶聲不響地離府,人也不曉得去哪裏,回來之後又弄得一身狼狽,別說外人,就是下人也難免見笑。」

  「這些我曉得。」左少棠點頭。「不過,有句話,我卻不能不幫小萱說。」

  「怎麼?」左夫人不解,左少棠從未頂撞過她任何話。

  「請義母恕少棠失禮直言。」左少棠先行施禮。「小萱雖是悶聲不響地離府,卻不是事出免由。至於原因……義母若肯替小萱多想想,自然會明白的。」

  「少棠哥你說這話到底什麼意思?」說話的是靜默在旁的左懷蓉。

  左少棠並不正面口答,只是溫和地端起笑顏。「義母,有句俗話說:『母不嫌子醜,兒不嫌家貧。」還請義母多思量。」

  左夫人面容凝重。她算不上是嫌棄左懷萱,可是她確實怕她讓左家丟臉。

  左少棠突然跪拜下來。「義母對少棠有養育之恩,少棠素來銘記於心。今日這番話,全是出於對左家愛護之心,若是言語中有失分寸之處,還請義母原諒。」

  左夫人回神,轉出一抹笑。「你起來吧。」

  左少棠忽然行三個叩拜大禮。「義母,小萱和你們是一家人,她以後只能望你們照顧了。」他凝著左夫人,起身後,跨步離開。

  望著他逸去的身影,左懷蓉目光深幽。「娘,你不要怪少棠哥,他今天不知道怎麼了?」自從她跟他說過,唐從之要他去唐府要回蕭之後,他人就不對勁了。

  ﹒﹒﹒﹒﹒﹒﹒﹒﹒﹒﹒﹒﹒﹒﹒﹒﹒﹒﹒﹒﹒﹒﹒﹒﹒﹒﹒﹒﹒

  左懷萱洗過身子,一面撥弄著溫溼的頭發,一面哼著曲步出浴室。「打虎寨裏好英雄,武峰山上俺稱王,一腳踢翻……咳!咳!咳!」唱到一半,突然看到她娘出現在眼前,她收口不及,咳了好幾聲。

  「小心啊。」她娘旋到她旁邊為她拍著背。

  「沒事。」左懷萱站好,幫她娘拉出張椅子。「娘,你怎麼會來呢?」

  左夫人淺露笑容,並沒有直接回答。

  其實,她之所以會過來,是因為左少棠的一番話,讓她重新思量。想來,她今天的作為,雖說是為了左府好,卻也委屈了左懷萱。

  「萱兒,你受委屈了。」她坐下來,握著左懷萱的手。「唉,其實你今天會這樣,說來說去,都是娘的錯。娘不在你身邊,所以才沒能把你教好。」

  左懷萱抽出手,探撓著腦門。她很想告訴她娘,她這樣其實也沒啥不好,可是話到嘴邊,她硬是說不出口,只好隨口說道:「娘,您想多了。」

  左夫人溫笑。「娘要打理一家大小,什麼樣的事情,娘都得想。」

  「哦。」左懷萱應了一聲,看了她娘一眼。接下來呢?接下來呢……她不大明白她娘在說什麼,也不清楚該怎麼應答下去。只好嘿嘿嘿地露笑,說了句:「辛苦了。」

  「哩。」左夫人不知道她怎麼會冒出這句,只好回答說:「不會。」

  兩人對望無言,陷入岑寂中。

  左懷萱手指點著桌面,尋思著怎樣開口比較好。桌上有一堆她的物品。嗯,她動手翻著,銀子--那是她今天賭博賭贏的,這打死不能說給她娘聽。玉佩,那是那男子送她的。救人這件事情,已經讓她娘不快了,要讓她娘知道她收了人家的東西,那非得安上個敗壞門風的罪名不可。

  等等,她的荷包呢?左懷萱兩手攪翻桌面。

  「萱兒,你在找什麼?」左夫人慶幸找到話頭和她說。

  「娘。」左懷萱悶頭找東西。「你有沒有看到我的一隻繡荷包。」那是當時左少棠要她繡的荷包,她沒能繡出來,央她奶娘代繡的。她奶娘死後,那只荷包就成了她唯一懷念奶娘的東西。

  「荷包?!」左夫人恍然大悟。「你說那個啊! 那只歪七初八、破破爛爛的小布包…﹒﹒吹概、或者、也許、勉強算得上是荷包啦。

  「在哪兒?」左懷萱霍地抬頭,眼睛一亮。

  左夫人一笑。「我讓人丟了。」那東西給自家人看到也就算了,要讓外人瞧了,非招人笑不可。

  左懷萱猛地受到一擊。「丟了?!」

  看她表情丕變,左夫人囁嚅道:「我見它……破破爛爛的……你要喜歡荷包的話,娘再繡給你。」

  「那是我奶娘留給我的啊。」左懷萱眼裏滾淚。「娘,不是所有破破爛爛的東西都要丟啊。」

  左懷萱一句話撞到左夫人心坎上。她對待那只荷包的態度,何嘗不像對左懷萱的態度。她見荷包醜,想丟;她怕左懷萱出醜,想藏,才讓她委屈地窩在房裏一天。想到這兒,左夫人心頭冒酸,淚兒淌了出來。

  「萱兒。」左夫人忽然抱住左懷萱。「娘以後再也不丟了你,再也不丟了。」

  「娘……」左懷萱訥訥地叫她。她本來要哭的,怎知她娘搶先她一步,反叫她哭不出來。

  「別哭,別哭。」左懷萱輕柔逸笑,低哄著她娘。

  她不知道她娘為什麼哭了,不過她確定,她娘和她到底是最親的母女。

  兩道相擁而泣的剪影,透過窗戶,勾起窗外人的笑容。

  左少棠在窗外待了許久。他很想,很想要見左懷萱最後一面。唐從之已經找到左府了,他是逃不了的。

  幸天憐見,他終於看到她們母女和好的這幕,這樣他就沒什麼放心不下的。

  如果左懷萱一切安好,那他就不該見她。見了她,說不定他就無法下定決心了。

  左少棠拾起眷戀的目光,縱身銷匿在暗夜之中。

  ﹒﹒﹒﹒﹒﹒﹒﹒﹒﹒﹒﹒﹒﹒﹒﹒﹒﹒﹒﹒﹒﹒﹒﹒﹒﹒﹒﹒﹒﹒

  「啊!啊!啊!」左懷萱發了場噩夢,她一身是汗的驚起。

  太可怕了,她竟夢到左少棠抓。左懷萱霍地下床,抬頭看了眼天色。日上三竿,她昨晚太累,睡過頭了。

  抓起外衣,連梳洗都沒,她就三步並兩步地往門外走。才開了門,就差點撞到人「啊。」眼前一團黑影,她本能後退,再定睛細看。「爹,娘。」

  左濟群和左夫人神色慌張地反身關門。左父把她拉到門後。「萱兒,告訴爹。半年前少棠是不是和你在一起?」

  左懷萱注意到她爹手上有汗,她的心跳不自覺加快。「爹,怎麼了?」

  左夫人眼淚直流。「今天早上傳來消息,說什麼唐家大少唐從之抓著少棠歸案。他們說半年前奪參案,是少棠犯下的,又說他傷了唐從之雙眼。天啊!這是造了麼孽啊?怎麼會這樣呢?」

  左懷萱如遭雷擊。「那少棠呢?少棠呢?」

  「不知道。」左父搖頭。「他被關在天牢受審,我們也見不到他。萱兒,你要知道什麼一定要告訴爹。」

  左懷萱掙開他爹的手,只說了句。「那椿案子是我犯的。」

  「什麼?」她爹娘愣看著她。「啊。」左夫人眼前一黑,人便厥過去。

  ﹒﹒﹒﹒﹒﹒﹒﹒﹒﹒﹒﹒﹒﹒﹒﹒﹒﹒﹒﹒﹒﹒﹒﹒﹒﹒﹒﹒﹒﹒﹒﹒

  子時,一名獄卒偷偷摸摸地帶著換裝為獄卒的左懷萱到天牢裏。「人就在裏頭了,只有一刻的時間,你得快些。」

  「我明白。」左懷萱塞了張銀票給對方,轉身沒入左少棠的牢房前。

  「少棠,少棠。」她低聲喚他。

  「小萱?!」手腳被縛的左少棠霍地抬頭,見了左懷萱他並沒欣喜之色。「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你快走。」

  「不對。」左懷萱隔著鐵條直看著他。「在裏頭的,本來就該是俺。」

  左少棠看著她,突地一笑。「你比以前聰明瞭,知道天牢森嚴,不該硬闖。那好,我真的可以放下心了。」

  「放心什麼?放心代俺去死嗎?」左懷萱眼底一陣酸熱。

  左少棠探望著她。「只要有罪就該有人償還。罪孽之間是相互牽連的,我希望這一切能到我這兒就停了。」

  「你又說難懂的話了,俺不明白。」左懷萱雙手激動地拉扯鐵條。「什麼還不還的,俺不曉得;可俺知道劫參王的是俺,該坐牢的是俺。俺知道那姓唐的已經殺了俺寨裏上下二十幾口子,毀了他雙目,那是他該還的,咱們什麼都沒欠他。」

  「小萱。」左少棠溫柔地喚她。「你知道嗎?昨天的春宴裏,唐從之和他弟弟唐謙之都有來。」

  「那又怎麼樣?」左懷營咬著唇。

  「我看得出來,唐謙之很喜歡蓉妹,往後說不定他就是你妹婿了。你想想如果那時候,你劫寶得逞,唐家現在會是什麼光景?」

  左懷萱悚然心驚,默不出聲。

  左少棠又說:「聽說唐從之原本是個意氣風發的漢子,現下卻是個深沉陰鬱的瞎子……」

  左懷萱堵了他的話。「可是咱們賠了他二十幾口子了,他還恨什麼?」她比他更恨哪。

  「在唐從之眼裏,他的一生,不是二十幾個盜匪還得起的。」左少掌深深地注視她。「填滿仇恨的份量,那是永遠都無法秤量出來的,這就是恩怨,你懂嗎?恩怨到我身上就了結吧。我盼他別怨你,也希望你別怪他。我不再有機會叮嚀你了,你要好好記得,這世上的事情,是一串的,不是一件的,所以有些錯是不能犯。犯了之後,它牽連的不在你的設想之中。」

  左懷萱捂起耳朵。「為什麼在這節骨眼上,你還要再跟俺說這些個屁道理?」她不要聽,她一句也不要聽。

  左少棠笑了,平心靜氣地笑了。「你叫過我師父的。」所以他要教她的不是一時,是一世。

  左懷受萱哭了,不能自己地哭了。「師父……」她到這時候才真正明白他的心意,他一直努力地教她,教她為人處事,教她明白世上道理。

  左少棠忍下心頭的不舍。「好好回去過你的日子,不要再來了。」

  「你放屁。」左懷萱擦著眼淚。「你不在俺身邊,俺能過什麼好日子。而且俺不要俺爹娘,他們好自私,竟要睜眼看著你替俺死。」

  這一點早在左少棠的料想中,俊容上仍然掛著平和的笑容。「你不要怪義父母,他們現在心裏頭一定很難受。人是脆弱自私的,你可以不認同,卻不能不體諒。替他們想想吧,如果你是他們,你又當如何?」

  左懷萱吸吸鼻腔的水氣。她一直知道他是好人;只是到現在,她才知道他到底有多好,她抹去涕淚。「你幹麼想這麼多?」

  「誰叫你想得少,我只好想得多了。」左少棠輕輕一笑。「往後我不在你身邊,不能再替你顧量周全,你自己做事要多想想。你是有家的人,做事切莫再橫衝直撞。有些事情不是你一人想擔就擔得起來的。」

  「那你以為這事,你自個兒擔下就沒事了嗎?」左懷萱怨眸著他。「俺打聽過了,昨晚是你自己找唐從之投案的,為什麼你之前不和俺商量?咱們可以先逃走的。」

  「逃走。」左少棠逸嘆。他之前為了她,他不是沒動過這樣的念頭,只是-一「之前,我若帶你逃走,你和你家人就不能相聚了。現下,唐從之已經從那枝蕭尋到我,我們若逃走,必定牽連將軍府。我思前想後,只有這樣做,對大家才是最好的。」

  「放屁,什麼叫對大家好。你叫俺眼睜睜看你死,就是對俺好嗎?」

  「總此叫你陪我死好吧?」

  「俺寧可陪你死,也不願看你死。咱們倆一道死上路上有伴。你若先走了,俺決計不活。」左懷萱定睛與他對視,說得斬釘截鐵,再無更改的意思。

  左少棠避開她的視線。「你這不是要我死得不安寧嗎?」

  「俺寧可你死得不安寧,也不要你死得孤單。」左懷萱站了起來。「俺救了一個人,他說有事的話,可以去找十六王爺。俺去找他,他若能救你最好,若救不了你,你就等著俺。」

  左少棠勾出一抹笑,他早該知道他不能和她見面的,每見她一面,他就越放不下她。他祈禱這世上真有黃泉幽冥,真有生死輪回,能讓他與她再見,因為他已離不開她了。

  ﹒﹒﹒﹒﹒﹒﹒﹒﹒﹒﹒﹒﹒﹒﹒﹒﹒﹒﹒﹒﹒﹒﹒﹒﹒﹒﹒

  「左少棠,我實在很不想見你死。」唐從之站在左少棠面前,手裏的竹枝擊扣著地上.面容掛著一抹狠戾的笑。「最好你和我一樣瞎掉雙眼,一輩子目不能視,永嘗失明之苦。」

  左少棠微曬。「如果能活下來,就是一輩子失明,左某也願意。」

  唐從之慢聲。「哼,好一句風涼話。」

  左少棠淡道:「如果你心裏頭有喜歡的人,就知道那不是風涼話。」

  「你是說那賊婆娘嗎?」唐從之森然露笑。「我知道你想保護那賊婆娘,不過,我已經查出來那賊婆娘是左家的大千金--左懷萱。」

  左少棠面不改色。「那好,既然查出來你就去抓啊。」

  唐從之緊緊咬牙。

  「你的推斷很合理,只可惜你沒有人證,證實左懷萱就是當年奪參的姑娘。」這就是為什麼左少棠有恃無恐,這也就是為什麼唐從之啞口無言。

  唐從之握拳。「誰說我沒有人證?雖然我雙目已盲,可那時候看到的人很多。」

  「他們不敢說的。」左少棠淡然說道。「這一點左某可以肯定。」

  唐從之指甲部掐到肉裏。「你要肯供出她的話,我可以讓你少受一些苦。」

  左少棠一笑。「我要是為自己想以的人,又怎麼肯來投案。

  不管你怎麼問,我只會告訴你,她死了。」

  「左少棠,別想逞英雄。我有方法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唐從之撂下狠話。「不管怎樣,唐某絕對不會放過毀了我一生的人。」

  「毀了你一生?」左少棠皺眉。

  「怎麼,你不敢承認?」唐從之冷嗤一聲。

  左少棠端正顏色。「左某只願意承認傷了唐公子雙眼,卻不敢擔負毀了後公子一生的罪名。」

  唐從之蔑道:「好無恥的小人,竟然有臉說這樣的話。」

  「唐公子,你就當作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左少棠誠懇地喚他。「左某有句話,也許刺耳,卻不得不說。」

  唐從之很想當左少棠是惺惺作態,可是他的聲音確有股誠意,一股他不願承認的誠意。

  「哼。」唐從之冷哼一聲。「唐某不信你還有什麼話說。」

  「奪了你雙目的人是我,可是毀了你一生的是你自己。你現在走的路子,都是你自己決定的……」

  「呸!」唐從之恨聲截堵他的話。「瞎眼的是我,你說的輕松。」

  左少棠一笑。「唐公子以為一個要受死的人,真能輕松嗎?」

  唐從之默不出聲。

  「唐公子。」左少棠再喚他。「左某這席話,確實有私心。左某心這場恩怨,就這麼化解。左某受了自己該承的罪,唐公子去走能走的路。」

  「作態。」唐從之刷地轉身離開。

  他該惱恨左少棠這樣作態的男子,可是……可是他的話卻盤在他腦裏,想揮也揮不雲。他該恨他的,他該恨他的……﹒﹒﹒﹒﹒﹒﹒﹒﹒﹒﹒﹒﹒﹒﹒﹒﹒﹒﹒﹒﹒﹒﹒﹒﹒﹒﹒﹒﹒﹒

  半夜,左懷萱敲門求見十六王爺。說是求見,實在是客氣之語,她根本是鬧得守門的人,不得不讓她見十六王爺。

  「王爺恕罪。」守門的人把她帶到王爺面前,第一件事便是認罪。

  「王爺。」左懷萱松開守門人的領子。「若說有罪都是我的錯。」

  十六王爺看著她愣喊了聲。「左姑娘?!」揮了手,讓守門人下去。

  「我是左姑娘,但不是你以為的那個左姑娘。」左懷萱大概猜得到,他以為她是左懷蓉。「我叫左懷萱,是懷蓉的姊姊。」

  「我知道了。」十六王爺笑了。「我那天有參加貴府的春宴。聽說萱姑娘那天不適,不過現下看來萱姑娘精神挺好、的。」俊逸的臉龐饒富興味地盯著她瞧。

  左懷萱聽得出他有嘲弄的意味.也不理他,只是拿出那人給她的玉佩。「王爺,這玉佩的主人說,要有什麼事情可以來找你。」

  「啊。」十六王爺接過玉佩。「原來你就是那個姑娘?」

  聽他的話,顯然他是知道她的。左懷萱挑明說:「王爺,知道半年前『武峰山 的盜寶案?」

  「略有耳聞。」十六王爺打量著左懷萱。

  左懷萱直接問:「我要救近日被打入天牢的左少棠,成嗎?」十六王爺一笑。「不瞞你說,方纔我才送走令妹,。令妹也是來找我就這個左少棠的。」

  「蓉妹也來了?」她沒想到她妹妹這麼晚了還會出門。

  「對。」十六王爺點頭。左懷蓉是個讓人心疼的女子,為了營救左少棠,她甚至願意委身於他。這兩姊妹……十六王爺一時興起,故意說道:「左姑娘,你救的可是太子,要換左少棠一條命,並不是不可能。」

  左懷萱大喜。「我救的是太子?」

  十六王爺沉吟道:「不過,就算我拿這玉佩換只免死金牌,也得師出有名的用它,免死金牌能救的是持有者的親人……」

  左懷萱搶道:「他是我的夫君。」

  「夫君?!」十六王爺暗叫糟。太子當天來找她的時候,有表達出對她的愛慕之意,若他知道她成婚了,一定很難過。他急問道:「何時成婚,可有媒憑?」

  「現下成婚,請十六王爺做媒。」左杯萱當場跪下。

  十六三爺鬆口氣,再問:「如果我跟姑娘說,太子對姑娘有意,姑娘就是不嫁給左少棠,太子也有方法救他,姑娘還要執意嫁他嗎?」

  「要」

  看她答得這麼篤定,十六三爺又有些急了。「如果我說……」

  「怎麼這麼多話可說?」左懷萱已經不耐了,「姑娘耐心聽我說,如果姑娘執意要嫁,太子就不肯救了,姑娘又當如何?」

  左懷萱霍地站起。「那就請太子賜我夫妻同穴共墓,他要記得我的救命之恩,多燒些紙錢給我們夫妻路上花用就是了。」

  十六三爺愣了一下,露出了然的笑。「我明白了,這件事情我一定會替姑娘辦妥。」他明白這兩人的情感,也明白為什麼太子會心儀她的豐採了。左懷蓉是個溫婉得讓人心疼的女子,而她卻是坦直得讓人心折。

  ﹒﹒﹒﹒﹒﹒﹒﹒﹒﹒﹒﹒﹒﹒﹒﹒﹒﹒﹒﹒﹒﹒﹒﹒﹒﹒﹒﹒﹒﹒﹒﹒

  左懷萱一回左府,便急著告訴左懷蓉、十六王爺願出援手的好消息。到了左懷蓉的房間,果見燈火未熄。

  她倚在門邊,叫了聲。「蓉妹。」

  過了半刻,左懷蓉起身應門。「來了。」

  門一打開,一股微醺的酒氣襲來,左杯萱皺了眉,定眼一瞧,左懷蓉一雙明眸哭得紅腫。「蓉妹。」左懷萱心疼地喚她。

  「別叫這麼親熱,我承受不起。」左懷蓉雙瞳露出憤懣。

  左懷萱心頭驀地寒涼,卻還是擠出笑容。「我是來告訴你好消息的。」

  「好消息?」左懷蓉一聲苦笑。「你來了之後,我就再沒聽過好消息。這次……這次,少棠哥著是有個三長兩短,都是你這個土匪婆害的。」

  「土匪婆……」左懷萱心再往下沉。

  「你敢說你不是嗎?」左懷蓉咬牙。「若你不是爹娘的女兒,為了少棠哥,我早將你供出去了。」她一把甩過頭去。

  左懷萱抿咬了唇,半晌才吐道:「你不用再掙紮了。我不巧救了太子,十六王爺已經答應要替我求情,放了少棠。」

  左懷蓉猛回頭。「少棠哥可以出來了?!」

  「嗯。」左懷萱一笑。

  「是你救了他。」左懷蓉看著她,目光忽然變得幽深,嘴角逸出抹苦澀。「你既然救了他,他便更離不開你了。」

  「什麼?」左懷萱不解,就算是她沒救他,他也離不開她的啊。

  左懷蓉心裏一酸,淚珠從眼眶裏滾淌而出。

  「你怎麼了?」左懷萱為她拭淚。

  啪地一下,左懷蓉擊開她的手。「別碰我。」

  左懷萱錯愕不已,左懷蓉望著自己的手,也是一愣。

  左懷蓉回過神後,側頭別轉。「請你走開。」

  「你……」左懷萱收起紅熱的手。「你這麼討厭我,是嗎?」

  左懷蓉沉默許久,胸口起伏不定,終於悠悠吐道:「這世上已經有我了,為什麼還要有你?」

  左懷萱心頭一悶。「我做了什麼事,招你討厭?」雖說是她害了左少棠,可是她也救回了他,那她妹妹又是為什麼討厭她。

  「你什麼事情都沒做,就讓人討厭了。」左懷蓉的語氣,與其說是恨,不如說是怨。「從小爹、娘就一直掛著你,不管我怎麼做,聽到的都是,「如果你姊姊還在,如果你姊姊還在……」

  聽她這麼說,左懷萱心裏惻惻發酸,她從來沒替她妹子想過這一層。

  「為什麼?」左懷蓉猛地看她。「為什麼?為什麼你什麼事都不用做,爹就這麼喜歡你?為什麼你人又粗魯,手又不巧,樣樣不如我,可少棠哥還是選你?為什麼?為什麼?我做了這麼多的努力啊……」說到後來,左懷蓉已經哽咽不成聲了。

  左懷萱呆呆地看她。「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也許……也許你不需要那麼努力的……」

  左懷蓉語帶不屑。「你以為我和你是同一種人嗎?」

  「你和我當然不同,你知書達禮,你人見人愛;我呢……只有怪怪的人才會喜歡上我。」這麼說來,左少棠也是奇怪,他為什麼會喜歡她呢?左懷萱眉頭聚攢了起來,爾後一舒。「我是不知道怎麼讓人喜歡我,但只要我沒做過對不起旁人的事,我就會讓自己快活,讓自個兒喜歡自個兒。」

  左懷蓉冷看著她。「就算我這麼討厭你,你也能喜歡你自己嗎?」

  左懷萱與她對望,思忖了半晌,輕輕點頭。「能。」

  左懷蓉哼道:「無恥。」

  「也許我無恥吧。」左懷萱撓搔腦門。「可是,你能喜歡自個兒,能叫自個兒開心快活嗎?」她覺得這才是最重要的。

  左懷蓉心裏一動,她從來沒問過自己這樣的問題,她竟從沒問過自己這樣的問題。看了左懷萱一眼,她冰寒玉容。「這跟你無關。」砰地將門關上。

  望著關上的門,左懷萱嘆了口氣。懷蓉是她妹妹,她真心希望她不用再討好別人,就能喜歡自己,就能開心快活。

  ﹒﹒﹒﹒﹒﹒﹒﹒﹒﹒﹒﹒﹒﹒﹒﹒﹒﹒﹒﹒﹒﹒﹒﹒﹒﹒﹒﹒

  數日後,左少棠因免死金牌而獲特赦。唐從之以女盜匪已死,結束武峰山盜參一案,左家暫歸平靜。當日,由左懷萱去天牢接左少棠回府。

  兩人共騎一匹馬,途經一片林野,左懷萱突然停步。

  「怎麼了?」左少棠問她。

  「咱們私奔吧。」左懷萱冒出一句話。

  左少棠並沒大意外,只是問她;「家裏都交代好了嗎?」那語氣像是兩人只要去踏青而且。

  左懷萱點頭。「俺留了一封信,他們等不到咱們時,應該會去找那封信。」

  「那--」左少棠繞過左懷萱的腰際,接起馬韁。「想去哪兒?」

  沒有多的話再問左懷萱,不問她交代了什麼話,不問她怎麼起意要走,不問,什麼都不多問,因為交付給她的,也是全然的信任。

  左懷萱淺笑。「你真好,難怪蓉妹癡心於你,偏偏……」她的語氣忽暗。「偏偏她就這麼討厭俺。」

  左少棠松開馬組,從背後環住她。「過些時日,她自己想通就好了。」

  「嗯。」左懷萱輕吐。

  這就是她為什麼決定離去的原因,她與她家人,需要時日相聚,也需要時日分離,才能沉澱彼此間復雜的心緒。特別是她和蓉妹,她們倆本該是世上最親、最像的兩人,誰知……「少棠。」左懷萱叫他。「如果當時留在家中的是俺,或許也是件好事。」過些天,她腦裏索繞的全是左懷蓉的話。

  「怎麼?」左少棠不知道這一層,只是覺得奇怪。「難道你會羨慕蓉妹?」

  「才不呢!」左懷萱一笑,後又頓了下。「若是早些時候,俺在寨子裏,你告訴俺說,俺可以做個養尊處的大小姐,說不定俺會有些羨慕;可是現在俺一點也不羨慕蓉妹,雖然蓉妹她樣樣都好,人見人愛。」

  左少棠微曬。「就是不說府上的婢女,京城裏的仕女們也都很羨慕蓉妹的,你就真一點也不羨慕她?」

  「對。」左懷萱纏握住他的手。「你知道嗎?因為你喜歡俺,才能叫俺一點都不羨慕她。」她甜甜地笑起。「世上最好的事情,便是有一個人徹底的喜歡你。俺知道,不管俺是千金小姐,還是山寨大王,你都會喜歡俺。這點,讓俺覺得好好,好好。俺爹娘,對俺這樣子,都是有點遺憾的,只有你沒有。」只有他沒有啊!

  一種暖甜溢滿左少棠的心口,他緊抵著左懷萱頸窩。

  左懷萱側過身,認真地凝盼他。「告訴俺,為什麼喜歡俺?」

  「這個嘛!」在少棠盯著她悄甜的臉龐,突然壞壞地一笑。「現在沒空告訴你。」

  「為什麼?」左懷萱嘟嘴。

  「因為……」左少棠低身,攤環住她,攫掠她唇瓣的馨甜。

  「嗯……」左懷萱輕逸吟哦。

  左少棠現在正忙著,也許有天他有空的話,會告訴她,這世上也有一個姑娘,不管他落足山寨,浪跡江湖,深陷大牢,甚至將赴幽冥,都與他不離不棄。

  這世上也只有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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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9 00:38:05 |只看該作者
尾 聲

  一年後,京城左府傳來喜訊,左懷蓉與唐謙之將在十六王爺的主婚下,完成終身大事。左少棠與左懷萱在接到消息後,捎信表示將趕赴回京城參加婚禮。兩人回府之後,又引起一陣騷動,因為兩個人帶回了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

  左家上下兩老,原本歡喜地迎接兩人,見到那少年時,面上都是一變。

  「萱兒。」還是左濟群鎮定,他還開得出玩笑。「怎麼每次見你,你都會叫人震驚?」

  「爹。」左懷萱笑道。「這小鬼頭是我在半路上撿到的。所有人都說這小鬼難以管教,不堪造就,我才想帶到身邊,好好教教他。」

  少年瞪了左懷萱一眼,轉眸看著左濟群,語帶興奮。「俺聽說你是真正的大將軍,俺沒見過將軍,你可以露兩手讓俺瞧瞧嗎?」

  這少年面目清秀,古靈精怪,說話與神態又和左懷萱有幾分相似,很快就和左濟群聊上。

  左夫人和左懷萱則在一旁敘舊,不過,左懷萱言談間,總有幾分心不在焉。

  左夫人一笑,搭起左懷萱的手,將話題轉到左懷蓉身上。「蓉兒這兩天極累,可能還沒起來,娘替你去叫她。」

  「不用了,我去看看就好了。」左懷萱趕緊起身,她走了兩步,回頭看了左少棠一眼。

  左少棠移到左夫人身邊。「我陪義母說話,你去找蓉妹吧。」

  左懷萱一笑,快步離開,到了左懷蓉房前,她還是不自主地吸氣吐氣。「蓉妹,恭喜哪!」她先預習好要說的話,才拍拍胸口,舉手叩門。

  還沒叩上時,門就打開了,左懷蓉正與她對望。

  「萱姐,你回家了。」左懷蓉燦笑,轉頭吩咐侍女小碧:「你先下去吧。」

  「是。」小碧點頭離開。

  左懷蓉主動拉著左懷萱入內。

  愣看著左懷蓉一會兒,左懷萱才搔搔腦門,衝著她一笑。「蓉妹,恭喜你,那個妹婿要是敢對你不好的話,姐姐幫你出氣。」

  左懷蓉抿唇而笑。

  左懷萱不好意思的咧嘴,覺得自己好象說錯話了。

  左懷蓉嫣笑。「萱姊,你不用擔心,謙之待我很好;而且我在他面前,不論是怎樣都很自在,我……這一年來……我一直在想你說的話。」

  「我說過什麼?」左懷萱馬上陷入思索中。

  「你要我自己思量,什麼樣的事情,可以讓自己開心快活。」左懷蓉望著她。「這句話,讓我很受用的。」

  「那太好了。」左懷萱展顏。

  「什麼東西太好了?」先前那少年自己開了門,莫名冒出,左少棠隨即跟著他進來。他見了左懷蓉,便與她點頭交換笑容。

  「小鬼頭,你要幹麼?」左懷萱站了起來。

  「俺來看新娘子啊。」少年對著左懷蓉猛搖頭。「這新娘子怎麼這麼漂亮?你不說,她和你是孿生姊妹。操他奶奶的,你們倆怎麼差這麼多?」

  左懷萱在他頭上一敲。「還再操他奶奶的,跟你說了幾次,就是不改口。」

  「為什麼要改口?」少年理直氣壯地對著左懷萱。

  左懷萱眼睛偷覷著左少棠,臉上微透羞紅。「這句話不好聽。」她終於知道是「哪裏」不好聽了。

  「怎麼不好聽?」少年直問。

  左少棠步到他身邊,往他頭上一敲。「你大了就會知道了。」含笑的視線轉而與左懷萱相望。款款的目光,是說不盡的寵溺和深情。

  左懷蓉見狀,露齒一笑。「萱姊和少棠哥現在好嗎?你們倆何時要拜堂。」

  「我們啊?!」略帶幾分嬌羞,左懷萱甜甜嬌笑。

  左少棠搭住她的肩。「我們這趟回來,也是要義義父母主婚的。」

  他要請兩老為他們倆的盟誓再做見證。明明白白地向世人昭告,他們兩心互許,將廝守到老。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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