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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蔡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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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閑聽落花]花開春暖(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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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13 17:11:3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四十章 無奈

眾婆子抬著李老夫人躺到花廳的竹榻上,孫嬤嬤用力掐著李老夫人的人中,周夫人也恍過神來,倉惶的紮著手,一迭連聲的吩咐人去請大夫、請太醫。

李小暖得了信兒奔進來時,李老夫人已經醒轉過來,叫了李小暖緊跟在自己身邊,吩咐人抬著她回到了明遠堂。

不大會兒,太醫被管事催促著,急匆匆的趕到了古府,古蕭陪著太醫進了明遠堂,李老夫人猶豫著,可頭目森森、心慌氣促,眼前模糊著,連人都看不清楚了,到底不敢硬撐,伸出手讓太醫診了脈。

李小暖避在屏風後,透過屏風的縫隙,專注的看著診脈的太醫,凝神聽著他跟古蕭說著李老夫人的脈象病情,“……老夫人這是急火攻心,一時血不歸經,畢竟是上了年紀的人,哪里經得起這樣的大急大怒……”

李小暖心頭突突的跳了起來,賜婚的事,她已經知道了,和嚴丞相這樣的人家結親,又是御賜姻緣,這樣大喜的事,老夫人居然急火攻心,吐血暈了過去!這要是傳出去……

李小暖咬著嘴唇,轉過身,吩咐小丫頭叫了竹葉過來,低低的吩咐道:“取個荷包,放張五百兩的銀票子,拿來給我,要快!還有,就說夫人找,讓古蕭過來見我!”

竹葉立即曲膝答應著,轉身出去了,片刻功夫,拿了個荷包過來,遞給了李小暖,古蕭也跟著個小丫頭轉了進來,看到李小暖,渾身不自在的垂著眼皮,不敢去看李小暖,李小暖皺皺眉頭,直直的盯著他,伸手把荷包遞了過去,聲音壓得低低的說道,“去和太醫說,老祖宗上了年紀的人,接了這樣的旨意,歡喜太過,才暈過去的!把這個給太醫。”

古蕭驚訝而怔忡的抬頭看著李小暖,眨著眼睛,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李小暖心底歎著氣,肩膀聳拉了來,微微皺著眉頭,壓抑著不耐煩,低聲解釋道:“接這賜婚旨意,和嚴丞相家結親,這樣大喜的事,老祖宗卻急火攻心吐了血,這要是傳出去……”

古蕭恍然明白過來,急忙接過荷包,連連點著頭,低頭看著李小暖,正想說話,卻被李小暖搶過了話頭,“你趕緊過去吧,老祖宗病倒這事,千萬不能張揚,萬事都要小心著些,快去吧。”

古蕭看著神色如常的李小暖,松了口氣,眉宇間舒展開來,急忙點著頭,捏著荷包,轉身出去了。

古蕭送太醫出去,周夫人急忙吩咐人取了藥進來,李小暖接了藥,看著竹葉親手煎上了藥,才和周夫人一起來了東廂,李小暖側身坐到了榻沿上,周夫人往後退了半步,小心的坐到了榻前的扶手椅上。

李老夫人平躺在床上,臉色灰暗,片刻功夫就衰老了十年,李小暖看著仿佛一下子沒了生氣的李老夫人,悲從心來,一時不知道要如何安慰開解她才好。

周夫人局促不安的端坐在扶手椅上,不知道是該說話,還是不說話的好。

李老夫人緩緩睜開眼睛,看著李小暖,氣息微弱的吩咐道:“扶我坐起來。”

李小暖急忙叫了竹青過來,拿了兩個鬆軟的大靠墊,小心的扶起李老夫人,把墊子墊在她身後,周夫人也急忙起身,微微躬著身子站在榻前。

李老夫人長長的吐了口氣,仿佛沒看到小心翼翼的站在榻前的周夫人,只盯著李小暖,顯得有些吃力的抬手撫著李小暖的臉頰,傷感的歎息著,沒等說話,眼淚已經滾珠般落了下來。

古蕭送了太醫出府,回到明遠堂,步履急促急忙的進了東廂,見李老夫人半躺在榻上,滿眼驚喜的撲了過來,“老祖宗,你好些了?”

李老夫人緩緩轉過頭,盯著滿臉擔憂、驚喜的古蕭,閉了閉眼睛,長長的、哀傷的歎了口氣,無力的動了動手指吩咐道,“我沒事,吃兩副藥,靜靜的養一陣子就好了,你們下去吧,既然接了旨,這訂親的事,就不能疏忽半分。”

李老夫人轉眼看著周夫人,接著吩咐道:“訂親的事,你多用些心張羅著吧,我病成這樣,也沒那個心力精神,再操這個心去,還有……”

李老夫人轉頭看著李小暖,卻在吩咐著周夫人,“讓小暖侍候我幾天,這家裏大大小小的事,就不要讓人來回她了,這一陣子,你就多操心些。”

周夫人垂手聽著李老夫人的吩咐,轉頭看了看面容沉靜著,仿佛什麼事也沒發生的李小暖,遲疑著說道:“這訂親的事,還有家裏的事,加一處,我怕忙不過來,還是讓小暖再幫一陣子,等媳婦進了門……”

李老夫人挑著嘴角,微微眯著眼睛,滿眼鄙夷的看著周夫人,輕輕哂笑著說道:“這麼點子事,就忙不過來?往後你做了這家裏掌事的老太太,豈不是更沒了章程?”

周夫人緊緊抿著嘴,手指微微顫抖著,卻被李老夫人盯的不敢抬頭,古蕭求助般看著李小暖,李小暖眼觀鼻,鼻觀心的端坐著,仿佛什麼也沒聽見。

古蕭只好轉頭看著李老夫人,擔憂、焦慮、惶恐著正要說話,周夫人輕輕拉了拉他,直直的曲了曲了膝,低低的說道,“母親教訓的是,媳婦知道了,母親好好歇著,媳婦告退了。”

李老夫人從鼻子冷冷的“哼”了一聲,算是答應著了。李小暖站起來,恭謹的曲了曲膝,微笑著看著周夫人說道:“夫人放心,這裏有我呢。”

周夫人忙陪笑點著頭,輕輕退了出去。李老夫人轉過頭,盯著古蕭看了半晌,無力的閉上了眼睛,聲音低落的幾不可聞,“你也下去吧,去幫你母親張羅張羅,往後,凡事你自己操心吧。”

古蕭擔憂茫然的看著李老夫人,又轉頭看著李小暖,李小暖微笑著看著他,低聲說道:“訂親的事,你幫著夫人張羅張羅,多操心些,別讓夫人太累著,老祖宗這時有我呢,你只放心。”

古蕭看著李小暖,連連點著頭,心裏微微安定了些,長揖告退出去了。

李老夫人閉著眼睛躺在榻上歇息著,竹葉輕手輕腳的端了藥進來,李小暖接過,輕聲說道:“老祖宗,藥好了,先把藥喝了吧。”

李老夫人睜開眼睛,垂了垂眼簾,李小暖小心的侍候她吃了藥,漱了口。

李老夫人往後靠著,歇息了一會兒,才低聲吩咐道:“從今天起,你搬到這院子裏,跟我一處住著吧。”

李小暖忙點了點,李老夫人頓了頓,微微閉了閉眼睛,接著說道:“這會兒頭暈的很,讓我先睡一會兒,你別走遠,醒了咱們娘倆好好說說話。”

李小暖忙點頭答應著,侍候著李老夫人躺下,仔細的掖好了被角,拉上各處簾幔,輕手輕腳的出了東廂,吩咐玉扣領著人回去煙樹軒,把自己的東西都搬到明遠堂東廂來。

李老夫人睡了大半個時辰,醒過來喝了碗燕窩粥,氣息舒緩了下來,摒退了屋裏侍候的丫頭婆子,傷感的看著李小暖,還沒開口,眼淚又滴了出來,李小暖忙用帕子給她拭著眼淚,低聲說道:“老祖宗且放寬心,早上聽到信兒,我就讓人去打聽了,那嚴家小姐聽說也是個極懂事明理的,嚴丞相又是個心裏只有皇上的明白人,幾個兒子風評也好,這門親事,倒正經是難得的好親。”

李老夫人苦笑著看著李小暖,輕輕拍著她的手,“我不是擔心那個傻子,我是擔心你,這門親事,從昨晚到今天早上,竟是一環扣著一環,這後頭,分明是有只手在佈置安排著,只怕也謀劃了不是一天兩天了。”

李小暖的心沉沉的往下墜落下去,李老夫人歎了口氣,低聲說道:“我仔細想著,這前前後後,別的不說,這旨意,能說請就請的,除了景王,還能有誰?這事,除了景王,我再想不出旁的人來。”

李小暖抬頭看著李老夫人,遲疑著沒有說話,李老夫人擰著眉頭,凝神思量著接著說道:“若是景王,他這麼做,總有所圖,圖的什麼?能圖什麼?為了蕭兒好?哼!”

李老夫人輕輕嗤笑了聲,轉頭看著李小暖,接著說道:“丫頭,我想來想去,他是為了你!這訂親的事,我就不該跟蕭兒母親說!”

李老夫人恨恨的咬著牙,“這個蠢貨!必是她說到了汝南王府,又傳到了景王耳朵裏!才有了今天這樣的事!”

李小暖擰眉思忖著,憂慮的看著李老夫人沒有說話,李老夫人重重的歎息著,往後靠到靠枕上,目光越過綃紗帳,不知道望向哪里。半晌,才轉頭看著李小暖,低落的說道:

“這事,老祖宗聽你的,景王對你,也算是用了心的,大約也有幾分真心在,景王妃心計肚量都不夠,往後……你也不是沒有機會,幾個皇子裏頭,我就看好他,至不濟,一個貴妃的位份也是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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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13 17:11:4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四十一章 福運

李老夫人聲音低的幾不可聞,李小暖抬頭看著李老夫人,堅定的搖了搖頭,“老祖宗,我不去景王府,也不想當這個貴妃。”

李老夫人點了點頭,伸手撫著李小暖的臉,溫和的說道:“你既不願意,老祖宗就不吐這個口!他一時半會的,也不能怎麼樣,你放寬心。”

李小暖重重的點著頭,李老夫人微微閉了閉眼睛,思量了一會兒,睜開眼睛,看著李小暖,低聲說道:“咱們剛接了這賜婚的旨意,這會兒,正站在風口浪尖上,景王是個極聰明的人,斷不會這會兒上門提你的事,招了人猜疑倒不值,他必要緩一緩,你想想,他若是等著蕭兒完婚後再提,那時候,一頂小轎抬了你進門,半點都不招人眼。”

李小暖抬頭看著李老夫人,心裏突然湧起股想大哭一場的衝動,這個世上,件件種種,她都是那樣束手無措,那樣無能為力!

李老夫人凝神思量了半晌,才接著說道:“別怕,這事,也不是沒有法子,這會兒,咱們也得先避一避才好,等蕭兒的親事下了小定,我這身子略好一點,老祖宗就把你帶出去,哪兒熱鬧,咱們就往哪兒走動去!”

李老夫人眯著眼睛,緩慢卻清晰的說道,“他自然是不想讓人知道你,知道他要做的這事!最好是沒人知道你,他悄無聲息的就納了!哼!”

李老夫人輕輕往後靠了靠,微微露出絲笑意,接著說道:“那咱們就反其道而行之,以你的品貌才情,不過幾場熱鬧場面,滿京城的名門旺族裏,也就傳開了,他如今肯用心到政事上,必是已經起了心,既然起了心,要掂量、要顧忌的地方就多了,咱們就是要他掂量、要他顧忌,趁著機會,趕緊給你找戶合適的人家,趕在蕭兒前頭,把你嫁過去。”

李小暖用心聽著李老夫人的話,慢慢點了點頭,李老夫人話說得多了,氣息有些接不上來,喘息了一會兒,緩緩伸手拉了李小暖的手,輕輕拍著她的手背,低低的溫和的安慰著她,“丫頭,這事,咱們娘倆盡力去做,可你也要多做打算,若是順當,你嫁個好人家,往後,他承了位,你也要多加小心著些,唉……若是咱們……這事不順當,你也要想開些,人這命,都是註定好了的……你是個有福份的,別擔心,佛祖也會保護咱們的。”

李小暖只覺得悲傷從心底沖上來,撲倒在李老夫人懷裏,抽泣著哭得說不出話來。

李老夫人忍著眼淚,輕輕撫著李小暖的後背,低聲安慰著她,李小暖哭了一陣子,漸漸止住哭泣,直起身子,用帕子拭著眼淚,看著李老夫人,低聲說道:“實在逼急了,我就跟大師出家修行去。”

李老夫人傷感的笑著點了點頭,聲音有些斷續的說道:“總不至於此……這回……咱們在暗,他在明……總不至於再吃了虧去,你先放寬心……”

李小暖傷感的點了點頭,李老夫人思量了片刻,低聲說道:“這家裏,我呆著也厭氣,要不,咱們明天一早就啟程,到福音寺去住幾天去,等這親事下完了小定,家裏清靜了,咱們再回京城,我這身子也該好一點了,咱們娘倆就出去走動走動。”

李小暖點頭答應了。

第二天一早,李小暖侍候著李老夫人,在二門裏上了豐,往福音寺祈福靜養去了。

程恪悠閒愜意的躺在景王府後園水閣裏,腳蹺在高幾上,眯著眼睛看著端坐在水閣邊釣著魚的周景然。

不大會兒,周景然突然扔了手裏的釣杆,站起來躺回到搖椅上,轉頭看著程恪說道:“後天啟程吧。”

程恪點了點頭,歎息起來,“嗯,咱們這一趟,從京東西路,到淮南西路,再轉到荊湖北路,經京西南路、京西北路再回來,唉,只怕又是小半年!”

周景然點著程恪,一邊笑著一邊搖著頭,“你在京城,也見不到她,跟不在京城有什麼分別?”

程恪閉上眼睛,沒有答話,周景然端起杯子,慢慢喝了幾口茶,摒退了水閣裏侍候的小廝,轉頭看著程恪問道:“那丫頭今年也十五了,能出嫁了,你到底想好了章程沒有?”

程恪肩膀聳拉了下來,半晌才搖了搖頭,低聲說道:“你說,我要是跟父親說,要娶李小暖,他能點頭吧?”

周景然擰眉想了想,輕輕搖了搖頭,“大約能有兩三成把握,一來你鬧得也算厲害,二來,那丫頭得過大師的青眼,不過這兩條,只怕都靠不住,要不,你提提試試?”

“試試?哼!”

程恪悶悶的“哼”了一聲,直起身子,轉頭看著周景然問道:“成也就罷了,若是不成呢?你舅舅可是只老狐狸,立時就得定下親事,押著我拜堂洞房去!”

“然後再一頂小橋抬小暖進府,你就能享盡這齊人之福了。”

周景然笑著接道,程恪抬手撫著額頭,苦惱的歎著氣,“若是這樣就能享了齊人之福,我管她十五還是十三,早就抬了進府了!”

周景然往後靠到搖椅上,慢慢晃著,沒有接話,程恪站起來,走到窗前,背著手遠望著窗外碧波蕩漾的湖水。

周景然沉默了一陣子,才懶洋洋的說道:“你總不能真等到……賜婚吧?那可就長遠了,你再這樣下去,你們府裏,可就得翻了天去了,你也真是不小了,二十一了,你今年都二十一歲了!”

程恪煩躁起來,猛的轉過身,盯著周景然說道:“你也幫我想想法子!光這麼催我有什麼用?!”

周景然輕輕咳了幾聲,攤著手說道:“我不也是沒有法子?若勸你先娶妻,再納了那丫頭吧,那丫頭,要心計有心計,要膽子有膽子,誰知道會做出什麼事來?若讓你娶那丫頭,怎麼娶?我也不知道啊!”

“你?!”

程恪點著周景然,一時說不出話來,周景然站起來,走到程恪身邊勸道:“要不,找個合適的人,先去探探舅舅的話去,或許能成呢。”

“找誰去?你?”

“我可不成!我和你……一開口,舅舅必定知道是你的意思,這事,就算是連底露出來了!”

“那誰去?”

程恪追問道,周景然攤著手,“我也不知道。”

“那你這主意,不還是沒用?”

周景然尷尬著轉過身,“也是,你說的也是,這主意好是好,就是沒用。”

程恪垂著頭站在窗前,有些蓼落起來,周景然輕輕拍著他的肩膀安慰道:“好了,先別想那麼多,反正咱們後天就啟程了,等回來再說吧,你雖然年紀大了些,那丫頭還小著呢,也不急,等咱們回來再說吧。”

程恪無奈的歎著氣,垂著頭站了半晌,轉身看著周景然說道:“得想法子跟李老夫人交待下去,小暖的親事,任誰也不能定下!”

周景然連連點著頭,“你放心,這是自然,我跟王妃說,讓她去交待李老夫人。”

程恪點了點頭,坐回搖椅上,陰鬱的喝起悶酒來。

送走了程恪,周景然背著手站了一會兒,轉身往正院去了。

孟夫人接了周景然進去,帶著絲小意,親自棒了茶上來,周景然接過茶,放到幾上,示意她坐到榻沿上,微笑著說道:“後天我和小恪就啟程了,家裏就幸苦你。”

“爺也太客氣了。”

孟夫人忙笑著答道,周景然微笑著,打量著端坐著的孟夫人,端起杯子,喝了幾口茶,仿佛不經意的吩咐道:“我走後,你去趟古家。”

孟夫人身子微微有些僵直起來,周景然放下杯子,笑盈盈的看著她,接著吩咐道:“跟李老夫人說,他家表小姐李小暖,沒有景王府點頭,任誰也不能嫁,李小暖的親事,要等景王府點了頭才行。”

孟夫人臉上泛著青白,直直的看著周景然,強笑著說道:“那位小暖姑娘……也十五子,要不,擇個吉日,我就給爺抬進府吧。”

周景然嘴角浮出絲似是而非的笑意來,看著孟夫人,半晌才慢吞吞的說道:“那丫頭,可不是誰想抬就能抬回去的,你只把話傳到,旁的,爺自有打算,你,不必多管!”

孟夫人緊緊咬著嘴唇,盯著周景然,周景然起身下了榻,走了兩步,頓住腳步,背著手,回頭盯著滿臉惱怒的孟夫人看了半晌,輕輕搖著頭,低低的歎了口氣,轉身出去了。

周景然和程恪再京督查水利農務的信兒,當天就傳到了福音寺旁的院落裏。

李老夫人長長的舒了口氣,笑盈盈的看著李小暖說道:“咱家小暖就是福運好!咱們也別在這裏住著了,趕緊回去京城,明天正好是錢家老太太的生辰,咱們一塊兒賀壽去。”

“老祖宗,不用那麼急,他們這一趟出去,要走四五路地方,沒個小半年,哪里回得來?您這會兒身子這樣……還是先養好身子再說。”

李小暖擔憂的看著神虛氣弱的李老夫人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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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議親

李老夫人拉青李小暖的手,苦笑著低聲說道:“不急不行啊,小暖,老祖宗不行了,老祖宗這身子,自己心裏最清楚,撐不了多長時候了,再不趕緊著,要是老祖宗一撒手走了,誰給你做主去?”

“老祖宗……”

李小暖哽咽著說不出話來,李老夫人輕輕拍著她,聲音溫和平緩的說道:“別哭,生老病死,人之常情,誰不是這麼過來的,老祖宗年紀大了,早晚總是要走的,只要把你安置好,老祖宗也就放心了。”

李小暖伏在李老夫人懷裏,只哭得說不出話來。

第二天一早,李小暖就侍候著李老夫人啟程趕回了京城。回到古府周夫斥和古蕭接了李老夫人回到明遠堂,李老夫人半躺在東廂榻上,聽周夫人略說了幾句納采、問名等過禮的事,就抬手止住了她的話,“有鎮甯侯夫人時時過來幫襯著,自然都是妥當的,我累了,這些事,你自己作主就是了。”

周夫人看著滿臉疲倦的李老夫人.猶豫著為難起來,這幾十年,她已經習慣了凡事聽老祖宗安排,除了和嚴家的親事這一件事。

李老夫人往後靠到靠枕上,疲憊的吩咐道:“你先去忙吧,我累了,想歇一歇。”

“要不要請太醫再過來診一診?”

周夫人擔憂的問道,李老夫人微微擺了擺手,“不用,上次的方子吃著就很好,你去忙吧。”

周夫人轉頭看著李小暖,李小暖忙微笑著曲了曲膝,示意周夫人放心,周夫人告退出來,往清逸閣過去了。

李老夫人抬眼看著侍立在榻前的古蕭,微微閉了閉眼睛,聲音和緩的問道:“你怎麼回來了?”

“也是剛回來,先生讓我回來看看您回來了沒有。”

“先生那裏有什麼事?”

李老夫人聲音裏透出絲警覺來,李小暖也抬起頭,仔細看著古蕭的臉色,古蕭忙笑著解釋道:
“先生倒沒說什麼事,只讓我回來看看您回來了沒有,大約是聽說您病了,想過來看看您。”

李老夫人看著古蕭,垂著眼簾,思量了片刻,抬眼看著古蕭吩咐道:“那你趕緊回去和先生說一聲,就說我回來了。”

古蕭點頭答應著,遲疑著說道:“先生也不象有什麼急事,我明天再去和先生說吧……”

“趕緊去!先生有什麼要緊的事.你哪里看得出來?!趕緊去吧。”

李老夫人歎了口氣無力的揮著手吩咐道,古蕭忙答應著退了出去,到二門外叫了車,往講堂巷唐家去了。

古雲歡得了李老夫人回來的信,急忙坐車和鄭季雨一起趕了過來,鄭季雨進來請了安就退出去在外頭花廳裏候著,古雲歡淚眼汪汪的坐在榻沿上看著虛弱不堪的李老大人,傷心的不知如何是好。

“你看看,這有什麼好哭的?你這眼淚就是多,老祖宗年紀大了,上了年紀的人,不都是這個樣子?!好了,別淌眼淚了,讓老祖宗看著也難受不是!”

古雲歡急忙點著頭,用帕子用力的按著眼角,微微仰著頭,咽回了眼淚,強笑著說道:“我就是見不得老祖宗病!”

李小暖悄悄示意小丫頭端了熱水、帕子過來,侍候古雲歡淨了面,接過小丫頭托過來的茶捧了過來,微笑著說道:“二姐姐喝口茶吧。”

古雲歡接過杯子,仰頭看著站在旁邊的李小暖,傷感得又要落下淚來,“古蕭……”

“二姐姐!”

李小暖打斷了古雲歡的話,古雲歡急忙點著頭,連聲說道:“我知道,我知道,不說了,我不說了。”

古雲歡低著頭,喝了兩口茶,轉頭看著李老夫人,張了張嘴,又回頭看了看李小暖,遲疑了下道:“我就當小暖面說吧,小暖也不是那種只知道扭捏的人,老祖宗,前天,婆婆過來和我說,想和咱們家結親,讓我過來問問您的意思。”

李老夫人眼睛亮了亮,微微直起了上身,李小暖忙上前扶著李老夫人,接過竹葉遞過來的墊子,小心翼翼的墊在了李老夫人背後,李老夫人揮手摒退了屋裏侍候的丫頭婆子,看著古雲歡,笑著說道:“給四少爺求親?”

“嗯。”

古雲歡笑著點了點頭.

“餘味齋開張沒幾天,婆婆就找我說過閒話,裏裏外外問小暖的事,問鋪子的事,問咱們家裏的事,話裏話外就離不開小暖,我就知道她在探我的話,那個時候……唉,我就含含糊糊著透了點,把話給回了,前幾天,咱家得了御賜姻緣的事傳過去,婆婆當天就過來找我了,讓我過來探探老祖宗的意思,想給小四提親。”

李老夫人臉上笑意更濃,身子放鬆的往後靠著,轉頭看著李小暖,笑著說道:“鄭家,雖說 清貧了些,也算不得事,咱們不缺銀子,說起來,也算是難得的良配,那位四少爺,我也見過兩面,也是個聰明懂事的。”

李小暖凝神聽著李老夫人的話,垂著眼簾,笑著點了點頭,古雲歡欣喜起來,李老夫人仔細想了想,看著古雲歡,笑著說道:“這事,讓我再想一想,不用忙著應承下來,回法跟你婆婆說,我這幾天病得重,過幾天再給她個回話兒,這事,可別張揚了出去!”

古雲歡連連點著頭,“老祖宗放心,我心裏有數呢。”

李老夫人笑著點了點頭,古雲歡又陪著說了幾句閒話.見李老夫人滿臉倦意,就告退出來,又去見了周夫人,陪著說了幾句話,就和鄭季雨回去了。

李老夫人放鬆著靠在靠枕上,臉上露出笑容來,看著李小暖輕聲說道:“鄭家那位當家夫人,倒是個精明有眼力的,幾個媳婦都挑得好,鄭四少爺你也見過,人品才學也都算過得去,這事,先拖她些日子,咱們再挑挑。”

李小暖笑著點頭答應著,竹葉煎了藥端過來,李小暖侍候李老夫人吃了藥,李老夫人疲憊著睡著了。

李小暖輕手輕腳的放下簾幔,吩咐竹青小心看著,回到了東邊廂房。

李小暖半躺在廂房里間窗下的榻上,接過玉扣遞過來的茶,捧在手裏,有些出神的看著窗外。

金栗掀簾進來,曲膝低聲稟報道:“姑娘,蘭初姐姐想見你,現在外頭候著呢,來了好幾趟了。”

李小暖恍過神來,點了點頭吩咐道:“帶她進來。”

片刻功夫,蘭初跟著金栗進丫廂房,李小暖揮了揮手,金栗會意,轉身出去,在外間候著聽傳喚去了。

蘭初曲了曲膝,見了禮,仔細看著瘦了整整一圈的李小暖,眼淚滴落下來,哽咽著低聲說道:“姑娘,怎麼會這樣?!”

李小暖默然看著傷感憤懣的蘭初,輕輕歎了口氣,示意她坐到榻沿上,低聲安慰道:“別哭了,也不是什麼大事,若不是老祖宗病了,都算不得什麼事。”

“始娘,少爺怎麼突然就結了這麼門親事?還是御賜!平日裏,看著少爺對姑娘那樣好,姑娘說什麼他就聽什麼的,怎麼突然就變成了這樣?!”

蘭初眼淚又流了下來,李小暖面容懶懶的往後靠到靠枕上,從榻幾上取了銀匣子過來,打開掂了只杏脯放到嘴裏慢慢咬著,看著蘭初,半晌沒有說話,蘭初止了眼淚,看著李小暖,擔憂的問道:“姑娘往後可怎麼辦?老祖宗有什麼打算,有什麼章程沒有?”

李小暖點了點頭,聲音平緩卻低落的說道:“能有什麼章程,不過就是嫁人,不嫁這個就嫁那個,也沒什麼大分別不是。”

蘭初呆了呆,看著李小暖,眉頭擰了起來,“姑娘,我就覺得少爺這門親事,來得太突然,有些個蹊蹺。”

李小暖抬頭看著蘭初,直起身子,輕輕笑了起來,輕輕拍了拍手,感歎著說道:“果然是我的丫頭,也不枉我平時看重你,果然看得明白!蹊蹺是有,可壞處卻是半分也沒有,古蕭那樣的,找個嚴承相這樣的丈人,只有好處。”

“那姑娘呢?姑娘可就只有壞處!”

蘭初生氣的說道,李小暖歪著頭看著她,半晌才苦笑著說道:“也沒什麼大壞處,要壞,也不壞在這上頭。”

李小暖頓住話頭,仿佛不願意往這上面多說,不動聲色的轉了話題,“不過就是嫁人,再找一家就是了,京城這麼多青年才俊,咱們再挑個好的嫁了就是。”

蘭初哭笑不得的看著李小暖,“聽姑娘這意思,滿京城的青年才俊,都由著咱們挑一樣!姑娘又不是嚴……”

蘭初咽回了後面的話,李小暖看著她,笑著接道:“又不是嚴家大小姐,哪能由著咱們挑,是不是?”

蘭初從喉嚨裏哼嘰了一聲,李小暖歎了口氣,微微有些出神的轉頭看著窗外.蘭初看著仿佛有些傷感的李小暖,後悔起來,急忙勸解道:“姑娘這樣的人品,這滿京城的青年才俊,可不就是由著咱們挑的!姑娘是個有福運的,必定嫁得比少爺好的多得多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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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提親

李小暖仿佛沒有聽到蘭初的話,看著窗外出了半天神,才轉頭看著蘭初,聲音低低的.空洞疏離的說道:

“蘭初,我很害怕,從那年大姐姐跟我說過那話,這些年,我就沒打算過離開古家,從來沒想過離開古家是個什麼樣子!也從來沒打算過嫁給別人!這京城裏的人家,我一無所知,就算知道自己想找個什麼樣的人,什麼樣的人家,可也沒法子知道誰是這樣的人,哪家是這樣的人家!”

李小暖聲音裏顫抖著透出絲絲不穩來,蘭初有些怔神的看著李小暖,急忙勸解道:

“姑娘別急,姑娘還小,還來得及,都來得及,咱們外頭有鋪子,人來人往的,打聽事最便宜不過,讓冬末姐姐和朝雲姐姐細細打聽著,不管哪家,必定都能打聽得清楚.”

“來不及了.”

李小暖歎著氣,聲音低落的說道.

“蘭初,我得在這一兩個月裏頭,定下親事,然後嫁過去,越快越好.”

蘭初愕然看著李小暖.

“姑娘?是為了少爺……”

“不是為了這個,老祖宗身子不好,病的重.”

李小暖簡短的說道,蘭初眨著眼睛,片刻間,就恍然明白過來,也急了起來.

“姑娘,這可怎麼好?這一時半會的,到哪兒找合適的人家去?這幾年,姑娘連人都不見的,只怕知道古家還有位表小姐的人家都不多!這到哪里說親去?老祖宗又病得這樣重,若是胡亂嫁了……姑娘可不能胡亂嫁了!這是一輩子的事!”

李小暖忙直起身子,拍了拍蘭初的手安慰道:

“你也別急,也不是沒人知道,你放心,最壞也壞不到哪里去,你放心.”

蘭初擔憂焦慮異常的看著李小暖,李小暖看著她,想了想,笑著低聲說道:

“你放心,已經有人上門提親了,門第人品都不算差,老祖宗拖著呢!有這個保著底,且放心就是.”

蘭初眼睛亮了起來,眯著眼睛仔細想了想,笑了起來,連連點著頭.

“姑娘說門第人品都不差,那就必定差不了!若是這樣,姑娘還是趕著老祖宗在,趕緊嫁出去的好,這陪嫁的東西,陪房,趁著老祖宗在都還能仔細挑一挑……姑娘,我是一定要跟著姑娘過去的,姑娘可別忘了!”

蘭初重重的說道,李小暖笑著點了點頭,蘭初心情輕鬆下來,陪著李小暖說了幾句閒話,就告退出去了.

第二天一早,周夫人請了安剛回去,古蕭就陪著隨雲先生到了古府,引著隨雲先生進了明遠堂.

李小暖和竹青等人侍候著李老夫人換了衣服,李小暖避到了暖閣裏,竹青和孫嬤嬤侍候著李老夫人出去,半躺半坐在東廂榻上,古蕭引著隨雲先生進了東廂,李老夫人勉強直起身子,笑著賠禮道:

“還請先生見諒,老婆子這身子骨實在不爭氣.”

隨雲先生往前趨行幾步,長揖見著禮.

“小侄是來看望老夫人的,倒勞老夫人費神,實在是罪過,老夫人萬萬不要客氣.”

說著,轉頭吩咐著古蕭:

“快扶老祖宗躺下!”

古蕭急忙上前,竹青和孫嬤嬤一左一右,扶著李老夫人,在背後墊了幾個墊子,侍候著她舒服著半躺在榻上,李老夫人微笑著,讓隨雲先生坐下,小丫頭奉了茶上來,古蕭接過,捧給了先生.

隨雲先生接過茶,轉頭看著古蕭,微笑著說道:

“我和你祖母說說話,你先下去歇著吧.”

李老夫人眼裏閃過絲驚訝和不安,臉上神色不變,笑著示意著古蕭,古蕭長揖告了退,隨雲先生看著他出了門,輕輕放下杯子,身子微微前傾著,看著李老夫人,恭敬的說道:

“老夫人,小侄就這麼開門見山的說了,這次來,是來替犬子求親的.”

李老夫人微微怔了下,眼裏閃過絲驚喜,忙笑著問道:

“就是幕賢麼?”

“是”

隨雲先生笑著應道.

“老祖宗見過一回,雖說沒什麼大出息,可也是個實在孩子,往後必能一心一意待著小暖姑娘.”

隨雲先生頓了頓,笑盈盈的接著說道:

“不瞞老夫人說,我在大師那裏見過小暖幾面,打心眼裏喜愛這孩子,若能歸於家中,必不讓她受了半分委屈去.”

李老夫人眉眼裏全是笑意,連連點著頭,笑盈盈的說道:

“幕賢那樣的家世人品,我家小暖是高攀了,這事.”

李老夫人頓了頓,看著隨雲先生,誠懇的說道:

“老婆子得問問小暖才好,先生也知道,我這丫頭與別人不同,是個極有見識,也拿得主意的,若她願意,老婆子自然也是千肯萬肯,若她不肯,老婆子也不願意委屈她半分去,還請先生見諒!”

隨雲先生連連點著頭,笑容滿面的答應著.

“那是自然,小侄靜盼佳音.”

李老夫人笑容滿面的點著頭,隨雲先生略說了幾句話,就告辭回去了.

竹青和孫嬤嬤侍候著李老夫人去了外面的大衣服,李老夫人滿眼笑意的看著從暖閣裏轉出來的李小暖,帶著滿臉欣喜問道:

“你都聽見到了.”

李小暖點了點頭,接過小丫頭捧過的參湯,李老夫人寬了外面的衣服,接過參湯勉強喝了,摒退了竹青等人,看著李小暖問道:

“你看呢?”

李小暖笑著點了點頭.

“唐家是世宦大族,隨雲先生是汝南王世子的授業恩師,又和大師交好,再說,那唐幕賢又是幼子.”

李小暖聲音低了下來,李老夫人長長的吐了氣,輕鬆的笑了起來.

“我也是這麼想的,這唐家,樹大根深,隨雲先生交遊廣闊,與汝南王府和景王府交情都是極好,又和大師是多年的知交好友,往後,就是景王即了位,也不至於為了個女人,和這樣的人家交惡,那景王,可是個極明白的人”

“嗯”

李小暖低聲應承著,李老夫人笑意盈盈看著她,低聲問道:“你不想讓那唐幕賢入仕?”

李小暖嘟著嘴,點了點頭,李老夫人看著她笑了起來,“你呀,也別太強求,若他一心一意要為官做宰的,且讓他去,這男人,都有那麼點建功立業的小心思,這一點上頭,倒還不如咱們女人想得明白,這事,你手裏心裏都要放開著些。”

李小暖笑著點頭答應著,“老祖宗放心,他想做什麼,只隨他去做就要。”

“嗯。”

李老夫人長長的舒了口氣,眉眼間全是喜氣,聲音輕快的說道:“這親事,沒想到竟順暢至此!丫頭,既然已經議定了這門好親,咱們就不必再大張旗鼓,如今,倒還是悄悄著些更好,就是得趕緊著,明天一早我就請隨雲先生過府,尋媒人,換唐帖,下小定,然後就擇了吉日!打發你出嫁!咱們手腳要快,等他們回到京城時,只怕你嫁也嫁好了。”

李小暖凝神想了想,笑著低聲說道:“老祖宗,這媒人,不如就請汝南王爺來做的好。”

李老夫人高高的挑著眉梢,輕輕拍著手笑了起來,“這真正是個好主意,沒有比他更合適的了。”

李小暖笑得眼睛眯成了一線。

景王府正院,孟夫人端坐在榻上,垂著眼簾,慢慢喝著杯茶,聽陪房吳嬤嬤低低的稟報著:“……今天早上去福音寺批的八字,聽說八字和合,好得不能再好了,唐家,隨雲先生親自登門請了汝南王爺,這會兒已經從古家說親回來了,聽說明天就要下小定禮了。”

孟夫人緩緩放下手裏的杯子,望著窗外已經嫩綠一片的淩霄花架,心裏七上八下的起伏著,一時無法安定。

明天下了小定,這親事就算議定了,這事,也算是穩妥著過去了,他就是再放到心上,再怎麼掂記著,又能怎樣?嫁也嫁了。

女人長成那樣,真是禍水!

孟夫人輕輕咬著嘴唇,心裏還是無法安定下來,他若是知道她沒去古家,沒去給他傳那讓人噁心的話……

他走時,那老太婆在福音寺,總不能就為了一向話,讓她巴巴的跑那麼遠去寺裏吧?!她回來了,可隔天就議了親,她哪里來得及去傳話?!

這也怪不得她!

孟夫人安慰著自己,這事也怪不得她,她這話傳不傳得到,也沒什麼分別,她也說了要給他抬進來的話,是他不讓她管的,這也怪不得她。

他要她七天寫一封平安信過去,今天正好是第七天這事要不要提一提?總不能不提,可是……這小定,還沒下。

今天她也乏了!這信,不如明天再寫,明天再送也不晚,也不在乎這一天兩天的,這信到他手裏,要幾天?一天?兩天?還是明天再寫吧,今天她乏透了……

王府別院裏,千月擰著眉頭.將手裏的小紙條仔細的綁在鴿子腿上,捧著鴿子扔上了天空,鴿子撲騰著翅膀,盤旋了幾圈,往南邊疾飛而去。

千月仰著頭,看著消失在暮色中的鴿子,低頭想了想,到底不放心,轉身進了屋子,又寫了兩張紙條,綁好了,又放了兩隻信鴿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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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意外

第二天上午,汝南王坐車過來,為唐古兩家換了庚帖,主持了小定禮,李老夫人的精神仿佛一下子好了很多,乾脆連婚期也一併商量的差不多了,這婚期,初定了五月十二的好日子,李小暖拿著唐慕賢的庚帖,長長的舒了口氣,心裏漸漸安定了下來,這婚事,也算是定了,只讓人仔細打聽打聽這唐慕賢和唐家的件件種種,嫁進去前,心裏有點底也就是了。

汝南王辭了李老夫人,悵然傷感的上了車,回到王府,拖著腳步進了外書房,歪在臨窗的羅漢榻上,鬱鬱的喝起們就來,隨雲這個麼兒子,今年也不過十七八歲,這眼看著就要成親了,也就是明年,就抱上孫子了,小恪今年都二十一了,二十一了!

汝南王煩躁的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等這混小子回來,無論如何也要押著他成親!

汝南王悶悶的喝了大半壺酒,煩躁、傷感和酒意一起湧上來,醉意闌珊的歪倒在榻上,有些迷迷糊糊起來,小廝輕手輕腳的上前收拾了酒壺酒杯,伺候他躺好,給他蓋了條織錦緞桑蠶絲被,退到門口垂手侍立著。

迷迷糊糊中,汝南王被人連推帶搡的搖醒過來,睜開眼睛,正要大發脾氣,入眼的確是渾身泥汙、滿臉焦急和憔悴的兒子。

汝南王“呼”的一聲坐了起來,眼神淩厲異常的盯著程恪,厲聲問道:“小景出事了?”

“沒!”程恪呆了下,立即答道,“他好好地,好得不能再好!”

汝南王一口氣松下來,抬手抹著額角滲出的冷汗,“那就好......只要景王好好兒的,就......這是出了什麼事了?你看看你,老子教了你這麼多年,什麼叫不動如山?出了什麼事了?說!”

程恪狠狠的剜了汝南王一樣,張了張嘴,卻伸手端起榻幾上的杯子,一口飲盡了杯子裏的涼茶,轉頭吩咐著門口的小廝,“倒茶!”

汝南王看著兒子乾裂的嘴唇,心痛的擰起了眉頭,“什麼事能繼承這個樣子?沒下過馬?”

“嗯。”

程恪一杯接一杯的喝著茶,胡亂點了點頭,一口氣喝了七八杯,才放下杯子,陰著臉,悶聲悶氣的說道:“京東西路下著大雨,不好走。”

“到底出了什麼事了?”

汝南王擰著眉頭,看著狼狽不堪的兒子,心一點點沉了下去,能讓他這個兒子急成這樣,必是出了極大的事。

程恪垂著頭呆了片刻,猛地抬頭看著汝南王說道:“你給古家做媒人去了?”

汝南王被程恪問的莫名其妙,“老子問你出了什麼事?!你扯什麼做媒?!”

“小定下了沒有?”

程恪抬頭盯著汝南王說道,汝南王微微眯起眼睛,盯著程恪,點了點頭,“下了,連婚期也定了,五月十二!”

“我要娶李小暖!”

程恪直直的說道,汝南王怔怔的眨了眨眼睛,下意識地晃了晃腦袋,仿佛要讓自己更清醒些,伸手摸了摸程恪的額頭,試探著問道:“你剛才......說什麼?”

“我要娶李小暖,古家的表小姐,李小暖,讓唐小三把庚帖還回來,小定拿回去!”

程恪咬牙切齒、一字一句的說道,汝南王“呼”的站了起來,又猛地坐了下來,點著程恪,臉色紅漲著,憋了半晌,才說出話來,“你個混賬東西!你......你......”

汝南王口吃般,一時不知道說什麼才好,程恪抬頭看著父親,孤注一擲般說道:“我見過李小暖,就看中她了,要娶就娶她,要不,我就終身不娶!任誰也不娶!”

汝南王額頭青筋高高的暴了出來,跳下榻,從旁邊書桌上順手摸了只硯臺,抬起手就要衝著程恪砸過去,抬到一半,瞄見是硯臺,順手扔到一邊,從桌子上撿了本書,沖著程恪狠狠的砸了過去,“你這個混賬東西!”

程恪抱著頭躲閃著,汝南王一連砸了十來本書,才順過口氣來,站在書桌前,喘著粗氣,點著程恪,“你竟......私相授受......”

“我沒有!不是!”

程恪打斷了汝南王的話,急急的解釋道:“我見過李小暖,她沒看到我,是我在古家書樓上,從園子裏看到她的,她比千月好看,我就娶她!”

汝南王眯起了眼睛,盯著程恪,陰陰的說道:“從古家書樓?哪個書樓?上裏鎮的?”

程恪一下子呆住了,抬頭看著父親,咬著牙點了點頭,“是!”

“你這個混賬東西!”

汝南王又暴跳起來,回身在桌子上來回找著,書都砸光了,乾脆從筆海裏抓了把狼毫又砸了過去。

“你這個混賬!騙了老子!”

程恪一聲不吭,只抱著頭繼續躲閃著,汝南王砸完了筆海裏的筆,氣呼呼的坐到了榻上,點著程恪,

“好!老子就隨了你的意!給你抬回來,納妾納色!只要你娶了妻,老子就給你抬回來!”

“我要娶她!不是納!”

程恪擰著脖子,看著汝南王重重的說道,汝南王盯著程恪,眼睛漸漸眯了起來,程恪看著父親,急急的解釋道:“那李小暖,是唯心大師,大師的弟子!不能納,得娶!”

汝南王哂笑著看著程恪,“又想騙老子?大師的弟子?大師要是收了弟子,老子會不知道......”

汝南王猛然頓住了後面的話,盯著程恪,一時呆怔住了,大師沒有弟子,可這兩年多了個小友!那個小姑娘!汝南王眼睛微微眯著,看著程恪說道:“你怎麼知道她是大師的弟子,仔細說說。”

“我和小景一起看到的,就讓人打聽了。”

程恪頓了頓,小心地看著父親,見汝南王只陰沉著臉盯著他,微微舒了口氣,小心的接著說道:“聽說她小時候,大病過一場,就是天禧二十六年春天的時候,都暈死過去兩三天了,她奶娘抱著她到福音寺,正碰上大師出關,大師出關那一刻,她竟睜眼醒了,空秀方丈說,大師叫了她過去,守著她直念了一天的心經,她的病突然就好了。”

汝南王眉頭漸漸擰了起來,程恪小心的看著父親,接著說道:“她進京後,聽說也經常去大師那裏,不是弟子是什麼?!”

程恪聲音飄忽著低了下來,汝南王緊緊擰著眉頭,站起來,背著手站在窗前,發起怔來,天禧二十六年春天,古志恒死了,秦鳳路傳出的瘟疫席捲了幾十路地方,那年春天,死了很多人。

就是那年春天,大師突然說,天道亂了,亂得他心驚,亂得他看不清楚,這場亂,直亂到天禧三十一年......天禧三十二年,古家進了京,那個李小暖進了京城......

汝南王轉過頭,盯著程恪,低聲問道:“這事,景王也知道?”

“嗯。”

程恪點了點頭,緊張的看著父親,正要說話,汝南王抬手止住了他,接著問道:“你是什麼時候見到她的?”

程恪呆了呆,垂下頭,半晌,才低聲說道:“天禧三十一年。”

“楊遠峰去兩浙路,是你和景王的手腳?”

“恩”

程恪垂著頭,低低的“嗯”了一聲,汝南王長長的舒了口氣,眯著眼睛看著程恪,痛快的點了點頭,“好!老子給你娶!”

程恪猛的抬起頭,滿臉愕然的看著汝南王,一時不敢置信,殺了半晌,才滿臉狂喜的盯著汝南王問道:“你真肯給我娶?沒騙我?”

“沒出息的混賬東西!”

汝南王手指重重的戳著程恪的額頭,恨恨的罵道,程恪狂喜著,在屋裏連轉了幾個圈,就要奔出去,汝南王急忙上前,一把拉回了他,“你幹什麼去?”

“我去找唐小三要庚帖!”

程恪急急的叫著,汝南王看著歡喜的發暈的兒子,越想越氣,這期也不打一處來•,抬手重重的敲著程恪的額頭罵道:“混賬!老子剛做了媒,你就......早幹什麼去了?這事,你讓老子怎麼跟隨雲老頭交待?剛做了媒人,眨眼工夫就去壞人姻緣!老子怎麼生出你這種混賬東西!”

程恪眉開眼笑著,只不停地長揖催促著:“父親回來再教訓我也來得及,得趕緊退親去,趕緊提親去,要不,父親乾脆請先生做這個媒人算了......”

汝南王重重的“哼”了一聲,背著手在屋裏轉了兩圈,看著程恪說道:“這事,得古家、得老夫人點了頭,才好找隨雲說話,急也急不得,你趕緊下去沐浴洗漱,換換衣服,你看看你這樣子!老子這就去古家,老著臉皮找老夫人商量這事去!混賬東西,老子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汝南王的手指頭又戳到了程恪頭上,程恪連連點頭答應著,汝南王頓了頓,接著說道:“你回來,可找了什麼因由?”

“嗯,小景讓我到戶部催催水利河工的銀子去。”

程恪忙解釋道,汝南王點了點頭,“換了衣服趕緊去驛館吧,今晚別再回來了,明天一早見過皇上再回來,別讓人拿了把柄去!”

程恪連連點著頭,“父親放心!”

邊說著,邊轉頭一迭聲的吩咐著小廝,“快給王爺備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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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拒

幾個小廝上前,侍候著汝南王換了件深紫緙絲長衫,穿了斗篷,汝南王大步出了外書房,上車去了古家。

程恪興奮異常的在院子裏連轉了幾個圈子,吩咐南海去跟王妃通傳一聲,急急的奔回清澗院。匆匆沐浴洗漱,換了身乾淨衣服,大步流星的出來,帶著人往驛站兜了個熱熱鬧鬧的圈子,留下長隨、僕從喧鬧著四下張羅收拾著正院,自己卻帶著幾個貼身小廝,上了車,往古府方向疾馳而去。

濃濃的暮色中,汝南王在古府門前下了車,腳步頓了頓,跟著急急迎出來的大管家亭伯,一路往明遠堂走去。

李老夫人已經扶著竹青迎出了正屋,汝南王忙上前幾步,滿臉笑容的虛扶著說道:

“又來打擾老夫人,實在是冒昧的很,外頭風涼,老夫人身子不好,我扶您進去吧。”

汝南王邊說著,邊殷勤的上前,微微躬著身子,執晚輩禮,小心的虛扶著李老夫人的手臂。

“王爺客氣了。”

李老夫人眼底閃過絲意外,讓著汝南王進了花廳。

汝南王執意讓著李老夫人坐到上手榻上,自己陪坐在榻前的椅子上,接過小丫頭奉上的茶,喝了兩口,放下杯子,看著李老夫人,含笑說道:

“老夫人,我這趟來,是想和老夫人商量件事。”

汝南王頓住了話頭,身子往後靠了靠,端起杯子,又喝了口茶,李老夫人轉頭示意著孫嬤嬤,孫嬤嬤會意,帶著眾丫頭婆子,小心的退了出去。

汝南王放下杯子,臉上浮著濃濃的尷尬,聲音裏透著為難說道:

“這事,還得請老夫人周全。”

“王爺有什麼事,儘管吩咐。”

李老夫人上身微微前傾,熱情而客氣的說道,汝南王更加為難起來,輕輕咳了幾聲,

“咳,老夫人,唉,我養了個混賬兒子,你也知道,這幾年,生出多少事來!為了他這親事,一家子上上下下,連貴妃都跟著操碎了心!偏這個混賬東西又是個倔種!拖到今年,都二十一了,這事,我一想起來,就急的睡不著覺,唉!”

汝南王長長的歎著氣,李老夫人眉頭微微皺了起來,仔細聽著汝南王的話,汝南王連歎了幾口氣,才接著說道:

“今天下午,這混賬奉了景王的差遣,回來催辦戶部銀子的事,聽說令侄孫女和唐三公子結親這事,竟說!唉!”

汝南王尷尬而惱怒的頓住話頭,重重的歎了口氣,看著李老夫人,為難的說道:

“這混賬竟說想要娶這位侄小姐,唉!你說,這讓人……唉!若不是他這親事艱難至此,我斷不敢上門和老夫人來說這個話。”

李老夫人滿臉驚愕的看著汝南王,一時竟有些緩不過神來,汝南王盯著李老夫人,接著說道:

“唐家那頭,自然是我去和隨雲先生解說緣由,還望老夫人成全,解了這壓在程家上上下下的心腹大事。”

汝南王誠懇的說道,李老夫人恍過神來,看著汝南王,仿佛有些明悟的問道:

“王爺也是剛聽世子說起麼?”

汝南王垂著眼皮,點了點頭,李老夫人看著汝南王,沉默了片刻,沉聲說道:

“王爺,我這小孫女,自小就是個極通透有見識的,這事,老婆子也不敢替她作主。”

汝南王微微怔了怔,笑著說道:

“還清老夫人周旋一二。”

李老夫人緩緩點了點頭,微微直起上身說道:

“王爺?”

“我就等上一等。”

汝南王笑著說道,李老夫人笑著點了點頭,揚聲叫了孫嬤嬤和竹青等人進來吩咐竹葉等人在花廳侍候著,扶著孫嬤嬤和竹青進了正屋。

不大會兒,李老夫人扶著竹青進來,汝南王忙放下杯子,滿臉笑容的看著李老夫人,李老夫人吃力的在榻上坐下,看著汝南王,陪著滿臉笑容,為難的說道:

“實在對不住王爺,我那小孫女說,既下了定,她就是唐家的人,斷沒有另許他人之理。”

汝南王滿臉意外的看著李老夫人,一時竟說不出話來,李老夫人苦笑著看著汝南王,低聲說道:

“是我這小孫女沒有福氣,還請王爺見諒。”

汝南王眼底閃過絲尷尬,忙笑著說道:

“無妨無妨,這個,那,就告退了。”

汝南王起身,拱手告辭出來,在古府大門裏上了車,臉色陰沉下來,車子走了幾步,突然頓住了,沒等汝南王呵問出聲,車簾掀起,程恪跳了進來,滿臉笑容的看著汝南王問道:

“好了?現在去講堂巷退親去?”

汝南王臉色陰沉著,冷哼了一身沒有答話,程恪笑容凝在了臉上,看著臉色陰得能滴出水的父親,遲疑著問道:

“老夫人說什麼不好聽的話了?提什麼要求了?”

“人家姑娘不肯嫁給你!”

汝南王盯著程恪,重重的說道,程恪睜大了眼睛,呆怔了片刻,才反應過來,

“不嫁?為什麼?”

汝南王陰著臉往後靠了靠,垂著眼皮說道:

“她既不願意,這親事就算了!咱們程家,斷沒有強奪人妻的理兒,你就死了這份心吧,明天我就給你挑戶好人家,你若要個絕色的,這也不難!”

程恪臉色鐵青,緊緊抿著嘴,捏著拳頭呆坐了片刻,突然掀起車簾,跳下車,汝南王一把沒抓住,急忙跟著跳下車,一把拖住程恪,厲聲問道:

“你做什麼去?”

程恪額頭青筋突起著,轉過頭,鐵青著臉看著父親說道:

“你放心。”

說著,一把掙脫,飛身縱起,往古府方向奔去,遠山等幾個小廝也急急的跟著奔了出去,汝南王惱怒的跺了跺腳,在車下呆站了半晌歎了口氣,唉大師說過,隨緣隨他,隨他隨他!

汝南王無奈的上了車,回府去了。

程恪熟門熟路的奔到古府園子後的巷子裏,縱身躍起,進了園子,往明遠堂方向奔去,遠山等幾個小廝焦急萬分,卻不得不緊緊跟著,硬著頭皮闖進了明遠堂。

程恪在明遠堂園子角門外頓住腳步,遠山急急的拉住他,洛川低聲問道:

“爺要做什麼?咱們得有個章程。”

程恪垂著頭呆了片刻,冷冷的吩咐道:

“把她帶走,爺要跟她好好說說這事!”

遠山等幾個小廝面面相覷著,肩膀聳拉了下來,看著青白著臉的程恪,誰也不敢出言相勸,洛川苦著臉,低聲說道:

“那咱略等等?等人睡了,再動手?這人來人往的,若是鬧出動靜來,倒帶不走。”

程恪想了想,點了點頭,盤膝坐了下來,閉著眼睛調整起氣息來,遠山等四個小廝滿臉苦惱、警惕的站在四周警戒著。

過了大半個時辰,明遠堂安靜了下來,洛川探了動靜回來,低聲稟報道:

“爺,老夫人歇下了,李姑娘剛剛回去東邊廂房。”

程恪冷著臉點了點頭,奔著角門直沖進去。

幾個小廝急忙跟著,洛川急步走到前面引著,一路上小心的避著還在忙碌著的粗使丫頭婆子,往東邊廂房後奔去。

到了廂房後頭窗戶下,幾位小廝略遠些頓住腳步,程恪貼到窗前,捅開棉紙,往裏探望著。

屋裏,只有兩個小丫頭正在收拾著燈燭坐墊茶水果脯,李小暖並不在屋裏,程恪怔了怔,擰眉正要離開,玉扣抱著幾塊大棉帕子從裏面出來,放到榻上,李小暖散著濕漉漉的頭髮,穿著身淡紫色素緞衣褲,光著腳,拖著雙鞋,從裏面淨房轉了出來,笑盈盈的舒展著腰背做到了榻上,玉扣取了塊棉帕子,仔細的給她絞起頭髮來。

程恪呆呆的盯著李小暖,仿佛轉眼間,她已經出落得如此光亮奪目。

程恪看著玉扣細細的給李小暖絞幹了頭髮,用梳子通了,松松的綰了上去,往後退了半步,抬頭示意著洛川,洛川滿臉苦惱的上前,從懷裏取了迷香出來,用火鐮點了點,輕輕用手揮著,讓煙從窗戶的孔洞裏飄進去。

程恪不耐煩的等在外面,過了一刻鐘的樣子,洛川往裏探頭看了看,拿著迷香往後退了幾步,示意著程恪,程恪垂著眼簾呆站了片刻,上前掀起窗戶,縱身躍了進去。

屋子裏,李小暖迷迷糊糊的歪在榻上,正用手揉著眉頭,仿佛在困惑著什麼事,程恪躍進屋,站在榻前,低頭看著李小暖,伸手解下斗篷裹在她身上,低低的說道:

“別怕,是我!”

李小暖打了個寒噤,張嘴就要尖叫出來,程恪慌忙上前捂住李小暖的嘴,低頭看著李小暖滿眼的驚恐,咬了咬牙,乾脆抬手打暈了她。

程恪小心的裹好李小暖,抱著她正要躍出去,想了想,在身上摸了摸,取下腰間的蟠龍玉佩,輕輕放到了塌幾最顯眼處,彎腰抱起李小暖,縱身躍了出去。

洛川在前頭引著,幾個小廝在程恪身邊散開,邊四下警惕著,邊急匆匆往園子角門出奔去。

程恪抱著李小暖上了車,急急的吩咐著:

“去別院,快。”

洛川跳到車前,抖動韁繩,駕著車子往王府別院方向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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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好好談談

程恪低頭看著柔順乖巧的外在自己懷裏的李小暖,抬起一隻手,生疏而僵硬地將她散亂著頭髮往裏攏了攏,微微閉了閉眼睛,只覺得神思恍惚,一時不知道是在夢裏還是在夢外。

車子仿佛眨眼間就停了下來,遠山青青敲了敲車廂,低聲稟報道:

“爺,到了。”

“恩。”


程恪低低的應了一聲,遠山掀起簾子,程恪抱著李小暖跳下車子,繞過影壁,大步往歸賢堂走去。

遠山等幾個小廝急忙跟著,在歸賢堂門口站住,南海和洛川在門口垂手侍立著聽傳喚,遠山和昆河落後十幾步,攔下千月和眾小廝,遠山和簽約低低的說了幾句,簽約苦笑著,叫了在場的所有小廝過來,下了嚴厲的禁言令,遠山等他吩咐完了,才從容的安排著炭盆、茶水、點心等等物事。

程恪小心地將李小暖放到榻上,笨手笨腳給她理了理衣服頭髮,側著身子坐到榻沿上,看著李小暖,發起呆來,半晌,才恍過神來,伸手摸了摸李小暖略有些涼意的手,站起來,走到門**了洛川和南海過來吩咐道:

“多少幾個炭盆過來,還有。”

程恪轉頭看著洛川吩咐道:

“給姑娘倒杯水。”

洛川和南海躬身答應著,轉身出去,南海也不敢讓別人進屋,自己分了兩三趟,送了兩三個炭盆進來,垂著頭,看著自己的鞋尖,小心翼翼的放到了屋子四角。

洛川腿帶倒座間,從暖窠裏倒出杯溫水,晾涼了,從懷裏摸了只荷包出來,倒了只極小的藥丸到了水杯裏,輕輕搖著花開了,拖著涼水進了正屋,低垂著頭,也不敢往榻上看,只盯著腳下的青磚地面,尋著程恪的腳,將託盤舉了上去。

程恪取過託盤上的杯子,揮手斥退了洛川,將杯子放到榻旁的高幾上,伸手扶起李小暖,一隻手摟著她,另一隻手取過杯子,將水緩緩的灌進了李小暖嘴裏。

杯子來回搖晃著,水一半進了李小暖嘴裏,一半順著脖子流進了衣服裏。
李小暖打了個寒噤,一下子驚醒過來。

程恪忙放下杯子,低頭看著李小暖,有些緊張的安慰著:

“別怕,是我,沒事,沒事了。”

李小暖猛的坐了起來,下意識往後挪了挪,警惕地盯著程恪,兩隻手摸索著抓著斗篷,裹緊著斗篷,又往後挪了挪。

他喵個貓的!果然是這個混賬紈絝!李小暖只覺得心頭火一下子騰了上來,還有完沒完了?!

程恪微微有些尷尬的看著李小暖,李小暖緊緊裹著斗篷,盯著程恪狠狠的瞪了兩眼,轉頭打量著四周,程恪微微咳了幾聲,正要說話,李小暖轉頭看著他,聲音平淡的吩咐道:

“送我回去!”

程恪呆了呆,上身往前探著,李小暖滿眼戒備的盯著他,這是個混賬,要小心、小心、一定要小心!李小暖身子微微往後仰了些,緊緊抓著斗篷,又往後挪了挪,後背緊緊靠到了牆壁上,滿臉冷漠的盯著程恪,又重複了一遍,

“送我回去!”

“你!”

程恪微微有些惱怒的挑起了眉梢,

“我的話還沒說呢,送什麼送!”

“世子有什麼話,找老夫人說也行,找我夫君唐氏慕賢說也行,只你和我,說不上話!”

李小暖滿臉的拒人千里,微微眯著眼睛看著程恪,冷冷的說道:

“世子好歹也是讀過書的人,竟做出這種掠人妻女的無恥勾當!”

程恪額頭青筋暴了起來,抬手點著李小暖,狠狠地說道:

“你的夫君,是我!”

李小暖被他一句話頂得一口惡氣湧了上來,惱怒的挑著眉梢,滿眼鄙夷的斜睇著程恪,臉上露出濃濃的譏笑來,程恪臉上漲的通紅,上身往前探著,幾乎貼到了李小暖臉上,重重鄂說道:

“我和你,有婚約在先!”

李小暖頭背往後緊貼在牆壁上,已經避無可避,盡力縮著身子,努力遠離著程恪,聽了程恪的話,撇著嘴嗤笑起來,程恪咬著牙,接著說道:

“是你說要我三媒六聘娶你過門!”

李小暖惱怒異常,

“胡說!我什麼時候說過這話?”

“天禧三十二年,上古鎮古家後園裏!”

程恪臉上帶出絲小得意來,李小暖呆了呆,立即斷然否認道:

“我沒說過!”

“你說過!”

“沒說過!”

“說過!”

“你沒答應!”

李小暖突然轉了話意,程恪硬生生轉著到嘴的話,

“答應......”

“你沒答應,自然不算數!”

李小暖不等程恪答話,斷然下了結論,緊接著命令道:

“送我回去!”

程恪額頭青筋跳動著,鼻子呼出的熱氣幾乎噴到了李小暖臉上,李小暖躲無可躲,被他臉上、身上的濃濃熱氣噴得惱怒萬分,心裏騰起的那股惡氣湧上來,只覺得火冒三丈,猛然抬腳踢在了程恪胸前,用力蹬了出去,程恪猝不及防,身子斜歪著往後倒去,兩隻手劃拉著,想拉住什麼東西,卻帶著榻幾和榻幾上的花瓶、杯盞,一起稀裏嘩啦的摔在了地上。

洛川和南海被屋子裏的動靜嚇了一跳,抬頭相互看了看,對著歎了口氣,眼觀鼻,鼻觀心的垂手侍立著,唉,指定是世子爺又被踢了。

程恪惱怒異常的爬起來,站在榻前,手指微微有些顫抖的點著李小暖,狠狠的說道:

“你!好!爺今天......先放過你,這帳,咱們往後慢慢算!你聽著!臭丫頭,你我這婚約,爺!我......非娶你不可!”

李小暖眯著眼睛,盯著程恪,慢慢平緩著氣息,冷靜,要冷靜,跑肯定是跑不回去的,得想想法子,要不,好好跟他講講道理?

李小暖半垂著眼簾,沉默了片刻,抬起頭,眼神和緩平靜的看著程恪,聲音也和緩下來,

“你坐,咱們好好說說話,好不好?”

程恪滿眼意外的怔了怔,順從的坐到了榻沿上,李小暖歪著頭看著他,臉上露出絲笑意來,仿佛聊天般說道:

“程恪,哪,你聽我說,你說你要娶我,王爺也上門提過這是,王府這麼瞧得起我,我也挺感激,不過呢......”

李小暖看這張嘴正要說話的程恪,忙制止道:

“你先聽我說!”

程恪咽回了到嘴的話,點了點頭,李小暖心思飛快的轉著,微微帶著絲笑意,接著說道:

“你想想,你怎麼會想起來娶我?不過兩個緣由,一是我李小暖長得好看,可這根本算不得什麼,你若想找比我好看的,那可多的是,個個貌美如花柔情似水,隨便你找,你說是不是?”

“你......”

“讓我先說完!”

李小暖堵回了程恪的話,接著說道:

“其二,不過是因為咱們碰到過幾次,我沒聽你的話,還踢過你,你覺得我跟你身邊的那些女子,有那麼一點點不一樣,不想他們那麼恭敬順從,溫柔體貼,自然就要生出些不服氣、不甘心來,你身份貴重,從小到大,萬事被人順從恭敬慣了,自然咽不下這口氣,所以你要找回面子,找回場子,再把我折服,折到如同你身邊那些女子那般恭順服帖的對你,還要打心眼裏恭敬順從,對吧?”

程恪擰著眉頭,李小暖緊盯著他,接著說道:

“你雖然混......咳,那個了些,可貴為汝南王世子,又年少才高。那份傲氣總是有一點的,自然不屑于用強,更不屑於對一個弱女子用強,勸著我做丫頭不成,就往上抬一抬,做妾,做妾不成,那也得弄到手,竟然胡鬧到三媒六聘的娶!你也太執拗看了些!”

李小暖微微皺著眉頭,老氣橫秋的責備道,程恪額頭青筋隱現著,李小暖重重的歎著氣,看著程恪,語重心長的說道:

“你也不想想,聯姻聯姻,聯的是兩家!你和景王有事要做大事的人,你是汝南王府唯一的男丁,你這婚姻,多少重要!你得和景王,你父親商量著,仔細挑個門當戶對的妻子,對你,對景王,才是最佳!”

程恪抬手點著李小暖,李小暖不等他說出話來,搶著說道:

“我還沒說完呢!你先聽著!”

“好!你說!”

程恪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來,李小暖眼睛微微眯了眯,看著他接著說道:

“你看看,你如今若是逼著我改嫁......”

“你還沒嫁呢!”

程恪暴跳著叫道,

“好好好,沒嫁沒嫁,就算沒嫁,你跳什麼跳?先坐好,咱們好好說話兒。”

程恪額頭青筋跳著,壓抑著惱怒,重又做到了榻沿上,李小暖小心地看著他,眯著眼睛笑著安撫道:

“算我說錯了,你別生氣,哪,咱們接著說話,你如今若是強逼著我......悔婚,算悔婚吧,唐家必定也是不肯的,你若想對我這樣用強,必要得罪了唐家,為了個女人,得罪唐家?得多蠢的人才能幹出這樣的事來?你說是不是?”

程恪狠狠地盯著李小暖,李小暖微笑著看著他,慢騰騰的接著說道:

“再說,你若真強娶了我,只怕我就活不了多長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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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條件

程恪“呼”的站起來,滿眼愕然的看著李小暖,李小暖歎著氣,示意著他,“坐下,你坐下!咱們好好說話兒,你老這麼激動做什麼?帶兵打仗當將軍的人,難道不知道什麼叫不動如山?”

程恪勉強坐到榻沿上,盯著李小暖,明智的不再說話,只連連點著頭,催著她接著說,李小暖歎著氣,看著程恪,誠懇的說道:“你娶我,不過是要找回面子,找回場子,然後把我折服了,你真不愧是京城第一紈絝,真正大手筆,拿自己的婚姻照這樣無聊的面子!”

“說正題~”程恪惱怒的吼道,李小暖點點頭,“好好,說正題。”

李小暖垂著眼簾,有些寥落的沉默了片刻,才接著說道:“我李小暖,這輩子不求富不求貴,不過想著日子能夠隨心適意些,安安穩穩的求個善終也就是了,嫁了你,也不過新鮮個半年一年,就丟到一邊去,我脾氣不好,又不能忍,到時候豈不是死路一條?”

“你!”

客看著滿身寥落傷感無助的李小暖,怒氣消散的無影無蹤,上身微微向前探了探,與其溫軟下來,“你這是說的什麼話?我既娶了你,你就是我的妻,夫妻同體,豈有丟到一邊的道理?你也想得太多了。”

李小暖仿佛沒聽到程恪的話,雙手抱著雙膝,下巴抵在膝蓋上。人縮成一團,垂著眼簾,半晌沒有說話,程恪不安起來,往前挪了挪,輕聲安慰著她,“你放心,我不會欺負你,你想隨心適意,想安穩,嫁給我才最好,我都是為了你好。”

“你若真是為了我好,就別這樣逼婚,我不想嫁進王府。”

李小暖低低的說道,程恪緊緊抿著嘴,堅定的搖著頭。

“除了這條,別的都行!你只能嫁給我!我們有約在先!”

李小暖猛地抬頭,狠狠地盯著程恪,程恪急忙辯解道:“那唐小三能給你的,我都能給,他不能給的,我也能!”

李小暖垂著眼簾,心思轉得飛快,嫁還是不嫁?不嫁,這個人只怕執拗了不是一天兩天了,真要是發起瘋來,吃虧的還是自己,萬一被他欺負了......想嫁都嫁不成了,只好一頂小轎抬進去!難不成真一頭碰死?逃走?往哪逃去?自己長成這樣,出去就是個生死不能!

嫁?實在是不甘心......

程恪又往前挪了挪,溫聲說道:“我肯定對你好,你放心,嫁給我,你想隨心,那就隨心就是......”

李小暖抬頭看著程恪,程恪忙陪著滿臉笑容,練練承諾著,“你只放心,萬事都隨你的心意,只要你嫁給我,其他都隨你!”

李小暖咬著嘴唇,微微眯起眼睛,慢吞吞的說道“我脾氣不好,也不耐煩跟你那些姬妾通房生閒氣,”

“我......好好,你說你說,你先說完。”

程恪剛說了一個字,見李小暖惱怒的挑起了眉梢,急忙咽回了到最的惡化,讓著李小暖先說,李小暖頓了頓,接著說道:“你先寫封休書給我,就說我煩了七出之妒忌,休我出門!”

程恪目瞪口呆的看著李小暖,一口口水嗆進喉嚨裏,連聲咳了起來,點著李小暖,“你胡說什麼?我程家從沒有過休妻之例!”

“那就析產分居!你先寫好文書給我!”

李小暖斬釘截鐵的說道,程恪惱怒的點著李小暖,“你!你這是什麼話?人還沒嫁進門,就想著休妻,想著析產分居,不行!”

“那隨你!”

“你!”

“我還沒說完呢!我這樣無父無母,無人教導之人,見識短小,不知禮儀,往後侍候公婆,也難盡人如意,你先寫了文書給我,說我不順父母,若還是不能休,那就析產分居!”

程洛跳起來,額頭青筋暴跳著,點著李小暖,氣得說不出話來,李小暖仰著頭,微笑起來,接著說道:“還有,我這樣的人,福薄命小,只怕也不利於子嗣,你乾脆再寫一封,以無子為由休了我,析產分居也行!”

“不行!”

李小暖也不理他。自顧自的接著說道,“還有,你既由著我,那凡事就不能強人所難,你到我屋裏,我讓你進你才能進,不讓你進,你就不能進!”

“不行!”

程恪斷然拒絕,李小暖閑閑的往後靠著,看著程恪,聲音緩慢卻決絕的說道:“你寫了這三個文書給我,再答應了條件,我就嫁。要麼,我寧可死也不嫁給你!”

程恪一口氣堵在喉嚨裏,臉色鐵青的看著李小暖,一時呆在了哪那裏。

李小暖暗暗舒了口氣,意態閒適的看著程恪,微笑起來,“只隨你,要麼你寫文書答應條件,我嫁;要麼你送我回去,咱們就當今晚這事沒發生過,我嫁我的,你娶你的;要麼,你就等著把我埋了算了。”

程恪鐵青著臉,盯著李小暖看了半晌,跌坐在榻沿上,緊緊抿著嘴響了片刻,慢慢點了點頭,

“好,我寫!我答應你!”

李小暖歪著頭,笑意盈盈的看著他,點了點頭,程恪聲音裏偷著怒氣,連著叫南海送筆墨進來,南海和洛川躬著身子,低著頭捧了筆墨進來,手腳極輕快的收拾了屋子,小心的退了出去。

程恪壓著怒氣,提起筆,李小暖看著他,笑著說道:

“我說,你寫,一個字也別錯了!”

程恪“啪”的把筆扣到紙上,猛的抬頭看著李小暖,狠狠地說道:

“你!也太過分!”

李小暖歪著頭,滿臉笑意的看著他,也不說話。程恪看著李小暖,肩膀漸漸聳拉了下來,把汙了的紙張團成一團扔到了地上,提起筆,重又蘸了墨,悶悶的說道:

“你說吧.”

“茲有李氏小暖,因妒忌,有夫程恪,情願立此文書,自此析產分居,各自過活,互無干涉,恐後無憑,自願立此文書為照。立約人:程恪。

下面的日子就別寫了,我要用的時候,自己加上去就是。”

李小暖語氣輕鬆的說道,程恪額頭青筋跳動著,勉強寫了文書,李小暖挪過來,抽過文書,仔細看了兩遍,笑著點了點頭誇讚道:

“你這筆字,倒也有幾分風骨,接著寫,都一樣寫,把妒忌換成無子、不順父母就行。”

程恪忍著氣,又寫了兩封文書,李小暖一一仔細看過,小心的吹幹了墨,折起來,摸了摸,才想起來自己只穿了貼身衣褲,連個荷包也沒有!

李小暖轉頭在程恪身上找了找,指著他要見掛著的荷包說道:

“你這個荷包,借我用用。”

程恪低頭解下荷包,遞給了李小暖,李小暖把裏面裝的提神爽口的小藥丸子倒在榻幾上,把文書折得細細的放了進去,握著荷包吩咐道:

“好了,送我回去吧。”

程恪踢掉鞋子,仰面倒在榻上,懶洋洋的說道:

“我累了,睡醒了再送!”

“你!”

李小暖眉梢舒了起來,程恪頭枕在手上,腳高高的蹺到榻幾上。瞄了李小暖一眼,乾脆閉上了眼睛。

李小暖歪著頭,盯著他看了半晌,眼睛微微眯了眯,往前蹭了蹭,用手指推著程恪的肩膀,細聲細氣的說道:

“我有擇床的毛病,離了我那屋子,就睡不著覺,這些天侍候老祖宗,累得很了,剛又受了風寒,要是......今晚再睡不好,制定就得病倒了,你不知道,我很少生病,可一病起來,沒個半年一年的,都好不了。”

程恪臉色一點點柔和下來,腳從榻幾上放下來,轉頭看著語笑嫣嫣的求著他的李小暖,心裏軟得哪里說得出半個不字來?下意識地點著頭,

“我讓人備車。”

李小暖笑盈盈的看著程恪點了點頭,程恪跳下榻,揚聲叫著南海和洛川吩咐了下去。

李小暖松了口氣,挪到榻沿上,皺著眉頭看著自己光著的兩隻腳,難不成就這麼光腳回去?

程恪盯著李小暖的腳看了半天,重重咽了口口水,垂著頭,聲音有些低啞的說道:

“我讓人給你拿衣服鞋子過來。”

說著,微微有些般退了兩步,才轉過身,急步走到門口,叫過侍立在門口的南海吩咐著,南海躬身答應著,片刻功夫,和千月一起,提著包袱送了進來,程恪接過包袱,提了進去。

李小暖打開包袱,裏面從裏到外,一色俱全,連褻衣褻褲、水粉胭脂都是全的。

李小暖拎起淡青底花開富貴緙絲裙子,抖開來看了看,挑著眉梢笑了起來,

“你這裏倒是一應俱全,這是你的別院?”

“嗯,平時沒有這些東西,這些,都是千月剛剛準備的。”

程恪看著李小暖解釋道,李小暖看完了衣服,抬頭吩咐著程恪,

“你出去避一避。”

程恪不情不願的蹭了出去,李小暖看著他出去了,站在榻上,將短襖、裙子匆匆穿好,又穿了鞋襪,將小銅鏡支在榻幾上,抬手梳理著淩亂不堪的頭髮。

程恪站在門口輕輕咳了一聲,放重了腳步過來,從懷裏取了個紫檀木匣子出來。放到幾上退了過去,有些不自然的說道:

“這個步搖,你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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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返程

李小暖綰了頭髮,打開匣子,有些意外的看著匣子裏的翡翠樹葉步搖,呆了片刻,垂著眼簾取出步搖,對著燈光看了一會兒,將步搖放回匣子,輕輕推了回去,低聲說道:“你先收著吧,這會兒,我戴這個就是僭越。”

程恪固執的講匣子又推了過來,李小暖轉頭看了看他,也不理會他,顧自合上銅鏡下了榻,從榻上拎起斗篷穿上,系好帶子,轉身看著程恪說道:“車子好了沒有?我想趕緊回去。”

程恪看著李小暖點了點頭,頓了頓,又伸手取了榻幾上的匣子,遞到了李小暖面前,李小暖垂著眼簾,看著送到面前的匣子,遲疑了片刻,伸手接過了匣子,程恪輕輕舒了口氣,眼裏閃過絲喜悅,伸手想扶李小暖,手抬到半路,又停住了,李小暖半垂著頭,仿佛沒看到程恪伸到一半的手,拿著匣子,徑直往屋外走去。程恪急忙跟上來,和李小暖並行著,往院子外走去。

程恪悄悄往前挪了挪,輕輕咳了一聲,低聲說道:“我。。。。。。不是你想的那樣,你別怕,我房裏也沒有姬妾,你放心。”

李小暖轉過頭,仿佛剛認識般,仔細打量著程恪,小麥色的面部輪廓分明,濃直的眉毛下,黑亮的眼睛正全神貫注的看著她,迎著她的目光,綻放出歡快的笑容。

李小暖微微有些恍神,她要嫁給這個人了麼?從此要和他一處生活著麼。。。。。李小暖垂下了眼簾,程恪又往前挪了挪,試探著伸出手,飛快地捉住了李小暖的手,李小暖往後縮了縮,甩開了程恪的手,板起了臉,程恪忙陪笑著,輕輕咳了聲,尷尬的解釋道:“我就。。。。。。怕你冷,這車上冷,看看你手涼不涼。。。。。。”

李小暖撇著他一眼,轉頭看著窗外,不再理會他,程恪看著李小暖,想了想,低聲說道:“明天過了禮,我就得趕回去,如今我還領著差使,五月裏趕不回來,最快也的七月才能趕回來,八月裏,我一定過來娶你回去,你別急。。。。。。”

李小暖惱火的轉頭看著程恪,“我有什麼急的?”

程恪也不惱,笑著點著頭,“我急我急,是我著急!我回去就跟父親說,讓他在八月裏挑個日子,我娶你過門。”

李小暖轉過頭,不再理會他,程恪看著他,接著交待道:“我不在京城,你自己多小心,要是有什麼事,就讓停雲堂那個姓萬的帳房去找千月,我交待過。。。。。。

李小暖猛的轉過頭,盯著程恪,“你在我鋪子裏安眼線?”

程恪撫著額頭,開始顧左右而言它,“也不算。。。。。。等會兒進了府,你讓人把唐小三的庚帖拿給我。。。。。。”

“除了那個姓萬的,還有誰?”

李小暖盯著程恪,直直的問道,程恪陪著笑說道:“就他一個,一個就夠了,你那鋪子小成那樣。。。。。。我也是不放心你,怕你再莽撞了,就是想幫幫你,沒旁的意思,你別生氣。”

李小暖咬著嘴唇,看著程恪,恨恨的說道:“哼!這筆賬,咱們以後慢慢算!”

程恪正要說話,車子輕輕頓了頓,遠山在車外低聲稟報道:“爺,到了。”

程恪將簾子掀起條縫,往外看了看,低聲吩咐道:“叫開門,把車停到二門裏去!”

遠山低聲答應著,片刻功夫,車子又緩緩動了起來,程恪看著李小暖,低聲安慰道:“別怕,萬事有我呢。”

車子很快又停了下來,簾子從外面掀起,程恪跳下了車,迎面正看到孫嬤嬤滿臉焦急的往車子裏探看著,程恪頓住腳步,往旁邊讓了讓,吩咐道:“扶姑娘下車。”

孫嬤嬤連連點頭答應著,急忙上前,探頭往車廂裏看去,李小暖看到孫嬤嬤,忙強笑著,擺手示意著沒事,扶著孫嬤嬤的手下了車子,程恪背著手站在車外,看著李小暖下了車,面容輕鬆地跟在李小暖和孫嬤嬤身後,往明遠堂走去。

孫嬤嬤身子微微有些僵直扶著李小暖往前走著,李小暖輕輕拍了拍她的手。低聲安慰道:“嬤嬤別擔心,我沒事。”

孫嬤嬤點著頭,身子卻緊張著眉間放鬆下來。

三人到了明遠堂院門口,院門立即悄無聲息的打開了,玉扣滿臉擔憂和恐慌的站在門口,呆看著李小暖和緊跟在李小暖身後的程恪。

三人進了院子,玉扣急急的關了院門,小心的越過三人,往正屋報信去了。

三人進到正院時,正屋的燈已經亮了起來,玉扣和蟬翼掀起簾子,程恪跟在李小暖後面,進了正屋東廂。

李老夫人面色青白的半躺在榻上,見三人進來,示意竹青扶著自己坐了起來。

李小暖鬆開孫嬤嬤,急走兩步上前,曲了曲膝,還沒來得及說話,李老夫人眼神慌亂的上下打量著她,撲過來一把把她拉了起來,李小暖急忙解釋到:“老祖宗,我沒事,好好兒的,沒事。”

李老夫人微微閉了閉眼睛,長長的舒了口氣,轉過頭,眼神淩厲的盯著程恪,厲聲責備道:“你也是大家公子,讀過書的人,竟做出這種荒唐事來!若是傳出去,你這是要逼死小暖麼?”

程恪急忙長揖到底,賠禮道:“都是我的不是!請老祖宗恕罪!下次再不敢了!”

李老夫人惱怒的“哼”了一聲,“哼,還有下次?你這是要回了小暖的名節,逼著她嫁給你麼?”

“還請老祖宗成全,小可對小暖姑娘仰慕已久,若能娶回府裏,必不會委屈她半分去,請老祖宗看到小可一片誠心的份上,就成全了小可的心願吧!”

程恪長揖到底,誠懇的請求著,李老夫人盯著他看了半晌,轉過頭,看了眼半垂著頭,端坐在榻沿上的李小暖,板著臉,抬手點著程恪繼續訓斥道:“你做出這樣的事,這是一定要逼著小暖嫁入你們程家了?”

“求老祖宗成全,往後必不會委屈小暖姑娘半分!請老祖宗放心!”

程恪陪著滿臉笑容,又長揖到底,誠懇的請求著,李老夫人長長的歎了口氣,輕輕拍了拍手掌,又生氣又無奈的說道:“不成全又能怎麼辦?這樣不管不顧的荒唐事,你都做出來了,你讓我們小暖怎麼辦?我只告訴你,這是你千方百計求著娶的我們小暖,往後,你且好自為之!”

程恪連連長揖保證著:“但請老祖宗放心,絕不敢委屈了小暖姑娘半分去!”

“唐家,你去想法子去!外頭若有半分閒話出啦。。。。。。”

“老祖宗放心,斷不會流出半分閒話去,我這就回去和父親商量,請他這會兒就過去唐府,請老祖宗儘管放心。”

李老夫人垂著眼皮,輕輕“哼”了一聲,微微招手示意著,孫嬤嬤立即從旁邊高幾上的匣子裏取了唐慕賢的庚帖出來,恭敬的遞到了李老夫人手裏,李老夫人拿著庚帖,掂了掂,仿佛萬般不舍的遞了過去。

程恪大喜著接過庚帖,長揖到底,再三謝了,告辭回去了。

李老夫人看著程恪出了屋,身子軟著往後靠去,李小暖急忙商圈扶著她,接過竹葉手裏的墊子,小心的墊在了李老夫人身後。

李老夫人拉著李小暖的手,滿眼擔憂的看著她,低聲說道:“小暖,你跟老祖宗說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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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定

李小暖垂著眼簾,回身從旁邊拿過裝著步搖的匣子,遞給了李老夫人,李老夫人疑惑的接過了匣子,打開來,看著裏面的翡翠步搖,片刻間有些明悟過來,從匣子裏掂起步搖,對著燈光看了半天,長長的歎了口氣,轉頭看著李小暖問道:“就是雲歡去娑羅館那次?”

“嗯,”

李小暖低低的,似是而非的答應著,聲音含糊著接著說道:“咱們回京那年,汝南王府給咱們接風,他在園子裏堵住我,要我給他做妾,我沒答應他。”

李老夫人凝神聽著李小暖的話,半晌,看著步搖,長長地歎了口氣,“怪不得,景王妃那樣探我的話。”

李老夫人頓住話頭,怔怔的想了一會兒,轉頭看著李小暖低聲交待道:“往後嫁到王府,和景王妃遠著些,她給你步搖那會兒,我就覺得有些蹊蹺,這東西,那是平常人能戴的?你想......她探的那話意,再怎麼也不過是個貴妾,別說步搖,連個赤金鳳簪都戴不得!這東西,必是小恪給景王,景王在讓她轉給你的,她竟沒察覺出不對來,這份心計見識,也委實.......”

李老夫人搖了搖頭,感歎著說道,李小暖看著李老夫人,點了點頭,李老夫人盯著步搖,目光漸漸深沉起來,半晌,才轉頭看著李小暖,歎了口氣說道:

“小恪讓你做妾這事,你該跟我說的,他借景王妃的手送你這步搖,未必沒有遞話的意思......也不知道他是怎麼說服王爺和王妃的,唉,這份心思,也算用足了。”

李老夫人將步搖放到匣子裏,轉頭看著李小暖,溫和的說道:

“小恪也算是我眼看著長大的,雖說脾氣是壞了點,可本性不差,如今看起來,這兩年外頭那些個風波流言,只怕也是事出有因,他對你,既肯用了這樣的心思,往後怎麼著也能多珍惜著你些,你嫁給他,倒比嫁給那些不知根不知底的人強些。

李小暖聽著李老夫人的話,只覺得一時悲從心來,眼淚不停的滴了下來,李老夫人伸手拉過李小暖,輕輕拍著她的後背,溫和的安慰著她,

“好孩子,別哭了,老祖宗知道你委屈,別哭了,哭得老祖宗心都碎了。”

李小暖抽泣著漸漸止住了眼淚,李老夫人疲憊卻放鬆的靠在靠枕上,看著李小暖,聲音平緩的說道:

“咱們女人這日子過得好不好,靠得都是自己,那聰慧通透的的,給誰都能過得好。”

李老夫人頓了頓,有些出神地看著窗外,過了一會兒,才微微歎了口氣,轉過頭,溫和看著李小暖接著說道:

“若是那蠢笨的,就只好看運道了,你這份聰慧明白,比老祖宗都強,丫頭,別擔心,王府裏,老太妃是個不管事的,王妃,也算是個寬厚的,你只要用些心不是難事,旁的,那些姬妾,你這身份,也用不著理會她們。”

李老夫人緩緩伸手,拉著李小暖的手,接著說道:

“小恪對你能用了這樣的心思,你嫁過去,至少三年五年裏頭,他丟不開手去,有這三五年,也就足夠了,你也能生兩個孩子出來了,你是個福運好的,這三五年裏,必能生了兒子出來,有了兒子,在王府裏,就算是立穩腳跟了,往後不管他納了誰,寵了誰,你也不用多去理會,只隨他去,那些姬妾,說到底,不過是些玩意兒,他們府裏規矩又重。”

李老夫人頓住話頭,看著李小暖,鄭重的交待道:

“你是個明白的,這上頭可別犯了糊塗!別的我都放心,就只擔心你這個,丫頭,你記著,往後隨他寵誰去,你只要牢牢地守著正妻這位置,旁的都是小事!”

李老夫人語氣重了起來,頓了頓,面容放鬆下來,帶著絲笑意看著李小暖,眨了眨眼睛,壓低了聲音說道:

“你放心,只要你生了兒子出來,那些個姬妾,別說孩子,就是那命,可都在你一句話。”

李小暖臉上閃過絲寒意,李老夫人拍著她的手,低聲說道:

“唉,你這孩子,到底是個心慈的,我把孫嬤嬤給你,讓她給你做陪房嬤嬤去,你那奶娘,太過實誠了些,不頂用,那個蘭初,是個極明白的,讓她跟著孫嬤嬤,不過幾年,就帶出來了,往後,這些事,你只吩咐了,讓她們操心去。”

李小暖眨了眨眼睛,怔怔的點了點頭,李老夫人長長的吐了口氣,放鬆著身子往後靠去,

“汝南王府在京城這些名門望族裏頭,可是門難得的好親,尊貴且不說,府裏人口簡單,規矩重,是非就少得多了,其他府裏,就是唐家,哪家後園枯井沒有一堆的屈死鬼?你也想開些,既走到了這一步,那就好好活下去,活得比誰都好!唉,蕭兒是個傻的,他配不上你,也沒那個福分,往後,只隨他去,你也別去多管他了。”

李老夫人聲音低落而傷感起來,李小暖抬起頭,看著李老夫人,低聲說道:

“雖說古簫比我大了兩歲,可從小到大,我一直當他是弟弟看著的,跟大姐姐、二姐姐一樣,要說不管,哪里忍得下心來?再說,古家就是我的家,古家好了,我也才能有個娘家好依靠著。”

李老夫人微微閉了閉眼睛,目光柔和的看著李小暖,抬手撫著她的面頰,緩緩點了點頭。

第二天一早,程恪神采奕奕的從驛館出來,進宮請見辦差去了,汝南王妃也早早坐車進了宮,求見貴妃說話起了。

天還沒亮,汝南王已經坐在隨雲先生的書房裏喝著茶了。

正午時分,皇上緩步進了蘊翠宮,程貴妃恭敬的接了進來,滿臉喜氣的奉了茶上來,皇上接過茶,看著喜氣盈腮的程貴妃,笑著問道:

“有什麼事這麼高興的?”

“可是大喜的是,小恪的親事定下來了。”

程貴妃滿臉笑意的說道,

“噢?”

皇上也笑了起來,

“這可真是大喜的事!我記得小恪比小景只小一歲,今年也二十多了,定的哪家的姑娘?”

“是古家李老夫人的娘家侄孫女兒,叫李小暖,汝南王妃今天一早就進來報了這個喜信兒,是隨雲先生給挑的親事,這姑娘雖說家世差了些,聽說人極好,性子溫婉柔順,極孝順,相貌上又是個絕色的,皇上不知道,這小恪,就要娶個絕色的女子。”

皇上微微皺起了眉頭,程貴妃小心的看著他,笑盈盈的接著說道:

“前幾天就議定了,因汝南王擔心著.......”

程貴妃猛然頓住了後面的話,含糊著接著說道:

“姚家那樣的事,又怕小恪再鬧出什麼亂子來,就只托了隨雲先生出面先張羅著,昨晚上,剛好小恪回來,汝南王就過去驛館問了他,沒想到竟然說通了,這也真是定就的姻緣。”

皇上放下手裏的被子,看著滿臉喜氣的程貴妃,皺著眉頭說道:

“李老夫人的娘家?這李家都有些什麼人?我竟想不起來。”

“皇上不是想不起來,是這李家根本就沒什麼人,李老夫人的娘家,是兩浙路下裏鎮李家,這些年,據說連個舉人都沒出過,這李小暖父母雙亡,是在古家長大的,聽說這李小暖的母親,是那個號稱過遍地錦繡的連家的姑娘,這李小暖據說也做得一手好針線。”

程貴妃渾不在意這,興致勃勃的說道:

“我就喜歡連家的繡品,往後讓小暖多繡幾幅孝敬我。”

皇上笑了起來,溫和的說道:

“這家世上也......太不堪了些,小恪若喜歡,還是抬進來做個側妃吧,往後再仔細挑戶門當戶對些的人家、”

程貴妃怔了怔,側著身子做到榻沿上,看著皇上,低聲說道:

“皇上,就這樣吧,只要人好,能早點續了程家的香火也就是了。”

皇上臉上微微沉了下來,盯著傷感的程貴妃看了一會兒,沉聲說道:

“這也是汝南王的意思?”

程貴妃點了點頭,

“汝南王只求著這門親事能順順當當,小恪安安穩穩的,別再生事也就萬幸了。”

皇上冷著臉往後靠了靠,沉默了半晌,才轉頭看著程貴妃,溫和的安慰道:

“你放心,沒人敢生事,這親事,汝南王既中意,就隨他吧,往後你多召這李小暖進來說說話,給她抬抬體面就是。”

程貴妃答應著,皇上頓了頓,垂著眼皮,語氣淡淡地說道:

“告訴汝南王,不必小心太過,朕的四個皇子,都是皇子!”

程貴妃眼底閃過絲喜意,垂著眼簾,恭謹的答應著。

唐家的小定禮悄無聲息的換成了程家的小定禮,周夫人和古簫愕然聽著李老夫人淡然的交待,一時恍不過神來。

汝南王世子程恪定了古家表小姐的信兒,如風般傳遍了京城,激起了無數好奇和議論,好奇著這古家表小姐到底是誰,議論著程恪的好男風和風傳中的不能人事。

信兒也如風般傳進了靖王府正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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