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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容顏】悲從衷來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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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10 10:49:00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內容簡介:

是他錯了嗎?!
因為喜歡她,所以捨不得挫殺她的傲氣
甚至無視尊卑之分,對她百般縱容、千般呵護
誰知這小小侍女卻將他一片真情踩在腳底
背著他與低三下四的男人私會!
很好,背叛他的人只有死路一條
尤其她還反過來指控他多疑猜忌,更是死不足惜……
老天,他竟讓眼睛蒙蔽了心靈,犯下不可饒恕的大錯
然而再怎麼悔恨自責也喚不回伊人芳魂
更無從破解兩人永世相見不相識的死咒
除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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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謝作者     

活著,就要善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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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10 10:49:58 |只看該作者
給容小顏的序 元小錫

嗨嗨!沒想到在這裡會遇到我吧?ㄎㄎ……

    怪了,怎麼我會突然出現在容小顏的書書裡呢?嗯嗯……其實……還不都是為了個錢字嗎?(唉,我果真是個愛錢的女人。)

    事實上阿容沒有要給我錢啦,不過她會讓我污書,然後小錫預期阿容將來會很有骨氣的變成超受歡迎的「大腳作家」,所以想先污個簽名書,然後將來好在我窮苦的時候適時發揮出它的功效——賣錢。

    講錢的感覺好像有點傷腦筋,因為這樣彷彿我跟阿容驚天地、泣鬼神的友情已然不復存在,不過事實上是沒有什麼交情沒錯……(被阿容海扁ing。)

    其實我跟阿容是很不小心的認識,然後又不小心的是同一家公司、同一個老闆,(廢話,同一家公司不就等於同一個老闆了?)所以彼此之間也會有那種互相想海扁對方一場的衝動,(因為她寫得太快,而我太慢。)但是由於小錫跟阿容不太一樣,是個善良、溫柔、體貼、大方、氣質好又有耐性的女人,(我聽到認識我的人好像都在吐耶……)所以通常幾乎都是阿容狂戳我,而我這個可憐兮兮的女人只能任她欺凌。

    【容顏註:此段敘述全部說顛倒了吧!】

    呃……好吧,我投降。(默默架起盾牌以防阿容殺過來ing。)其實幫阿容寫序,只是因為有兩個忙翻了卻還要互相吐槽的女人有一天百般無聊的在一起,然後阿容就好像很苦惱的樣子……

    容:「小錫,序好難寫喔……」

    錫:「有什麼難的?隨便掰一掰就掰出來了啊……」

    容:「問題是我不知道要寫什麼才好啊。」

    錫:「隨便吧!唉,真可惜,要不是幫人家寫序沒錢賺,以此為生好像也是個不錯的選擇說……」

    容:「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序明明就很難寫,我覺得比稿子還要難寫……」

    錫:「序比稿子好寫啦!稿子的話還要想一下到底那對狗男女想幹些什麼好事。」(對不起大家,請原諒我是個粗俗的女人。)

    容:「我才不信……(小聲ing。)」

    錫:「不然幫你寫一篇序?」(心裡默默的想:太好了,又可以污一本羅!哈哈!)

    容:「真的嗎?」

    錫:「對啊……反正一篇序很簡單啦!隨便掰一掰就可以了!」(此時對著螢幕奸詐無恥又卑鄙的竊笑著。)

    容:「真的嗎!?哈哈哈哈哈哈!我賺到了!」

    錫:「……」(看容小顏好像覺得自己賺到了,此刻百年難得一見的良心突然冒出頭,覺得自己是欺騙善良百姓的惡棍。)

    嗯嗯,以上就是這篇序的由來了。

    本來還想為各位謀個福利,透露一些阿容的蠢事,不過……咳咳……由於容顏小姐威逼利誘我不可以出賣她,所以小錫只好默默吞下將要出口的話。(爸、媽,我對不起你們,女兒注定要當個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的說謊者啊!呃,突然想到……出賣容顏的話,應該就叫做漢奸沒錯吧?然後不出賣她叫說謊者,那……我要當哪個才好呢?)

    總之……(看了一下字數差不多可以交差了,此時該說些每個幫人家寫序的人應該寫的東西。)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我)阿容,多多買(我的書)她的書,多多寫信給(我)她喔!

    (看看以上的序,突然覺得自己真的很卑鄙……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容顏再註:據說《樂極生悲》的插圖是小錫義務贊助的,大家給她用力拍拍手哦!(壞心錫,你真是夠了,不是說提供你免費的版面去大書特書一下你被拐騙到出版社蹲了一天的偉大成果嗎?結果你扯了一堆,卻忘了替自己打一下廣告,累得我還得「遼」下去幫你宣傳,真是的!)ㄏㄏㄏㄏㄏ,我的善良會不會更突顯她的邪惡呢?側著頭,裝可愛的想著ing。】

    悲從衷來  容顏

    各位親愛的朋友大家好,自知該切腹謝罪的容小顏上台一鞠躬。

    嗚……本想逃過寫序的命運,因而跟可愛的小錫拗來一篇序,無奈……

    尋花活動尚未善後,容小顏還是必須硬著頭皮親自上陣了。

    寒假已經過了大半,容小顏匆匆擠出此書後,便開始償還信債,以及處理尋花活動事宜,所以幾乎天天過著忙忙茫的生活,眼睛都快脫窗了說,不過在農曆年前總算全擺平了,可以過個好年了說。

    因此啊,如果有人寄信信或寄資料給容小顏,卻沒收到任何回音,請跟容小顏反應,容小顏會盡快補救的說。

    訴完痛苦的制卡回信生活後,來說些好笑的事吧。

    前兩天好不容易趕完稿稿的容小顏跟朋友上台中聖壽宮還願,坐了許久的火車後,容小顏和朋友同時聽到廣播:「『彰化』到了,要下車的旅客請準備下車。」所以我們兩個老神在在的坐在座位上,望著火車站裡的時鐘,罵火車居然給人家誤點,真是太○○××了。

    忽然,我們的座位邊出現了一男一女,說我們坐了他們的位置,我和朋友立刻回說:「怎麼可能?我們有劃位的耶!我們是從台南到台中。」說著,我們開始拿錢包準備掏出車票給他們看。

    那女的被我們據理力爭的氣勢給熊熊嚇住,忽然愣了一下,而那個男的卻用一種非常怪異的目光看著我和朋友,然後緩緩的說:「這裡就是台中!」

    我和朋友起先還粉白目的不願相信,直望向窗外想確認一下,不料後面也傳來好心人士的聲音說:「這裡是台中。」

    倏地,我像火燒屁股似的吆喝朋友趕在火車即將重新發動的那一刻疾速衝下火車。

    喔!真是有夠給他丟臉的!不過這讓我和朋友得到一個警惕,就是不要太過相信火車廣播,而要自己隨時留意停靠站名!

    另一個烏龍事件是,嗚……《樂極生悲》裡的序,人家打的是75(欺侮)人的台東,可不知哪個環節出了錯,居然變成了七十五人的台東,讓人家好生欲哭無淚說,所以各位親愛的朋友,容小顏特地在此澄清哦。

    還有,這本書的書名《悲從衷來》,人家是故意用「衷」字的哦,千萬別以為人家沒知識、沒水準,誤把中打成衷哦。

    至於為何故意打衷字呢?是因為容小顏始終認為「衷」給我的感覺較「中」強烈,更能夠強調打心底湧起無限悲哀的感覺,所以啊,容小顏甘願冒著被唾罵的可能堅持用「衷」字說。

    最後,公佈一下大家最關心的事——尋花活動得書者名單:

    (名單略)

    感謝大家鼎力相助,如有任何問題,來信請寄:701  台南郵政8-24號信箱。
活著,就要善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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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10 10:50:24 |只看該作者
楔子

颯颯的秋風捲起點點落紅。

    霎時,滿天翻飛的落紅宛若平空而降的雪花籠罩整座雲閣,讓人感覺好不蕭瑟。

    數片戀棧地面的落紅沒來得及飄落地面,就被佇立在雲閣中的白衣女子伸出纖纖素手,給中途攔截了。

    女子帶著冷傲的笑顏,垂首注視掌心裡紅艷似血的落紅,淒迷的眼中彷彿承載了無數悲哀。I

    過多的悲哀讓她看不見指在胸前的那柄無情劍,唯一看見的是她已然破碎的心正汩汩流出鮮紅的血,連帶讓她紅了眼。

    緩緩抬起眼,她凝視握劍的男人。

    男人的目光冰冷寒酷,而直指她胸口的劍更是閃耀著惹人心悸的冰冷光芒。

    「一句話,你信不信我?」她仰起冷傲倔強的小臉,直視有著無情冷眸的男子,完全無視胸前的冷利。

    「事實擺在眼前,你要我如何信你?」他別開眼,不想被她楚楚可憐的模樣動搖。

    他不容任何人背叛,就連她也不行!

    「何謂事實?」她悲哀的嚷道,「就因為那個嚼舌根的人位階高過我,所以她說的就是事實,而我身份卑微,就只能認命的接受指控嗎?」

    「沒有任何人說什麼,這回是我親眼所見。」閃著無情寒芒的利劍逼近一寸,停在她的胸口。

    「你見到什麼?是見到我衣衫不整?還是見到張大哥壓在我身上?」

    「你……不知羞恥!」那樣的話她竟能說得那般無謂!?

    「我不知羞恥!?是啊,我要不是不知羞恥,今日又怎會讓你如此輕賤於我……」她悲哀的笑著,迷濛的眼似乎沒看見胸前利劍,逕自向前挪了一步。

    見她前移的舉動,他直覺的往後退了一步。

    她眼中的決絕讓他的心狠狠的揪了一下,可遭到背叛的苦澀讓他站定腳步,在心中喝令自己不准對她心軟。

    「是你輕賤了你自己!」冷劍倏地前伸,再次停在她的胸口。

    「是啊,是我輕賤了我自己。」她露出一抹撼人心魂的微笑,「所以我該死。」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迎向他前刺的劍,存心讓他就算想收手也不來及。

    以為她善耍心機、以進為退,所以他不准自己手軟,硬是配合她向前的姿勢往前跨了一大步。

    她胸前乍綻的血花讓他下意識想縮回手中的劍,可她卻面帶微笑的早他一步以雙手握住劍身,抬起滿是嘲諷的眼眸對上他錯愕失神的瞳眸。

    他想向前抱住她,將她擁入懷中,像以往一樣細心呵護,但他不能,因為一旦他移動,他手中的劍便會更加深入她的體內。

    緩緩的,她往後挪了一步,胸口的血花因而綻放得更加奔放、更加艷麗。

    「不!」竄跳的紅艷躍入他的眼,蜿蜒的順著他的頰流下,形成兩條紅色的小河。「你別動!別動啊!」他失魂的大聲駭叫。

    「我愛你……」她定定的望入他的眼,滿意的看見他眼中赤裸裸的愛。「可是……如果真有神靈,真有來世……我願……我願……」她虛弱的閉起眼,不再看他的眼,不再去感應他的愛。

    「不!你別說了,別說了……」她眼中的決絕震撼他的心魂,讓他清楚的知道她將許下什麼心願。

    「我願……生生世世……與你……相見……不相識……永生……永世……遠離你……」她捻起唇邊的血,指天立下死咒。

    「不!不!我不許!我不許!」他駭然瞠大眼,在她含笑閉上眼的那一刻抱住她前傾的身子。「不——」
活著,就要善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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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10 10:50:5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天下動亂,六國割據。

    棲雲國,一個位於山之巔,雲之端,極為神秘的國度。

    由於地勢險峻,加上終年雲霧繚繞,讓棲雲國由外觀察時,只能看到一大片縹緲虛無的霧象。

    所以,打從天下分裂以來,天下之人都只知道有棲雲國的存在,卻鮮少有人知道棲雲國的真確位置。

    「弋爺。」右侍衛衡天躬身立在一旁,等候一身深青色服飾的雲左弋差遣。

    在棲雲國中,衣著的顏色代表著一個人的身份地位,顏色越深就代表他的身份地位越崇高,越不可侵犯。所以,無色彩可言的白想當然耳是尋常百姓的代表色了。

    雲左弋嘴角含笑的望著窗外皚皚白雪,高傲的神情因為瞥見雪地中的輕靈身影而軟化不少。

    一身白衣的她踏雪而行,姿態優美得宛若踩在雲端之上的仙女,凡人見了都不得不著迷。

    若硬要指出她哪兒有缺憾,就是她眼眉間不自覺流露出的傲氣吧。

    身為卑下之人,她本不該擁有那股不馴的傲氣,就算有,也早該被挫殺,但她卻被週遭的人保護得那般好,以致完全不認為她所擁有的傲氣有何不妥,甚至在遇上他之後,更為囂張。

    因為他捨不得挫殺她的傲氣,甚至迷戀上她的傲氣,因而變本加厲的寵溺她,讓她傲上加傲。

    除了傲氣以外,她更令他激賞的一點是聰敏慧黠,懂得適時在人前對他卑躬屈膝,不教他為難。

    見她的身影消失在雪道中,雲左弋這才收回目光,回過身面對等候差遣的衡天。

    「明日國祭需要用到的東西可都準備妥當?」國祭乃棲雲國的重大祭典之一,主要是觀測國運興衰與吉凶,所以絲毫馬虎不得。

    而他身為皇室禁軍之首,掌有兵符,除了戰時領兵出征之外,平日則負責棲雲國皇室內外之安危,並且兼任大內總管一職,完全掌控宮內的人事。

    「回弋爺,一切都已準備妥當。」

    「天壇方圓十里內可都派人清查、防守?」天壇乃是棲雲國祭祀之所,除了中庭祭祀的廣場之外,方圓十里內,林木叢集,令人難以窺得其中奧秘,相對的,也提供了有心人極佳的躲藏之處。

    「回弋爺,卑職已親自領人逐步搜索過,並在每隔十尺處設下崗哨,相信一有任何風吹草動,站哨之人定能搶在第一時間內盡速查辦。」

    「搜索過?一回?兩回?還是三回?」雲左弋不滿的瞇起眼,睨向衡天。

    「一回。」

    「一回?」隨著回字出口,雲左弋原本拿在手上的溫杯已朝衡天砸去,正中他的胸口,令他痛得差點喘不過氣,但他只能咬牙強忍,絲毫不敢呼痛。「你當是逛大街嗎?國祭是何等重要的祭典,能如此馬虎嗎?」

    「卑職知錯,卑職會多巡視幾回,請弋爺息怒。」衡天惶恐的跪倒在地。

    「最好如此。要是出了任何差池,你就準備提頭來見我。」雲左弋哼了一聲,不滿的甩袖背過身子。

    「卑職知道。」

    「護國師身邊之人可都安排妥當?」護國師雖有一身本領,但卜卦祈天時會耗盡他的心神,根本無暇顧及其他,因此每逢祭典,除了必須派人暗中保護外,凡皇族之人都會親臨祭典,以命相守,絕不允他傷及分毫,以免禍及棲雲國之國運。

    「左侍衛已親自領人暗中守護。」

    「領了多少人?」

    「十人。」

    「十人?」雲左弋提高音調,霍地轉回身瞪視衛天。「護國師的身份是何等尊崇!區區十人,你當是在保護路人嗎?還是咱們弋宮沒人手了!?」

    「卑職立刻加派人手支援,請弋爺息怒。」

    「廢物!」雲左弋氣到最高點,毫不留情地朝衡天揮出一掌。

    「弋爺教訓的是,卑職自甘領罰。」右頰的麻辣讓衡天不用看都明白右頰鐵定烙出一記鐵沙掌,而且還腫脹得無法見人了。

    「哼。」雲左弋怒氣勃發的再次背過身去。

    「不知爺可還有其他吩咐?」

    「沒事了,一會兒讓雪-將午膳送至雲閣。」雲閣是他習武練功之處,任何人皆不許入內,唯有他的貼身侍女雪-除外。

    「是。」

    ※  ※  ※

    雪-小心拂開遮人視線的枝葉,以免一個不小心弄髒手中的膳食。

    「哎呀——」一顆晶瑩的白石在枝葉被拂開時迎著雪-的面急射而來,驚得她大叫一聲,手中的餐盤也呈拋物線飛出。

    受驚的雪-捂著面,直覺地蹲低身子。

    怪的是,杯盤碎裂的聲音本該清脆響亮,但空中除了枝搖葉動的聲音外,再無別的聲音。

    驀地,地上出現一雙繡功精細的青色鞋子與她所著的白鞋並列,一抹陰影同時罩上她的身子,為她擋住直射的艷陽。

    「雪。」一隻裹在深青色袖中的手輕緩搭上她右肩。

    雪-右手習慣性的搭上來人的手,緩緩抬起被嚇白的雪顏迎向一雙毫不見愧意的飛揚眼眸。

    倏地,她的左手往他為了將就她而低垂的臉龐揮去。

    眼見柔若無骨的小手就要拍上陽剛的面龐,那雙飛揚眼眸卻連眨都不眨地直視雪-滿溢怨憤的大眼,半點阻止她的意圖都沒有,因為他的另一隻手正端著本該貢獻給大地的餐盤。

    他在賭,賭她不敢賞他巴掌。

    果然,因憤怒而顫抖的小手在離他臉龐一指寬處猛地停了下來,用來箝制住他的右手也鬆了開來。

    「雪。」雲左弋討好的蹲低身子,用被釋放的大手捧起她緊握的雙拳,貼靠在頰邊輕輕摩挲著。

    雪-別開臉,不看他討好的笑顏,以免氣憤的心又輕易地被他給笑軟了。

    他總是那麼嚇她!

    明知道她沒有半點防身的本事,卻還老是對她玩那種會要人命的把戲!

    說什麼是要訓練她的反應力,可命就只有一條,禁得起那樣玩嗎?

    她是嬤嬤們在雪地中撿到的孩子,從小身子骨便不好,所以不能跑、不能跳,全賴嬤嬤們費盡心神才勉強拉拔長大。

    將她疼進骨子裡的嬤嬤們捨不得讓她做太粗重的活,因此總管分派到她身上的大小活兒總在暗中讓她們一一分攤完了,跟她們抗議的結果,就是被推來伺候這位目中無人的爺,因為嬤嬤們希望爺能看中她的姿色,讓她早日脫離低賤的行列,晉身富貴之門。

    可她並不想晉身富貴之門,所以她總是板著一張臉,甚至常常故意觸怒那個眼睛長在頭頂上的爺,可不知為什麼,越是想惹他不高興,他就偏偏越開懷,甚至跟著嬤嬤們一起寵著她,隨她使性子,害她都不好意思再對他板著一張臉了。

    後來她才知道,原來那叫喜歡。

    因為他喜歡她,所以縱容她,縱容她的無禮。

    因為她喜歡他,所以容忍他,容忍他的惡劣。

    可是……

    命只有一條,她不能再那麼容忍他。

    因為她的命不只是自己的命,而是眾嬤嬤的命。

    她要是出了任何意外,嬤嬤們一定會傷心欲絕的,所以她從不允也不讓自己出事,以免對不起眾嬤嬤。

    「雪-……」雲左弋耐心的哄著她,因為她不開心的容顏將影響他一整天的心緒。「生氣會變醜醜的哦。」

    「我本來就丑,不在乎再多醜幾分。」她養不胖的身子在棲雲國的審美觀裡,算是其醜無比的,但她不在乎,因為她並不想出嫁,只想一輩子陪著疼愛她的嬤嬤們。

    「誰敢說我的雪-丑!?我的雪-最美了。」雖然她的體態不佳,可是她渾身散發出的冷然傲氣卻令他移不開視線。

    「哼。」她縮回手,將雙手藏在背後。

    他的甜言蜜語雖然令她心喜,可對於他惡意的驚嚇,她怎麼也難以釋懷。

    「雪-!」見她無法哄騙,他驀地板起回孔,大喝一聲。

    被他驚嚇到的雪-面向他,在他還來不及露出得意的嘴臉前就委屈的咬著唇,紅了眼眶。

    「我……我……」雲左弋手足無措的望著雙眼滿是指控的雪-,一下子全沒了主意。「你……別哭呀……」

    「你欺負我。」

    「是是是,我欺負你,全是我的錯,你別哭啊。」他以袖擦拭她的眼角,見不得她任何一滴眼淚滾落。

    「我要跟嬤嬤說,再也不要來服侍你了。」她賭氣的說著。

    「雪-乖,別說氣話了。」雲左弋的氣焰讓雪-的威脅全數褪盡,身段放得更低了。「咱們一起用午膳,嗯?」他涎著笑,將手中的餐盤移至她眼前。

    「哼。」

    「好吧、好吧,你想打我就打吧。」他認命的將俊顏湊上前。

    見她依舊不理不睬,他索性捉起她的手,用力的朝自己的臉龐揮去。

    「你這是幹什麼呀?」她及時搶回自己的手,嬌嗔的睇著他,眉眼間的怨氣盡掃。

    「罰自己啊。誰讓我惹你生氣了。」

    「哼,說的像真的一樣,你根本是吃定我捨不得打你。」她絞扭手中的絹帕,冷媚的橫他一眼。「總有一天啊,我一定會狠下心腸,讓你痛徹心扉。」不甘願的小拳頭捶了他的胸膛一記。

    「憑你的花拳繡腿想讓我痛徹心扉,難喔。」他以單手包住她的小拳頭,防止她沒傷到他,反倒傷了自己。

    「哼,笨蛋才直接傷你咧,要我呀,一定針對你的弱點下手,讓你想不痛都難。」她倨傲的仰起頭,挑釁的望著他。

    「哦?我有弱點嗎?」她用力的點了下頭,惹得他不禁失笑追問:「可否請教一下,我的弱點在哪兒呀?」

    他唯一的弱點就是她,但他相信,她絕不可能想到自己身上,就算想到,也不可能拿自身的安危開玩笑。

    「不知道。但是總有一天,我會找出來的。」她自信滿滿的模樣再次惹他失笑,直到她又差點板起面孔,他才稍稍克制了下。

    「我拭目以待。」他寵溺的扶著她的纖腰,配合她的腳步,徐徐地往可以用餐的庭閣行去。

    「你今天又亂發脾氣啦?」行進間,她偷覷了下他的側臉。

    「沒有。」

    「沒有?」

    「你不相信我?」

    「相信啊。」她的語氣和語意完全的不搭嘎。

    「相信怎麼會是這種臉?」他低頭瞟了她不以為然的小臉一眼。

    「我相信你認為自己沒有亂發脾氣呀。」

    「那你又為什麼認為我亂發脾氣了?」

    「因為你攻擊我。」每當他心情處於不滿的狀態下,他就會非常專注地練武,每每到達忘我的境界,而她就不得不成為炮灰。

    雖然他每回都會在緊要關頭收手,不讓她受到絲毫的損傷,可她卻仍然被嚇個半死,唯恐他一個失手,她就得魂歸離恨天。

    「我會攻擊任何人,就是不會攻擊你。」雲左弋拉住她,強迫她與他面對面。

    「我知道,可是你要再那麼衝動,總有一天啊,我一定會死在你手裡。」她不滿的嘟囔著。

    他對她的寵愛她何嘗不知,只是他……身上總帶著一股毀滅性的殺氣,難保哪一天不會因為失去理智,連她都毀滅了。

    「不會的。」明知道她在開玩笑,可他的心卻忍不住狂跳了起來,彷彿是種不祥的預兆般。「這輩子,我最不可能傷害的人就是你。」他可以談笑用兵,可以冷情絕愛,但一遇上她,他就沒了理智,眼裡心裡都只剩她一人。

    「我知道,瞧你認真的。」雪-朝他綻出安撫的甜笑。

    「什麼事都能開玩笑,就這件事不能拿來開玩笑。」狂跳的心不因她的笑顏而緩和,反而蒙上一層淡淡的不安。

    在他的心裡,她雖然重要,但他與家族的榮譽更為重要,所以必要時,他很清楚自己還是有可能傷害她的。

    「不能開玩笑就不開玩笑嘛。不過我真的很好奇,平日誰若傷了我半根寒毛,你就一副要殺人的樣子,要是誤傷我的人是你,你會不會連自己都殺了?」

    嬤嬤們不讓她做粗活,除了是心疼她以外,另一個原因是她的細皮嫩肉只要一幹活就容易脫皮受傷,一讓他瞧見,他就會板起面孔一整天,教整個弋宮的人都不好受。

    「不會。」他答得極為篤定。

    「那就好。」雖然他連想都不想的篤定讓她有些不開心,可是她愛他,所以寧可聽見他這般無情的回答。

    「好?」這下子換他不滿了,因而挑起眉睇她。

    「嗯。不論你如何待我,我都希望你平平安安,萬壽無疆。」

    「傻氣。」他心中溢滿柔情地揉揉她的頭頂。

    「傻也好,不傻也罷,我要你答應我,萬一真有那麼一天,你一定要好好的,活得跟現在一樣意氣飛揚。」也不知為什麼,她就想這麼要求他,彷彿真會有那麼一天似的。

    「雪-……」

    「答應我。」她膩著他,非他親口允諾不可。

    「我答應。」莫怪人家說:女兒心,英雄塚,這會兒就是教他去死,他都可能會答應。

    ※  ※  ※

    「皇兄,我有哪兒不對勁嗎?你為什麼一直盯著我瞧?」雲左弋忍不住詢問。

    國祭過後,他親自護送護國師回棲-聖宮,而這位護國師不單只是護國師,更是棲雲國的大皇子,身份尊崇無比。

    「你相信眼見為實嗎?」雲棲-莫測高深的看了雲左弋一眼。

    「當然。」

    「有時候眼睛是會欺騙人的。」

    「那是愚昧的人才會被欺騙。」雲左弋神采飛揚,自信十足,完全沒察覺到雲棲-話中有話。

    「很好,但願你不會淪為愚昧之人。」

    「皇兄……」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真假虛實皆在你方寸動念問。你好自為之,希望一個月內,我不會有機會再見到你。」語畢,雲棲-閉上眼,擺明不願再多談。

    血光已現,命運之輪轉動,雲左弋意氣飛揚的人生……

    即將落幕!?
活著,就要善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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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10 10:51:30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張大哥,咱們相約之事,我希望只有你、我知道,其他的人等一切底定了,咱們再……」

    「我知道,就是打死我,我都不會告訴任何人,你儘管放一百二十個心好了。」張順靦腆的搓搓自己的手,信誓旦旦的保證著。

    「謝謝你,張大哥,一切就拜託你了。」雪-感激的將滑嫩小手搭上張順粗糙的手。

    驀地,一個滿是嘲諷的聲音響起。

    「呵,你們好大的興致呀,在這兒親親熱熱的,難怪沒人招呼本宮。」朝陽公主邊說邊睇了眼他們交握的手。

    雪-問心無愧的收回手,完全不受朝陽公主不居的眼神影響。

    「弋宮一向不歡迎不速之客。」

    「你好大的膽子,竟敢說本宮是不速之客!?」一向嬌生慣養的朝陽公主哪容得下雪-對她不敬,當下氣呼呼的指著她的鼻頭大聲叱喝。

    「若非不速之客,理該有吳總管相陪才是,怎會淪落到無人招呼?」雪-就事論事。

    「我是體恤他尚有客人需要招呼,所以才特地賜他不用隨行,不料遇上你這等刁奴,我非讓表哥好好罰你不可。」朝陽公主不可一世的仰著下巴說道。

    「你表哥是誰?」

    「宮主雲左弋。」

    「我自認沒錯,才不怕他呢。」被嬌寵慣了的雪-輕揚下頷,吃定雲左弋不會動她。

    遲遲不見雪-送糕點進書房的雲左弋等得不耐煩,直接走出書房逮人,不料才轉個彎就聽見雪-大放厥詞。

    「什麼事情吵吵鬧鬧的?」

    「表哥,你要替人家做主啊。」朝陽公主一見雲左弋出現,便朝他飛撲而去,挽住他的手臂。

    「你說。」

    「這刁奴在這兒與人私會,被我撞著了,不但不思反省,還對人家出言不遜。」朝陽公主擺出等著看好戲的姿態,揚首睨著雪。

    「私會!?」雲左弋利眼一瞇,神情霎時變得極為嚴肅。「跟誰?」

    「就他羅。」朝陽公主指向猛嚥唾沫、雙腳不住發抖的張順。

    「不,不,爺,我……我沒呀。」張順死命的搖手否認。

    「雪-,你說,這是怎麼回事?」

    「你懷疑我?」雪-不做正面回應,反倒是大眼一瞪,唇一咬,吐出的話語冰到不能再冰。

    「我……」

    「表哥,那是我親眼所見,難道我會騙你不成?」雲左弋的遲疑,讓朝陽公主不得不再次跳出來。

    「我知道你不會騙我。」朝陽雖然任性跋扈,但是性情單純天真,沒有親眼所見之事,絕不會拿來亂嚼舌根。

    「她不會騙你?那就表示你相信她的話,懷疑我……」雪-牙根一用力,絲絲血痕染上她粉色的唇瓣。

    「我相信她,不代表我就懷疑你。」她唇瓣綻出的點點紅花看得雲左弋心疼無比,連忙出言澄清。

    「表哥……」

    「朝陽!我相信你,可我也相信她,雪-不是一個隨便的女孩,所以這件事……總歸一句,是誤會。」儘管他相信無穴不來風的道理,但他的心自動朝雪-那邊站,讓他不得不暫時放下心中的疑慮,先替雪-抵擋朝陽明顯的敵意。

    「可是……」

    「好了,這件事就到此為止,我想你應該有更重要的事要對我說才是。」他悄悄地以眼神示意雪-和張順先行退下。

    雪-雖然心有不甘,但是瞧見張順抖得像全身骨頭隨時都會散掉似的,她只得按下心頭的不平,用力一甩頭,踩著忿忿的腳步離開。

    ※  ※  ※

    好不容易送走朝陽公主的雲左弋遍尋不到雪-,不快的走回寢宮,卻一推門便見到一臉冷意的她坐在床頭等他。

    「咱們把話說清楚。」

    「說什麼?」

    「你信她還是信我?」

    「我不是說了都信嗎?」

    「你信她,就是懷疑我的清白。」雪-握緊雙拳,霍地站起身來。

    「你這是做什麼?」雲左弋圈住她朝門口行去的身子。

    「雪-怕不潔的身子玷污了爺。」她閉起眼,不看他,卻也不反抗的將身子僵得直直的。

    「雪-,別這樣,我比誰都清楚你的性子,你絕不可能輕賤自己的身子。」

    「我不可能輕賤自己的身子,卻會輕賤自己的感情,是嗎?」

    「當然不是。」

    「既然不是,你為什麼不信我?」

    「我沒說不信你呀。」

    「你嘴裡沒說,眼睛、表情卻都替你說了。」她知他甚深,他的任何細微心思都瞞騙不了她。

    「我不是不信你,只是……無穴不來風,我……」

    「所以你寧可懷疑我。」她緊咬下唇,感覺自己的心在淌血。

    他怎麼可以懷疑她?

    在她如此費盡心神想給他個驚喜時……

    值得嗎?他真值得她如此掏心掏肺的付出嗎?

    不爭氣的眼淚隨著她翻騰的思緒,一顆顆的順著頰畔滾落。

    「雪-……我不懷疑,我一點都不懷疑你,你別哭呀。」她一向高傲,眼淚更是她所不齒的,如今卻疾落如雨,可見他的懷疑真是徹底傷透她的心了。

    這下子,什麼都不必多說,他就知道一切是自己多心了。

    「雪-,你別哭呀,你哭得我的心都扭起來了。」他手忙腳亂的為她拭淚,卻怎麼也拭不及,最後乾脆連唇都一起加入為她止淚的陣容。

    拭著,拭著……

    她低低嗚咽的聲音聽得他心煩意亂,無計可施的他索性將溫熱的唇瓣移至她輕顫的粉唇,徹底隔絕她的悲鳴。

    「嗯……你……」眨動猶沾晶瑩淚珠的眼睫,雪-輕抬下頷,有些呆滯的望著猛吃她唇瓣的雲左弋。

    「噓……」他將食指壓在她的唇上,不規矩的雙唇滑落她的頸間,細細品嚐她的芳香。

    清純的雪-雖然搞不清雲左弋在做些什麼,但理智告訴她,她該反抗、該逃開,可他深情沉溺的表情,卻又讓她捨不得推開他。

    緩緩地,她閉上了眼,全心全意的去感受他帶來的奇特感覺,甚至現學現賣的舔吻他的唇、他的頸,將他施展在她身上的魔法一一奉還給他……

    「你做什麼!?」突來的一陣清涼嚇得她睜開眼,再次眨動眼睫無辜的睇望著他,雙手護住正在下滑的衣衫。

    天啊!他竟……雪-後知後覺的羞紅了臉,低垂眼簾不敢看他。

    雲左弋屏住呼吸呆望著她因羞怯而染上淡淡粉彩的嬌軀,整副心魂瞬間被勾了去。

    「別瞧。」偷覷他一眼的雪-羞怯的咬著下唇,極想伸手去摀住他放肆的雙眼,可惜為了護住衣裳,她已經沒有多餘的手可用了。

    「你好美……」被她的叱喝聲喚醒神智的雲左弋非但沒挪開眼,反而一把將她擁入懷中,重新啃起她滑嫩的頸項。

    「你少睜眼說瞎話了。」她自知全身上下唯一能看的就只有那張臉,其餘的連順眼都扯不上邊。

    「不論世人如何看待你這羸弱的身子,我就愛這樣的你。」他喜歡她的羸弱,因為這樣才不會有人跟他搶她。

    「花言巧語。」她軟著身子依附在他的懷中,任他溫熱的氣息團團包圍著自己。

    「只說給你聽。」雲左弋憐寵的撩起她鬢邊髮絲,搔逗她悄挺的鼻子。

    「真的嗎?」雪-愛嬌的膩著他,要他說出更膩人的話。

    「當然。」他靈巧的避過她不依的利齒,改搔她敏感的耳垂。「明兒個咱們一塊兒上街,幫你添個墜飾……」他突然攏起眉,不滿的盯著她過於素淨的頸項,然後低頭咬了她的雪頸一口,烙下專屬他的印記。

    「你真是野蠻。」她吃痛的瞪他一眼,不敢對他破口大罵是因為她自知理虧,他會咬她,全是因為她沒將他親自為她戴上的墜飾隨身戴著。

    「我野蠻,你糊塗。」她可知,他送她的並非一般墜飾,而是先皇御賜的玲瓏寶玉!?

    此玉若由練武之人佩戴,可增強內力;若是一般人亦能強身健體,養氣護靈,若非心憐她總是傷寒不斷,他絕不會讓古玉輕易離身。

    「我糊塗?我哪兒糊塗了?」

    「那墜飾就是我的心,本該和你心心相映,你卻卸下了它。」

    「我……」雪-歉疚的瞟他一眼,「對不起嘛,人家又不是故意拿下它的……」

    為了給他一個天大的驚喜,她才不得不……不過沒關係,等驚喜過後,她一定會想辦法的。

    到時候,他倆就可以再心心相印了。

    心虛的她放軟身子,主動獻上紅澆澆的粉唇,意圖以此分散他的注意力,而她難得的主動投懷送抱,也的確成功的軟了他的心,讓他願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暫時放過她。

    在他又親又舔的溫柔對待下,雪-渾身就像著了火似的,體內異樣的感受讓她眼神朦朧,不知如何是好的直瞧著他。

    「相信我。」他燃著熊熊火焰的眼眸蠱惑著她心神。

    「嗯。」儘管理智告訴她,即將發生的事是不應該做的,但他滿是熾熱愛戀的眼眸卻讓她如飛蛾一般,撲向他點燃的熊熊烈火。

    因為愛他,所以她願將身心全都交付給他——但求他信她,愛她!

    ※  ※  ※

    「雪-姑娘,你確定這件事不讓爺知道嗎?」

    「嗯。」身上染了雲左弋氣息的雪-盡露女兒嬌態,點點頭道:「只要再兩天,再兩天就好了。」

    「可是……」張順一臉為難的低著頭。

    「張大哥,我知道這幾天麻煩你了,也委屈你了,可是只要再兩天就好了,到時候我一定不再麻煩你。」雪-一臉央求的看著張順。

    「說什麼麻煩跟委屈呢?我是個大男人,不論別人怎麼看我、說我,我都可以不在乎,可是雪-姑娘,你不同啊,你是爺捧在手心裡的寶貝,任何風吹草動,對你都是很不利的。」

    「我不在乎別人怎麼說、怎麼看。」只要他相信她就行了。

    「雪-姑娘,就算你不怕謠言,可這粗活……」

    「這是我對他的心,怎能算是粗活呢?」吃力的舉起沉重的工具,雪-小心翼翼的敲捶石桌上小巧的半月星。

    半月星大小、形狀宛如彎曲的拇指,是雲左弋的獨門暗器,每發必鎖喉,且見血立融,因此世上除了雲左弋本人,幾乎無人親眼見過半月星的模樣。

    為什麼說是幾乎呢?

    因為雪-是唯一的例外。

    她是唯一一個能躲過半月星追緝的人。

    但那可不是因為她逃命的功夫了得,而是雲左弋操控半月星的功力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而他之所以能到達收發自如的境界,完全是拜雪-所賜,因為她總是選在最不合宜的時間出現,逼得他想不收發自如都不成。

    「雪-姑娘,還是讓我來吧,你的心意到就行了,爺不會計較的,要是你因此受傷了,爺才真是會剝了我的皮呢。」更重要的是,他這陣子總覺得心裡毛毛的,好像有雙眼睛在暗地裡瞪著他。

    「什麼事都可以心意到就行了,就這不行。」雪-雙眸照照發亮地瞧著石桌上的半月星半成品。

    半月星是左弋的秘密武器,所以她絕不能假手他人,以免洩了半月星的機密。除此之外,最重要的,這是她送他的第一份禮,用意與他送她墜飾一般,期盼兩人隨時隨地心心相映,因此代表她心的半月星,非由她親自打造不可。

    停下手稍作休息的雪-,含羞帶怯的以指腹輕撫半月星,耳畔彷彿聽見左弋沉緩的心跳聲。

    ※  ※  ※

    「你怎麼在這兒?」雲左弋鷹般銳眸盯視張順。

    「我……」張順怯懦地揉搓雙手,低垂著頭不知該如何應答。

    「他是幫我送絲線來的。」雪-從容自在的揚揚手中的青色絲線。

    「是嗎?」雲左弋的語氣頗為懷疑,仍舊直盯著張順。

    「是、是。」張順緊張的猛吞口水。

    「難道你依舊懷疑我?」雪-鳳眼一瞪,板起面孔冷冷的問。

    「我懷疑的不是你。」雲左弋安撫的朝雪-露出一抹笑。「我只是不明白,他不看守著武器庫,跑來水閣做什麼?」

    水閣建於水之上,明著是雲左弋為賞蓮而蓋,實則是專門為雪-所搭建的,因為高傲的她最喜歡白蓮,一見白蓮便會展開最美麗的笑靨。

    「我都說他是為我送絲線來的,你還有什麼好不明白?」她唇一抿,生氣的別過頭不再正眼瞧他。「說到底,我人微言輕,就算說了千百句,也敵不過那高高在上的公主一句話。」

    「誰說的?你一句敵過任何人千百句。」見她真的生氣了,雲左弋的氣焰立刻消了大半,附在她的耳邊輕聲逗哄著。

    「哼。」雪-負氣的將臉轉向另一邊。

    「東西都送到了,你還留在這兒做什麼?」碰了軟釘子的雲左弋憤而轉向張順,將所受的氣全出到他身上。

    「爺息怒,小人這就告退。」張順一說完便立刻三步並作兩步走,消失之快,活像是背後有惡鬼猛追似的。

    「別氣了,嗯?」一見張順消失,雲左弋立刻討好的由雪-背後摟住她。

    「哼。」

    「我不是不信你,只是不允其他男人隨意靠近你。」在她耳邊輕喃的同時,他趁機舔吻了下她的耳畔。

    「難道你希望我自己出宮買絲線去?」

    「你可以托其他的婢女……」

    「我自己都是個婢女,有什麼資格央求別人?」她轉過身面對他,「就算我願意開口求人,恐怕也沒人願意幫忙。」

    「為什麼?」

    「你問我,我問誰呀!?」她嬌嗔的用力推他一把。

    都怪他生得惹人垂涎,不但皇親貴胄爭先恐後的想將閨女許給他,就連戈宮裡的所有婢女都期盼他能下流一點,染指她們,可偏偏他大爺媲美柳下惠,不論人家如何挑逗,就是完全不為所動。所以羅,她這個獨得他寵憐的貼身婢女想當然耳就成了人人的眼中釘、肉中刺了。

    「又是我的錯!?」

    「不是你的錯,難道是我的錯呀!?」雪-噘起唇,瞠大眼瞪他。

    「是是是,你說是我的錯,就是我的錯。」唉……誰讓他將她寵上了天呢!雲左弋自認倒楣的搖搖頭。

    「本來就是你的錯。」

    「我的錯就我的錯,不過……雪-,我希望下回你需要什麼,直接告訴我,我自會替你張羅。」

    「你……」她才出口就讓他攔去了話頭。

    「你是我的,除了我以外,不許其他男人靠近你,就連多看一眼都不行。」自從與她有了肌膚之親後,他發現自己對她的佔有慾越來越強烈。

    因此,儘管堅信她絕不會做出任何背叛他的事,他仍時時懸著心,唯恐一個不留神,她就會讓其他男人搶了去。

    所以張順……

    他說什麼也不信任!
活著,就要善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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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10 10:52:03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你剛剛去哪兒了?」雲左弋臉色難看的攔住雪-,一把將她拉入懷中。

    「別這樣,讓人瞧見不好。」雪-羞怯的意圖掙脫他。

    「有什麼不好?」

    「我討厭聽閒話。」除了扶養她長大的嬤嬤們,她極少和人打交道,是以養成她孤傲淡漠的性情。

    「誰敢說你的閒話!?」

    「目前沒有,可若你繼續這麼輕浮,難保不會有人說閒話。」雖然她知道沒人膽敢說他們的閒話,可她卻因與他名分未定便行了夫妻之實而感到心虛,是以在公開場合,對他的親暱舉止她能避則避,以免讓他人窺出什麼。

    「你說輕浮?」她的亟欲掙離已讓雲左弋相當不滿,再聽她以「輕浮」二字解讀他的親暱對待,他霎時怒火中燒的使勁箝住她雙臂。

    「哎呀,你弄疼我了!」雪-抗議的捶打他的雙手。

    「你也知道疼?你可知我的心更疼!?」◎他多不想相信朝陽的話,可是她近日越來越異樣的舉止卻教他不得不開始懷疑。

    「你放手,我不想跟你吵。」無視他渾身散發出的熊熊怒焰,她逕自推拒著他。

    她皺攏的小臉,讓他心軟的鬆了力道,但雙手依舊握著她的雙臂,不讓她有任何機會溜走。

    「你還沒告訴我,你剛剛去哪兒了?」

    「後花園。」

    「你說謊。」他剛從那兒過來,一路上並無看見她的蹤跡。

    「廚房。」

    「你又說謊。」適才他問過廚子,廚子相當肯定的說已經有大半天沒瞧見她了。

    「我剛回房裡去了。」

    「我去找過了。」他滿眼指責的盯視著她,「為什麼要騙我?」他不自覺地加重力道,收攏雙手。

    自知理虧的雪-咬著唇,不敢呼痛,卻也不看他。

    「告訴我,為什麼要騙我?為什麼!?」

    「你先放開我。」

    「好,我放開你。」他將鬆開的手緊握成拳,僵硬的擺放在腿側,「現在你給我說清楚!」

    「嗯。」她攤開掌心,現出一個繡功精細的青色荷包,左上方繡了個弋射的圖樣。「這就是理由。這個理由,足夠了嗎?」

    這荷包本是用來裝她親制的半月星,可如今為了平息他的怒焰,只得先拿出來應急了。

    「我不懂。」話雖如此,他仍主動接過她手中的荷包。

    「這荷包本來是後天才要給你的。」

    「那又如何?」他抬起她的下頷,以便能看清她的表情。

    「不能讓你先瞧見。」

    「所以?」雖然她說得不清不楚,但他胸中的怒焰卻已經自動自發的消失無蹤了。

    「要躲起來。」她心有不甘的噘起嘴。

    「所以你就隨口胡謅?」

    「你說呢?」她不開心的低下頭,恨恨的咬了下撐在她下巴的大手。

    哼!要不是她理虧在先,她定讓他為他的懷疑多受點教訓。

    手中的愛心荷包讓雲左弋非但沒將雪-放肆的舉動放在心上,反倒還送她一記深情之吻。

    ※  ※  ※

    「雪-姑娘,你確定……」張順小心翼翼的扶著雪-,很是擔心的看著她蒼白的臉色。

    「我沒事,你別擔心。」搖搖欲墜的雪-對張順露出難得的笑顏說道。

    「可是……」

    「我真的沒事,休息一會兒就好了。」一想到要給雲左弋的驚喜已經制好了,渾身無力的雪-一點都不感覺到累,反而還覺得精神亢奮。

    暗自開懷的雪-忽然一個腿軟,整個人往地面撲去,幸而張順及時拉住了她,但力道沒能控制好,導致雪-整個人倒進他懷抱。

    「小心。」張順手忙腳亂的扶好雪。

    「對不起。」雪-站穩身子,不著痕跡的退離張順的懷抱。

    ※  ※  ※

    「表哥,你親眼瞧見,這下子總該信我了吧。」朝陽公主愛嬌地拉著雲左弋的手,雙眼卻睥睨的望向不遠處拉拉扯扯的一對男女。

    雲左弋滿眼通紅地緊握雙拳,胸中怒焰狂燃。

    「為了那種低賤的女人拒絕我,值得嗎?」前些日子皇上做主,將她許給他,他卻婉拒了,她搞不清楚狀況的跑來和他理論,卻無意中發現他對那名婢女的特別寬容,這才明白他早已被那婢女蒙蔽了心智。

    為什麼!?為什麼!

    枉他是如此的信任她!雲左弋眼中霎時浮現嗜血的殘忍。

    背叛他的人,唯有死路一條!

    就算是她,也不例外!

    被妒火燒盡理智的雲左弋恨恨瞪著張順擱在雪-身上的雙手。

    「命她到雲閣見我。」陰陰地朝身後隨從丟下命令,雲左弋腳一點地,無視朝陽公主的存在疾速離去。

    此時的他渾身散發出陰冷氣息,宛若來自地獄的索命閻王,讓人忍不住地打心底發出寒顫。

    ※  ※  ※

    臉色蒼白的雪-搖搖晃晃的走入雲閣。

    無情的暗器朝她眼前飛射而來,她咚地一聲跌坐在地上,驚恐的望著毫無回轉跡象的半月星。

    她直覺的將頭一抬,果然看見雲左弋立在她前方一丈遠的地方,動也不動。他眼中的嗜血殘忍令她心驚也心痛,因此她選擇呆坐原地,任他取命。

    雪-閉起眼,不願再見到他眼中的冰冷無情。

    就在半月星離她的喉頭僅一指寬時,另一顆半月星破空而至,打偏了原該穿透她喉頭的半月星,卻削落了她一小撮發。

    「為什麼不閃?」

    雪-默默無語,並不回答已經立在她跟前的雲左弋。

    「說啊,為什麼不閃?」極少用劍的雲左弋手握寒冰劍,以劍尖挑起她蒼白的臉。

    「為什麼要閃?」她蒼白的臉色在白衣映襯下,顯得更加白皙透明。

    「都嚇白了臉,為什麼不閃?」他認定她的蒼白是因為心虛,所以出口的話語更加嘲諷。

    「如果你真要我的命,我閃也沒用。」無視抵在下頷的利劍,她顫顫地站起身。

    「你認定我不會殺你?」

    「我犯了什麼錯嗎?為什麼要殺我?」她理直氣壯的望進他滿是肅殺之氣的瞳眸。

    「你沒錯!?難道是我錯了嗎!?」他陰狠的朝她逼近一大步。

    「就算要殺我,也該給我一個理由。」

    「張、順。」

    「說到底,你還是不信我?」她心痛的一個踉蹌,差點站不住腳。

    「信你?到現在你還敢要我信你!?」他憤怒的朝她咆哮。

    「不信我,那你打算怎麼辦?」她痛徹心扉的望著他,雙腿再無力支撐虛軟的身子,緩緩的跌坐在他的腳邊。

    「你說呢?」劍尖抵著她的喉頭。

    「你想殺我。」

    「不是想,而是要。」

    「你真那麼想要我的命?」雪-眼中含淚,悲淒的仰望他冰冷的眼。

    「為什麼?為什麼你要背叛我?」他不答反問的朝她怒吼。

    「為什麼?為什麼你寧可信別人也不信我?」晶瑩的淚珠滾落她頰畔。

    她不為自己哭,而為他的痛心哭泣。

    見他痛苦,她比他更不好過。

    可是為了明日才能給他的驚喜,她不能……

    不能功虧一簣呀!雪-咬著唇,不讓自己坦承一切。

    「為什麼!?為什麼低賤如你,卻還可以說得那般理直氣壯?」

    「你說我低賤!?」任何的辱罵她都可以接受,唯獨「低賤」二字不行。

    他可知,她夜夜承受道德良知的譴責,不得安眠,但為了愛他,她依舊昧著道德良知為他奉獻出身與心。

    「難道你不低賤嗎?」枉他將她奉為崇高的仙子,她卻輕賤自己的搭上張順那個賤民。

    「你……」由他眼中的鄙夷,雪-悲哀的覺悟到他不是逞口舌之快,而是真正打心底瞧不起她。「你怎麼可以……怎麼可以……」

    緩緩地,她收起眼中的淚,讓那潺潺不絕的淚水改往心底流,在心底匯聚成一潭深不見底的死水,沉靜對他的濃情烈愛。

    不愛了,不愛了,她再也不愛了。

    半月星……以她的血淚製成的半月星看來也沒必要送出去了。雪-失神的望著剛剛被打落在一旁的半月星。

    冰晶製成的半月星看起來是那般的高高在上,那才是配得上他崇高身份的表徵,而尚在火爐中鍛燒的銀質半月星恐怕只會辱了他的身份,明日獻給他,只會讓她看起來更加愚蠢罷了。

    她楚楚可憐的模樣讓雲左弋不由自主的心生憐憫,可心頭那股被背叛的強烈痛楚刺痛著他每一個細胞,迫他狠下心將寒劍直指她的心口。

    哀莫大於心死的雪-悲極反笑,望著指在她胸口的寒劍,她奮力撐起身子,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

    迎著秋風,她張開手掌,盛接受不住秋風摧殘的落紅,臉上的笑容更深、更美。

    緩緩抬起眼,她倔傲又深情地凝視著他。

    「一句話,你信不信我?」

    ※  ※  ※

    呆望雪-胸前的紅艷,雲左弋耳邊不斷迴響著她合眼前的話語。

    我愛你……可是……如果其有神靈,真有來世……我願……生生世世……與你……相見……不相識……永生……永世……遠離你……

    為什麼?

    他失神的將視線移到自己沾滿了雪-鮮血的雙手。

    為什麼不閃?

    為什麼她要讓他親手殺了她!?

    難道……他真冤枉了她?

    可是……

    可是那是他親眼所見呀!雲左弋抱著雪-屍身的雙手不住地顫抖著。

    忽地,他想起了護國師曾問過他的話——

    你相信眼見為實嗎?

    有時候眼睛是會欺騙人的。

    天啊!雲左弋驚駭的看著雪-滿是鮮血的身子。

    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他顫著手,擦拭雪-唇邊的鮮血,腦中儘是她深情款款的愛語。

    雪-……你醒醒……醒醒呀!雲左弋崩潰的搖晃她冰冷的身子。

    醒來告訴我,我是不是……是不是……

    誤會了你!?

    ※  ※  ※

    「說吧!」雲左弋背對著張順,雙眼毫無焦距的凝望前方。

    早在昨晚,他就召來張順問話,但不論威逼利誘,他就是什麼也不肯說,堅持非要等到今日不可。

    「恭賀爺壽辰快樂。」張順跪下身子,恭敬的朝雲左弋行了個大禮。

    「廢話少說。」

    「張順這是代雪-姑娘說的。」雖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但為雪-不幸的遭遇感到萬分不平的張順還是忍不住流了淚。

    雖然爺昨日什麼都沒說,可今日不見雪-親自來拿「東西」,他就猜到她一定出事了,私下找人探問的結果,她果然是慘遭不測了。

    「說清楚。」雲左弋霍地轉過身,臉色蒼白的瞪著張順。

    「這是雪-姑娘早在一個月前,就一點一滴親自為您打造的。」張順攤開手,現出一顆銀光閃耀的半月星。「雪-姑娘為了打造這東西多次弄傷了手,卻還是忍著痛繼續,所以這東西不但代表著雪-姑娘的一片心,也可說是她用血汗打造的。為了今天能讓您有個天大的驚喜,她到最後甚至是不眠不休,所以昨天一將它送進爐裡鍛燒,她就撐不住了。」

    「所以你才攙扶她進水閣。」雲左弋激動的取過張順手中的半月星,緊握在掌心中,隨著張順每說一句,他的拳頭就緊上一分,直到後來,包裹著半月星的掌心已是鮮血淋漓了。

    雪-……他哀痛的閉上眼,內心不住地呼喚著她。

    「是。」張順哽咽著回答。

    「沒你的事了,下去吧。」

    「還有這個……」張順掏出懷中的玲瓏寶玉。

    「這東西怎麼會在你那兒?」雲左弋激動的由張順手中搶過寶玉。

    「因為要製作那精緻東西給您,雪-姑娘一時手頭不便,所以讓我拿去當鋪抵押應急,昨兒個她想盡辦法湊足了銀兩,要我連夜去贖回來,以免今天您不見她將玉掛在身上,會不開心。」

    「傻雪-……」雲左弋失神的低喃著。

    她為什麼不跟他說清楚?還委屈的讓他嚙咬了頸子……

    「雪-姑娘心心唸唸的全是爺,誰料到……誰料到……」張順說到後來已是哽咽無聲。

    「別說了,別說了!」心底的痛蔓延到全身,雲左弋恨不得立刻趕到雪-身旁伴著她,懇求她的原諒。

    「請爺厚葬雪-姑娘,別讓她——」

    「不,不!」

    「爺……」

    「我不會葬了她,我絕不會葬了她!」雲左弋瘋狂的大吼。他絕不讓他的雪-孤孤單單的躺在那冰冷、骯髒的地底。

    ※  ※  ※

    「唉……」觀著星象的雲棲-歎了口氣。「該發生的還是發生了。」旋繞了下手中的黑玉簫,他忍不住搖了搖頭。

    「稟-爺,弋爺求見。」守門之人恭敬的立在門外,揚聲通傳。

    「不見。」雲棲-的語氣極為寡情。

    「是。」通傳之人一收到命令立刻退離。

    「皇兄?」

    「臣惶恐,不知皇上有何吩咐?」雲棲-睨了微服出訪的棲雲國君一眼,語意和語氣完全搭不上邊。

    在棲雲國中,他雖屈居為臣,但實權卻大過棲雲國君,因此他的恭敬一向都只是表面說說罷了,實際上他誰也不放在眼裡。

    「皇兄,您這不是折煞我嗎?」棲雲國君沒好氣的回雲棲-一句。

    他的皇位是雲棲-讓出來的,所以對雲棲-,他除了恭敬,還是恭敬,不因雲棲-倨傲的態度而有任何不滿。

    「臣豈敢。」

    「您若真不敢,就幫幫弋弟吧。」瞧左弋這些日子以來魂不附體的憔悴模樣,他這個做兄長的著實心疼呀。

    「命數已定,我無能為力。」雲棲-冷冷的回應。

    「難道真無法可想嗎?」棲雲國君雙眼直盯著雲棲-,擺明吃定他,非要他想出辦法不可。

    「有。」

    「那……」棲雲國君雙眼一亮。

    「別看我,能幫他的只有你。」

    「我?」

    「就是你。」雲棲-點點頭,隨後丟下高深莫測的一句話:「只要你割捨得下他。」

    ※  ※  ※

    「稟-爺,弋爺已經不眠不休的跪在宮外三天了……」

    雲棲-冷然的舉起手,制止門房繼續說下去。「隨他去。」

    「可是外頭正下著大雨……」

    「給你兩個選擇,一個,去陪他跪,為他撐傘,另一個,立刻轟走他。」雲棲-溫和的笑道。「你選哪一個?」

    「屬下……屬下立刻去……去請走弋爺。」門房顫著身子,驚惶地說。

    「請得走就請,請不走你就陪他跪著,直到他願意走為止。」

    「屬下道命。」

    ※  ※  ※

    「你已經在大雨中跪了七天七夜,還不放棄嗎?」雲棲-施施然踏出棲-聖宮,走到雲左弋身旁。

    儘管外頭狂風暴雨,雲棲-卻在專業打傘人的遮蔽下,毫不受波及地保持一身清爽。

    「只要皇兄不應允,我就一輩子跪在這兒。」隨時隨地都可能倒下的雲左弋全憑一股意志力支撐。

    「你倒說說,你希望我應允你什麼?」

    「幫我救回雪-,喚回她的魂魄。」

    明知不該強求皇兄逆天而行,可是……他真的受不了了!

    天天抱著雪-越來越冰冷、越來越僵直的屍身,他的心就越來越寒。

    曾想一死陪她,可她合眼前立下的死咒卻讓他不敢輕舉妄為,唯恐……唯恐……以死相殉,仍見不著她!

    更怕應驗了那句:生生世世,相見不相識!

    「逆天而行,必遭天譴。」

    「我知道,我願承受所有的災厄,但求今生有她相伴。」

    「唉……」

    「皇兄?」

    「你確定要救她?」

    「是,只要能救她,我願付出任何代價。」

    「就算要你犧牲一切,卻只能救回她的人,喚不回她的魂,你都甘願?」

    「喚不回她的魂?」

    「她的三魂七魄因立下死咒,導致排拒、游離,難以凝聚。所以就算救回她,她也不再是原本的她。」

    「不再是原本的她?」

    「想救她,你必須放棄榮耀、尊嚴、地位……以及你自己。」

    「我自己?」

    「她都不再是原本的她了,難道你還想做原本的自己?」

    「我……」

    「這是逆天而行的代價,你自己好好考慮清楚。」
活著,就要善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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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10 10:52:35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五年後

    「雪兒……你瞧,外頭下雪了。」左弋打開窗戶,讓冰冷的空氣流入沉悶的室內。

    「雪……雪?」神情呆滯的雪兒指指窗外紛飛的白雪,再指指自己,臉上儘是茫然不解。

    「嗯,雪。」左弋將手探出窗外,掬了一把雪湊近雪兒的面前,好讓她瞧個仔細。

    雪兒怯怯地伸手碰了下閃著冷光的白雪,隨即像被電到似的急收回手。「冷,好冷。」

    被她孩子氣的舉動惹笑的左弋放掉手中的雪,用溫暖的雙手將她冰冷的小手包裹住。

    「這樣就不冷了。」

    「嗯,不冷、不冷。」雪兒朝左弋露出童稚的笑。

    望著雪兒天真的笑顏,左弋也跟著笑了。只是,他的眼中卻隱藏著深深的憂鬱。

    儘管如此,他的笑仍是發自真心,因為雪兒現在的情況已比初醒時好上許多。

    猶記當時的她,只能躺在床上,像個布娃娃似的看著他。

    可現在,她能說、能動,也會笑了。

    見到這樣的她,他已心滿意足。

    「笑,笑。」她抽出自己的手,摸著他的頰。

    「對,笑,雪兒笑笑,才漂亮。」

    「漂亮,漂亮。」聽見他的話,她笑得更加燦爛。

    「是啊,笑笑的雪兒最漂亮了。」左弋寵溺的將她擁入懷中,凝望她的眼神更加深邃了。

    他不後悔。不後悔為了她背棄自己的姓氏,不後悔為了她屈居人下、自願為奴,不後悔為了她盡斂傲氣、盡拋剛愎性格。

    一切一切的改變,全為喚回她的魂。

    唯有他不再是雲左弋,她的魂魄才可能一一凝聚,不再為了抗拒他的氣息而相互排擠。

    「抱抱親親。」雪兒習慣性的要求左弋將她抱得更緊,好讓她更加溫暖。

    「好,抱抱親親。」左弋將她抱得更緊,親暱的吻著她冰涼的粉頰。

    由於她的魂魄不全,所以她的身子總是冰冰冷冷,唯有依靠他人與她相依相偎,才能勉強暖起來。

    所以只要一見著他,她就習慣性的賴著他、分享他的體溫。

    「暖暖,暖暖……」她心滿意足的將手放在他面前,讓他為她呵氣取暖。

    發現她的呢喃聲音越來越小,左弋溫柔的垂眼一探,果然發現她已閉起眼,舒舒服服的倚在他懷中睡著了。

    「雪-……我的雪-……」他又憐又愛、又喜又淒的將臉頰貼上她的,凝視前方的眼神一片淒迷。

    ※  ※  ※

    「貓咪……」

    立在樹下的雪兒抬起頭,眨眨眼,看著一隻靈巧的貓咪攀上枝幹,迅速的消失在樹葉中。

    好奇的她伸出雙手,摸上結實的樹幹。

    「喔。」雪兒痛呼一聲,縮回手,張開手掌一看,細嫩的皮膚已經被刮出數道紅痕。

    抬起頭望向上方,小花貓忽然從密集的枝葉中探出頭來,朝她喵了一聲,好似在邀請她一同上樹遊玩。

    因此,她重新伸出雙手環抱樹幹。

    咚!她撫撫摔疼的臀部,鼓著頰,遙望樹上的貓咪。

    才猶疑著,小花貓再次對她發出邀請的叫聲。

    舔舔唇,她手腳並用的企圖攀上樹幹……

    「雪兒……雪兒……」回到房裡見不到心愛的俏人兒,左弋神色慌亂的左瞄右望,放聲叫喊。

    「唉唷……」

    戶外乍響的呼痛聲立刻吸引左弋的全副注意,他迅速趕到樹下,直覺的伸出雙手——

    果然,手才剛伸直,就撈到一個從天而降的粉色小精靈。

    「雪兒!」左弋沉著臉,瞪視著跌落在他懷中的小精靈。

    「怕。」雪兒縮了縮身子。

    「你也知道怕?」驚魂未定的左弋控制不住自己,搖晃著一臉慘白的雪兒。

    「你嚇壞她了。」聞聲由廚房衝出來的李嬤嬤由左弋手中搶過雪兒,溫柔的哄抱著她。

    「我……」望著雪兒緊縮在李嬤嬤懷中的模樣,左弋這才驚覺他剛才的態度果真太激烈了。

    「雪兒……」他伸手想拉回雪兒,卻嚇得她更縮進李嬤嬤懷中。

    「不……」

    「雪兒別怕,我……」

    「嗯……」驚懼的雪兒搖搖頭,整張小臉全埋進李嬤嬤的懷中。

    「雪兒乖,他是弋哥哥,你最喜歡的弋哥哥呀。」不忍見左弋一臉的痛苦,李嬤嬤幫忙哄著雪兒。

    「他不是,不是,弋哥哥不會凶凶,不會凶凶。」

    「是是是,弋哥哥不會凶凶,所以弋哥哥幫你把會凶凶的人趕跑了。」

    「真的?」

    「當然是真的羅。」李嬤嬤心疼的拍哄著雪兒。

    雪兒這才緩緩的抬起頭,偷偷朝左弋的方向觀了一眼。

    「雪兒乖,到弋哥哥這兒來。」左弋展開雙臂,朝她露出燦爛至極的笑。

    「弋哥哥抱。」再三確認沒有可怕的氣息後,雪兒如粉蝶兒一般,飛撲進左弋的懷中。

    笑容滿面的左弋內心滴著血。直到今日,由雪兒適才的舉動,他才悲哀的知道,五年來,雪兒根本完全看不見他,不知道他究竟長成何種模樣。

    她所喜歡的,不過是脫胎換骨後的他帶給她的感覺,一種溫暖、安詳的感覺……

    所以,弋哥哥對她而言,不是一個人,而是一種感覺;凡是能給她溫暖的,全是她的弋哥哥。

    「她病了,別怪她。」李嬤嬤擔憂的望著左弋。

    「我知道。」摟緊雪兒,左弋將臉埋進她的發中。

    「弋哥哥乖,雪兒乖。」雪兒側過臉,納悶的看著在發抖的左弋。

    「雪兒乖,別動,讓弋哥哥就這樣抱著你一會兒,好不好?」左弋的聲音微微哽咽。

    誰道男兒有淚不輕彈?

    恐是未到傷心落淚時。

    「好。」雪兒若有所思的睇著左弋寬厚的背。

    他……在哭嗎?

    ※  ※  ※

    「水,玩水。」被環在左弋懷中與他共乘一匹馬的雪兒忽然拉拉他的袖子,一臉希冀的說。

    看了眼潺潺溪水,左弋找了個適合的地方停下馬匹,抱著雪兒飛身下馬。

    雪兒一落地就迫不及待往溪邊跑,瞥見心急的她差點滑跤,左弋連忙上前扶住她。

    「小心!」

    「小心。」雪兒點點頭,乖巧的複述一遍左弋的交代,然後拉拉他,撒嬌地道:「玩水。」

    「你自個兒去玩吧,我在這兒看著你。」左弋拍拍她的頰,寵溺的說。

    潺潺細流,水深只及膝,所以他很安心,只想好好地在一旁看著她戲水的嬌俏模樣。

    雪兒怯生生地碰了下水,隨即露出甜蜜的笑容,但見左弋不願下水陪她,她不免有些害怕,◆一雙眼就在清涼的溪水和左弋之間搖擺不定。

    「不用怕,我會一直在這兒陪你。」

    「嗯。」她搖搖頭,扯著他的袖子,堅持非要他陪她一同下水不可。

    拗不過她的懇求,左弋卸去鞋襪,拉著她一同涉入水中,然後找了塊石頭坐下。「我坐在這兒陪你,可好?」

    「鞋鞋濕。」瞥了眼他的光腳丫,雪兒癟著嘴望著自己浸入水中的繡花鞋。

    「水中的石頭紮人,穿著鞋子才好。」

    「可是……濕濕。」

    「濕了,一會兒晾乾就好了。」他安撫地哄著她。「再不,等回去以後,我讓李嬤嬤再幫你重新縫製一雙。」

    「嗯。」這雪兒這才眉開眼笑的點點頭,蹲在他腳邊盡情玩水。

    玩著玩著,逐漸適應水流、水溫的雪兒開始隨著魚兒游動的方向一步一步地往前踏進。

    看見她搖搖擺擺的涉水前行,左弋銳利如刀的眸立即開始掃視週遭環境,直到確定四周沒有危險後,他才放鬆心情,讓自己融入這片純淨的天地間。

    追逐著水中魚兒的雪兒忽然睜大眼,一瞬也不瞬的盯著水裡的一條繩子。

    「奇怪,好奇怪的繩子。」那黑黑的繩子好像有生命似的,一會兒大彎、一會兒小彎地不停變化弧度。

    更好玩的是,小魚一靠近它,就會忽然躲進繩頭,看不見了。

    看著看著,玩心大發的雪兒將手伸進水中。

    眼見她就要碰觸到那條黑繩時,一聲嬌叱忽然破空而至。

    「小心!」

    同時間,一枚白色的棋子射入水中,但一抹銀光比白棋速度更快,早一步射中詭異的黑繩。

    「雪兒,別怕。」在溪水染紅的前一瞬,左弋抱起雪兒飛身至岸上,同時那抹神奇的銀光也重返他懷中,速度之快,令人只來得及感覺眼前乍然一亮,卻什麼也看不見。

    「橙柳,人家在嫌你粗魯呢!」不知何時出現在另一端泡腳的朱——戲謔地道。

    「屬下參見夫人。」左弋先將雪兒推到身後藏著,才恭敬的抱拳問候護國師之妾朱。

    「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擅離職守?」朱——嘴上雖然如此說著,眼中卻閃爍著崇拜的光芒。

    自認被雲棲-百般凌虐的她十分崇拜左弋膽敢違令的勇氣,因為天生沒膽的她就是欠缺那種豁出去的勇氣,才會自淪落到這個鬼世界之後,就老是被那個黑衣黑心腸的黑巫師所欺侮。

    「——夫人,今日是左總管休息的日子。」不待左弋回答,橙柳就先替朱——解惑。

    「休息?」朱——滿臉不以為然的瞟了橙柳一眼,喃喃自語:「不會吧!這種鬼年代還有公休這檔事呀!?」

    「是啊,每個月的今日左總管都不上工。」

    「不對呀,為什麼他能休息,你們卻得天天上工?」朱——不滿地叫嚷。

    不過,她可不是為紅、橙、黃、綠、紫五侍感到不滿,而是為自己抱不平——除了有雲棲-陪在她身邊以外,不論她是閉眼、開眼,五侍就像背後靈一般,隨時隨地跟在她身邊。

    「那是爺特允的。」橙柳言簡意賅,祭出雲棲-的大名。

    「允你們還是允他呀?」朱——沒好氣地嘲諷道。

    呿,就沒見過誰那麼喜歡勞碌的,偏偏棲-聖宮的人也不知怎麼回事,少勞累一天就好像是要他們的命一樣,人人避之唯恐不及,尤其這五侍,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當然是左總管羅。」

    「就說咩,這種爛朝代怎麼可能那麼先進,還公休咧。」朱——不屑地小聲嘀咕著。

    「什麼?」有聽沒有懂的橙柳一臉茫然。

    「沒什麼,我只是在想,左大總管知不知道他藏在身後的美人兒跑掉了?」朱——很滿意的看見左弋聞言立刻疾速的回身探看。

    雪兒果然已經走回溪邊,不解的望著不再澄清的溪水。

    以最快的速度摟回雪兒的左弋再面對朱——時,臉上毫無表情,而蠢蠢欲動的雪兒則不再被藏在他身後,而是大剌剌的被圈在他身前。

    「哇,好一個水靈靈的漂亮姑娘。」朱——咧著笑站起身,快速的穿戴鞋襪後,便急匆匆的湊近左弋身前,打算仔仔細細的將雪兒打量個清楚。

    「雪靈,不是水靈。」雪兒窩在左弋的懷中糾正她。

    左弋聞言勾起了唇角。不枉他花費許多時日,她總算學會了自己的名字。

    「原來你叫雪靈呀。」朱——的笑容頓時咧得更大,整個人也更往雪兒貼靠過去。

    可惜的是,她的腳沒左弋長。

    所以在她進一步,左弋就退一步的情況下,她與雪靈的距離非但沒拉近,反而越來越遠。

    「你給我站住!」朱——氣惱的喝住左弋。

    呿,難得在這個鬼國家看見一個能跟她媲美的骨感美女,他卻那般小氣,活像被多看一眼,那水靈靈的姑娘就會少一塊肉似的,讓人想不發飆都不成。

    「是。」左弋不慍不火的站定腳步。

    被他小心翼翼護在懷中的雪兒微微抬起頭看他一眼,眸中盛滿了疑惑。一種異樣的感覺掠過她心頭,讓她覺得忍辱吞聲不像是他原本的性子。

    隨著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她的知覺漸漸恢復,可是他卻始終把她當三歲孩子般哄著。

    她知道他對她極好,可是……

    不知為什麼,她對他就是沒有感覺,甚至常常看不清他的模樣。

    奇怪的是,又只有在他的懷中,她才暖和得起來,所以……儘管對他沒有感覺,又看不清他的模樣,她仍是喜歡賴著他,汲取他的溫暖。

    更詭譎的是,隨著她的知覺越清晰,他的模樣就越模糊,模糊到她必須靠他的腳步聲、溫和的氣息和輕聲的呼喚,才能確認靠近她的人是他。

    漸漸地,為了能名正言順的賴著他,她學會將知覺小心翼翼地藏在心裡,不讓他發覺,甚至讓他仍把她當個孩子哄著。

    「哇,好標緻的姑娘喔。」朱——一見左弋聽話的停住腳步,便開心的跳到他面前,整張好奇的臉老大不客氣地往前一湊,就差沒貼上雪兒的粉頰。

    雪兒眨也不眨地睜著清靈雙眸,對上朱——好奇的眼,然後兩人就那樣大眼瞪小眼。

    「夫人,您嚇著她了。」左弋技巧的旋了個身,讓朱——得以繼續看著雪兒,卻無法再那般肆無忌憚。

    「我嚇著她?我長得有那麼恐怖嗎?」朱——跳了起來,鼓著頰發出不平之鳴。

    那個黑衣黑心肝的黑巫師不喜歡正眼看她就算了,這會兒居然連他的手下都這般羞辱她!

    哼,果然是什麼樣的主人就養什麼樣的狗!

    「——夫人,您長得不是恐怖。」悠悠哉哉晃過來的綠竹插話道。

    呵呵,夫人豐富的表情果然好玩,難怪-爺百逗不厭,就連她們五個姊妹都忍不住染上逗她的惡習了。

    「那是什麼?」朱——氣得雙頰更加鼓漲。

    「是醜。」橙柳受不了的搖搖頭。唉……果然夠笨,難怪怎麼都學不到教訓!

    「你……」朱——跺著腳,氣呼呼的指著橙柳,「你給我記住!」

    「——夫人,橙柳又不是爺,記住您做什麼呀?」綠竹壞心的眨眨眼,擺出虛心求教的姿態。

    「哼。」嘴上功夫敵不過人的朱——為免再自討沒趣,索性別開臉去。

    「氣氣,醜醜。」一直沉默不語的雪兒忽然開了口。

    「喂,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你跟人家湊什麼熱鬧呀?再說,我這國色天香的樣子要真叫丑,你也好不到哪兒去!」朱——沒好氣的嚷道。

    「夫人請息怒,雪兒有病在身,請夫人別和她一般見識。」左弋護著縮到他手臂下躲藏的雪兒,為她擋住朱——的瞪視。「左弋願代她領罰。」

    見左弋那副誓死捍衛懷中女人的態勢,朱——感動之餘,正想息事寧人,但她還來不及開口,一聲細細的咕噥便又傳出。

    「凶凶,醜醜。」

    「你……你……」朱——怒指著雪兒,氣得說不出話來。

    「雪兒,別亂說話。」左弋不想委屈雪兒,無奈形勢逼人,朱——是他主子的愛妾,他們說什麼都不能冒犯。

    「你……你好樣的,老虎不發威,你真把我當病貓呀!」不敢得罪恐怖五侍的朱——決定拿雪兒開刀出氣,遂指著橙柳命令道:「你,負責把她帶回宮裡去,我要跟她好好談談。」

    「我?」橙柳一臉莫名其妙的指著自己。

    「對,就是你,你有異議嗎?」雖然不敢得罪五侍,但朱——卻也吃定了五侍,知道只要她敢開口要求,她們就一定會照辦。

    因為棲-聖宮的規矩是:主子有令,屬下不得不從,違者逐之。

    「橙柳不敢,橙柳道命。」

    「夫人!?」左弋戒慎的望了眼橙柳。

    「左總管,夫人有令,您敢不從?」橙柳沒動,但綠竹卻已朝躲在左弋懷中的雪兒伸出了手。

    左弋直覺地避過綠竹的手,護著雪兒閃到一邊。

    「左總管,」橙柳手捻白棋,表情十分嚴肅的盯著左弋。「您這是在逼橙柳動手嗎?」

    「不勞你動手,我自己送她進宮。」左弋握緊拳頭,咬牙說道。
活著,就要善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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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10 10:53:06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棲-聖宮,雲棲-的寢宮內。

    雪兒怯怯地縮著身子,安安靜靜地靠著桌綠,一雙水靈靈的大眼不時偷偷往朱——瞟去。

    朱——雙手緊捧著溫熱的茶杯,小嘴還不時朝依舊冰涼的雙手呵氣取暖,而那雙靈動大眼則是不安分的滴溜溜轉動著,好像在算計些什麼……

    呵,終於讓她給逮到了吧!朱——得意的咧開嘴。

    被她逮到偷覷證據的雪兒尷尬的想低下頭,可是又被她眼中不尋常的機靈給定住了視線。

    「我已經命令那個笨蛋在外頭罰站,你那副癡呆樣可以收起來了。」朱——打開天窗說亮話,不再和眼前水靈靈的美姑娘打迷糊仗。

    「什麼?」雪兒眨眨眼,有些反應不過來。

    「你根本沒病,對吧?」

    「我?」

    「不是你,難道是我呀?」

    「雪兒不懂。」雪兒一臉茫然的呆望朱。

    「你放心,這兒什麼都不好,就是隔音設備最好,所以你有什麼話儘管說,保證在外頭罰站的那個笨蛋絕對聽不見。」

    「笨蛋?誰呀?」

    「你真傻還是假傻呀?笨蛋指的當然是左弋羅,除了他,還有誰會看不出來你根本不傻?」

    「左弋?弋哥哥嗎?」

    「不會吧,天底下真的有人能把那麼-的稱呼叫出口呀!」朱——不屑地直翻白眼。「又不是在演連續劇,你嘛幫幫忙好不好?」

    「啊,雪兒不懂。」雪兒的表情在聽見朱——一連串莫名其妙的措詞後,更加茫然了。

    「哎呀,那不是重點,你聽不懂就算了。我比較好奇的是,你明明不傻,為什麼要裝傻?」朱——放下手中的杯子,整個人湊到雪兒面前逼問。

    「我……」

    「你老實說,你是不是故意在整他?」朱——的眼瞬間睜得大大的。

    「你的話好奇怪喔,我怎麼都聽不懂?」雪兒被朱——的現代用語搞得越來越糊塗。

    「喂,我都說我不是外頭那個笨蛋了,你幹嘛還是把我當成他耍呀!?」朱——完全不知道是自己的措詞出問題,口氣極差的嚷著。

    「弋哥哥不是笨蛋。」他的精明經常令她心顫,心顫之餘,他的樣貌就會更加模糊不清。

    「他要不是笨蛋,哪會看不出你根本正常得很?」

    「我這樣算是正常嗎?」

    「為什麼不算?你現在不就和我對答如流嗎?」

    「我看不清楚他的樣子。」

    「你近視啊?」朱——話才一出口,就驚覺自己說了什麼蠢話,「我的意思是……」她絞盡腦汁地想著合適的用語,「你的眼睛有問題嗎?」

    「沒有。」

    「沒有!?」

    「我看得見你,看得見嬤嬤們,就是看不清他的模樣。」雪兒眼神迷離,聲音也飄忽不定。

    「拜託,他長得就像大樹一樣高,你卻總貼他那麼近,看得清才怪哩。」

    「不論遠近,我都看不清。」

    「這是多少?」朱——在雪兒面前攤開手晃著。

    「五。」

    「那這樣呢?」朱——跑離雪兒十步遠,比出勝利的姿勢。

    「二。」

    「你的眼睛很好嘛。」朱——咚咚咚地跑回雪兒面前。「你確定你看不清那笨蛋的模樣?」

    「隨著我想起越多事,他的模樣就越模糊。」她記起疼她的嬤嬤們,記起她打小生長的弋宮,卻記不得任何關於他的事。

    「你……看過大夫嗎?」

    「嬤嬤偷偷帶我去看過,可是大夫們都說我很正常。」可她心裡知道,她不正常,否則他不會待她那般好,她也不會記不得他,看不清他的模樣。

    「你看起來的確正常。」朱——前前後後、仔仔細細的看過雪兒一遍,「有病的,應該是你的心吧!」

    「心?」

    「對啊,瞧你的模樣,有病的八成是你的心。」

    啪啪啪。突如其來的鼓掌聲讓兩個女人同時看向朝她們行來的雲棲。

    「真是難得。」

    「難得什麼?」若非畏懼雲棲-的惡勢力,朱——鐵定衝上前去揍他那張看起來就很欠扁的臉一頓。

    「有點腦子。」雲棲-似笑非笑的睨了朱——一眼後,隨即將目光定在侷促不安的雪兒臉上。

    「哼。」收到他警告眼神的朱——賭氣的別過臉去,不看他。

    「雪兒拜見護國師。」雪兒立起身,恭敬的福了福身子。

    「你的記憶恢復了。」

    「尚不全。」

    「哦?譬如?」

    「弋哥哥。」

    「除了他以外呢?」

    「都記起來了。」雪兒神情有些呆滯的道。

    「他知道嗎?」

    「我沒告訴他。」他的心思深沉,她著實猜不透。

    「有些事不知道遠比知道來得幸福。他是個聰明人,自是瞭解這個道理。」

    「你的意思是,那個笨蛋其實知道……」朱——忍不住插嘴。

    「沒人笨得過你。」

    「喂,你……」她直指他胸膛的手指在他的睨視下,倏地收了回去。

    「只要他沒說,我就當他不知道。」雪兒喃喃地道。

    「他亦是同等心思。」雲棲-直視尚缺了一魂一魄的雪兒。

    他費了五年的心神,好不容易才召回她的三魂七魄。

    只不過,她的三魂七魄雖然已回歸本體,但顯現出來的唯有二魂六魄。▲可見那隱藏的一魂一魄,早已被她壓抑到心底最深處,無人能及了,除非……

    「嘿嘿,萬能的-爺,您可否賜教,為何她總看不清外頭那根柱子的模樣呀?」朱——能屈能伸的諂媚道。

    已逐漸習慣朱——嘲諷左弋的雪兒也一臉期待的等雲棲-解惑。

    「無心之人,自是什麼也看不見。」雲棲-莫測高深的說著。

    「哪有?她看得見我也看得見你呀。」朱——直覺的反駁道。

    「越在乎才會越眼盲心盲。」

    「在乎?」雪兒喃喃自語。她在乎他嗎?那為何對他一點感覺都沒有?反倒是其他人,她多多少少總有些感覺,不論是喜與厭……

    「學著照顧自己。」雲棲-寓意頗深的說道,視線一直沒有離開過她。

    「我也想,可是沒機會。」左弋總將她照顧得好好的,所以她根本不會有機會去照顧自己。

    「就快有機會了。」

    雲棲-溫和的笑容看在雪兒眼裡,只覺一陣冷意襲過心頭。

    他的意思是,左弋即將離開她嗎?

    還是……

    他將會出什麼意外!?

    ※  ※  ※

    「折騰了一天,你累壞了吧?」左弋帶著笑,溫柔地拉起被將雪兒密密實實地包起來,不讓冷空氣有絲毫機會可以襲擊她。

    「別走。」她怯怯地探出小手,想要拉住他。

    「雪兒乖,弋哥哥只是要去把火生得更旺些。」他知道魂魄不全的她畏寒,所以總不忘隨時保持房內的溫暖。

    「我冷,抱我。」她拉著他的袖子,可憐兮兮地央求。

    「可是……」望著逐漸變小的爐火,左弋不禁有些猶豫。

    「冷,我好冷。」她顫顫地再探出另一隻手,用雙手拉著他的腕。

    「好好好,我抱你,你先把手縮回被窩裡。」生怕她受寒的左弋急忙坐上床緣,緊張的把她的雙手重新放回暖被中。

    「抱。」儘管對他沒有感覺,可她卻深深依戀著他的體溫。

    「可憐的雪兒,今天你一定被嚇壞了。」左弋脫下鞋子,連人帶被的將雪兒緊緊抱在懷中。

    平日的雪兒不會如此膩人,所以她定是被嚇壞了,才會變得特別膩人。左弋心疼的搖哄懷中的佳人。

    將頭舒服的倚著左弋寬厚的肩,雪兒瞠大眼,想看清楚他的側臉,可不論她如何認真的看,卻總擺脫不了眼前遮蔽她視線的白霧……最後,雙眼疲累的她不再為難自己,閉起眼全心感受由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溫暖氣息。

    「雪兒別怕,弋哥哥會永遠保護你的。」左弋不停地在雪兒耳邊輕喃蜜語,意圖讓她放鬆心情早些安眠。

    「永遠?」雪兒疑惑的仰起頭。

    他們有永遠嗎?如果她必須學會照顧自己,又哪來的永遠呢?想起護國師的警告,她不禁打了個寒顫。

    「對,永遠,永遠。」她的輕顫讓左弋以為自己抱得不夠緊,連忙將她抱得更緊,緊到不留一絲縫隙。

    「不要,不要離開,不要離開我。」她將雙手探出被外,怯怯地環住他的頸,整張臉更加埋入他厚實的肩。

    「不離開,不離開,我永永遠遠都不會離開你。」聽著她的呢喃,左弋整顆心甜膩膩的,就差沒融了。

    這樣就夠了!

    不論她眼中有沒有他,這樣就夠了!左弋溫柔地環抱懷中佳人,心滿意足的笑了。

    雖然看不清他的臉,可是雪兒由他身上散發出的柔和氣息知道他在笑,還笑得很開心。

    「小心著涼了。」他溫柔的將她雙手再次放進被中,只是這一回,他的大掌沒離開,而是密密實實地包覆著她的柔荑。

    「蓋被被。」她眨著朦朧的雙眼,滿是無辜的邀請著。

    「好。」見她一臉的期盼,他順從的掀被入內。

    輕柔的抱起她的身子,讓她整個人趴臥在他的身上,既可汲取他的體溫,也可讓暖被將她團團包裹住。

    「呵呵呵呵……」忽然,一連串的輕笑聲逸出她的小嘴。

    「笑什麼?」他一手環著她的腰,一手撫上她精緻的小臉,輕輕為她撥開不守規矩的髮絲。

    「癢癢。」她伸手撥弄著他下巴上的胡碴。

    「刮傷你了?」他瞇起眼,在黑暗中擔憂的望著她的臉。

    「癢癢。」她用食指指指自己的右臉頰。

    「對不起。」他自責的輕吻她所指的部位。「對不起……」

    ※  ※  ※

    淒冷的夜,淒冷的月光。

    月光下,左弋取出長年擺放在懷中的銀面半月星。

    半月星在月光的照映下,發出冷冷的銀光,迷眩人的眼。

    「爺,祝您壽辰快樂。」李嬤嬤手端壽桃朝左弋緩步而來。

    「我不過是棲-聖宮的總管,怎能稱是爺呢?」癡望著手中的半月星,左弋沒有回頭。

    「不論稱呼如何改變,您依舊是爺呀。」

    「李嬤嬤,雲左弋早在五年前就被皇上賜死,收回爵位了。」

    「雪-那丫頭何德何能,竟能讓爺為她犧牲至此……」

    「雪-死了,所以雲左弋也死了,留在世上的,唯有左弋與雪兒。所以,別再叫我爺了,以免……雲左弋的精神不死,雪-的魂魄便永難凝聚。」

    為了求回他的雪-,他可以放棄自己的靈魂,只願上蒼憐他,讓他能在有生之年,再見他的雪-一面。

    「不論如何,這壽桃……」

    「你端下去吧。」

    「可……」

    「我的壽辰何慶之有?對你我而言,那不過是個不祥之日。」他的壽辰便是雪-死祭之日,所以他老早就不過壽辰了,但每年的今日,他總會拿出半月星,悼念雪-,祈求她的魂魄早日回歸。

    「都五年了,雪兒的情況也好多了,您何苦還這樣折磨自己呢?」李嬤嬤心疼的說。

    雪-的死,她們這群撫養她長大的嬤嬤們比誰都痛心,但重生的雪兒終究撫平了她們的傷痛,可爺卻始終陷在悲痛中掙脫不出,教她們這群嬤嬤看了,都替沒了知覺的雪兒感到心疼。

    「我常常在想,在我嚥下最後一口氣之前,雪兒能不能記得我的樣子,能不能想起我也曾出現在她的生命裡,能不能……能不能親口告訴我,她願意原諒我。」左弋望著半月星的眼中滿是悲涼。

    「您知道……」雪兒想起了一切,除了他以外?

    「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必須耐心等,悉心盼,真心求,全心……愛她。」

    「您這是何苦呀?」說沒為雪-的死怨過他,是騙人的,可是他待雪兒的好,卻是她們這群嬤嬤們有目共睹的,所以所有的怨早就都被心疼給取代了。「雪-若有知,定會很心疼的。」

    「可惜她不知,臨死都不知……不知我愛她。」天真如她,只知他寵她,卻從不知他是真心愛她。「就連現在……她恐怕也不知吧。」或者該說,她不願知道?

    「現在不知,但總有一天她會領悟的。」

    「是啊,總有一天。」左弋無奈的苦笑道。

    「夜深了,您早點休息吧。」

    「不用理我,你先進屋休息吧。」這一夜,是他手染血腥的夜,也是他痛徹心扉的夜,所以每年的這夜,他注定無眠。

    「是。」自知多說無用的李嬤嬤回過身,緩緩地朝來時路行去,嘴巴裡喃喃地嘀咕著:「天這麼冷,雪兒不知道會不會踢被?要是半夜醒來,不見有人陪,不知道會不會害怕?!」

    唉……她分明是故意說給他聽的。左弋歎了一口氣,將半月星放回懷裡,然後認命的跟在李嬤嬤後頭進屋。

    ※  ※  ※

    「你怎麼醒了?」左弋一進屋子便見雪兒擁著被子縮坐在床頭,一臉呆滯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冷。」雪兒下意識地拉了拉被子。

    她是被冷醒的,一醒來便直覺的想往左弋偎過去,卻怎麼也尋不到熱源,她只好坐起身找,這才發覺他不見了。

    打心底發寒的她缺了熱源,便再也睡不著了,所以乾脆擁被坐在床頭,猜想著這麼晚了他會去哪兒?

    一聽她喊冷,左弋直覺的往火爐望去,果然發現爐火小了些,他連忙添加柴火讓它重新旺起來。

    「這樣可有好些了?」左弋走回床邊,憂心的望著雪兒蒼白的臉色。

    「沒有。」雪兒老實的搖搖頭。「抱。」打心底冒出的寒意,唯有他溫熱的體溫能被寒。

    左弋脫了鞋,依言抱住她。

    「這樣可有好些了?」他憂心忡忡地再次詢問。

    「嗯。」她點點頭,露出滿意的微笑。「暖暖。」

    「下回再被冷醒,記得放聲喊人,別再問聲不吭了,知道嗎?」左弋不放心的在她耳邊囑咐著。

    「知道。」

    「知道就好。快把眼睛閉上,乖乖睡覺了。」左弋輕吻了雪兒的頰一下,臉上儘是柔情。

    「騙人。」喃喃的抗議聲由閉著眼的雪兒口中迸出。

    「什麼?」原以為趴在身上的可人兒已睡著的左弋雙眼一睜,略抬身子,不解的望著她依舊閉著眼的小臉蛋。

    「你騙人。」隨著話聲出口,她像只八爪章魚般,雙手雙腳緊緊纏住他的身子。

    「你……你這是做什麼?」左弋臉紅心跳的攤平身子,不敢胡亂掙動,以免引火自焚。

    「你騙人。」雪兒嘟起嘴,說著一百零一句的台詞。

    「我騙了你什麼?!」他雙眼直視天花板,盡量不去感覺和她肢體上的親密接觸。

    「不見了,你不見了。」她控訴的瞪著他。

    他僵直緊繃的身子讓她誤以為他自知理虧,所以才會表現得那般尷尬,殊不知那全是她柔軟的身子動來動去所造成的後果。

    「什麼東西不見了?」腦子一片渾沌的左弋無法思考,只能順著她的話反問。

    「你。」

    「我?」

    「嗯。」她點點頭。

    「我在這兒,沒有不見。」左弋額冒冷汗的搖著頭,意圖讓自己清醒一點。

    但他那一搖頭,看在雪兒眼中,可成了否認意味十足的舉動。

    「你剛剛不見了,丟下雪兒不見了。」

    「我……」她雙掌撐起身子的舉動讓他倒抽了一口氣,連帶忘了他想說什麼。

    他的胸膛那麼大,她的手哪兒不放,竟然……

    左弋翻了翻白眼,捉住她的雙腕,不讓她再刺激他的敏感點。

    「你剛剛答應雪兒,不會離開的。」雙手被箝制的雪兒開始掙扎扭動,抗議他說話不算話。

    「你……別動了!」他終於忍不住的握住她纖腰,將她整個人抬離他熱到快燒起來的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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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10 10:53:38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你……」左弋突如其來的舉動讓雪兒搞不清楚狀況,粉唇微張的望著他。

    「夜深了,該安歇了。」左弋表情僵硬、聲音更僵硬的說著哄小孩的話。

    深深吐納了好幾次,才勉強調勻呼吸,放下雪兒,但這回他不再將她放在自己身上,而是讓她躺在內側。

    「生氣。」雪兒臉朝他,扯了扯他的袖子。

    「我沒生氣,只是夜深了,該睡了。」他將她的手放進被中,再仔細的為她拉攏被子。

    「生氣。」她咬著唇,偷覷他。

    「傻雪兒,弋哥哥永遠不會生你的氣。」他隔著厚被擁她入懷,保證道。

    現在的他,是寧可受寒,也不敢和她分享那唯一的一床被子。

    「騙人,生氣。」

    「雪兒,弋哥哥真的……」她吸嘴鼓腮,外加圓瞠大眼的豐富表情讓左弋若有所悟的閉上嘴。

    「哼。」她賭氣的閉起眼,不再望著他。

    「雪兒,你在生氣?因為我騙人?」將她所說的話仔細思考過後,他謹慎的問著。

    雪兒的回答是側過身子,將被子更往上拉。

    「乖雪兒,告訴弋哥哥,弋哥哥騙了你什麼?怎麼惹得你這麼生氣,好不好?」他誘哄的貼在她的耳邊輕問。

    「睡睡,不離開,冷冷,不見了,弋哥哥不見了。」她零零落落的呢喃著,卻足以讓左弋知道她在生什麼氣了。

    「雪兒氣弋哥哥沒遵守諾言,趁你睡覺時偷偷不見,害你冷醒了,是不是?」他緊摟著她在厚被包裡下依舊發顫的身子。

    「壞壞,弋哥哥壞壞。」她轉回身,張著大眼指控。

    「是,弋哥哥最壞了,居然趁雪兒睡覺的時候不見了,真是太不應該。」他順著她的語意,臉上帶笑的譴責自己。

    「壞壞,不抱。」她的大眼帶著濃濃的譴責。

    「啊?」左弋愣了下,隨即意會她說的壞,是因為他不跟以往一樣,在被子裡為她取暖。

    望著雪兒企盼的眼眸,左弋好生為難。

    「嗯……雪兒,今天……今天弋哥哥覺得有些熱,所以……所以想吹點涼風,散散熱,不是不想……不想偎進被裡緊緊抱著你。」左弋結結巴巴的說著蹩腳謊言。

    「雪,冷冷。」她言簡意賅的指出不合理之處。

    「呃……」左弋無言以對,心虛的垂下眼。

    「雪兒冷冷。」她在他耳邊呵著氣,幫他找台階下。「抱抱。」

    「好,抱抱,抱抱。」左弋苦著臉鑽進被窩,認命的緊抱著她,為她被寒取暖。

    ※  ※  ※

    「喂,你的臉色怎麼那麼難看呀?」閒來無事的朱——趁雲棲-進入禁地卜卦時,湊到守在外頭的左弋身邊。

    「謝夫人關心,左弋沒事。」左弋面無表情的回道,無意告訴朱——自己流了好幾夜鼻血。

    「可是……」

    「夫人,如果您沒事了……」左弋擺出恭送的姿勢。

    「我是沒事,可是你有事啊。」朱——表情十分欠扁的說著。

    「請夫人賜教。」

    「呿,古人就是古人,說話總是文縐縐的。」朱——受不了的直翻白眼。

    「夫人?」

    「外頭有人找你。」

    「敢問夫人,不知來者何人?」

    「你問我,我問誰呀?」

    「既是不重要之人,見之無益。」他自認沒有朋友,所以不怕錯過了誰。

    「也對啦,幫差的能重要到哪兒去呢?反正等你回家,還是見得到嘛!」朱——非常順的接口道。

    左弋聞言,雙眼倏地大瞠。幫差的?回家看得見?

    「敢問夫人,來人該不會是個嬤嬤吧?」幫他照顧雪兒的,清一色全是老嬤嬤,平日極少步出小屋,除非……

    雪兒出了事!

    「對啊,就是個嬤嬤,你好聰……」明喔。

    朱——的話沒來得及說完,左弋早已像陣風似的,轉瞬間消失不見了。

    「呿,真沒禮貌。」朱——用力一跺腳,瞪著左弋消失的方向。

    ※  ※  ※

    左弋見了李嬤嬤,看了綁走雪兒之人留下的信箋後,立刻臉色凝重的趕往西郊的斷魂坡。

    趕到了斷魂坡,他的雙眼立刻快、狠、準的掃視周圍環境。

    忽地,一個鬼祟的人影竄入北方的密林間,左弋想也沒想的直追而去。

    望了眼跟前的破廟,左弋眼中閃過一抹奇異的光彩,緊握了下左手所持的寒劍,不再遲疑的走進破廟。

    瞇眼環顧了下滿佈蜘蛛絲的神像、神桌,還有四散的雜草,左弋很快的將視線停佇在異常乾淨的神桌底下。

    他走到神桌邊,蹲下身,以劍尖在神桌下的地板四處敲了敲,果然聽見不尋常的中空聲音。

    仔仔細細的掃視過桌底,卻沒發現任何可以開啟桌下秘道的機關,左弋站起身,再次環顧了下破廟內部,卻仍察覺不出任何異樣,於是他動手逐一的檢視神龕上每一尊神像。

    「沒有?怎麼可能?」找不到任何蛛絲馬跡的左弋站直身子,不死心的踢踢神桌的四根桌腳,得到的結果只是——

    砰!一聲轟然巨響後,神桌隨之倒塌。

    百思不得其解的左弋一邊清除擋住秘道出入口的神桌碎肩,一邊思忖自己到底遺漏了那個環節?

    驀然,聽見細微腳步聲的左弋一個飛身,俐落的攀上屋樑。

    「哇!誰那麼粗魯啊?」一個全身包裹在白布底下的身影閃入破廟內,立刻傻眼的盯著已被分解的神桌。

    機警的往前後左右看了下,白衣人才往地面急跺三下。

    詭譎的是……

    白衣人竟在轉瞬間消逝無蹤!

    而地面依舊是地面,完全沒有塌陷過的痕跡。

    躍下屋樑,左弋半分不差地停落在白衣人先前站定的位置,學著對方的舉動,也在地上急跺三下。

    忽地,地面一空,他往下疾速墜落,而那乍開的地面也在他消失的瞬間再次恢復原狀。

    左弋沿著伸手不見五指的秘道緩緩前行,走了好長一段距離後,忽然一陣喧囂聲傳入他的耳中,讓他頓了下腳步。

    「兄弟,最近爺兒們的眼光怎麼都那麼差呀?居然一個比一個還難入眼,唉……」蒙面白衣人甲搖頭晃腦的感慨道。

    「可不是嗎?尤其這個,更……唉!」蒙面白衣人乙指著被捆綁在一旁的雪兒猛搖頭。

    「就是嘛,瘦不拉嘰的,活像幾百年沒吃飯了,真是難看。」蒙面白衣人丙伸手撩起雪兒的髮絲把玩著。

    左弋瞪著白衣人丙放肆的手,雙眼燃起熊熊怒火。

    「唉……爺兒們的眼光若再這麼差下去,咱們棲雲國呀,遲早會醜人當道。」蒙面白衣人丁感觸極深的哀歎著。

    「喂,丑姑娘,你可知道我們為什麼要擄你來?」蒙面白衣人戊輕拍雪兒蒼白的臉頰。

    左弋緊握雙拳,渾身散發出強烈的殺氣。

    若非蒙面白衣人戊另一手執著一把短刀,他早失去理智的衝出去折斷那只輕薄雪兒的手了。

    雪兒圓瞠大眼,一臉茫然的搖頭。

    「你不知道沒關係,我可以好心的告訴你。」蒙面白衣人丙扼住雪兒的頸,殘佞的望著她因喘不過氣而泛紅的臉,「左弋該死,可偏偏我們兄弟奈何不了他,只好暫時委屈你了。」

    「喂,別擋住人家的視線,否則人家怎麼看得清心上人現在喘不過氣的樣子呢?」蒙面白衣人甲起身拍了拍同夥的肩。

    「放開她。」蒙面白衣人甲嘲弄的話語讓左弋明白自己早就洩了底,因此不再躲藏,大方的現身。

    「你說放就放,當我們兄弟是什麼呀!?」蒙面白衣人戊將手中短刀架上雪兒白皙的頸。

    「你們想怎麼樣?」左弋揪心的望著雪兒頸上乍現的紅痕。

    「你說呢?」蒙面白衣人乙將一捆繩子丟到他跟前。

    「你們放開她,我隨你們處置。」左弋丟下手中的劍,撿起繩子捆上自己的手。

    「只要你願意乖乖配合,一切好商量。」蒙面白衣人丁以腳尖挑起左弋拋在地上的劍,架上他的頸。

    「兄弟,他好像當咱們是笨蛋耶。」蒙面白衣人戊加重力道,讓雪兒頸間的紅痕更加明顯。

    「住手!」左弋大喝一聲,旋即手口並用的將自己的手腳捆綁得更加結實。「這樣總可以了吧!?」

    「勉勉強強。」蒙面白衣人丁以腳挑起繩頭,拉著左弋走到鄰近捆綁雪兒處的某根柱子,讓他和柱子做最親密的接觸。也就是說,除非他能連樑柱一起扛著跑,否則他是動彈不得了。

    見他乖乖受停,蒙面白衣人戊割斷雪兒身上的繩子,將她推到離左弋僅有三步遠的地方坐下。

    「好好瞧著,看我們兄弟如何熱情的招呼他。」蒙面白衣人甲輕佻的撫了撫雪兒細嫩的面頰。

    「為什麼?」一直沒出聲的雪兒在看見蒙面白衣人甲揮動手中如靈蛇般的鞭子時,終於開了口。「為什麼要打他?」

    「因為他該打。」蒙面白衣人甲揮鞭抽破左弋的袖子後,才有說等於沒說的冷冷回應,旋即又一鞭抽破他胸前的衣裳,在他胸膛留下明顯的血痕。

    「老大,你這樣會不會太血腥了一點?」蒙面白衣人乙假好心的問著,隨後往左弋的傷口灑了一把鹽巴,痛得他狠狠地倒抽一口氣。

    雖然看不清他的面容,可是藉由空氣中傳來的氣息波動,雪兒感覺得出來左弋正忍受著痛苦。

    只是痛苦的程度有多大,她就不得而知了。

    「我說老大、老二呀,有沒有瞧見人家連吭都不吭一聲,擺明是瞧不起咱們嘛!咱們就玩大一點的吧,要不乾脆放他回家睡覺算了。」蒙面白衣人丁將手中的劍深深刺入左弋的臂膀,然後毫不留情的拔出,任大量的鮮血飛濺而出,噴上雪兒的衣,雪兒的頸,雪兒的臉,雪兒的眼。

    「啊!」突如其來的劇痛讓左弋再也受不住的痛呼出聲。

    濃厚的血腥味震撼著雪兒的靈魂,刺激著她茫然的知覺,而濺入她眼中的鮮血則劃破了一亙橫亙在她眼前的迷霧,讓她忽然眼前一亮,看清了她一直看不清的那張臉,那張正閉著眼忍受極大痛楚的憔悴俊顏。

    他是誰?

    好熟悉的一張臉。

    可是……

    為什麼她的記憶中沒有他?

    「這才對嘛!不喊不叫的,誰知道你痛啊?」蒙面白衣人丁殘忍的補了左弋的傷口一腳。

    「你們玩夠了沒有!?」臂上如火燒灼的痛楚讓左弋險些昏過去,但為了雪兒,他不得不咬牙強忍。

    「唷,老四呀,你未免太狠了點吧,連被拔了牙的老虎都忍不住發威了耶。」蒙面白衣人乙雖然如此說著,手上的鹽巴卻還不忘跟著灑出,讓左弋痛得無法再對他們張牙舞爪。

    「為什麼?為什麼……」雪兒抬起茫然的眼望著蒙面白衣人戊。

    「小姑娘,想轉移我們的注意力呀?」蒙面白衣人戊以泛著寒光的短刀輕拍雪兒的頰。

    「你們想對付他、折磨他,為什麼非要我跟著看不可?」每當她別開臉不想看,蒙面白衣人戊總會扳回她的臉,逼她正視左弋。

    先前雖然看不見他的表情,不知他有多痛,但她就是不想望著他。

    如今看得見了,他強忍痛楚的表情和臂膀上如泉湧般的鮮血,在在訴說著他受了多少罪,承擔了多少苦。

    雖然她因此感覺自己的心隱隱抽了下,但……

    不痛。

    她一點都不為他所承受的折磨感到心痛。

    為什麼呢?

    他待她那麼好,她該感到痛的,不是嗎?

    可為什麼……

    她竟一點感覺都沒有!

    「一個人最大的痛苦,不在於肉體被凌虐,而在精神上。」蒙面白衣人戊直視雪兒的眸,「所以,打他、殺他,都比不過讓你親眼看著他受罪來得折騰他。更何況,在你面前凌遲他,為了顧及你的安危,他再痛、再受不了,也絕對不敢輕舉妄動。」

    「值得嗎?」心虛的雪兒望著左弋問道。

    他可知,對於他的傷、他的痛,她毫無所感?

    「值得,只要你安好,一切都值得。」察覺雪兒投注在他身上的視線,左弋忍下痛楚揚起頭回答。

    「可是,我……」沒感覺呀。雪兒愧疚的望著他深情的眼。

    「哇,好感人哪。」蒙面白衣人甲嘖嘖地發出嘲弄聲,「只不過,她看起來一點都不感動耶。」說著,又朝左弋狠狠揮出一鞭,在他的右頰留下一道長長的血痕。

    「老大,你是多久沒吃飯了,看看她連眉毛都不動一下,準是你手段不夠狠。」睨著雪兒的蒙面白衣人丙奚落夥作的同時,用力拉扯了下緊纏在左弋頸上的長鞭,勒得他呼吸困難的漲紅臉。

    儘管沒感覺,雪兒依舊下意識的別開臉。

    左弋瞪大通紅的眼,惡狠狠地一一掃視過五個出手毫不留情的蒙面白衣人。
活著,就要善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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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10 10:54:11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在左弋的瞪視下,五個蒙面白衣人相互對望了一眼。

    就在此時,地面微震了下,首先察覺到異樣的蒙面白衣人戊大喊一聲——

    「大家小心!」

    蒙面白衣人甲手腕一振,纏在左弋頸上的長鞭當下捲回他的手中。

    「撤!」忽然的一陣天搖地動,讓五個蒙面白衣人異口同聲地喊道,然後同時往後飛躍而出,瞬間消逝無蹤。

    雪兒不知所措的回頭望向左弋。

    「快,從我衣襟裡取出半月星,放到我的手中。」眼見密室隨時有可能坍塌,左弋喝令雪兒之時,自己也顧不得痛的死命掙扎著,企圖掙開緊捆在身上的繩子。

    站不穩的雪兒爬到左弋身邊,依言取出半月星塞入他手中,左弋一拿到半月星,立刻拚命扭動手腕,藉由半月星的鋒利面使勁割磨捆綁住他雙手的麻繩。

    為了爭取時間,他顧不得是否會弄傷自己,因此在繩子斷裂的同時,他的手上也增添了不少既深且長的傷口。

    一得回自由,左弋立刻用鮮血淋漓的雙手抱起雪兒。「用雙手緊緊環住我的頸。」他交代」聲,隨即往蒙面白衣人退去的方向飛躍而去。

    然而,他不如以往溫暖的身子和嚴重遲緩的身手,在在說明他已經快不行了。

    眼見搖晃越來越劇烈,落石也越來越多,可以通行的步道則是越來越狹窄,雪兒心裡十分清楚,左弋若不及時放棄她,就只能陪她葬身此地了。

    「弋哥哥,不要管雪兒,你自己逃命去吧。」

    「雪兒,你可以對弋哥哥說一句話嗎?」左弋非但沒放下她,反而更加提氣向前衝。

    他感覺得到,出口就在前方了,可是他失血過多,又耗盡真氣,恐怕……

    「什麼話?」

    「告訴我,你願意原諒我。」

    「原諒你什麼?」

    「告訴我,好不好?」他停住了腳步,深情的望著她。「告訴我,你願意原諒我。」明知這樣的原諒沒意義,但他顧不得了,因為……

    出口就在前方。

    可他……

    卻僅剩一口氣,只夠勉強將她安然送出洞口。

    「我願意原諒你。」

    「謝謝你,雪兒。」他欣慰的將唇印上她的。

    「弋哥哥……」雪兒睜著靈動的眼,驚愕的望著左弋。

    「我愛你,雪。」在她耳邊低喃的同時,他使勁地將她往出口一送。

    在她的身子脫離他手中時,他嘴角含笑的閉起眼,整個人瞬間倒了下去。

    ※  ※  ※

    雪兒支著頭,望著床上直挺挺的身軀。

    捉起他的手,她摸摸他包著一層又一層布條的左手腕。

    大夫說那兒的傷口好深好深,傷及了筋骨,以後恐怕不能再持重物了。

    那是不是意味著,他以後再也不能抱她了呢?雪兒惆悵的想著。

    她看見他的傷,卻不因他的傷口感到特別難過,但……

    離不開他。

    不知為什麼,她就是離不開他。

    一離開,心就像被壓著似的,好沉好沉。

    所以,明知待在這兒只能坐在他的床邊發呆,她還是選擇留下。

    放開他的手,她撫上他纏著一圈又一圈布條的臂膀。

    大夫說這處傷口看似嚴重,但幸而沒傷及要害,所以只要好好休養,痊癒之時指日可待。

    需要好好休養。那是不是意味著,他醒後,短時間內也不可能再摟著她呢?雪兒更加惆悵的思忖著。

    她對他沒有多大感覺,卻離不開他的胸懷。

    因為他的胸懷,有她迫切需要的溫暖。

    望著他的俊顏,她微微蹙起了眉頭。

    抬起手,輕輕碰觸了下他頰上的鞭傷。

    大夫說,這傷口範圍雖大,但傷只及表層,未曾入裡,所以只要少觸動它,少則一旬,多則二旬,傷處必結痂脫落,完好如初。

    少觸動。那是不是意味著,他睜開眼後,有好些日子不能對她笑,不能時時親吻她的頰?雪兒整張臉垮了下來。

    此時,床上的人有了動靜。

    「啊……」全身如火燒灼,雙手沉重如石,就連睜開眼皮這等輕易的事,都耗盡了左弋全身的氣力。

    「弋哥哥,你終於醒了!」雪兒高興的跳了起來。

    「終於?我躺了多久?」全身無一處不痛的左弋勉強泛起笑容問道。

    「七天七夜。」

    「七天七夜!?」

    「嗯,你睡了好久好久哦。」

    「是誰救了我?」雖然他心裡已經有底,但仍需確認。

    「——夫人。」

    「果然是她。」激動的情緒牽動左弋臂膀上的傷口,令他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氣。「啊……」

    「弋哥哥!」雪兒緊張的望著左弋。

    「我沒事,你別慌。」左弋忍下渾身的痛,努力想端出笑臉,但頰上的抽痛卻令他的俊顏瞬間扭曲變形。

    閉了下眼,強忍下頰邊不斷傳來的抽痛,左弋重新睜眼面對雪兒。

    「你很痛嗎?」雪兒發現自己的心似乎又隱約抽動了下。

    「你看得見!?」望著她不再茫然的眼,左弋激動的問著。

    「嗯。」雪兒有些遲疑的點頭。

    他這樣問,是不是代表他一直知道以前的她總是看不清他的樣子呢?

    左弋的眼瞬間盈滿喜悅的亮光。「值得了,值得了。」如果他的一身傷,能換得她的正視,那他受再重的傷都不介意。

    「弋哥哥?」

    「雪兒過來,坐上床,讓弋哥哥抱抱你。」他忍著痛,勉強撐起身子。

    「大夫說你不能動。」她快速的移向床邊,將他壓回床上。

    「大夫?」

    「對呀,一個好漂亮好漂亮的女人。」

    「身穿紅衣嗎?」

    「對啊,她每天都穿著紅衣。」

    「除了她,應該還有其他人吧!?」那幾個缺心少肺的女人聯合起來把他整得這般慘,沒道理只有紅梅出面善後。

    「對呀,除了她天天來以外,其他四個美麗的姑娘也會輪流出現為你運氣療傷。」

    「她們天天來?」左弋眼中閃過一抹凶光。

    「嗯。」她點點頭。「不過……」

    「不過什麼?」

    「那紅衣姑娘說你今天就會醒來,所以她們以後不會再來了。」

    「跑得了和問,跑不了廟。」左弋冷哼道。

    逃得了一時,逃不過一世,這筆帳,他和她們算定了!

    「弋哥哥,你說什麼?」

    「我說,我一定會好好回報她們的。」只不過報的是仇,不是恩。

    看在她們開了雪兒的眼的份上,不論她們對他做了什麼,他都可以原諒。

    但她們千不該、萬不該讓他抱不了雪兒,親不了雪兒,就連只想對她笑一笑都不成。

    「紅衣大夫也說了,如果你想回報任何人的話,那就直接回報——夫人,因為一切都是——夫人的意思,她們不過是聽令行事而已。」雪兒照本宣科的說出紅梅要她轉告的話。

    「她!?」那個一無是處的無用廢物?「怎麼可能!?」他與她近日無冤,遠日無仇,她不該想到拿他開刀才是。

    該不會是……

    那回爺要他故意站在她面前,讓她仰酸了頸子……左弋驚疑不定的想著。

    ※  ※  ※

    一能下床,左弋便忍痛回棲-聖宮當差,不料前腳才剛踏入,便立刻被主子的愛妾召喚了。

    「屬下拜見夫人。」

    「免了,免了。」左弋才剛抱拳,朱——立刻揮了揮手,恩賜他不用行彎腰禮了。「聽說……你受傷了?」她咬著唇,很是心虛的問。「很嚴重嗎?」

    雖然五侍跟她說還好,可是依左弋此刻超難看的臉色,恐怕一點都不好。

    「托夫人的福,還好。」左弋有些咬牙切齒的回道。

    若非棲雲國階級嚴明,他一定衝上前砍了一無是處的朱——,以免沒腦子的她早晚禍延棲雲國。

    「你好不好關我什麼事啊?痛的是你又不是我,幹嘛扯到我身上來?」左弋陰狠的目光讓朱——愧極反怒。

    有沒有搞錯呀!?

    要不是想幫雪兒正視他,她何需挖空心思想點子,還膽戰心驚的背著雲棲-苦苦哀求五侍出手相助!?

    雖然過程「驚天動地」了一些,可好歹有效不是嗎?

    那個水靈靈的雪兒終於克服了心理障礙,得以看清楚他了,他還有什麼好不滿的!?朱——越想越嘔的圓瞠大眼,朝左弋瞪了回去。

    「夫人,有些通戲適可而止,不該過火。」見朱——不但毫無反省之心,反還咄咄逼人,左弋握緊鐵拳,嗜血的想像自己正掐著她頸子。

    「例如?」朱——挑釁的睨他一眼。

    「傷人。」

    「那個人是指你嗎?」朱——一臉欠扁朝左弋露齒一笑。

    「夫人自己心裡有數,屬下不敢妄言。」左弋別開眼,以免自己一時控制不住,拳頭會飛到朱——臉上去。

    「哇!難怪你抗議了。」忽然發現左弋臉上鞭痕的朱——眨眨眼,像是發現新大陸似的放聲大叫。

    哇塞,那五個女人果然恐怖!竟把對她無處宣洩的氣全往他臉上招呼去了。朱——嚥了嚥口水,開始有些同情左弋了。

    「夫人,請自重。」一見朱——踮起腳尖想摸他的臉,左弋連忙後退一步。

    「那道傷口雖然很性格,可是還是有些嚇人耶。」發現自己每進一步,他就退一步,朱——不得不悻悻然地放下手。

    「拜夫人所賜,屬下榮幸之至。」左弋極為嘲諷的回道。

    「又怪我!?」朱——無辜的指著自己。

    她是要五侍逼真一點沒錯,可誰料得到她們會那麼認真呀!?

    「夫人,請用茶。」紅梅蓮步款款的走來,行經左弋時,刻意繞了下路,以免被他的怒焰掃到。

    「謝謝。」朱——眉開眼笑的接過暖暖的杯子,慶幸有人來幫她助聲勢了。

    「不是我。」見左弋將目光掃向自己,黃櫻垂下眼,手指不停的撥弄琴弦。

    「也不是我,你別看我。」紅梅也忙不迭地否認。

    雖說敢做要敢擔當,但惡搞左弋這件事,她們全是被朱——硬逼上梁山的,所以拿無辜的他出完氣後,她們就相當有默契的忘了誰是蒙面白衣人甲,誰又是蒙面白衣人乙、丙、丁、戊,也就是說,她們決定混淆視聽到底。

    「不是你們什麼呀?」朱——後知後覺地問著。

    「不是我傷了他,也不是我綁了他的心上人。」從樹上躍下的綠竹甩著手上的香囊道。

    「不是你,不是她,也不是她,那是誰呀?」朱——陸續指著黃、紅、綠三侍,很是白目的問著。

    沒有人回答她,但所有人的目光全集中到她身上。

    「喂喂喂,你們什麼意思呀!?」朱——在左弋寒酷的注視下縮了縮身子,哀怨的望向集體誣陷她的侍女們。

    嗚……一群壞心的侍女,和一個不知感恩的壞人。

    她這是招誰惹誰呀!?

    朱——噘著嘴,心中霎時浮現一身黑衣的雲棲。

    對對對,就是他,都是招惹了那個黑衣、黑眼、黑心腸的黑巫師!

    要不是聽了他的讒言,她怎會讓五侍去招惹左弋……
活著,就要善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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