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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葉小嵐 -【激情連環套】《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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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10 00:20:28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葉小嵐 - 激情連環套

「莫非永遠不可能成為一個好男人。」
請注意:「莫非」是一個男人的名字,
既然是個壞男人,就不能輕易地說:後悔。
所以,他選擇了墮落。
墮落的最高境界:就是去結婚,
娶自己心愛女人的妹妹,另加一個小拖油瓶!
夠刺激吧!
更刺激的是:他心愛的女人回來了。

喬艷,人如其名的艷,走著瞧的飽,
歌手與浪子的愛情,是他倆前半段的序幕;
兩個不輕言說愛的人,這會不輕易分開了,
但是,中華民國只能一夫一妻制啊!
雖有著「禮義廉恥」的掙扎,
但兩人還是拋棄了「孔老夫子」的教誨,
兩人,決定愛得五權憲法都不顧了,
他們的愛情猶如蜘蛛網般混亂,且不堪一擊,
妹妹的舊情人回來了;男主角的情婦進場了;
兩對男女的愛情重組遊戲開始洗牌—-
「如果散盡家產,你願不願做溫莎公爵?」
「I DO!」
沒有解決不了的愛情,Do not ca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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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10 00:21:01 |只看該作者
第1章(1):

  莫非永遠不可能成為一個好男人。

  無論舊好男人,或新好男人,他都是絕緣體。

  因為他是浪子莫非,大名鼎鼎。儘管如今,他搖身一變,由浪子變成了意氣風發的生意人。

  舊好男人的定義是,也許他可以一文不名,只要他忠於感情、正直、有責任感。新好男人呢?就是男人固有的美德之外,他還必須有經濟能力去疼寵女人。

  莫非啊莫非,他永遠什麼也不是!

  當他還是一個浪子,他當然什麼也不是,當他有了事業和錢,他依然什麼也不是,因為他一樣花心,一樣不可靠。

  浪子的魅力,加上錢的魅力,如今的莫非走路都揚起龍捲風。

  男人有了事業的襯托,才能真正顯出丰采和神氣!現在的他,英氣外露、一身好品味,加上天賦的輪廓分明,高大有型,已經成了一個最有氣概的男人!一個令女人瘋狂追逐的男人!

  這樣的男人,是不是舊好男人或新好男人,對那些非絕對理想主義者的女人來講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是莫非,一個擁有許多籌碼、審視女人總是毫無遮攔的年輕富商莫非!

  現在,他站在成堆的刨木屑堆之間,環視他在東區增辟的另一個新據點。店面裝潢的初胚已經完成;他親自駕臨驗收最初步的木工工程。

  「老闆,姚小姐,如果沒有問題,明天我們開始上油漆。」

  領頭的工人右邊耳朵上夾著一支鉛筆,左邊耳朵上夾著一隻煙,臉、脖子上、手臂上鋪了一層木屑,看來就像長了一層毛茸茸的汗毛。

  莫非點點頭,一旁姚娟以女主人的幹練和權威發號施令回答。

  「可以!工期不能延,只能提早。」

  「知道啦!那我們收工了!」

  工頭拿下耳朵上的香煙點燃,帶著三個徒弟走了。

  「姚娟,你很能幹,有心露一手給我看?」

  莫非雙手斜插西裝褲袋裡,隨性坐上一個櫃子,睇著姚娟壞壞地笑,壞壞地問。

  那個樣子,一點也不像雙D名牌代理公司的總經理,卻像一隻狩獵蜂。

  昆蟲學家說,狩獵蜂不把狩獵當工作,只當是一種休閒。

  對的,完全正確,莫非站在他的店頭裡,停止工作,開始休閒。

  他可沒有扮錯角色。雖然姚娟是他的員工,但是,他非常清楚,她也是一隻狩獵蜂!一隻非常辛辣有味的雌性狩獵蜂!「莫總,你太小看我的忠心耿耿了,我露給你看的,豈只是一手而已?」

  姚娟拉下鐵門,放蕩又大膽地暗示他。

  冷氣咻咻地吹,她眼中溢著毫無保留和隱藏的情慾,一邊解開上衣的鈕扣,一邊走向他……

  要征服男人,直截了當是最快的方式,尤其是像莫非這樣的一個男人。

  「莫非,我聽說,東區的美女沒有一個逃得過你的手掌心?」

  姚娟抹拭著自頸間淌出的汗水,一邊問,同時又後悔自己何以問得如此溫情。

  「哦,你在打探我?」

  莫非覺得好笑,站在距她三、兩步之遙,視線在她的臉部和身體之間掃來掃去。

  「你還想要什麼?一個店面還不夠??」

  「當然不夠!」

  她一點也不認為他的話是惡意的嘲訕,反而嗔媚地搶白道:

  「我還要你!全部的你!」

  他們在一起已有一些日子了,她認為她有權利向他需索一切。

  說著,她從木櫃滑下來,走近去攀住他。

  「你真辣,姚娟,你是我眼前最辣的女人!」

  「所以你才把這個店交給我?讓我當經理?」

  「你滿腦子交易觀念,到底怎麼一回事?」

  他故意皺眉問她,其實只是想逗她。

  「沒辦法,這本來就是一個交易的世界!難道不是嗎?物物交換,各取所需!而且你別忘了,我出道六七年一直都在站櫃,我的生活就是交易!」

  「而且,你還開始做上大買賣!」他又壞壞地嘲諷她。

  「沒錯!我終於有了大展身手的機會!莫非,你會發現你愈來愈需要我,你找對人了!」

  她很好意地對他說,同時開始扣上衣服的鈕扣,拉上短裙拉鏈。

  「怎麼說?你要幫我大賺一筆?」

  他有些心猿意馬地盯著這個曾經只是一個專櫃售貨員的小妖精,心不在焉地點著煙。

  「你看起來正騎在浪頭上,可是真正做生意,也許我比你更像一個行家!」

  「繼續說下去。」他說。

  「我曾親眼看見一個名牌代理做起來,也親眼看見它垮下去!莫非,那些金頭髮,藍眼睛和鷹鉤鼻的洋人可比你想像中還聰明!你代理他們的品牌,做得比什麼都起勁,但是他們就是會在你經營得有聲有色,把局面都打開以後,提出要把代理權收回去,自己成立分公司!」

  她很認真地告訴他,完全不理會他心裡真正在打著什麼歪主意。

  「謝謝你的金玉良言,這個狀況我也觀察過、思考過,我不會讓他們過河拆橋的!」

  「你還算是精明,不至於完全花俏空心嘛!那些人都低估了你!」姚娟讚歎。

  「哪些人?告訴你全東區的美女都逃不過我的手掌心的那些人?」

  「對!,那些人!那些女人!」

  姚娟應答,同時又蛞蝓似的粘到他身上,吃味地抱怨起來:

  「你說,那幾個太太,還有在PUB坐台的小姐,她們怎樣假借買衣服、買香水的理由接近你?」

  「你這是什麼話?好像我是吃軟飯的男人!我可是雙D精品的合法代理商,誰這麼大膽破壞我的形象?」

  他說著優越地笑起來,用有趣的眼光看著姚娟。

  「你們女人都這麼愛吃醋,難道你不覺得太累、太辛苦嗎?這不是自虐嗎?」

  他又加一句,表情更加自負了。

  「什麼自虐!那是愛!是TRUTHLOVE!莫非,你真沒良心!女人的愛情都是挖肝掏肺的!難道你沒真正愛過?你一直都只是在遊戲?」

  「我說實話,你不是又要吃醋了?」

  「我還是想瞭解你,我要探究你的內心!」

  她一副野心勃勃、志在必得的樣子。

  「我是愛過許許多多女孩子,但是真正能令我懷念的只有一個,感情是很容易變質,也很難禁得起考驗的東西。」

  他的表情泛起難得有的認真和淡淡傷感。

  「那個女孩子是誰?我知道一定不會是你老婆!」

  她那好奇心十足卻又表現得瞭然於心的矛盾模樣讓他覺得可愛又可笑。

  「你真是一個很有原則的人,永遠喜歡追根究底!」

  「而你是一個最沒有原則的人,想招惹全天下的女人卻又偏偏結了婚!你知道嗎?有人說,浪子莫非的結婚是東區最大的神話和笑話!」

  「我對女人最大的奉獻便是供給她們快樂和笑話!」

  「還有一個賣價五萬元的皮包,一套標售十萬元的衣服!」

  「這樣說來,莫非永遠擺不脫是一個女人的騙子?」

  他灑脫不羈地一笑,那模樣簡直可以殺死人!

  「不,莫非,我要終結你,終結你的過去,把你變成是我一個人的!」

  她發誓一樣地告訴他,把他箍得死緊。

  「是嗎?你最好時時刻刻記得外面有關我的種種流言!」

  他在她額頭親一下,然後把她推動。「走吧,我們去吃飯。」

  那口氣,完完全全地沒有家庭觀念。

  姚娟暗中陶醉於自己的魅力,對自已更有信心了。

  「莫非,我要吃雙份,可以嗎?」

  「莫非供得起任何嗜吃的女人,但是恕不提供消化不良的胃腸藥!」

  他的答案令人玩味,但是她有勇氣接受挑戰。

  拉開鐵門,他們一起投入滿街璀璨的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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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棕櫚樹環繞的平房式別墅內,小男孩輕微的吵鬧聲和女主人的哄騙安撫言語隱隱約約在晚風中飄散出來。

  「龍龍乖,多喝一點水,醫生伯伯才不會給龍龍打針針哦!」

  喬敏端著半杯水,哄著被抱在保母黃嫂懷裡的三歲寶貝兒子。

  龍龍因為發燒,兩個面頰紅通通的,一張小胖臉白裡透紅,就像一個漂亮的令人垂涎欲滴的大富士蘋果。他抱著一隻毛茸茸的小熊,病懨懨地回應喬敏一句:

  「不要,龍龍要吃冰淇淋!」

  「那怎麼行?龍龍要是吃了冰淇淋,醫生伯伯就給龍龍打好痛好痛的針,那怎麼辦?」

  保母加入哄上幾句,把喬敏手上的水接過來,又說:

  「龍龍喝水,明天姨姨帶龍龍去坐碰碰車,嗯?」

  龍龍當真買賬,把水乖乖喝了。黃嫂的話,倒比做母親的喬敏管用。

  把龍龍放到床上去培養睡覺的情緒後,黃嫂對喬敏講:

  「太太,今天晚上我真的不能再留下來了,我那死鬼老公不看緊,又要去灌到天亮還看不見人影——」

  「這——黃嫂,要是龍龍的燒又高起來,那我怎麼辦?我又哄不了他!」

  喬敏哀求著,無助地看看牆上的鐘,已經接近十一點,那該死的莫非還不見回來。

  「先生該回來了吧?他知道龍龍生病的!」

  黃嫂也瞧瞧那面鐘,忍不住又抱怨一句:

  「先生太不顧家了,太太,你不應該這麼縱容他呀!」

  龍龍從小就給黃嫂帶大,莫非的德性,他們夫妻間的狀況,黃嫂比誰都看得多,批評起來也沒有什麼忌諱,何況喬敏也不敢得罪她,她說只做白天,並且拿比別人高出一倍的工錢,喬敏只有照給。

  也好在,黃嫂是個有分寸和良心的人,也很疼愛龍龍,所以喬敏放下整顆心去依賴她。

  「算了,別指望他了,黃嫂,這麼多年來,他讓我倚靠過嗎?」

  喬敏忍住滿腹怨氣,反過來安撫黃嫂。

  「太太,不是我嚼舌頭,先生這種男人你怎麼能嫁?一表人才,中看不中用,那顆心根本沒放在家裡!這種男人根本不配討老婆生小孩,陷害人家嘛!」

  黃嫂只要一開始仗義執言,就是黃河之水天上來,沒完沒了,聲音也大了起來。

  「噓——」

  喬敏向她打了一個手勢,示意一起離開龍龍的房間,走到了大廳,才歎一口氣說:

  「其實莫非也不是像你說的那麼壞,雖然他不是一個好丈夫,卻也是個好人。」

  「好人有什麼用?我們女人家要的就是一個好丈夫不是嗎?太太,這要怪你,都是你寵他,把他慣得不像話,要是我那個死鬼,我早把他宰了醃成家鄉肉!」

  「我能怎樣?吵也吵了,打也打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要是把他宰了醃成家鄉肉,他還是那個本性不改的莫非!至死不悔的莫非!」

  喬敏說著,不由自主拿起高低櫃上那個被她反蓋著的相框。相框正面的玻璃早被她摔爛了,裡面的結婚照被她撕去了一半,那一半,正是莫非的半身人像。

  這張倒霉的結婚照,被她撕了又洗,洗了又撕,不知換過多少回!反正,每回吵得凶的時候,她就去撕它,摔它出氣,不知多少次下來,她也沒勁再去換上一張完好的照片,就讓自己捧著桔梗花的婚紗照形單影隻地覆蓋在櫃子上,十分寫實也十分尖刻地刻畫著她和他之間的狀況。

  「太太,你都這麼認命,我這個外人還有什麼話說?」

  黃嫂又同情又不以為然地咕噥一句,又轉快速度道:

  「我真的要走了,那個死鬼不趁著他下晚班的時間去攔截他,就又要被那一班豬朋狗友拖去泡在酒缸裡了!」

  她拿了機車鑰匙往外走了幾步,又軟著心腸交代一句:

  「真要有事,先生又沒回來,你打電話給我,我再上來!」

  她就住在山下,騎一趟機車上來,只要10分鐘。

  「好,黃嫂,謝謝你。」

  喬敏關上門不到五秒鐘,又聽見黃嫂回頭來敲門。

  「太太,先生回來了。」

  原來她是回來通報消息,她知道喬敏有多盼望莫非。然後她又匆匆地走了。

  喬敏的情緒在瞬間又複雜起來。

  等到莫非停好車,以一副輕鬆瀟灑,剛渡完假的姿態走進來,她壓抑著怒氣,擠出僵硬的笑臉跟他招呼道:「回來啦?」

  他似乎無視於她的存在似的,把汽車鑰匙往壁爐台上一扔,看也不看她地問一聲:「龍龍呢?睡啦?」

  「睡啦!一整天都在發燒。燒了退,退了又燒,醫生說是夏季熱,幸虧有黃嫂——」

  她投訴一大串,他只濃縮精簡答了一句:「睡了就好。」然後,他自顧推門進小孩房去探視兒子。

  龍龍當真睡熟了,一張紅紅的蘋果臉,很可愛,但一點也不像他的有稜有角。

  他看看小孩,笑了笑,掐一把孩子的小胖手臂,然後就像醫生視查過病房一樣,很快地走出去。

  喬敏跟進去又跟出來,臉上、眼裡的期待、哀怨和寂寞,他都沒有看見。

  「莫非——」

  她終於忍不住喊住了他,卻欲言又止。

  莫非漫不經心轉過身,對她說:

  「不用擔心,小孩子天生地養有三條命,一條是父母給他的,一條是老天爺給他的,還有一條是他自己的,你不用這麼緊張。」

  她趁機牢牢抓住他的手臂,迫切又焦慮地問他:

  「你只關心龍龍,你一點點都不關心我?你還在生我的氣?你真的不想理我?」

  三天前,她才對他大發一場脾氣,現在,她又忍不住低聲下氣求他!她痛恨自己在他面前已經變成一個無可理喻的精神病患!

  「你想那麼多做什麼?我不是好好的站在你面前,什麼事都沒有嗎?」

  他俯下臉來打量她,眼神中對妻子並沒有多少感情。

  「是嗎?沒錯,你的確是好好的回了家了,而且比平常回來得都早!是不是這樣我就得又感激又感動得心滿意足,告訴自己是一個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她扣住他的手臂不放,開始有些歇斯底里。

  「你又來了,阿敏,你的登革熱又發作了,你到底要到什麼時候才能把免疫系統建立起來?」

  他無奈笑著反問她,順手用食指在她鼻樑上畫一下。

  她就是討厭他這種不在乎的態度,好像她快溺死了,而他卻以為她在水裡正玩得高興!

  死命把他一推,她怨訴道:

  「你少說風涼話,就會在一邊涼快!說,你為什麼都不碰我?你為什麼還是不碰我?你又和那個女人在一起對不對?」「阿敏,這件事情三天前已經吵過了,你要咬住不放到什麼時候?」

  莫非一副振振有理的樣子。

  「看你啊,看你什麼時候把我當成你的妻子看待,看你什麼時候甩掉外面那些狐狸精,我就饒了你!」

  「你難道不是我莫非的老婆嗎?天地神明共鑒,我天天回家向你報到,沒有嗎?我也每天回來看龍龍,我不能勉強算是一個父親嗎?你還要我怎樣?」

  還是一副理直氣壯的態度。

  「你不要這麼神氣,莫非,你不要以為我必須事事遷就你、容忍你,更不要以為我得啞巴吃黃蓮一樣看著你替姚娟開店,看著你們整天膩在一起!在法律上,我是你的妻子,你必須對我忠實,你知道嗎?」

  喬敏開始大叫。

  莫非仍是水波不驚,只道:

  「你的消息來源愈來愈多也愈來愈精彩了,誰被你這位董事長收買了,把我的一舉一動都通報給你?」

  「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為!莫非,你太囂張了,根本沒把我看在眼裡!沒有我喬敏,你今天還扛著一隻薩克斯風在酒吧裡廝混,賺到的工錢還不夠你自己喝啤酒!沒有一個人認為你是好東西,我卻處處替你說話——」

  「你說得都對,我莫非一無是處,只會和女人廝混。你可以告訴我你打算怎麼做,我一定配合。」

  他被她改變得體無完膚,卻還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他真是吃定了她!她最怕的就是他隨時可以和她攤牌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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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10 00:21:33 |只看該作者
第1章(2):

  「我——」

  喬敏連連猛吸氣,掙扎半天,仍然是無功而退,只能再一次拉下臉來向他說好話。

  「莫非,你明知道今非昔比,你明知道我愛你,需要你,你為什麼要傷害我?我真的不想和你吵,我只要你的關心和一點點愛,你為什麼不能給我?」

  莫非看著她悲憤欲絕的樣子,也軟了心腸,放柔聲調先只說一句。

  「你——這是何苦?」

  沉思了幾秒鐘,他又說:

  「有些事情實在不必一提再提,是不是?你這個樣子,讓我們彼此一點空間都沒有,是不是?」

  終於他也苦惱起來,點起了煙,大口大口地把它吸進肺裡去。

  「我也不想提,一千倍、一萬倍,我都比你還不想讓往事重提!我只想告訴你,我愛你,在乎你,你是我的丈夫,你瞭解嗎?難道這麼多年以來,你對我沒有一點點感情?一點點都沒有?」

  「阿敏,莫非永遠是一個浪子,燒成灰都是一個浪子!也許他能讓你一時遮風避雨,但別把他當成一輩子的避風港!也千萬別把我們彼此間的約定變成了單方條款,那會讓你吃足苦頭,就像現在一樣,你懂嗎?」

  「你的意思是,你還是要和姚娟在一起?還是要和外面數不清的女人廝混?你永遠不肯收心?」

  「你早知道莫非是個什麼樣的貨色!」

  「你存心至死不改,浪蕩一輩子,就沒有一個女人能夠改變你?」

  「很可能是,我不抱指望!」

  「你!」

  喬敏氣急攻心,也心灰意冷,灰敗的臉上淌著冷汗。

  「阿敏,你的空間比我更寬廣,何必把夢和希望錯放在我身上?任何一個聰明的好女孩都懂得趨吉避凶地離開我,我可不希望你變成最倒霉的那一個!你可以去追求任何你想要的,並且隨時叫我離開,嗯?」

  他說得至情至性,喬敏聽來卻是針針見血。

  「我去睡了,你也早點休息。」

  他擺出一副言盡於此的態度,捻熄煙蒂便走進臥房裡去。

  她有一個竄過去把他抱住、把他生吞吃掉的強烈衝動,但是,她緊咬下唇,忍了下來,只是站在原地喘息。

  然後,她只能照例執行她的洩憤方式,把那個沒有鏡面的相框抓過來狠狠地摔到長毛地毯上去。

  相框內,披著婚紗的喬敏獨自捧著紫色的桔梗花甜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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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喬敏枯坐在客廳,只覺一切索然無味,人間只有苦惱和空虛。

  黃嫂帶著龍龍在午睡,整個世界似乎只遺留下她一個人。一個訴苦的對象都沒有,一則她要強,二則她深愛莫非,她不能忍受別人批評他。

  她就這麼週而復始地,深陷苦悶的情境。

  正發著怔,門鈴響了起來,院子外面顯然來了陌生人,莫非喜愛的羅威娜家犬正在狂吠,只是她正在發怔,竟是渾然無覺。

  按鈴的人很執著,黃嫂也睡死了,為了怕吵醒龍龍,她勉強站起身,走到院子去開門。

  院門打開,四目相對,激起一片驚呼。

  「小艷!」

  「阿敏!」

  一種直覺反應的驚喜和意外之感,喬敏整個人清醒了過來,但是接續下來的第二個反應,可在霎時間變成了矜持和淡漠。

  「是你,你從哪裡掉下來?」

  她擦著雙手抱在胸前,沒有保留地從頭到腳打量她的姐姐喬艷。

  還是一樣的喬艷,一樣挺俊的鼻樑,一樣的飛揚及腰濃髮、就像一朵充滿動感的黑雲,一襲前衛的黑衣,雖然鼻樑上架著凡賽吉的粗框墨鏡,喬敏還是認得出來,她就是自己一向懷著敵意看待的姐姐喬艷!

  她總是比自己耀眼出色,她那標誌般的一頭濃髮總是叫自己黯然失色……總而言之,言而總之,有生以來的任何時刻,喬敏都不歡迎她在自己眼前出現!

  然而,喬艷真真實實站在她面前。

  「怎麼,不歡迎我進去你家坐坐?」

  喬艷露齒一笑,隱藏在墨鏡後的一對眸子彷彿無視於妹妹的冷漠和敵意。

  「噢,當然歡迎,進來談吧!」

  喬敏畢竟得恪守傳統,對姐姐還有幾分敬畏,只好把她請進門。

  「你的光景不錯嘛!阿敏,嫁了老公,生了兒子,又有這麼好的房子,五子登科?」

  喬艷進到屋內,不禁由衷讚歎。

  「還好啦,你在外面雲遊四海,消息還是很靈光!我以為你永遠不會再回來了呢!」

  喬敏給姐姐送上一罐低卡蘇打水,冷漠地回答。

  「很可惜,我沒看見你穿白紗的樣子!」

  喬艷摘下墨鏡,這才讓喬敏看出,她的眼神中有著久經飄泊的倦怠和滄桑,但卻無損於她的瀟灑和美麗,反而平添一股說不出的迷人韻味!

  「你呢,你嫁人了嗎?」喬敏問。

  「你看我像一個有老公的人嗎?這麼多年來,香港、日本、美國、加拿大,走遍千山萬水都是白搭!反而是你,不必出門就找到一個可以嫁的男人!你命好!」

  「怎麼,小艷,」喬敏她從來不肯喊喬艷一聲姐姐。「你走遍大江南北、繞著地球跑一圈回來,反而變得這麼濫情又這麼古板?我從來都不認為,嫁人是你這輩子最大的夢想!你不是這種凡夫俗女!」

  明顯地,喬敏語帶嘲諷。

  「你永遠不會瞭解我,就像我永遠不會真正瞭解你一樣!就算是親姐妹也不例外!」

  喬艷邊說邊環繞室內欣賞陳設,又問道:

  「阿敏,你倒是告訴我,夫妻之間又是怎樣?真正能相知至深嗎?」

  「那當然!不然還算是什麼夫妻?」

  喬敏昂然回答,帶著強烈的炫耀意味及驕傲。

  「我很羨慕你,阿敏!你要知道,相知不一定能結合,結合不一定能相知,所以天下多的是分道揚鑣的情侶和同床異夢的怨偶!你正是那特別受幸運之神眷顧的極少數那一個!」

  「小艷,你老了是不是?滿口儘是悲觀的灰色論調!聽你的口氣,就像一個歷盡滄桑的怨婦!以前你有多風光啊!又是城東巨星又是爵士女王,迷哥迷姐數不完,交心知己滿天下,這裡的男人是一個也看不上,怎麼現在輪到你在羨慕我?」

  喬敏冷哼,心中掠過陣陣快意。

  喬艷笑道:「你說得好,我就像那個在海邊揀石頭的人,到後來是兩手空空!」

  她走到高低櫃邊,順手拿起那個反蓋著的相框。轉過面來一看,立即皺起了眉頭。

  「你和老公吵架?」她關切地問。

  喬敏眼看無法掩飾,隨口搪塞:「我兒子龍龍打破的,我正準備換一個!」

  喬艷深知喬敏個性好強,故意又說:

  「龍龍太淘氣了,連爸爸的照片也撕走!是不是拿去當偶像的海報貼在床頭上?」

  「還說呢,他被我打了一頓,你卻替他掰出這麼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喬敏強做鎮定,悻悻回道。

  喬艷又問:「你還愛吃希爾頓的起士蛋糕和加味紅茶嗎?」

  「早就忘了這回事了!」喬敏很不屑。

  「也不再喜歡SHOPPING?買衣服?」

  「乏味,沒意思。」

  「看來,現在你最大的興趣是相夫教子?」

  喬艷把偌大客廳一圈走完,這才將身挨近了喬敏,兩眼含著深意,溫存地問她。「告訴我,你過得快不快樂?」

  她那彷彿洞悉一切的眼神教喬敏意亂心慌不已,只能勉強支吾地反問一句:

  「你認為我不快樂?你希望我不快樂?」

  「當然不是,阿敏,當然不是!你是我的親妹妹,我當然希望你快樂!」

  喬艷失聲低喚,繼續說:

  「你知道嗎,你的黑眼圈腫得就像才去制過雙眼皮,你常常失眠,對不對?你的皮膚臘黃而卻沒有心情修飾自己,你快樂嗎?我不相信!」

  「你想否定什麼?又想挖掘什麼?證實什麼?」

  喬敏用敵意回應姐姐。

  「我不想挖掘什麼,只想否定我的疑慮,證實你是快樂的!阿敏,你說得對,這麼多年的漂泊讓我變得濫情,所以我會這麼關心你,讓你感到這麼不習慣!因為漂泊,使我念舊;因為滄桑,我想到回頭!我發現我所有的夢和感情都在這裡,別的地方根本找不到……」

  喬艷急促地訴說了一長串,吐了一口大氣,才又說:

  「算了,你永遠不會瞭解我,我也不指望有人會真正瞭解我!」

  說罷,她伸出手愛憐地撫摸喬敏的臉頰,疼惜地道:

  「我只是不想和一隻熊貓重逢,我認為我應該看到一個容光煥發的幸福小妻子!」

  一番真情流露,喬敏也不禁被打動了,她放鬆臉部的僵硬表情,用帶著感性的聲音回答她。

  「你真的變得太濫情了,雖然外表看起來那麼瀟灑!」

  「你知道我一生擅長表演,偽裝也是表演的一種!」

  喬艷笑答,一場劍拔弩張的對立總算和緩下來。喬艷又問。

  「說了半天,我還不知道你老公是誰呢,什麼時候讓我見見他?」

  「一點也不神秘,你認識的人。」

  喬敏的神色又閃起詭異和防禦。

  「誰?我認識的某一個人成了你老公?」

  喬艷十分好奇,極力思索。

  喬敏像掀開賭桌上的底牌一樣,用特別清晰的聲音告訴她。

  「莫非。浪子莫非!」

  「莫非?莫非!」

  喬艷如遭雷擊,臉色驟然大變。

  「是啊,就是莫非。有什麼不對嗎?」

  喬敏盯著喬艷銳利地反問。

  喬艷在驚慌中極力重整情緒,「我只是很意外,怎麼也想不到是他!」

  「有什麼好大驚小怪,有什麼好意外的?」喬敏緊緊逼問。

  「因為,沒有人認為他可能結婚,眾所皆知,他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浪子。」

  喬艷如此回答。

  「哦?你也把他看得很扁,是不是?」喬敏虎視眈眈地注視喬艷,又傲慢地說:

  「可是,他的確和我結了婚!而且,現在他是個成功的商人!怎麼,你們這些看扁他的人,有沒有反而被打一巴掌的感覺?」

  「阿敏,你想得太偏激了,我怎麼會見不得他變成一個好男人呢?我替你高興都來不及!」

  喬艷努力掩飾自己的心情,胸中卻是一片澎湃洶湧!

  「是嗎?你的意外和驚訝是由於他的改變,以及我和他之間被視為不可思議的婚姻嗎?」

  「當然是。想不到你是那一個可以改造他,讓他脫胎換骨的人!浪子莫非,哪個人不清楚他是一塊頑石?」

  「謝謝你的金玉良言!你對莫非的瞭解一定是錯不了!在我來T市之前,你和他就是同一個圈子的人,很可能,你和他也有過一腿!」

  喬敏的眼神和表情,就像一個極力逮捕罪犯的執法者。

  「我和任何男人有過什麼,或者莫非和任何女人有過什麼,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收服了他,現在他是你的丈夫!」

  喬艷用充滿感情的眼光凝視喬敏,又語重心長地問她。

  「告訴我,他是不是一個好丈夫?他是不是真的收心了?」

  「你為什麼問我這些?難道因為我嫁的人是莫非,所以一切都是那麼悲觀,那麼荒謬,那麼不真實,不被祝福也不被看好!」

  喬敏心中積鬱頓時爆發,歇斯底里地低吼起來。

  「阿敏,你為什麼總往壞處想?你這種反應,叫我怎麼相信你真的過得很快樂?叫我怎麼相信,莫非真的已經洗心革面?」

  「你知道什麼?小艷,你不過像一個坐著飛碟突然降臨地球的外星人,對於莫非和我,你究竟能知道什麼?」

  喬敏尖銳地嘶喊,然後又像演出舞台劇般誇張,做作地念出她的下半段台詞。

  「沒錯,莫非曾經是一個無可救藥的浪子,連我都不認同他!可是,我們結婚了,我幫助他接下了雙D品牌的代理權,讓他有了出色的事業!我和他同床共枕這麼多年,我已經把所有的感情都放在他身上!我不許他再花心,再做一名只有風流卻沒有格調的浪子!他是我的,他是我塑造出來的,沒有任何人能搶走他!」

  「我懂,阿敏,我懂得女人全心全意愛一個男人時那種患得患失的感覺!莫非會和你結婚,一定對你有很大的認同,誰都搶不走他,對不對?」

  喬艷盡心地安撫,想了想又問:

  「你們常常為了第三者的事情吵架?我是說,其他的女人?」

  「你也吃過這種虧是嗎?莫非也讓你吃過這種苦頭?」

  「他不是我老公,我不必為他嘔心泣血!」

  喬艷掠掠滿肩的烏雲濃髮,為自己的立場做下盡在言中的結論。

  然而喬敏是死也不肯認輸的,尤其是在喬艷面前!

  她站了起來,對喬艷說:

  「你的話完全正確,不過最重要的是,你應該牢牢把它記住!來,我帶你看看你的小外甥,我和莫非的兒子龍龍!」

  她的表情有挑釁、有炫耀、有警示,更有捍衛的意味,而喬艷的內心,卻比她還要沉重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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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10 00:21:55 |只看該作者
第2章(1):

  其實,城東巨星不過是一間小規模的酒吧,所謂的爵士女王也是幾個熟客之間送給喬艷的封號。總而言之,喬艷過去在T市,只是一名不成氣候的走唱歌手。只不過,城東巨星這家酒吧的名字的確是為她而取的,而那些個把城東巨星和喬艷的歌聲當做另外一個家和情感歸宿的男男女女,也的確是對喬艷既迷戀又寵愛的。白領的企業主管、多才多藝的畫家、作家、廣告人,還有醫生、律師和教授……這一班高級知識分子組成的熟面孔,總是在夜幕低垂之後齊聚一堂,手執芳郁美酒,傾聽喬艷為他們盡吐都市叢林中生活的苦悶心靈的窘迫,以及種種的喜怒哀樂……

  足足四年半了。

  當喬艷再度站在城東巨星的霓虹燈招牌下,她發現這裡的夜色和她離開的那一晚一模一樣,既沒有褪色,也沒有更炫麗燦爛,只是一些舊的招牌消失了,取代的是另一些霓虹燈管和店招而已,而這些滄海桑田的更迭,在整個金璧輝煌的都市夜景掩蓋之下根本是微不足道。

  城東巨星依然在,但是有誰真正知道,城東巨星果真依然在否?

  她傷感又落拓地一笑,揚了揚如雲濃髮走進PUB裡去。

  午夜前N點,一個年輕女孩穿著露臍裝在大唱快節奏搖滾。舞池上一片熱騰騰。

  這裡還是改變了。爵士溫柔鄉變成了搖滾熱海,氣氛、歌者、顧客,還有燈光、音樂,全都走了樣。儘管以前當她情緒忽然沸騰起來的時候,她也會熱情奔放唱上一整晚的搖滾,讓滿場曠男怨女變成了群魔亂舞,但是,真正的城東巨星是屬於爵士女王喬艷的!

  她在鬧哄哄的高分貝音響及勁舞的人群中像游魚般穿梭一回,沒有發現一張熟悉的面孔。連端酒的小弟、小妹也全部面目全非。

  這也無妨,人世冷暖,她喬艷什麼滄桑不曾經歷過?正巧吧檯上騰出了空位,她把自己填補進去。

  「小姐喝什麼?」

  調酒師問她,又是一個陌生人。

  「啤酒。」她說,順手點起一支黑珍珠淡煙。

  往事歷歷,而真實世界裡只剩下她一個人。

  正要叫第三罐啤酒,點上第四支煙,一陣驚呼在吧檯前濺起。

  「喬艷!」

  這突如其來的熱切呼喚真是使沉湎往事中的她如夢似幻。抬起一頭濃髮,她看見一張頭頂微禿、輪廓渾圓的中年人的臉盤。

  「羅梵!」

  她反射般展露明媚的笑靨,反射般驚叫。

  終於有一張沒有改變、沒有消失的臉孔,城東巨星的老闆羅梵!

  故知重逢的喜悅,濕潤了喬艷的眼睛。

  「喬艷,你終於回來了!我終於等到你了!」

  圓胖高大的羅梵熱淚盈眶,捏緊她的手失聲狂叫。

  為了不讓自己的歡欣被舞曲的巨響淹沒,喬艷也忘情地大喊。

  「我知道總會有一個最執著的人守在這裡,就是你,胖哥!」

  「是的,我一直守著,守著我們的夢中情人喬艷,所以外面那塊招牌每天準時閃爍到打烊,它已經向你眨眼睛眨了五年!你終於回來了!」

  羅梵大喊著,簡直就是完完全全地情不自禁!他欣喜若狂地打量著喬艷,好久好久,才像捉到了什麼靈感似的對她說:「你等我一下,千萬別走開!」

  然後他不見了。

  過了不到一分鐘,所有的音樂和歌聲陡然停止,她聽見DJ透過麥克風在宣告:

  「各位親愛的來賓,親愛的酷哥辣妹們,感謝您今天晚上光臨城東巨星,由於有突發緊急狀況發生,本店必須提早在十分鐘後打烊,為了補償各位酷哥辣妹和佳賓,所有消費一律不必買單,城東巨星今天晚上提早向各位酷哥辣妹說晚安,Goodnight——」

  喬艷在驚訝中將廣播聽完,卻又見羅梵已變魔術般站到她面前。

  「為了你,喬艷,Foryou,justforyou!」

  他深情無限地告訴她。

  「羅梵,你真瘋狂!」

  喬艷既感動又無計可施,只有搖著頭,看著一堆堆的客人陸續離開。

  當客人已經走光,溫柔的爵士輕音樂已在薩克斯風的破題帶動下悠然漫起。

  羅梵走向喬艷,把右手伸向她,上半身向前朝她微傾。

  這是邀舞的姿勢。

  喬艷離開了高腳椅,隨他溫存地滑進了空蕩蕩的舞池。

  她任他將她輕攬,把額頭輕倚在他寬厚的胸壁,像一道厚實而安全的牆。

  「啤酒汽泡、薩克斯風,午夜藍色的燈光,這一切,讓我恍如回到前世。」

  她幽幽地向他低訴。現在,他們可以輕言細語交談了。

  「我的感覺和你一樣,就像時光在剎那間倒退了五年,又回到從前。」

  羅梵把下巴頂在她的濃髮上,對她絮絮低語。

  「喬艷,我知道你說過要回來的,現在我的字典裡只有四個字,你猜是什麼?」

  「我猜不到。」

  「倦鳥歸林。你回到家了。」

  「我有家嗎?我有我的樹林和可以棲息的枝頭嗎?」

  她忍不住感傷。

  「當然有,只要你願意停下腳步,不管是五年前,還是現在。」

  羅梵頓了頓,才又黯然無奈地說:

  「當然,我也知道這是我自己一個人永遠不醒的春秋大夢!」

  「羅梵大哥……」

  喬艷只能懷著不變的歉意呼喚他一聲,如此而已!

  「你知道嗎?喬艷,關於你的不告而別,這裡曾經有許多傳言。」

  「我倒想聽聽,別人為我編了怎樣精彩的故事?」

  「有兩種說法,卻是各走極端。如果你是觀眾,你怎麼猜測劇情?」

  「她嫁了人,或忽然得了絕症。」

  喬艷笑著說,心情輕鬆起來。

  「你猜對一半。有人認為你找到好對象,遠走高飛,另外一種說法是,」他把說話中斷,認真地盯著她凝望,好像要把她看穿,才再說:「敗走情場。」

  「敗走情場?真是犀利無情的批評!」

  喬艷惻惻苦笑,羅梵亦是心有慼慼。

  「可能也比較接近事實,是不是?」

  羅梵小心翼翼,深怕傷害一顆倦游歸來的心。

  「相交滿天下,知我者,惟有羅梵!」

  喬艷朗朗一笑,隨著音樂的暫停的間隙,拉著羅梵離開了舞池。

  「我想再唱兩瓶啤酒。你們還是只有麒麟牌黑啤酒?我在溫哥華,在紐約,在中環或尖沙咀,想的都是我們的麒麟啤酒!」

  她往一張靠牆的火車座一倒,笑著告訴羅梵。

  「你已經喝得不少了,一身酒氣,還不夠?」

  「幾罐啤酒算什麼?對我來說,像蒸餾水一樣,稍具解渴功能而已!」

  服務生送來了酒,替她開瓶斟滿,她拿起就喝。

  「你愛喝啤酒,總有特別的理由嗎?」

  他退視著她心事重重卻又故作瀟灑的模樣,認真地問她。

  「你又想挖掘我?」她哼哼笑出聲來,對他媚笑道。

  「正確,知我者,只有羅梵。你知道,我是為了紀念誰。」

  「浪子莫非。不,自從你走了以後,這裡的人都叫他是殺手莫非!」

  「為什麼?他身上有黑槍?」

  「不是,他更放浪形骸,變本加厲。」

  「是嗎?然後呢?」

  「然後,他也消失了,他不再來這裡消磨,聽說已經從良。」

  「從良?」

  喬艷不禁哈哈大笑。

  「是啊,結婚從良,和這裡完全脫離關係。」

  羅梵沒有一點說笑話的輕佻。

  「你知道他和誰結婚?」

  她收拾了慘淡的笑容,帶著輕愁再問。

  「一概不知。我只知道,不是你。」

  「所以,你們說我敗走情場?」

  她的神情一片迷離。

  「你和他……我認為確有其事,雖然我不知道真相,但是你走了以後,他變成了殺手,瘋狂放肆自己,我暗中觀察、推斷和你有關。」

  「但是他也結了婚!讓所有的人都跌破了放大鏡和顯微鏡,是不是?」

  「這真是一團迷霧!喬艷,我認為,也許連你都看不穿、想不透!他真的是一團迷霧!你也是!」

  「敗走情場,你是知道的,我的故事情節再簡單不過!」

  喬艷又灌下半杯啤酒,叫羅梵看了忍不住心痛,忍不住問。

  「你還愛他?還愛莫非?」

  「我不能愛我的妹夫,羅梵!」

  「妹夫?這是——?」

  羅梵大驚,結巴地說不出話來。

  「是,他是我妹夫,他娶了我妹妹喬敏。」

  她告訴他。

  「在你離開他之前……」

  「不,在我離開他之後,在他成為你所謂的殺手之後,我妹妹喬敏終結了他!」

  喬艷對著百思莫解的羅梵深深一笑,換了一個轉換話題的姿勢又告訴他。

  「世事真是難料!羅梵大哥,你願不願意為我再重新置舞台?」

  「我當然願意!人生如夢,既然人事全非,又何妨再讓舊日情懷重現,讓我們重溫過去的美好時光?」

  情深義重的羅梵說著,又為喬艷閃爍著感慨萬千的淚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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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記得那天

  你穿著藍色的外套

  向我走過來

  沒有往常的微笑

  寒風中

  露圍繞我們濃得散不掉

  像是你從前對我的好

  該要說些什麼

  其實我也不知道

  到底誰先開口

  似乎也不再重要

  為什麼

  忍心讓我彷徨在十字路口

  愛你我接受任何理由……

  清揚的鋼琴伴奏,滿溢PUB每一個角落的午夜藍燈光,喬艷身著黑衣,披垂如瀑濃髮,坐在舞台中央的高腳椅上,對著麥克風喃喃吟唱不已。

  那是中島美雪的成名曲——忘了說再見。

  只有喬艷自己知道,她是為誰而唱。

  舉座之中有不少接獲羅梵通報而專程來看喬艷的故知舊識,喬艷依然熱情豐沛的歌聲,讓他們握杯怔忡、鼻子漸漸發酸,而至淒然淚下……

  而她的歌聲依然如怨如慕,繼續在傾訴。

  分手的那一天

  我想起許多從前

  記憶穿梭在身邊

  不停地在旋轉

  雖然說告別了愛情

  它刺痛我的心

  還是遺憾忘了說再見

  總覺得

  你還會在背後溫柔地喚住我

  所以不敢走得太快

  頻頻地回頭看

  想起你離我遠去我就想到更孤單

  剎那間發現淚已流滿面

  分手的那一天

  我想起許多從前

  ……

  一曲既罷,餘音裊裊。熱烈的掌聲中,還有人在輕輕拭淚。

  這就是喬艷!能夠打動人心、撩動心弦,唱出內心痛處的歌聲的,動人的喬艷!

  很多人曾經對她說:

  「我可以把你捧紅,把你的巨幅照片放上每個大城市車站最醒目的廣告牆上。我也保證,你的唱片推出的時候,街上的海報會在一夜之間通通被人偷走!」

  是的,喬艷無疑有這種條件、本事和能耐。只是,她總是回答他們。

  「我不喜歡錄音間,更不喜歡被宣傳人員架來架去,沒有一點自我!我不願意永遠奔波在機場和飯店之間,總是吃著外賣晚餐!」

  「你是說你不喜歡成名,不喜歡大眾?那你要什麼?」

  「我要的是小眾。小小一個房間,小小一群人,呼吸到彼此的濕熱,聽到彼此的心跳,看見彼此的眼淚,盡情傾訴、毫無隔閡地交流!我要的是小眾的真實和執著,不是大眾盲目躁動的歇斯底里!」

  「OK,那麼喬艷,你就永遠守住城東巨星這個十尺見方的小舞台吧!」

  所有的談判總是這樣結束。

  那又有何不可?

  就像現在,近在眼前的掌聲和淚水,觸手可及的喟歎和激賞,不就是她最珍視、最滿足的回報?

  她走下來,伸出戴著白金運動表的手,一一和前來與她敘舊的老友熱烈緊握。他們親吻她、擁抱她,和她交流著思念和渴慕的淚水。

  「愛你,喬艷,多麼愛你、想你。」一個中年醫生告訴她。

  「喬艷,你讓這裡的夜晚復活,不再空虛寂寞!」一個年輕的女時裝設計師對她這麼說。

  「謝謝,謝謝,我也愛你們。」她只能逐一這麼回答。

  往日果真重現,過去的朋友,昔日的樂團,羅梵甚至把當年的調酒師都找了回來。

  如果有莫非,如果有他伴奏薩克斯風,手中總是握著一瓶啤酒的樣子,那麼往日重現便是完美無缺。

  「只是抱歉,喬艷,也許我沒有把握找到莫非。」

  羅梵這樣告訴她。

  「我找得到他,因為他是我的妹夫。」她回答。

  是的,她知道莫非已經來了,已經坐在一個最偏僻的角落,看著她,等著她。

  那首歌,就是為了唱給他聽!

  她朝他走過去,以一抹輕淡如煙卻又繚繞不散的微笑與他重逢。

  而他,依舊是投給她那可以殺死人的眼光。

  「你老了,不再是青春少艾,」他伸出手拉過她坐在身邊,凝望著她說:「然而還是這麼動人可愛!」

  他毫無顧忌地捧住她的臉,把她的頭髮輕輕向後撥,好像要把她的美麗心事和感情全都一覽無遺!

  她任他凝視,和他對望了幾秒鐘,才把他的手推開。

  難怪她曾經在她離開後由浪子晉級成了殺手!他擄掠女人芳心的功力果然更上一層樓!

  「不過,你太瘦了,是煙抽得太凶?還是酒喝得太多?」

  他沒有停止對她眈眈的打量,連全身都想把她看透。

  「那麼你呢?」

  她只能用反問他來掩飾內心澎湃洶湧的感覺。

  莫非聽了根本不以為忤,反而哈哈大笑起來。

  「現在我做了一件比你說的還要偉大的事情!你猜猜是什麼?」

  他問她,她只是盯著他看,不予回答。

  「我讓莫非復活了!你知道嗎?浪子莫非今天晚上又復活了!」

  他的話令她玩味,她知道他想表達的是什麼。這是他一貫的伎倆。

  「你在說笑話!莫非的確復活過,不過復活過來的莫非聽說變成了殺手。那個浪子,已經永遠徹徹底底地死了!」

  「浪子莫非永遠不死!只要喬艷回來,他就立刻復活了!」

  他把話說得很直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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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10 00:22:11 |只看該作者
第2章(2):

  「算了,我們不必再哈拉這些。」

  她坐正了身子,把她和他之間的距離拉遠一些。

  「我只是要恭喜你,你結了婚,還當了爸爸!這個事件,可真比人咬了狗還更聳動!」她痛快地挖苦他。

  「那又怎樣?」他一副不在乎的樣子。

  「可惜你不是一個好丈夫!你讓喬敏形容憔悴,就像個邋遢枯乾又哀怨的老太婆!」

  「不要談她行不行?這裡是城東巨星,這麼一個羅曼蒂克的好地方,什麼都可以談,就是不要談喬敏!」

  他散漫的態度和回答,真叫她想殺了他!

  「怎麼,你心虛,你有罪惡感,你覺得愧對於她,是不是?」

  喬艷忍不住動氣,又說:「別忘了我是喬敏的姐姐!你以為我叫你來談情說愛的?」

  「我是這麼以為!」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突然大聲地說,把她給嚇了一大跳。

  「你難道不是為了我回來?喬艷,你聽清楚,我可是為了你而復活!」

  他拔過她的臉正對著自己,讓她清清楚楚地看著他。

  「看見了什麼嗎?喬艷,我的落寞只有你看得見!你的歌,也只有我真正聽得懂!」

  他催喚著她,用一股難以抗拒的磁力逼迫她深人解讀他的內心。

  她怔住了,淚盈於睫。她真正看見了什麼。

  「但是,你結了婚,你有了喬敏!」她對他說。

  「如果結婚代表絕對性的意義,我離開她。」

  他的語氣轉成了哀訴。「我以為你永遠不會回來。」

  「你以為我永遠不會回來,所以你要了喬敏,而且和她生了個兒子?」

  喬艷難以置信地深皺了眉頭,瞪圓了眼睛。

  「是,的確是這樣!」

  莫非的答覆斬釘截鐵!

  「天哪!這是我聽過最混賬的理由!這不會是一個人經由腦細胞分析判斷後所做出來的決定!莫非,難道你不是人?你是異形?是沒血沒淚的生化怪物?」

  喬艷捏緊雙拳,失聲吶喊。

  「我會讓你瞭解的,小艷,如果你認同浪子莫非是為了你而復活,我會讓你瞭解的!」

  他又用雙手扣住她的臉,迫切地告訴她。

  「不必了!莫非!殺手莫非!喬敏和你生米已煮成熟飯,再沒有什麼好瞭解的!再說,我對你的瞭解難道還不夠?還必須親眼再看一次你對她始亂終棄才必須死心?不必了!莫非!不必了!」

  「既然你這麼絕情,頭比誰都硬,為什麼要找我來?」

  莫非也為之扼腕。

  「我說過了,為了喬敏!我不許你糟蹋她!我請你記住!」

  她咬牙做出決絕的樣子,莫非還想說話,羅梵走了過來。

  「莫非,現在喬艷不是你一個人的,請你放了她。」

  羅梵說,喬艷立即把手伸給他。

  「喬艷,游律師和黃大哥也來了,他們等不及要聽你唱歌呢!」

  羅梵邊說,邊帶走了喬艷,留下莫非獨坐。

  於是,一朵黑雲又飄上舞台。

  夜半空虛

  城市多像海

  不能睡去只怨星光

  偏偏矜持常常來相伴

  寧願鎖上窗

  等待

  ……

  又是舊時常唱的一首歌,隨著歌聲婉婉流蕩,往事歷歷浮漫如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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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年,喬艷二十二歲,正是青春少艾、艷容如花,城東巨星的招牌為她重新打造,夜夜高朋滿座,走紅聲勢沸騰到了極點。

  追求她的富商巨賈、騷人墨客和王孫公子正可謂不計其數。

  然而,隨著駐演的BAND跳槽,莫非隨同另外一個BAND進駐城東巨星,他是一個薩克斯風手。

  據說他出身優渥,無奈一身浪蕩的反骨,就像一匹脫韁野馬到處踐踏無數多情女子的寂寞心田。

  喬艷雖然並不寂寞,卻也被他俘虜了。

  他瘋狂追逐她,等到她獻出了芳心,卻讓她在他的床上看見他和別的女人在一起!

  沒有人知道他們之間曾經發生過多少事,當然也沒有人瞭解喬艷為什麼突然拋下一切,飄然遠去。

  羅梵的猜度沒有錯!敗走情場!喬艷的的確確是被愛情擊潰打敗了,她全盤放棄,一走了之,孤身上路。

  如果說,她的離去象徵一種絕望的意義,那麼,她的回來是不是也象徵一種希望?

  往事在煙霧迷離中閃動,她仍如怨如訴在唱。

  無法忘懷

  你帶來的夢幻

  春去秋來

  一刻都不留

  追尋離開

  難道就叫愛

  經過風霜

  更懂得溫暖

  你可知我

  最盼望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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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已經很深,卻沒有人捨得離去。

  當PUB的燈光閃滅三次,人們知道,又已到了曲終人散的時刻。

  「喬艷,我們去吃消夜,就算給你洗塵。」

  姓游的律師和羅梵、黃姓商人站成一排,擺開堅強的陣容邀請她。

  她知道莫非還在原來那個角落裡,故意笑著答應:「好啊,好久沒嘗家鄉清粥小菜的滋味,那可是我頂嚴重的鄉愁哩!」「除了家鄉消夜,還有什麼是你的鄉愁?」姓黃的商人問。

  喬艷一手勾住他的手臂,另一隻手勾住羅梵,燦笑回答:「還有你們啊!」

  「是嗎?你在外面消遙,真的想起過我們?」游律師道。

  他們已經一字排開,有說有笑往外面走去。

  「不想你們,想誰?我沒有一天不想你們,想這裡!相不相信我已經變得這麼溫情了?告訴我,現在這兒流行什麼?」

  「泡沫紅茶、瘦身減肥、恰克與飛鳥、露臍裝、亞曼尼、CALLIN、SHOWIN,老游,你說是不是……」

  他們的交談聲漸漸遠去,而喬艷並沒有如同她在歌曲中所唱的。

  總覺得你還會在背後溫柔地喚住我

  所以不敢走得太快

  頻頻地回頭看……

  她明知莫非在看她,她還是挽著其他的男人,若無其事地走了。

  在所謂的洗塵和敘舊之後,她回到暫時下榻的來來飯店已經是午夜三點。

  倦鳥歸林,飯店就是她的家。

  她感到極其倦憊,心靈上錯綜複雜的一種倦憊。點上支香煙,拉開冰箱看看,裡面沒有半種合她胃口的酒。於是,她打電話叫服務生送來一瓶苦艾酒。

  當她替服務生開門的那一刻,她看見他身後站著幽靈一樣的莫非。

  「謝謝你。」

  遞給服務生一張十元鈔票,輕易把他打發;而另外那一個,她知道要送走他很難。

  她什麼也不做,除了走回房間,準備倒出苦艾酒來喝。

  莫非搶下她的酒瓶,緊緊把她摟住,吮住她的唇。

  仍是那麼的野性和激昂,只要是被莫非攫住的獵物,就像羊入虎口,絕對沒有生路!

  她根本無法掙脫,只有任他吻到氣竭鬆了口也鬆了手,才有機會閃電似的推開他,閃電似的給他一巴掌——火辣辣的,又脆又響的一巴掌!

  他仍是一副該死的,不以為意的樣子,撫著自己的臉仍朝她壞壞地微笑,壞壞地說:「打得好!我一直期待你回來給我這一巴掌!」

  「你可恥!莫非,你還是這麼無恥!」她痛心疾首。

  「使出所有的力氣打我、罵我吧!喬艷,直到你把氣完全出盡,然後讓我們重新開始!」

  「重新開始?莫非,我和你之間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什麼叫做重新開始?這句話,你應該回家去跪在你的老婆面前表白!你跑到這裡來做什麼?」

  「不要這麼倔強,小艷,我再說一次,你瞞得了別人,卻騙不過我!你是為我回來的!既然這樣,又為什麼推翻了自己的決定,不願意和我好好談談?難道你還想再離開一次,也讓我再等待你一次?你的青春,我的人生,我們還剩下多少可以糟踏和揮霍?」

  他面有慼慼,眼神中有著許許多多的蒼涼與期待。

  「我聽說你現在很會做生意,不過如果你轉行去當演員可能更出色!莫非先生,你把無恥這兩個字詮釋得太過淋漓盡致了!你簡直已經無恥到了極點!」

  她盡量地羞辱著他,恨不得可以就地把他打垮。

  「無恥!無恥!你口口聲聲罵我無恥,究竟要怎樣才願意放我一條生路?我知道,你永遠不願意忘記另外一個女人曾經躺在我的床上,就是因為這樣,你讓恨吞噬了一切,再也看不見愛和其他?」

  莫非氣得顫抖,他的情緒裡很少出現這種狀況,因此非常不能適應。所以,很快他又軟化下來,無奈又可憐地告訴她。「我對你一再說過,那個莫非已經死了,已經為你死了,你為什麼聽不懂?」

  「是的,無恥的浪子莫非死了,但可分裂出一個更無恥的殺手莫非!」

  她恨恨地挖苦他。

  他大吼了出來,「殺手莫非只是一個行屍走肉!你懂是不懂?他放棄了自己,因為他被你放棄了!」

  喬艷聽了,仰天淒厲大笑,笑到虛脫,笑到流淚,笑到把自己軟綿綿地摔進沙發裡,直等到喘息平復了,才又像瞪著一個齷齪不堪的惡徒一般瞪著他,反問他。

  「莫非先生,你說自己是行屍走肉未免太矯情、太對不起自己了吧?你這樣貶低自己,不是也太對不起那些眼看著你娶妻生子、事業有成而對你鼓掌喝彩的人嗎?你何必這麼做作,這麼矯情呢?你或者是想用這四個字來反諷我吧?」

  「你怎麼污蔑我都行,但是,我一定要讓你知道,我是因為放棄了自己才去娶喬敏的!我知道你最在意的就是這一點,你從來都想不到,當你回到這裡,竟然發現我娶了你的妹妹,是不是?」

  「你是說,你是因為自暴自棄而娶了喬敏?莫非,我實在無法再繼續忍受你的無恥和荒唐!我實在不能!」

  喬艷捧著頭,幾乎就要精神分裂。

  「我會讓你明白的,小艷。」

  他開場白似的先說了這麼一句,然後像是要培養勇氣一樣,拿起那瓶苦艾酒對嘴猛灌。

  抹抹嘴角溢出的酒汁,他頹喪地告訴她:

  「我之所以和喬敏結婚,是因為她懷了孕,而醫生告訴她,人工流產對她有生命的危險。」

  「你!你混賬!你憑什麼逼她去做人工流產?」

  喬艷既震驚又忿怒,從沙發上躍了起來,指著莫非大罵。

  莫非沉沉地回答:「我沒有建議她做任何事,那個孩子也不是我的。」

  「這……」喬艷再度愣住了。「慢一點,莫非,最好你不要騙我,我要好好弄清楚這件事情。」

  她用力地搖甩她的一頭濃髮,好像要把自己完全喚醒。「你是說,喬敏懷了孕卻找不到新郎,所以你成了孩子的爸?」

  「喬敏認為扮演棄婦和單親媽媽是奇恥大辱,她寧可去死。」

  他又灌下一大口酒,無所謂地笑了笑,像是自己和事件完全無關!

  「她為什麼找上你?為什麼是你?」

  「因為只有我是真正的行屍走肉!我不在乎,什麼都不在乎,什麼都可以接收!因為——」

  他頓了頓,才放大聲音又告訴她:「因為我以為你永遠也不會回來!任何女人要我當替死鬼,我都無所謂!」

  答案已經出現,水落石出之後,喬艷明白自己擁抱的只有更多的傷痛!

  她沉默了。沉默得像一座冰海中的孤島,沉默得可怕又可憐!

  莫非走向她,擠出笑容對她說:

  「沒有擔當的人會怨恨這是命運的捉弄,但是我莫非,有勇氣解決任何致命的挑戰,相信我!」

  他又捧起了她的臉,像捧著一件寶貝一樣凝視她。

  「你要拋棄她,就像當初那個男人一樣甩掉她?」

  她臉上沒有一點血色,氣若游絲地吐出一句。

  「我從來沒有愛過她,從來沒有一點感情,我和那個男人一點也不一樣。」

  「可是喬敏愛你,她不能沒有你!」

  「這根本不公平!小艷,她不能用一廂情願的感情來囚禁我!當初劃分好的界限,訂下來的條款,都是彼此君子協定說好了的,我並沒有答應要奉送她一輩子!她應該去尋求她自己的春天,我們可以隨時各走各的,只要她提出來!但是現在你回來了,我的人生有了轉機,我不能再奉陪下去!小艷,我愛你!我只愛你一個!不錯,我遇到過無數個女人,但我只愛你一個!」

  他急促地傾吐了一大堆之後,再也忍不住把她攔腰抱起,而她,已是千回百轉、被複雜糾結的情絲纏繞得六神無主!

  「小艷,我愛你!我不能沒有你!」

  他忍不住洶湧拍蕩的愛意衝擊,再一次忘情、激昂地對她呼喚與傾訴。

  她什麼也沒說,只是軟弱無力地任他抱著,輕輕放在地毯上。他壓住了她,開始探索她身上的每一部分,狂躁中,他喘息地告訴她。

  「我也許只有這一種方式,但是,你一定會真正明白,我有多愛你!」

  說完,他迅猛地吻住她,不讓她發出一點點聲息,一點點抵抗。

  她閉上了眼睛,流下了眼淚,任他全身的每一寸肌膚將她覆蓋。

  她告訴自己,她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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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10 00:22:29 |只看該作者
第3章(1):

  她和他舊情復燃,戀火比初戀時還熾烈!

  一連好幾天,他既不過問公司的事,也不打算回家去報到。

  關於後者,喬艷是不肯任他為所欲為的,她逼他,無論如何他得回去過夜。

  「你知道,對我而言,那裡沒有一點家的感覺,除了有龍龍叫我一聲爸爸之外,那座房子只是一間住膩了的旅館。」他告訴她。

  他們躺在沙灘上的遮陽傘下,曬著初夏黃昏恰到好處的陽光。

  海灘上的遊人不多,畢竟這不是假日,能夠偷空來消遙竟日的人少之又少。

  他半裸著趴在沙灘上,她穿著比基尼,半壓在他身上,慢條斯理地為他按摩肩膀。

  「就算為了龍龍,你也得回去。」她對他說,用手指撫弄他脖子上的自然卷髮。

  「龍龍的爸爸究竟是誰?你知道嗎?」她又問。

  「我不知道,也沒有必要知道。那個答案對我沒有意義。」

  他咕噥幾句,一心享受她指尖的溫柔。

  「也許我們可以幫她做點什麼,比如把那個男人找到?這也許是皆大歡喜的惟一辦法。」看喬艷沉默不語,他討好地表示對喬敏的關心。

  「只是也許吧。第一、我們不知道那個男人是誰,更不知道他在哪裡?第二、也是最嚴重的狀況,她真正愛上了你,把你當做她的丈夫!她已經依賴你習慣了,感情和依賴不是說收就收,說放就放的……」

  「你就是對她念念不忘。」

  他翻過身來,正對著她的臉告訴她。

  「你真的沒有必要讓她變成我們之間的陰影,告訴我,我們在一起,你快不快樂?」

  她笑笑,低下頭沒有回答。

  「這件事情總要解決的,我們總不能為了那一段消防隊式的婚姻救援而把剩下的半輩子都放棄了。小艷,我告訴你,現在我什麼都可以放棄,就是不能放棄你,我再也顧不了別的。」

  說罷,他把她拉下來,壓在他身上,熱烈地吻她。他們交纏在一起,直到喘不過氣來為止。

  「我們該走了,羅梵那個胖子還在等我呢!」

  她從他身上站起身來,將一把長髮甩到背後去。

  「好,我也得回公司去看看。晚上在PUB見。」

  他拍拍身上的砂粒,甜笑綿綿地對她說。

  白天比翼雙飛翱遊,夜晚在城東巨星聽她唱歌,一起廝磨到打烊,這就是他們舊情復燃以來的神仙生活模式。

  把喬艷送回了酒店去梳洗,莫非一逕回到了他在中山路的總店。

  「總經理,喬小姐和EB的姚小姐請您回電。」

  一進門,門市經理小江就以一副任重道遠的盡職姿態提醒他。

  「知這了。」

  他有點不耐煩,筆直往二樓的辦公室走去。

  他十分清楚,所謂喬小姐就是喬敏,EB的姚小姐就是東區B店的姚娟,這兩個把他當做通緝犯的女人。

  進了辦公室,職員全下班了,倒是他座位旁邊的小留言板上貼了密密麻麻的留言字條,更令他心煩的還有那閃動個不停的電話留言紅燈信號,千篇一律的,不是姚娟請回電,就是喬小姐有找。

  他原本打算什麼也不理,一屁股坐下來,又看見桌上壓著一張超級大便條,上面是助理刻意放大的醒目字體寫道:

  總經理:

  EB的姚小姐有急事找您,說是業務有狀況,請務必回電。

  莫非把那張紙迅速揉成一團,空投進了紙簍筒。然後,大致看了看桌上的文件,又匆匆離開總店到姚娟的EB店去。

  店面貨品都上了架,一切看來已準備就緒。姚娟果然很有效率。

  莫非還沒走進去,就已瞭解九成狀況。但是真正的狀況在他看不見的角落等著他。

  姚娟一看見他進來,勉為其難先招呼了一聲。

  「哎喲,終於出現了。我以為你坐幽浮到外太空去遊行了。」

  「什麼事這麼緊張,下十二道金牌找我?」

  他掏出煙來點燃,只顧瀏覽貨架,似乎看也不用多看屋內共處的人一眼。

  「什麼事找你?請你來看看你的店啊?什麼事找你?難道你一點也不想看看我?」姚娟忍著怒氣,裝腔作勢撒嬌問他。「你能力很強,我很放心,有什麼好看的?」

  「是嗎?我沒有什麼好看的?那你告訴我,哪裡有更好看的貨色,我去把它補回來給你看。」她鐵了心咬住不放。

  「說什麼笑話?我忙得很,還以為這裡被打劫了。」他白她一眼,皺起眉頭。

  「你忙什麼啊?忙著風流?忙著曬太陽?」

  她走近來,伸出擦著鮮紅指甲油的一手指輕刮他的手肘,挑釁又挑逗地問他。

  「這麼多天不見人影,我以為你到夏威夷渡假了,曬得像個印度阿三似的。告訴我,你去伺候哪個女王了?」

  她繼續說,指尖順著他的手肘劃下來,劃到他的大腿上去。

  他動也不動,好像對這種挑逗一點感覺也沒有,於是,她的手指轉了個彎,縮了回來,正所謂點到為止,見好就收。

  「你要不要來看看,我替客人準備了全市最豪華、漂亮的更衣室。」

  她裝作一本正經走向那間更衣室,打開了門。

  「來呀,你怕什麼?莫總經理?我只是要你驗收我的工作效率。」她頑強地催促他。

  而他很清楚,她想在那個四面都是立地大鏡的小房間裡勾引他。

  他走了過去,看她打算怎麼做。

  「老闆,我要讓你知道我有多敬業。」她半掩上門,狐媚地用視線勾住他,對著他說:「現在,我試用這間更衣室的效果給你看,我可演練過好多次了。」

  莫非笑了起來,笑得肩膀抖顫顫的,還帶著大男人看不入流表演的那種輕蔑和優越感。

  姚娟暗中咒罵,不能相信這一次會叫他不肯就範,對於引誘他,她可從來沒有失過手。於是,她估量著她的勝算,估量在下一秒鐘就要二話不說把他吃了的同時,他卻出手推開了她,嫌惡地走到外面去。

  她愣住了。

  這舉動證實了她多日來的猜測,他已經不要她,玩膩了她,他有了別的女人。

  「莫非,你站住。」

  她追了出去,搶到他面前。「你到哪裡去?我不准你走。」

  「你不准我走?可是我也不想和你玩。」

  他站定下來,兩手插在褲袋裡,愛理不理地告訴她。

  「你想把我甩了?想玩就玩?想甩就甩?」

  她一副潑辣樣,兩眼透著凶光。

  「你最好不要忘了自己是誰?我給你這個店,你還不夠?」

  「嗤,你想這樣打發我?」她冷嗤一聲,雙手抱在胸前,開始繞著他踱方步。「我姚娟的胃口要是只有這樣,早讓別的男人餵飽了。莫非,你竟然這麼小看我。」

  「你要怎樣?怎樣把我生吞活剝?」

  他覺得很有趣,願意再犧牲一點寶貴的時間看她表演下去。

  「莫非,你不要神氣,總有這麼一天,你會遇上對手,你想過沒有?你把我當免洗筷,用完了就甩,我不會讓你好過。」

  「姚娟,你明明知道我是哪一路貨,何必和別的女人一樣想不開?大家合則聚,不合則散,何必這麼不上路?比我莫非有本錢的男人滿街都是,我算什麼?」

  「你的確不算什麼,但是我的大浪子,我姚娟向來不被男人甩,而是男人只有被我甩的分,你想甩掉我,可要付出很大的代價。」

  「你看著辦吧,我不奉陪啦!」

  她說得咬牙切齒,他卻是只顧著他的手錶,然後起步便往外走。

  「別再到處找我,好好經營你自己。」他抬起手指指她,交代這麼一句。

  「站住,莫非,你聽好,現在向我認錯、道歉還來得及,你不許再走一步,不然我會叫你後悔莫及,叫你踩到地雷。」

  姚娟大吼大叫,莫非卻是頭也不回。

  「好,好一個浪子莫非,我就不信,我姚娟治不了你。」

  她按捺下怒氣,準備依照原先計劃行事。

  她是那麼聰明,不必拐彎抹角用盡力氣就能發現真相,這樣已經足夠了,她知道莫非很難再回頭。

  撥下一組號碼,她屏息靜氣等待。

  「喂,是莫公館嗎?」電話終於接通,她立即說:「我找莫太太,喬敏小姐,我有重要的事告訴她。」

  詭異的笑紋在她眼梢和唇角同時漾起。她知道要收拾一個有家有室的男人,什麼是最直接了當的方法。

  莫非喜歡直接了當,他必定相當能習慣這種風格,接受這種風格。

  姚娟忍不住大笑,直到喬敏來接電話那一刻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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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非每天在城東巨星泡到打烊,和喬艷同進同出,火熱的戀情完全公開。

  一個富商和一個歌手戀愛,根本毫不足奇,而只有羅梵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莫非可是喬艷的妹婿。

  他一直想對喬艷提出忠告,但苦無機會。今天晚上,莫非難得沒有陪喬艷同行,正是他向她勸進良言的好機會。

  「莫非呢?怎麼你今天落了單?」他先問她。

  「回公司去看看,等一下會過來。怎麼,這麼想他?」她笑笑,心情很輕鬆。

  「原來是回去喘一口氣是吧?是不是粘得太緊了?」

  「胖哥,你到底想告訴我什麼?剛才這些話似乎都沒有什麼營養,你是不是想趁著莫非不在,有話要對我講?」

  她瞅著羅梵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直接地問。

  「小艷,雖然你正在熱戀的水深火熱之中,看來還沒有昏了頭。」

  他先誇讚她一句,然後在她身邊坐下來,清清喉嚨,才又說:

  「你和莫非,就這樣下去?」

  喬艷聽了,笑容頓失,沒有說什麼。羅梵再說:

  「喬敏那邊怎麼辦?你們是親姐妹,這個三角關係怎麼打理?小艷,我不願意看你受到二度傷害,然而,到最後受傷最深的可能還是你。」

  喬艷無言以繼。

  總不能把喬敏的隱痛昭告世人吧?更何況,是由她這個身為親姐姐的人把它揭露出來。

  她的沉默難言,在羅梵看來,理所當然成了愧疚和心虛。

  「小艷,我實在不知道該怎樣勸你,但又不能眼睜睜看著你重蹈覆轍,你不應該再和莫非在一起,沾上他的女人,沒有一個……」

  他含蓄著沒說完,她替他接下去。

  「沒有一個有好下場?」

  「難道不是?你和喬敏,難道都不是活生生的例子?當初是你一個,現在姐妹倆一起下地獄。小艷,為什麼你不能看通透——」

  「羅梵,你不瞭解,你真的並不瞭解。」她終於迫切地想表達自己的感受,激動地告訴他:「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莫非和我,這麼多年來,風裡來、雨裡去,我們都改變了,也更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人是先讓自己迷失,然後才能找到方向,是不是?胖哥,也許你認為我是個頭號大傻瓜,但是,我沒有別的路可走,我心裡,只有一個莫非。」

  「這麼說,你是為了他回來的?」羅梵痛心極了。

  喬艷堅定地點點頭。「我從來沒有忘記過他。」

  「即使他現在已經是你妹妹的丈夫?」他不得不再一次狠心提醒。

  她也不得不痛苦地告訴他。「這件事情我會處理,胖哥,有一天你會瞭解的。現在,你不要逼我,也不要為我擔心……」正說著,羅梵臉色一變,告訴她:「莫非進來了,我們不再講這個。」

  於是,兩個人很有默契地換上一副愉悅笑臉迎接莫非。

  「你們親熱吧,我閃人了。」羅梵立即站起身。

  「做什麼?你看起來就像在轉台似的?我來了,你就溜?」

  莫非咕噥著,一把坐下來摟住喬艷。

  「比你想像的還齷齪多了,我趁你不在,吃吃你女人的豆腐。」

  羅梵撂下這麼一句,自顧走了。

  莫非不理他,低下臉對喬艷親了一把才問:「那個豬頭三對你說了什麼?你臉色不太好。」

  「沒什麼。你呢?公司發生了什麼事?」她會這樣說,是因為他來得遲了些。

  「告訴你,你別介意,我去擺平一個女人。」

  「啊?是誰,不會是阿敏吧!我說過,現在你千萬別去傷害阿敏。」

  她脫口而出。剛才羅梵的忠告所引起的罪惡感還在她心中餘波蕩漾。

  「你想到哪裡去了?是另外一個女人,在你回來以前,我和她混了一段時間。」

  他苦笑著向她解釋,懷著許多負疚的感覺。

  「這個我見怪不怪。」喬艷訕訕回答:「我只怕你傷害阿敏。莫非,千萬不能讓她知道我們在一起,在我們找不到解決的辦法之前,你絕對不能承認。」

  「我不是都答應你了嗎?你還這麼不放心?」還是羅梵那個豬哥對你說了些什麼。小艷,相信我,外面那些女人都不是真的,她們會愈來愈少,然後完全絕跡,只要你給我時間。」

  「我介意的不是這個,我擔心的是,阿敏已經因為你飽受折磨,再不能因為我而雪上加霜。」

  「她已經習慣了,小艷。她早已經習慣了我在外面拈花惹草,我也希望她知難而退,早一天對我死心。我必須得這樣做才不會誤導她,讓她愈陷愈深,你說對不對?」

  他撫弄她如雲黑髮,盡力地安慰她。

  「莫非,你也許沒有一點錯,但是,一想到阿敏的處境,我就很難過……」

  她攀著他的頭,無助地靠倒在他的肩膀,喃喃低訴。

  「你不需要自責的,小艷。也許我們沒有一個好上帝,所以磨難比任何人都多。」

  「也許,我根本不該回來……這種苦惱,比寂寞空虛還令人痛苦。」

  「這是真的?我的愛都不能補償你?」

  「我只要你答應我,不要對阿敏太殘忍,不要讓她那麼難過。」

  「我答應你,這樣,你放心了吧?」

  他滿溢愛憐地哄著她,為了讓她減輕一點負疚的罪惡感。這一晚,他聽了她的話,在PUB還沒打烊之前就提早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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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喬敏在家裡已箭拔弩張了一整夜。她拉著一張黑臉,以山雨欲來的姿態守在客廳等著他。

  而莫非對於這樣一個狀況也是司空見慣了,衝著對喬艷的承諾,他擺出笑容走近她,向她打招呼,「還沒睡,我給你帶消夜回來。」

  他手裡提著一個袋子,朝她晃了晃。

  「噢?是消夜嗎?不是早點?太陽都快出來了,我還要看看它是打東邊出來?還是從西邊出來?」

  喬敏滿腹怒火找不到出口,這下總算可以開始盡情往外吐。

  「小姐,難道我提早回來,也惹你不高興?那你要怎樣才開心?」

  他不予計較,把袋子放在茶几上,討好地對她笑著。

  他的笑容反倒是勾起了她的火氣,又是充滿攻擊性地責問他。

  「要我高興,可以,你告訴我,為什麼要提早回來?是不是良心不安?」

  「我一直是這個樣子,良心不安什麼?」他壓抑著不耐,又忍不住長歎一聲。「沒有用,反正我們一向是什麼都談不攏。」「你一直都是這個樣子?沒有必要良心不安?」喬敏低吼:「看你那理直氣壯的樣子,好像全天下的男人如果安分守己就是對女人最大的恩惠和施捨。莫非,你真無恥。」

  「除了無恥,你還認為我有什麼嚴重到可以判一百個死刑的罪狀嗎?你乾脆一次痛快告訴我。」

  莫非再也沒好氣,五官猙獰起來。

  「無恥、無恥、無恥,除了無恥,還是無恥。只有無恥,在你身上,除了無恥,找不到別的。」

  她雙手亂揮,用盡力氣臭罵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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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10 00:23:10 |只看該作者
第3章(2):

  莫非氣極,一手抓住了她大聲斥問:「喬敏,你把嘴巴給我閉上,我們兩個人之間沒有一點點感情也就罷了,為什麼卻會有這麼多怨恨?我究竟做了什麼,讓你那麼恨我?我給你的,難道只有這麼多的怨恨?」

  「你一點都沒有說錯,我們之間一點點感情都沒有,連陌生人都不如,所以我這麼恨你,我連外面那些亂七八糟的女人都不如,所以我更恨你。」

  喬敏大叫,涕淚縱橫。

  「我沒有認為你比外面那些女人都不如,是你自己這麼想。我難道不尊重你?我踐踏過你?」

  「你尊重我?你要是尊重我,就不會有人打電話告訴我,你在外面搞七捻三,我的尊嚴在哪裡?」

  「什麼惟恐天下不亂的人告訴你什麼了?」

  莫非的耐心已快用到極限。

  「什麼人告訴我根本不重要,我只知道你為了一個女人著迷得六親不認,連公司都顧不了。我是你太太,莫非,別人告訴我這樣的八卦新聞,我還有尊嚴嗎?」

  「喬敏,你知道,我們並不是夫妻。」

  莫非逼不得已,不得不這樣提醒她。

  「我們是,誰敢說不是?我用一個妻子對待丈夫的感情和方式對待你,我們睡同一張床,龍龍喊你爸爸,是不是?難道在床上的時候,你只是把我當做一個妓女?」

  她的臉被淚水模糊成一片,泣不成聲。

  「那是各取所需,喬敏,當初不就是這樣嗎?」

  莫非真是苦不堪言,懊惱不已。

  「是的,那是各取所需,但是我不是冷血動物,我是有感情的。我不能像你那樣朝三暮四,換女人就像換鞋子。」

  「那是你沒有好好把持,不能怪我。」

  莫非不得不絕情地告訴她。

  「你是說,你根本不願意改善我們的關係?根本不願意對我好一點?你還是要變本加厲在外面鬼混?」

  她對他發出最後通碟。

  「我——」

  他只把心中的話吐出一個字,想起了喬艷的叮嚀,又忍了下來。

  「算了,我們不必再吵下去,你吃消夜吧,我睡覺。」

  他壓下火氣來,說了這麼一句。

  至於什麼時候才能把牌攤開、重見天日?他則只能歎息。

  「少來四兩撥千斤這一套,你別想這樣就吃定我。」

  她對著他的背影嘶吼。但是看來他可不痛不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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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非依然故我,喬敏抓狂了。

  上班時間一到,等莫非前腳出門,她也後腳隨著跟進,來到總店辦公室。

  「喬小姐早。」

  門市經理小江親自在做店面清潔工作,一天的營業還沒開始呢。看見喬敏拉著一張臉衝進門,趕緊打招呼。

  「我上去看看。」

  喬敏回一聲,直往二樓探底去也。

  辦公室裡,除了助理蔡鈴,什麼人也沒有。

  果然不出所料,莫非到別的地方「上班」去了。

  「怎麼只有你一個人?小蔡。」

  她盡量調整情緒,持平地問。

  「經理去意大利採購,副理去日本看展覽,所以剩下我看家。」

  蔡鈴回答,同時忙著給喬敏沖咖啡。

  喬敏在莫非的座位上坐下來,再問:「你們總經理呢?」

  「呃,早上還沒看見呢!」

  蔡鈴據實回答。喬敏的威風她是領教過的。她是莫非創業時就跟在身邊的資深助理,對於他們夫妻間的關係有相當程度的瞭解,對莫非的風流,也很不以為然,她也一向同情喬敏,不願也不敢當莫非的幫兇。

  喬敏掃視莫非的桌面和牆上的留言板,前一天五花八門的字條雖已被蔡鈴清理掉,蔡鈴本人卻是一條最好用的活線索。

  「小蔡,你們總經理近來是不是又特別活躍,三天兩頭往外跑,老是不見人影?」她問,隨手翻著莫非的桌歷。

  「是啊,公司又擴充了,他當然更忙了。」

  蔡鈴的回答是話中有話,喬敏卻一時還聽不出來。

  「他都往哪裡跑?都是哪些人找他?」

  喬敏知道蔡鈴一定能夠提供一些蛛絲馬跡。

  「喬小姐,四寧路那家店已經開張了,你有沒有去看過?」

  蔡鈴沒有直接回答問題,反而反問。她早就看不起姚娟利用色誘叫莫非為她開一個分店讓她獨當一面,她存心把這件事揭發出來。

  「沒有。我管不了那麼多,一個莫非,已經讓我焦頭爛額。」

  明人面前不說暗話,喬敏歎氣。

  「喬小姐,你應該去那裡看看,也許總經理就在那裡,最近他全副心神都放在那裡,這邊他根本顧不了。他不會來這裡的。」

  「哦?」喬敏終於聽出語氣中別有所指,深沉地應了一聲。

  莫非和女職員有染也早已不是新聞,只是看來他又犯了老毛病。

  難怪有人打電話告訴她莫非有狀況,這和蔡鈴的暗示正好不謀而合。

  喬敏心裡有了數,於是又問:「說給我聽聽,那邊是怎麼一回事?」

  「一個叫做姚娟的小姐在管事。之前,她只是在永琦站櫃,她很有本事,進來不到半年就獨當一面。就像你剛才問我的,總經理一天三餐往哪邊跑?都是哪些人找他?答案就在這裡。」

  「你怎麼那麼有把握?」喬敏又問。

  「姚娟緊迫盯人,每天好像都有一百個以上的問題要請示他。我的例行工作之一就是替她寫一張又一張的MEXH1AGE給莫總,怎麼會不清楚?」

  「她有一百個以上的問題要請示他?」喬敏冷笑,臉色像鍋蓋一樣。

  「我倒是要看看,她的問題有多大。謝謝你告訴我這些,我這就過去看看。」

  要找到姚娟太容易了,只要找到名牌雙D的招牌。

  她把車扔在路邊,揚長走了進去。

  她沒有刻意打扮,穿著便鞋,一身POLO休閒服,抓一個半新不舊的路易威寶鱷魚皮包,在名牌精品店資深營業員姚娟的眼中看來,卻就是東區闊太太SHOPPING的標準打扮。這些真正會買名牌,使用名牌的闊太太在逛服飾店時是不會刻意打扮的,她們甚至會提個菜籃就上了門。不過內行的店員卻一眼就可以看出她們才是真正的買主。

  姚娟迎上去,擺出職業的笑容招呼道:

  「小姐早,我們前天才開張,你是第一次來,對不對?」

  喬敏不屑回答,只是像瞄著一隻有著傳染病的狗一樣瞄著她。

  闊太太的聲勢姚娟看多了,絲毫不以為忤,她懂得怎樣去慢慢培養客人,瞭解客人,拉攏客人。一個新開張的店,就是對營業員如何建立新的顧客群、開闢新領土的最大挑戰。姚娟喜歡這種挑戰。

  「你看看,我隨時為你服務。」

  姚娟維持著笑容,不屈不撓又說一句。

  未料喬敏開了金口說道:「你的份量還不夠格替我服務。叫你們的總經理出來,親自接待我。」

  這下姚娟真是有點嚇著,明顯察覺來者不善,是存心來找麻煩的,但仍處變不驚答道:「小姐,我雖然不是總經理,但是這裡的事我都可以做主。你需要什麼服務,我會盡量滿足你的。」

  「哦?你確定?」喬敏露出鄙笑,進一步逼向姚娟。

  「你確定你可以替代你的老闆提供我想要的服務?包括床上的服務?」

  「小姐,一大早的,太陽才爬上了屋頂,你是噩夢還沒睡醒?還是嗑了藥了?你簡直是莫名其妙。」

  姚娟攤攤雙手,笑著嘲弄對方。她覺得近來運氣已經夠背的了,她不想再招惹上一個神經病。

  「叫你老闆出來,他躲在哪裡?怎麼,你不相信你老闆專門陪女人上床?專門做這種服務?難道你的老闆不叫莫非?如果他不是莫非,那麼小姐請你相信我,他不是我要找的人,一點都錯不了。」

  「你到底是誰?找莫非到底要做什麼?」

  姚娟火大了起來,終於不客氣地反問。

  「我說過了,是莫非在床上服務過的女人。莫非呢?他不是整天躲在這裡,天塌下來也顧不了了嗎?現在又躲到哪一個盤絲洞裡去了?」

  喬敏擺出十足的悍婦相,到這時候已經給了姚娟足夠的靈感和啟示。

  這不是莫非夫人,是什麼?

  於是,姚娟轉換出一副瞭然於胸的表情,慢條斯理答道:

  「這位小姐,如果我沒猜錯,你應該是我們莫總的夫人吧?」

  「少和我假惺惺,莫非在哪裡?你叫他不要躲,給我出來。」

  「莫太太,很抱歉,我們莫總經理壓根就不在這裡,你怎麼會找上這裡來呢?」

  姚娟裝模作樣又問。事實上,她也的確很驚訝在小小的挑撥之後,喬敏就能這麼快循線找上了她。這速度可比她想像的超過太多了。

  「我為什麼會來這裡找他?姚娟,你應該比誰都清楚,還在我面前裝死?」

  喬敏罵著,邁開大步往後面的更衣室、洗手間裡沖,一副悍妻捉姦的模樣。

  姚娟雙手抱肩,看熱鬧地以吊兒郎當跟在後面,一邊講:

  「莫太太,既然你都摸清了底牌,大家就明人不再說暗話。老實說,以前如果你上這裡來找莫非,我打包票保證,你一定可以把他逮個正著。現在不一樣了,我的心情和你一樣,可是恨不得能從哪一個盤絲洞裡面活活把他揪出來。」

  「你,姚娟,你是什麼東西?你說這些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喬敏聽出事有蹊蹺,而且比她想像的還更曖昧複雜,轉過身來指著姚娟怒罵。

  「什麼意思需要我解釋嗎?莫太太,你自己的老公是什麼貨色你難道不清楚?」

  姚娟輕佻地笑笑,睨了喬敏一眼再說:

  「狡兔三窟的故事你總聽過吧?如果你聽過,那麼這個劇情解釋起來就容易多了。你認為你老公應該在我這裡,我卻認為他在另外一個女人那裡。哪,就是這麼簡單,現在,你知道為什麼在這裡找不到莫非的原因了吧?」

  「你,姚娟,你無恥。你竟然在我面前公然承認和莫非有一腿,你不要臉。」

  喬敏大怒,一巴掌掃過去,卻被姚娟準準地擋開。

  「別激動,莫太太。你的心情我完全瞭解,因為我現在的處境和你的感受完全一樣,我們應該同病相憐,而不是互相殘殺。」

  「你這個不要臉的女人。」喬敏忍不住吼罵一句。

  姚娟接著說:「別激動,我們沒有必要把對方看成了死對頭,怪只怪為什麼要愛上莫非那樣一個天生熱情難自棄的空心蘿蔔。你想像得出來嗎?在他還沒有搭上其他女人之前,我們之間有多辣、有多火熱。就在這個店裡你看得見的每一個角落,我們都做過愛。然後,他突然轉了個身,拍拍屁股就走了,對我一點點留戀都沒有。這就是莫非,你的老公莫非。我真想知道,你身為他的老婆,究竟是什麼滋味。」

  「你,姚娟你——」

  喬敏面如死灰,冷汗從額頭兩側淌下來。

  「是不是不甘心?」姚姐又輕佻地笑笑,幸災樂禍瞅著她,再說:

  「對,我非常瞭解,你一定非常非常不甘心,將心比心,我瞭解你的感受。你是不是恨得想殺了他以洩心頭之恨?我也這麼想,但是,我沒有資格,因為我不是他老婆。」

  「你,你這個賤女人,你憑什麼和我相提並論?你和其他所有的賤女人一樣,都該下十八層地獄去油炸。」

  「我知道我不夠格懲罰莫非,討伐別的女人,所以我找上了你,莫太太,喬敏小姐。前天晚上那通電話,就是我打給你的,想不到你這麼有效率就找上了我,可見你是多麼愛莫非。」

  「姚娟,你不要臉,武大郎還想扮潘安,做賊的還喊捉賊,我沒看過像你這麼無恥的女人。」

  「我無恥?我倒認為,應該是莫非倒霉,誰叫他招惹上我,又想到別的溫柔鄉去快樂逍遙?咖有那麼容易的事。」

  「你是說,我還應該感謝你?」

  喬敏氣得不停深呼吸。

  「沒錯,你看看,我替你做了多少事情,莫太太。」姚娟像變魔術般摸出一把相片,舉高在她面前搖晃。

  「我花了兩萬塊錢替你弄到這些玩意兒,你想知道的答案都在裡面。莫太太,你是粗心還是真的不懂怎樣去挖掘真相?修理男人?我認為這種事情其實非常簡單。」

  喬敏不等她說完,就把照片搶過去。

  每一張照片中都有莫非,還有另外一個女人。

  喬敏看得眼睛往上吊直,全身每一個毛細孔都張開。

  姚娟則大笑,笑得花枝亂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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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10 00:23:29 |只看該作者
第4章(1):

  喬敏像以往每一個懷抱著希望的晚上一樣,等著莫非回來。

  只是,她現在懷抱著的不是希望,而是怨恨。她期待他的車燈在黑暗的山路中出現,不過,卻不是期待他進門之後給她一個天方夜譚似的微笑或擁抱,雖然這一切原是她夢寐以求的。

  莫非進了屋內,看見她又在等門,想想連日來的不快,乾脆連招呼也不打,就想直接回房去。

  喬敏卻是不肯放過他,冷言冷語損一句,「盡興啦?我以為你的胃口會愈來愈好,也許今天開始就會夜不歸營。」

  莫非的腳步頓了頓,像是欲言又止,卻又不想搭理她,遲疑了兩秒鐘,才彷彿記起什麼仙人指點似的,施恩般勉強回她兩句。

  「有什麼事嗎?如果只是你想用這些陳腔溫調做為例行向我說晚安的方式,那麼我謝了。我也跟你說,晚安啦!」

  說著,他用眼梢掃瞄了她一眼,這才發現她穿著外出服,手上還提著她的名牌皮包。

  「你不是要和我說晚安?而是要說再見?」

  他有些意外,同時也察覺她的確有些不同往日的詭異。

  「你猜對了,我是要出去。」

  她露出一絲微笑,彷彿已經獲得懲罰他的快感。

  「你現在要出去?沒有搞錯吧?」

  他覺得不可思議極了。

  「為什麼我不能現在出去?你不是現在才回來?『現在』這個時間的合理化和合法化也有雙重標準?」她冷冷嗤道。

  「你一個女人家,三更半夜出去,我是考慮你的安全。」

  莫非耐著心又說。他從來沒看見過她三更半夜要出門。

  「你會擔心我的安全?我用得著你來擔心?算了吧,你省省。」

  她瞪大眼睛嘲諷他。

  他無奈地笑笑,攤攤手挖苦她一句。「噢,我是瞎操心了,你這個樣子的確已經很安全。」

  「莫非,你——」

  喬敏氣得大叫,莫非卻若無其事地提醒她。

  「別把龍龍吵醒了,要出去就快出去吧!控制好時間,別讓龍龍早上醒來找不到你。」

  「莫非,你——你真的不在乎我要到哪裡去?你真的一點都不在乎?」

  「你說得對,我可以現在回來,你也可以現在出去。我很高興你現在終於想要討回公道。我有什麼理由和資格限制你?過問你?」他可是說得真心真意。

  喬敏內心怒火翻騰,以牙還牙對他說:

  「知道自己的斤兩就好。莫非,既然你還記得牽掛龍龍,那麼我麻煩你,如果龍龍醒來吵著要找我,你可以打電話告訴我一聲,我不是在海角賓館樓下的『與狼共舞』,就是在新越百貨巷子後面的『路易十三』,你指名要找我,一定可以找到人。」

  「與狼共舞?路易十三?你是說,你要去星期五餐廳?」

  「沒錯,怎麼?太陽底下,難道還會有什麼讓我們浪子莫非感到新鮮的名堂和玩意兒?」

  她露出勝利的笑容,拿著皮包往外走,臨出門又說一句。

  「我走了,今天麻煩你看家。」

  她帶上了門,不再給他說話的機會,並痛快地想像著他瞠目結舌的表情,開著車下山去。

  她沒有去與狼共舞,也沒有去路易十三,卻找上了喬艷落腳的飯店套房。

  喬艷還沒準備休息,正在看PUB的午夜節目,看見喬敏,自然大感意外。

  「阿敏,你怎麼這麼晚跑來了?」

  她開門讓她進來,心中慶幸莫非已經離開。

  喬敏卻說:「我知道你一定在,所以我來了。」

  她一臉高深莫測的樣子,又虎視眈眈掃視著喬艷的房間。

  「我還知道這個時候來,不會撞見我不該撞見的人,所以,我很放心地來了,小艷,你說是不是?」

  她又尖酸地損上兩句,用官兵抓強盜一樣的眼光盯著喬艷。

  「你在說什麼啊?要不要我幫你倒一點伏特加?你坐下來好嗎?」

  喬艷心知不妙,顧左右而言他地和她周旋。

  「你看起來很緊張,小艷,我不是叫你放心嗎?他回了家我才出來的,這叫做萬無一失,對不對?我不會讓你那麼尷尬,我起碼會替你想到這一點。」

  喬敏大剌剌接過喬艷遞給自己的酒,淋漓盡致地挖苦著。看著喬艷無力招架,分明一副心虛認罪的樣子,更令她妒火滿胸,又逼進一步說道:

  「小艷,我這個做妹妹的可是替你想得很周到的,臨出門的時候,我還告訴他,我是要到星期五餐廳去泡男人,免得他以為我要來找你的麻煩,害他為你擔心心疼。看,我這個做妹妹的,對你們夠意思,你呢?你這個做姐姐的,好處在哪裡?」喬敏已經把話講絕說透,喬艷知道無法迴避,只能訕訕地、含著歉疚地低聲回答。「你知道了?我明白總有一天要面對你……」

  「你明白總有一天要面對我?」

  喬敏見她俯首認罪,所有的怨恨爆發了出來,氣極敗壞地重複著她的話,刷地轉過身去正對著她怒罵。

  「我還以為你有天大的本事,左手做的事永遠不會讓右手知道呢!原來你暗中偷了親妹妹的老公,打著如意算盤想著過一天算一天,能偷多久算多久。也許有一天你們都玩膩了,而我這個傻瓜還是一點都不通氣,這樣就是風平浪靜,什麼事情都沒有?這就是我有你這個姐姐的好處?」

  「阿敏,你何必說得這麼刻薄?我沒有存心要搶你的丈夫,莫非和我以前就在一起過——」

  喬艷想為自己辯白,卻是欲振乏力,沒三句便被喬敏把話搶過。

  「莫非以前和你在一起過,所以你就可以大大方方再來吃你的回頭草?我請問你,當初你為什麼不要他?是因為他是一個姥姥掉淚、奶奶撒腿,一個無藥可救、沒有人要的頭號大膿包?」

  喬敏咄咄逼人,直戳喬艷痛處,見她無言以對,更加囂張地再罵。

  「是你們都不要他了,而我這個傻瓜把他死馬當做活馬醫,嫁給了他,替他生了兒子,幫他發展了事業,今天才有這個人模人樣、能讓所有的女人看了流口水的理想情人兼超級大凱子莫非。但是,別的女人或許我還可以忍受,我卻無法忍受我的親姐姐回來揀現成的。」

  「阿敏,我求你不要把我說得這麼不堪。」喬艷欲哭無淚,垂著臉哀求。

  「你也知道不堪嗎?你知道莫非發了,大樹底下好遮陰,你只知道回來撿現成的,除了妖惑男人,你還知道什麼廉恥。」喬敏盡情地羞辱她。

  喬艷忍無可忍,揚聲抗議,「別再含血噴人。阿敏,我求你不要太刻薄,太得理不饒人,至少我們是姐妹,我們總不至於為了一個男人,要把對方活活給吃了。」

  「姐妹?你口口聲聲說我們是姐妹,其實,我們比那些保持距離、一棵一棵在田里的大頭菜還不如。你破壞我的家庭、搶我的老公,連一點生存的空間都不留給我,還說我們是姐妹?」

  「別把所有的賬都算到我頭上,你的不幸福、你被迫害,難道都是我造成的?」

  喬艷已經忍無可忍。

  「我知道你指的是什麼。沒錯,莫非又風流又花心,他一點都沒改。但是,我可以容忍他去玩別的女人,就是不能容忍他和你在一起。你為什麼要和我搶他?小時候,你樣樣搶過我,樣樣都好,你有的是妖惑男人的本事,你的陣仗見過那麼多,為什麼要和我搶一個你看不上眼把他甩了的莫非。我揀的是你不要的,你卻又要回頭來搶,你太可惡,太過分了。」

  「我不知道你嫁了他,一開始,我真的不知道。」

  「但是後來你知道了,現在,至少現在你已經知道了,你還是要他,對不對?他是一塊肥肉,棄之可惜,對不對?」

  「但是,你們之間沒有感情,你們從來不談心,也沒有交集——」

  喬艷不得不點出喬敏的痛處,喬敏果然受創大喊。

  「不是,根本不是那樣,都是你們這些專門妖惑男人的禍害在作祟、在破壞,都是你們!」

  「是嗎?阿敏,真的是這樣嗎?」

  承受了太多咄咄相逼的喬艷,此時不得不以眼還眼、咬住不放地反擊。

  「是,當然是,本來就是,絕對是,莫非有了老婆兒子,表示他已經收了心,是你們不放過他。」

  「是嗎?阿敏,真的是這麼一回事嗎?」

  喬艷走近妹妹,眼中滿含感慨和無奈望著她,語重心長地繼續說:

  「莫非告訴我的卻不是這樣,這也是我為什麼能夠背著你再和他在一起的理由。」

  「什麼?他,他對你說了什麼?他的話能聽嗎?為了哄騙女人,他是個什麼謊話都編得出來的混蛋。」

  喬敏驚慌得大喊,想不到莫非竟然洩了她的底。

  「是啊,這種連自己的兒子和老婆都可以奉送給別人的混蛋,你何苦要他?」

  「你說什麼?喬艷,你再說一遍。」

  「他說你和龍龍都不是他的,你說他有多可惡。」

  喬艷喘著大氣,靜待喬敏的反應和表情。

  原本怒獅一般的喬敏,在這一瞬間變了一張臉,變成了一隻羞愧、沮喪、彷徨、無助又絕望的喪家之犬。她的臉色由紅轉白、由白轉紅,又由紅轉成黑綠,然後,她摔坐在沙發上,由低聲啜泣而終至放聲大哭。

  她哭得地動山搖、風雲變色,比什麼都傷心、比什麼都悲痛、比什麼都絕望。

  喬艷在一旁看到她哭得氣竭了,也聲嘶了,才給她遞上一杯水。

  「好了,你雖然不必留著嗓子討生活,也得哄老公兒子,別哭啞了。」

  她拍拍妹妹的背,暗啞著聲音安慰道。

  喬敏聽出她的聲音有異,於是不再自顧大哭,抬起一對紅腫雙眼看著喬艷。

  喬艷臉上竟然有著淚痕,她也哭了。

  再也沒有什麼比看見喬艷的眼淚更令喬敏振奮和狂喜。在喬艷的眼淚裡,她找到了自己的生機,她知道,她的眼淚已經擊倒了對手。於是,她又讓自己的淚水汩汩流出,以無比悲情的哀調向姐姐懇求。

  「小艷,你既然知道一切,就更應該救我,而不是活活殺了我。在這個世界上,如果連莫非這麼樣的人都不要我,我還怎麼活下去?我不能沒有莫非,我愛死了他。你不要和我搶他,我求你,姐,我求你。我求你救我、救龍龍。我不能沒有莫非,我不能沒有莫非。」

  喬艷的淚珠掉了下來,心碎地告訴她。

  「我離開他就是了,阿敏,你不必這麼傷心,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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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喬艷心中波濤起伏,輾轉難眠。天將破曉的時刻,她撥了電話給羅梵。

  「是小艷?怎麼這個時候打電話?我該跟你說早安?還是說晚安?」

  羅梵很意外,精神整個抖擻了起來。

  「你上床了嗎?如果你已經上了床,我就對你說晚安。」

  「不不不,還早,還早,別告訴我你想替我唱催眠曲。告訴我,出了什麼事,這個時候想到我?」胖子非常細心體貼地問。「心情很糟,想和你聊聊。」她告訴他。

  「那,我載你去兜兜風吧!找個地方看日出,散散心,可好?」

  她當然答應了。

  坐著他的敞蓬吉普車,在晨風飛揚中來到了白沙灣海邊。

  「來,下來看看馬鞍籐花開了沒有。」

  羅梵拉她下車,她跟著他往沙灘走,精神十分萎靡,也十分沉默。

  「什麼也看不到,只有葉子,一大片葉子。」

  羅梵伸著脖子眺望,自顧咕噥著,見喬艷還是沒有反應,終於打破僵局問她。

  「你一路都不說話,是不是和莫非吵架了?」

  「你認為我和他都還是十幾歲的小孩子嗎?」

  「那麼,究竟怎麼了?你們不是粘得密不透風,為什麼現在他沒有和你在一起?」

  羅梵一副關切疼惜的表情。

  喬艷不勝苦惱,不知道怎麼不說原由,躊躇了好一會,只能無助地告訴他。

  「胖哥,我需要擁抱。」

  「我擅長擁抱。」

  他露出最溫暖的笑容,同時把手臂伸向她。

  她投進他的肩膀裡,深深地大口吸氣。

  「究竟怎麼啦!莫非和你之間出了什麼問題!看你這麼苦惱。容我問一句,是為了喬敏嗎?」他一口就道破關鍵之處。

  「我是不是不該回來?根本就不該回來?」她離開他的擁抱,困惑地喃喃自語。「還是,當初我不應該離開?告訴我,胖哥,我一定有什麼地方做錯了,所以現在要面對一個難以收拾的局面?」

  「只有上帝知道答案,但是我們不知道上帝在哪裡,所以人生的困境十之八九需要靠自己去摸索。」

  羅梵感歎了一陣,又歎息了一陣,才又告訴她:

  「也許你的確不應該離開,那麼喬敏就不會趁虛而入,占走了你的位子。可是,就像你說的,人若沒有迷失,怎麼能找出方向的出路?你必須驗證你有多愛莫非,所以你必須離開他。天哪,這是怎麼一回事?」

  「我本來以為我有時間去找上帝要答案,可是現在我知道我沒有。我不能再繼續害喬敏。她是我的親妹妹。」

  「告訴我,小艷,莫非真的這麼值得你愛?他可以和喬敏結婚,又和你愛得死去活來,又不解決問題。我認為他是一個渾球。」羅梵鄙夷地罵了起來。

  喬艷有口難言,只能淒然苦笑沉吟道:

  「你說我是倦鳥歸林,然而畢竟我是無家可歸的。也許,說候鳥過境比較恰當吧?」

  「什麼,小艷,你的意思是,你又想逃開?你又要走?」

  「要是走了,便是萬劫不復、不再回來。」

  她悲淒的神態真是令他不忍卒睹。

  「這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小艷。」

  「那誰能告訴我,我該怎麼辦?羅梵,你能嗎?」

  「你為什麼要去喝一瓶已經走味了的酒?你有沒有想過這一點?」

  「你對莫非有成見,羅梵,我一點都不怪你,他是咎由自取。」

  「你是說,你還愛他?即使你要走,也還是愛他,不得不忍痛離開他?」他痛心地問。

  她點點頭。

  「那又何必。」他大不以為然,脫口而出否定了她。

  「不然又何奈?」她茫然望著他,像個小孩那樣無助。

  他陪她吹了一整天的海風,傍晚的時候才一起回到酒館。

  酒館裡只有一個歐巴桑和一個小弟在打掃,不過角落上已經坐了一個臉色發僵的莫非。

  他看著喬艷和羅梵一起進來,他們也看見了他,羅梵照例躲開了。

  「我一整天找不到你,原來和胖子在一起。」

  他笑笑和她打招呼,發現她神情有異,又接著問。

  「心情不好,也該找我陪你,何必找那個胖子?」

  「你有你的問題要解決。」她淡漠地對他說,看他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顯然沒有受到喬敏的威力肆虐,她再確認地問一句。「不是嗎?喬敏的問題呢?」

  「喬敏?她已經找到疏通的管道了。」

  想起了喬敏揚言上星期五餐廳的凌人氣勢,他怪模怪樣笑了起來。

  「什麼疏通的管道?她去找別的男人了?這就是你說的解決問題的辦法?你真的一點都不關心她?一點都不在乎她的死活?」

  她的眼神像箭一樣射向他,又淒厲又哀怨。

  「你怎麼啦?喬艷,你要我怎麼樣?用我的名義,去替她徵婚找一個男人?」

  「難道你認為,我們繼續偷情,她去外面找樂子,這樣就天下太平?」她大聲了起來,失控地對他喊叫:「莫非,你只想永遠這樣醉生夢死?是不是?」

  「你是怎麼啦?那根筋不對啦?小艷?」他抓起她的手反扣著,疑惑又困惱地反問她,帶著漸漸升高的怒氣和不滿。

  「昨天晚上還好好的,今天和羅梵出去一整天,你就變了樣,說我們是醉生夢死?你有什麼新的體會和發現,就直接說出來。」

  「我會告訴你的,莫非。羅梵陪著我一整天,要向上帝找答案,但是現在,我認為如果上帝出現在我面前,我需要的是寬恕。我們分開吧,為了喬敏,我們不能在一起醉生夢死。」她含著眼淚告訴他。

  「小艷——」

  莫非正要開口,羅梵的聲音擋住了他。

  「我認為,需要分開的,是喬敏。是你,莫非和喬敏。」

  「羅梵,你不要管這件事。」喬艷驚慌地制止。

  「我根本不想管,但是我不能不管,我還想K你一頓呢!莫非。」羅梵揪住莫非的衣領,對他握拳低吼:「今天你就告訴我,你到底打算怎麼樣?你是要和喬敏分開?還是打算把喬艷再度逼走?今天,我就要你給我答案。」

  「原來你只是想主持正義,這樣好辦。」莫非把羅梵的手推開,笑笑地對他講:「謝謝你的好意,我會好好和小艷談個明白,給你一個滿意的答案,如果你要扁我,也悉聽尊便,OK?」

  喬艷也急勸道:「對,胖哥,我會和他談清楚的,請你不要插手,好嗎?」

  羅梵認為他已經傳達了重點,便不再堅持,轉而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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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10 00:23:42 |只看該作者
第4章(1):

  喬敏像以往每一個懷抱著希望的晚上一樣,等著莫非回來。

  只是,她現在懷抱著的不是希望,而是怨恨。她期待他的車燈在黑暗的山路中出現,不過,卻不是期待他進門之後給她一個天方夜譚似的微笑或擁抱,雖然這一切原是她夢寐以求的。

  莫非進了屋內,看見她又在等門,想想連日來的不快,乾脆連招呼也不打,就想直接回房去。

  喬敏卻是不肯放過他,冷言冷語損一句,「盡興啦?我以為你的胃口會愈來愈好,也許今天開始就會夜不歸營。」

  莫非的腳步頓了頓,像是欲言又止,卻又不想搭理她,遲疑了兩秒鐘,才彷彿記起什麼仙人指點似的,施恩般勉強回她兩句。

  「有什麼事嗎?如果只是你想用這些陳腔溫調做為例行向我說晚安的方式,那麼我謝了。我也跟你說,晚安啦!」

  說著,他用眼梢掃瞄了她一眼,這才發現她穿著外出服,手上還提著她的名牌皮包。

  「你不是要和我說晚安?而是要說再見?」

  他有些意外,同時也察覺她的確有些不同往日的詭異。

  「你猜對了,我是要出去。」

  她露出一絲微笑,彷彿已經獲得懲罰他的快感。

  「你現在要出去?沒有搞錯吧?」

  他覺得不可思議極了。

  「為什麼我不能現在出去?你不是現在才回來?『現在』這個時間的合理化和合法化也有雙重標準?」她冷冷嗤道。

  「你一個女人家,三更半夜出去,我是考慮你的安全。」

  莫非耐著心又說。他從來沒看見過她三更半夜要出門。

  「你會擔心我的安全?我用得著你來擔心?算了吧,你省省。」

  她瞪大眼睛嘲諷他。

  他無奈地笑笑,攤攤手挖苦她一句。「噢,我是瞎操心了,你這個樣子的確已經很安全。」

  「莫非,你——」

  喬敏氣得大叫,莫非卻若無其事地提醒她。

  「別把龍龍吵醒了,要出去就快出去吧!控制好時間,別讓龍龍早上醒來找不到你。」

  「莫非,你——你真的不在乎我要到哪裡去?你真的一點都不在乎?」

  「你說得對,我可以現在回來,你也可以現在出去。我很高興你現在終於想要討回公道。我有什麼理由和資格限制你?過問你?」他可是說得真心真意。

  喬敏內心怒火翻騰,以牙還牙對他說:

  「知道自己的斤兩就好。莫非,既然你還記得牽掛龍龍,那麼我麻煩你,如果龍龍醒來吵著要找我,你可以打電話告訴我一聲,我不是在海角賓館樓下的『與狼共舞』,就是在新越百貨巷子後面的『路易十三』,你指名要找我,一定可以找到人。」

  「與狼共舞?路易十三?你是說,你要去星期五餐廳?」

  「沒錯,怎麼?太陽底下,難道還會有什麼讓我們浪子莫非感到新鮮的名堂和玩意兒?」

  她露出勝利的笑容,拿著皮包往外走,臨出門又說一句。

  「我走了,今天麻煩你看家。」

  她帶上了門,不再給他說話的機會,並痛快地想像著他瞠目結舌的表情,開著車下山去。

  她沒有去與狼共舞,也沒有去路易十三,卻找上了喬艷落腳的飯店套房。

  喬艷還沒準備休息,正在看PUB的午夜節目,看見喬敏,自然大感意外。

  「阿敏,你怎麼這麼晚跑來了?」

  她開門讓她進來,心中慶幸莫非已經離開。

  喬敏卻說:「我知道你一定在,所以我來了。」

  她一臉高深莫測的樣子,又虎視眈眈掃視著喬艷的房間。

  「我還知道這個時候來,不會撞見我不該撞見的人,所以,我很放心地來了,小艷,你說是不是?」

  她又尖酸地損上兩句,用官兵抓強盜一樣的眼光盯著喬艷。

  「你在說什麼啊?要不要我幫你倒一點伏特加?你坐下來好嗎?」

  喬艷心知不妙,顧左右而言他地和她周旋。

  「你看起來很緊張,小艷,我不是叫你放心嗎?他回了家我才出來的,這叫做萬無一失,對不對?我不會讓你那麼尷尬,我起碼會替你想到這一點。」

  喬敏大剌剌接過喬艷遞給自己的酒,淋漓盡致地挖苦著。看著喬艷無力招架,分明一副心虛認罪的樣子,更令她妒火滿胸,又逼進一步說道:

  「小艷,我這個做妹妹的可是替你想得很周到的,臨出門的時候,我還告訴他,我是要到星期五餐廳去泡男人,免得他以為我要來找你的麻煩,害他為你擔心心疼。看,我這個做妹妹的,對你們夠意思,你呢?你這個做姐姐的,好處在哪裡?」喬敏已經把話講絕說透,喬艷知道無法迴避,只能訕訕地、含著歉疚地低聲回答。「你知道了?我明白總有一天要面對你……」

  「你明白總有一天要面對我?」

  喬敏見她俯首認罪,所有的怨恨爆發了出來,氣極敗壞地重複著她的話,刷地轉過身去正對著她怒罵。

  「我還以為你有天大的本事,左手做的事永遠不會讓右手知道呢!原來你暗中偷了親妹妹的老公,打著如意算盤想著過一天算一天,能偷多久算多久。也許有一天你們都玩膩了,而我這個傻瓜還是一點都不通氣,這樣就是風平浪靜,什麼事情都沒有?這就是我有你這個姐姐的好處?」

  「阿敏,你何必說得這麼刻薄?我沒有存心要搶你的丈夫,莫非和我以前就在一起過——」

  喬艷想為自己辯白,卻是欲振乏力,沒三句便被喬敏把話搶過。

  「莫非以前和你在一起過,所以你就可以大大方方再來吃你的回頭草?我請問你,當初你為什麼不要他?是因為他是一個姥姥掉淚、奶奶撒腿,一個無藥可救、沒有人要的頭號大膿包?」

  喬敏咄咄逼人,直戳喬艷痛處,見她無言以對,更加囂張地再罵。

  「是你們都不要他了,而我這個傻瓜把他死馬當做活馬醫,嫁給了他,替他生了兒子,幫他發展了事業,今天才有這個人模人樣、能讓所有的女人看了流口水的理想情人兼超級大凱子莫非。但是,別的女人或許我還可以忍受,我卻無法忍受我的親姐姐回來揀現成的。」

  「阿敏,我求你不要把我說得這麼不堪。」喬艷欲哭無淚,垂著臉哀求。

  「你也知道不堪嗎?你知道莫非發了,大樹底下好遮陰,你只知道回來撿現成的,除了妖惑男人,你還知道什麼廉恥。」喬敏盡情地羞辱她。

  喬艷忍無可忍,揚聲抗議,「別再含血噴人。阿敏,我求你不要太刻薄,太得理不饒人,至少我們是姐妹,我們總不至於為了一個男人,要把對方活活給吃了。」

  「姐妹?你口口聲聲說我們是姐妹,其實,我們比那些保持距離、一棵一棵在田里的大頭菜還不如。你破壞我的家庭、搶我的老公,連一點生存的空間都不留給我,還說我們是姐妹?」

  「別把所有的賬都算到我頭上,你的不幸福、你被迫害,難道都是我造成的?」

  喬艷已經忍無可忍。

  「我知道你指的是什麼。沒錯,莫非又風流又花心,他一點都沒改。但是,我可以容忍他去玩別的女人,就是不能容忍他和你在一起。你為什麼要和我搶他?小時候,你樣樣搶過我,樣樣都好,你有的是妖惑男人的本事,你的陣仗見過那麼多,為什麼要和我搶一個你看不上眼把他甩了的莫非。我揀的是你不要的,你卻又要回頭來搶,你太可惡,太過分了。」

  「我不知道你嫁了他,一開始,我真的不知道。」

  「但是後來你知道了,現在,至少現在你已經知道了,你還是要他,對不對?他是一塊肥肉,棄之可惜,對不對?」

  「但是,你們之間沒有感情,你們從來不談心,也沒有交集——」

  喬艷不得不點出喬敏的痛處,喬敏果然受創大喊。

  「不是,根本不是那樣,都是你們這些專門妖惑男人的禍害在作祟、在破壞,都是你們!」

  「是嗎?阿敏,真的是這樣嗎?」

  承受了太多咄咄相逼的喬艷,此時不得不以眼還眼、咬住不放地反擊。

  「是,當然是,本來就是,絕對是,莫非有了老婆兒子,表示他已經收了心,是你們不放過他。」

  「是嗎?阿敏,真的是這麼一回事嗎?」

  喬艷走近妹妹,眼中滿含感慨和無奈望著她,語重心長地繼續說:

  「莫非告訴我的卻不是這樣,這也是我為什麼能夠背著你再和他在一起的理由。」

  「什麼?他,他對你說了什麼?他的話能聽嗎?為了哄騙女人,他是個什麼謊話都編得出來的混蛋。」

  喬敏驚慌得大喊,想不到莫非竟然洩了她的底。

  「是啊,這種連自己的兒子和老婆都可以奉送給別人的混蛋,你何苦要他?」

  「你說什麼?喬艷,你再說一遍。」

  「他說你和龍龍都不是他的,你說他有多可惡。」

  喬艷喘著大氣,靜待喬敏的反應和表情。

  原本怒獅一般的喬敏,在這一瞬間變了一張臉,變成了一隻羞愧、沮喪、彷徨、無助又絕望的喪家之犬。她的臉色由紅轉白、由白轉紅,又由紅轉成黑綠,然後,她摔坐在沙發上,由低聲啜泣而終至放聲大哭。

  她哭得地動山搖、風雲變色,比什麼都傷心、比什麼都悲痛、比什麼都絕望。

  喬艷在一旁看到她哭得氣竭了,也聲嘶了,才給她遞上一杯水。

  「好了,你雖然不必留著嗓子討生活,也得哄老公兒子,別哭啞了。」

  她拍拍妹妹的背,暗啞著聲音安慰道。

  喬敏聽出她的聲音有異,於是不再自顧大哭,抬起一對紅腫雙眼看著喬艷。

  喬艷臉上竟然有著淚痕,她也哭了。

  再也沒有什麼比看見喬艷的眼淚更令喬敏振奮和狂喜。在喬艷的眼淚裡,她找到了自己的生機,她知道,她的眼淚已經擊倒了對手。於是,她又讓自己的淚水汩汩流出,以無比悲情的哀調向姐姐懇求。

  「小艷,你既然知道一切,就更應該救我,而不是活活殺了我。在這個世界上,如果連莫非這麼樣的人都不要我,我還怎麼活下去?我不能沒有莫非,我愛死了他。你不要和我搶他,我求你,姐,我求你。我求你救我、救龍龍。我不能沒有莫非,我不能沒有莫非。」

  喬艷的淚珠掉了下來,心碎地告訴她。

  「我離開他就是了,阿敏,你不必這麼傷心,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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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喬艷心中波濤起伏,輾轉難眠。天將破曉的時刻,她撥了電話給羅梵。

  「是小艷?怎麼這個時候打電話?我該跟你說早安?還是說晚安?」

  羅梵很意外,精神整個抖擻了起來。

  「你上床了嗎?如果你已經上了床,我就對你說晚安。」

  「不不不,還早,還早,別告訴我你想替我唱催眠曲。告訴我,出了什麼事,這個時候想到我?」胖子非常細心體貼地問。「心情很糟,想和你聊聊。」她告訴他。

  「那,我載你去兜兜風吧!找個地方看日出,散散心,可好?」

  她當然答應了。

  坐著他的敞蓬吉普車,在晨風飛揚中來到了白沙灣海邊。

  「來,下來看看馬鞍籐花開了沒有。」

  羅梵拉她下車,她跟著他往沙灘走,精神十分萎靡,也十分沉默。

  「什麼也看不到,只有葉子,一大片葉子。」

  羅梵伸著脖子眺望,自顧咕噥著,見喬艷還是沒有反應,終於打破僵局問她。

  「你一路都不說話,是不是和莫非吵架了?」

  「你認為我和他都還是十幾歲的小孩子嗎?」

  「那麼,究竟怎麼了?你們不是粘得密不透風,為什麼現在他沒有和你在一起?」

  羅梵一副關切疼惜的表情。

  喬艷不勝苦惱,不知道怎麼不說原由,躊躇了好一會,只能無助地告訴他。

  「胖哥,我需要擁抱。」

  「我擅長擁抱。」

  他露出最溫暖的笑容,同時把手臂伸向她。

  她投進他的肩膀裡,深深地大口吸氣。

  「究竟怎麼啦!莫非和你之間出了什麼問題!看你這麼苦惱。容我問一句,是為了喬敏嗎?」他一口就道破關鍵之處。

  「我是不是不該回來?根本就不該回來?」她離開他的擁抱,困惑地喃喃自語。「還是,當初我不應該離開?告訴我,胖哥,我一定有什麼地方做錯了,所以現在要面對一個難以收拾的局面?」

  「只有上帝知道答案,但是我們不知道上帝在哪裡,所以人生的困境十之八九需要靠自己去摸索。」

  羅梵感歎了一陣,又歎息了一陣,才又告訴她:

  「也許你的確不應該離開,那麼喬敏就不會趁虛而入,占走了你的位子。可是,就像你說的,人若沒有迷失,怎麼能找出方向的出路?你必須驗證你有多愛莫非,所以你必須離開他。天哪,這是怎麼一回事?」

  「我本來以為我有時間去找上帝要答案,可是現在我知道我沒有。我不能再繼續害喬敏。她是我的親妹妹。」

  「告訴我,小艷,莫非真的這麼值得你愛?他可以和喬敏結婚,又和你愛得死去活來,又不解決問題。我認為他是一個渾球。」羅梵鄙夷地罵了起來。

  喬艷有口難言,只能淒然苦笑沉吟道:

  「你說我是倦鳥歸林,然而畢竟我是無家可歸的。也許,說候鳥過境比較恰當吧?」

  「什麼,小艷,你的意思是,你又想逃開?你又要走?」

  「要是走了,便是萬劫不復、不再回來。」

  她悲淒的神態真是令他不忍卒睹。

  「這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小艷。」

  「那誰能告訴我,我該怎麼辦?羅梵,你能嗎?」

  「你為什麼要去喝一瓶已經走味了的酒?你有沒有想過這一點?」

  「你對莫非有成見,羅梵,我一點都不怪你,他是咎由自取。」

  「你是說,你還愛他?即使你要走,也還是愛他,不得不忍痛離開他?」他痛心地問。

  她點點頭。

  「那又何必。」他大不以為然,脫口而出否定了她。

  「不然又何奈?」她茫然望著他,像個小孩那樣無助。

  他陪她吹了一整天的海風,傍晚的時候才一起回到酒館。

  酒館裡只有一個歐巴桑和一個小弟在打掃,不過角落上已經坐了一個臉色發僵的莫非。

  他看著喬艷和羅梵一起進來,他們也看見了他,羅梵照例躲開了。

  「我一整天找不到你,原來和胖子在一起。」

  他笑笑和她打招呼,發現她神情有異,又接著問。

  「心情不好,也該找我陪你,何必找那個胖子?」

  「你有你的問題要解決。」她淡漠地對他說,看他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顯然沒有受到喬敏的威力肆虐,她再確認地問一句。「不是嗎?喬敏的問題呢?」

  「喬敏?她已經找到疏通的管道了。」

  想起了喬敏揚言上星期五餐廳的凌人氣勢,他怪模怪樣笑了起來。

  「什麼疏通的管道?她去找別的男人了?這就是你說的解決問題的辦法?你真的一點都不關心她?一點都不在乎她的死活?」

  她的眼神像箭一樣射向他,又淒厲又哀怨。

  「你怎麼啦?喬艷,你要我怎麼樣?用我的名義,去替她徵婚找一個男人?」

  「難道你認為,我們繼續偷情,她去外面找樂子,這樣就天下太平?」她大聲了起來,失控地對他喊叫:「莫非,你只想永遠這樣醉生夢死?是不是?」

  「你是怎麼啦?那根筋不對啦?小艷?」他抓起她的手反扣著,疑惑又困惱地反問她,帶著漸漸升高的怒氣和不滿。

  「昨天晚上還好好的,今天和羅梵出去一整天,你就變了樣,說我們是醉生夢死?你有什麼新的體會和發現,就直接說出來。」

  「我會告訴你的,莫非。羅梵陪著我一整天,要向上帝找答案,但是現在,我認為如果上帝出現在我面前,我需要的是寬恕。我們分開吧,為了喬敏,我們不能在一起醉生夢死。」她含著眼淚告訴他。

  「小艷——」

  莫非正要開口,羅梵的聲音擋住了他。

  「我認為,需要分開的,是喬敏。是你,莫非和喬敏。」

  「羅梵,你不要管這件事。」喬艷驚慌地制止。

  「我根本不想管,但是我不能不管,我還想K你一頓呢!莫非。」羅梵揪住莫非的衣領,對他握拳低吼:「今天你就告訴我,你到底打算怎麼樣?你是要和喬敏分開?還是打算把喬艷再度逼走?今天,我就要你給我答案。」

  「原來你只是想主持正義,這樣好辦。」莫非把羅梵的手推開,笑笑地對他講:「謝謝你的好意,我會好好和小艷談個明白,給你一個滿意的答案,如果你要扁我,也悉聽尊便,OK?」

  喬艷也急勸道:「對,胖哥,我會和他談清楚的,請你不要插手,好嗎?」

  羅梵認為他已經傳達了重點,便不再堅持,轉而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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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10 00:23:48 |只看該作者
第4章(2):

  「原來你要我離開喬敏,你可以自己跟我講,何必假手第三者?」莫非故意這樣講。

  「不,莫非,你知道我真正的意思。我們必須分開,不能再這樣下去。阿敏愛你沒有錯,她知道我和你在一起,她快崩潰了,她可以容忍你和別的女人在一起,但是絕不能容忍我,她已經夠可憐了,我不能再刺激她,龍龍已經沒有爸爸,不能再沒有媽媽。」

  「你真濫情,小艷,我想不到你這麼溫情,還這麼死心眼。你明明知道我和她之間是怎麼一回事,你還是要這麼死心眼,這麼想不開,這麼濫情。」

  他用力托起她的臉,捏緊她,逼問她:

  「你說,你和胖子商量好要怎樣威脅我?你要離開我?再一次離開?」

  「莫非,我別無選擇。」她淚盈盈地哀鳴。

  「你是愛我的,對不對?」他炯炯地逼視她、逼問她。

  「不要問我,你不用問我,我別無選擇。」

  她閃避著,搖著一頭的如雲濃髮。

  「你要記住,你像征我所錯失的一切,錯失的一生,你以為我會怎麼做?你可以走,你可以再一次走得遠遠的,但是我也會有再一次令你更吃不消的回應。你走了,我就立即和喬敏離婚,負負得正,把一切都扯平,你聽見了嗎?」

  「莫非,你不能這樣,你不能這樣。」

  喬艷痛苦萬分,淚流滿面。

  「我知道你一直很痛苦,總是擺不脫你那該死的罪惡感。你和我在一起,永遠只能強顏歡笑。好,我答應你,從此以後不再踏進城東巨星一步,但是你也別忘記,我剛才告訴你的話,你一離開,我就和喬敏離婚。」

  說完,他捧住她的臉,含悲帶淚地凝視了一會兒,終於很快地放開了她,疾步離開了酒店。

  「莫非!莫非!莫非!」

  她望著他的背影低喚他的名字,每喚一句,就淌下一顆淚水。

  羅梵走過來,遞給她一包面紙和一杯酒。

  「他剛才對你說的話我都聽見了。」

  他溫柔地安慰她,在她身邊坐下來,執起她的手,輕輕拍拍她,像在安慰一個丟了心愛洋娃娃的小女孩。「聽我的勸,喬艷,莫非剛才那番話讓我領會到,他是愛你的,他也變成熟了。也許,這還不足以扭轉我對他的成見或印象,但至少我可以告訴你,他已經用最成熟的方式處理了你們之間的問題,你何妨平心靜氣接受這個方式,而不必像你原先所想的那麼傷心、那麼絕望。」

  「我的腦袋裡一片混亂,我根本想不出還有什麼希望?」

  「有的,你們也許失去了在一起的時間,但卻有等待的空間,他已經為你們留下了空間。」

  羅梵更堅定地拍拍她的手,含笑激勵她。

  「是嗎?胖哥?」

  她偏了頭,腮邊滑下一顆眼淚,軟弱無力地告訴羅梵。

  「我只看見他離開了這裡,整個世界便都被掏空了。」

  「答應我,喬艷,千萬別一走了之,莫非是說到做到的。」

  他不得不提醒她、哄她。她萬念俱灰的神態讓他十分不放心。

  「我看不見你說的空間在哪裡,我只覺得,我是一個表演走鋼索的生手,第一次被放在高空上,進也不是,退也不得,而下面就是又冷又硬的地板。」

  她失神地告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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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鏡、魔鏡,告訴我,誰是這個世界上最美麗的女人?

  喬敏坐在梳妝台前,望著鏡中的自己,忽然想起白雪公主的童話。

  原來童話裡也有最真實的人生。

  原來身為一個人,得承擔這麼多迷惘和彷徨,而且通常沒有替自己解決問題的能力。

  她多麼希望也有一個萬能的魔鏡能夠回答她心中那個千古難解的問題。

  魔鏡、魔鏡,請你告訴我,究竟誰是莫非的最後一個女人?

  難道,永遠都不會是我?

  鏡子什麼也沒有回答她。

  鏡中那個憔悴、蒼老的年輕女人用空洞而絕望的眼神望著她,什麼也沒有告訴她。

  「媽咪!媽咪!」

  龍龍在外面敲門,帶著哭聲的叫喚剎時將她驚醒。

  她打開了門,讓抱著玩具熊的龍龍進來。

  「龍龍,你不是睡著了,哭什麼啊!」

  她皺著眉頭抱起他,下意識地替他抹去眼淚。

  「龍龍不要睡,龍龍要姨姨,龍龍要爸爸。」

  龍龍嘟著嘴,掛著兩行淚,委屈地投訴道。

  也難怪,他已經睡了一下午,才不過入夜八點多就把他哄上床,他怎麼睡得著?

  龍龍太孤單、也太無聊了。在這世界上,真正有耐心陪他玩、哄他、關心他的人也許只有黃嫂一個。莫非不曾把他疼進心裡,自己的心也沒有放在他身上……

  喬敏想著,只覺心中升起一股莫大的罪過和壓迫感,還有可怕和殘酷的厭煩和厭倦。

  她有一個衝動,想掐死他,掐死龍龍。

  如果龍龍死了,會不會讓莫非那顆麻木不仁的心回復一點點感覺?會不會給他一點刺激的罪惡感?能不能帶給他一些面對現實的壓力?

  她的思緒亂糟糟地糾錯成一團,龍龍仍是絮絮不休地吵著。

  「龍龍要爸爸,龍龍要姨姨。」

  她終於不得不耐著心哄他一句。

  「爸爸就快回來了,龍龍不要吵,爸爸才回來。」

  「真的,龍龍不吵,爸爸就回來——」

  龍龍天真地反問一句,小手小腳奮力從喬敏懷中掙扎下來,快步跑到靠窗的沙發上,把臉貼在窗面上往外望。

  「爸爸快回來!爸爸快回來!」

  稚嫩的童音反覆咕噥的只有這一句。

  她只恨,龍龍為什麼還這麼小?小到不能在挽回莫非這件事情上助她一臂之力?如果他大一點,她可以教他抱住莫非哀求他早一點回家,哀求他對媽媽好一點、哀求他……總而言之,動之以情,而曉之以義。可是,龍龍這麼小,最重要的,他不是莫非的親生兒子,他根本派不上用場。

  她隔著一段距離,看著龍龍紮著一條小豬尾巴的小腦袋,內心愛恨交加。她想去抱住他肥墩墩的小身子,卻又想掐死他,因為他不是她和莫非的愛情結晶,卻是另一個人對她終身殘害的紀念品。

  今天她的一切都是那個男人造成的。

  她咬牙切齒朝龍龍的背後走去,兩個拳頭在下意識中慢慢捏緊。

  她要指死他!掐死他!讓莫非痛悔,也對另外那一個男人痛懲……

  忽然,龍龍放聲歡呼。

  「爸爸回來了,爸爸回來抱龍龍了。」

  小傢伙手舞足蹈,在沙發上雀躍不已。

  這怎麼可能?莫非怎麼可能這麼早回來?

  喬敏內心沒有半絲雀躍的感覺。她有強烈的預感:莫非不過是回來向她興師問罪。

  她看看個外,果然有汽車大燈掃射過來,不禁倒吸一口冷氣,然後對龍龍說:

  「快給爸爸拿拖鞋,會不會?如果爸爸不高興,生氣了,你就哭,大聲地哭,不可以跑回房間去,會不會?」

  她知道,如果莫非翻臉無情,龍龍至少是一個聊勝於無的籌碼。

  龍龍只聽進了前半句,咕咚跳下沙發去拿拖鞋。她不知道他還聽進了什麼,會不會真的適時助她一臂之力?

  莫非進得屋子,兩眼血絲,一臉酒氣。

  「爸爸,你的拖鞋。」

  龍龍搖搖擺擺撲過去,莫非這麼早現身,連他都格外興奮,他很少能在晚上看見爸爸。

  「爸爸,你的拖鞋。」

  龍龍哪會察顏觀色,緊追莫非不捨。

  莫非不耐,粗聲喝道:

  「爸爸不要拖鞋,龍龍去睡覺。」

  「嗚——爸爸不要拖鞋,媽咪,爸爸不要拖鞋。」

  龍龍立即哭起來,提著拖鞋奔向喬敏。

  真是哭得好。

  喬敏心中暗叫,並且升起一股怨毒的快意,她多麼希望龍龍盡情哭鬧,重則可以撩起莫非的罪疚感,輕則可以讓她宣洩心中的怨恨和不滿。但是,莫非的又一個低吼就把龍龍嚇倒了。

  「不要吵,回房間去睡覺,聽見了沒有?」

  龍龍嚇呆了,丟了拖鞋便跑上樓。

  喬敏忍無可忍,衝口而出罵道:

  「你每天吃炸藥當消夜是不是?孩子有什麼錯,你要把氣出在他身上?他口口聲聲叫你爸爸?你難道聾了,沒有聽見?他可沒有對不起你。」

  「不用拿孩子來壓我,今天晚上,我絕對不和你玩顧左右而言他這一套。」

  莫非的眼睛射出寒光,沉聲回答她。

  他的模樣,從來沒有這麼陰沉、這麼可怕過。

  「喬敏,你聽著,今天晚上把話講清楚之後,你和龍龍的事我從此不過問,你不要再叫龍龍喊我爸爸。」

  「你、你想怎麼樣?為了喬艷,你想把我們母子甩了?」

  喬敏驚急,脫口而出。

  「我甩得掉你嗎?你這個自私的女人,我只有被你封殺的分,我甩得掉你嗎?」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我不為我自己,難道會為別人?」

  「喬敏,我想不到你會這樣逼人太甚。為什麼這麼多年來你都可以過,現在卻偏偏不放過喬艷?你對她說了什麼?你難道不知道,她是我最愛的女人,為了她,我曾經心灰意冷,什麼都不在乎,什麼都可以放棄?你可以放過別的女人,卻偏偏不肯放過她?」

  莫非雖然喝了酒,腦袋還是很清醒,一五一十向喬敏數落追問。

  「喬艷是你最愛的女人?」

  喬敏咬牙切齒,恨不得把這一句話狠狠輾碎似的重複了一次,才痛切地反質莫非。

  「為什麼你從來沒有告訴過我?如果你早說了這一句,我喬敏流落街頭都不會求你半句。你告訴過我這些嗎?你問我,我對喬艷說了什麼?很簡單,我只告訴她,你是我的丈夫。不錯,也許我可以忍受你和別的女人,但就是不能容忍你和喬艷。不錯,當初我對你說,莫非,我懷了一個男人的小孩,我怎麼辦?你告訴我,沒關係,我娶你,我什麼都無所謂。可是,你沒告訴我,你最愛的女人是喬艷。你也沒告訴我,她離開了使你四大皆空,她回來了會讓你死而復活。你什麼都沒有告訴我,是不是?」

  「那又怎樣?莫非不過是一具行屍走肉,你需要的,也只是那樣的一具行屍走肉。」

  「不錯,你就永遠是這麼一具行屍走肉也就罷了,我認了。但是你為什麼要復活?為了喬艷而復活?我和她不對盤,你懂嗎?我恨她,她處處搶我的風頭、掃我的興,她已經不要你了,卻又在我把你這個行屍走肉當寶貝、當惟一的依靠的時候,她又回來把你搶走。她存心和我過不去,你以為她真的也把你當寶貝?真的會把你當寶貝的人只有我。莫非,你看清楚,只有我喬敏,不是那個曾經把你一腳踢開的喬艷。」

  喬敏愈說愈不平、愈委屈,眼淚像水龍頭開了閘,滾滾而下。

  「這不能怪她,你怪罪她是不公平的。要恨你就恨我吧!是我一時糊塗造成今天的局面。」

  莫非悔恨萬分。

  「我恨你又能怎樣?你會對我好一點點?還是會多看我一眼?」

  「問題完全不在這裡。喬敏,不管是我和喬艷,或是和其他任何女人,問題點都不在這裡。癥結在你和我之間錯誤的認知。龍龍喊我爸爸,是因為他不知究竟,而你知道我們之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對不對?你拿我們的問題去傷害喬艷,這根本不公平。」

  莫非喊了一陣,突然感到精疲力竭,聲調整個DOWN了下來。

  「這些事情永遠都是扯不清的。算了,我和喬艷已經講好不再見面,這就算是我種下的惡果,我認了。我們三個人之間再不需要有糾纏不清的瓜葛,大家各走各的。誰也不再欠誰,也不再有人覺得不公平。」

  「莫非,你是說,你決定不要我?不要我和龍龍?」喬敏驚惶地問。

  「你放心,我不會讓龍龍的身份變成一個孤兒。但是,你最好不要再去逼喬艷,要是她走了,我馬上和你離婚,連龍龍我都顧不了。」

  說罷,他轉身又往外走。他只是回來表明態度而已。

  喬敏衝到他面前攔住他。「別走,你要去哪裡?」

  「天下之大,女人之多,何處我莫非不能去?放心,你的親姐姐喬艷是惟一的例外。莫非說到做到,絕對不會去找她。」「你到底要去哪裡?莫非,你不要走,只要你留下來,再也不去找喬艷,我會盡力改變我自己,叫你不要那麼討厭我。」

  「這樣就公平嗎?我可不這樣認為。」他推開她。

  她抓住一線生機似的大喊提醒他,「那龍龍呢?龍龍是無辜的,他為什麼得面對一個破碎家庭的殘害?這樣對他公平嗎?」

  「這個問題你沒有辦法在我這裡得到答案,你比誰都清楚。」他丟下最後一句。

  而她的籌碼似乎已經用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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