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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七巧 -【小姐沾夫運】《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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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11 17:52:32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七巧 - 小姐沾夫運

身為名揚集團總裁的掌上明珠,她已開始自創珠寶設計品牌,
原先好不順當,直到接了個別設計Case,她的撞牆期就來了,
怎知這高壯俊帥粗獷的男人身上的一顆螺絲就讓她靈感大發!
為了尋找偉大的靈感大神,她不顧一切時常窩在他的修車廠,
發現他這人超有愛,連只瘌痢流浪狗都能養成看門犬,
見外面下雨,他二話不說放下一切,直接開車載她回家,
她有任何困難,他總是耐心的守在身邊,幫她突破創作的瓶頸,
這樣在一起她已經很開心,沒想到竟能聽到他說出「我喜歡你」,
兩人的曖昧終於進入戀愛期,從此蜜裡調油甜滋滋,
卻沒想到一場車禍她住院,家人都不在,他陪睡陪聊陪親親,
那最疼她的二哥竟殺出來當程咬金,說他的身分根本不適合她,
其實大家都不知道,這男人身上有很多秘密,壓根不簡單……
那最疼她的二哥竟殺出來當程咬金,說他的身分根本不適合她,
其實大家都不知道,這男人身上有很多秘密,壓根不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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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11 17:52:49 |只看該作者
楔子

日本,北海道。

白雪皓皓,覆蓋一片銀白世界,冷冽,純淨。

一棟氣派的度假木屋別墅內,六十多歲的長者,一頭灰白短發梳理整齊,一絲不苟,身著黑灰色和服,腰桿直挺,負手站立在落地窗玻璃前,布上些許皺紋的面容,威嚴冷峻,一雙炯亮黑眸,凝望著窗外白茫茫雪景。

靠近門口這方,模樣秀麗嫻靜的年輕婦人,牽著年僅九歲的小男孩,態度卑微地向他低聲懇求。

「辦不到。」沉穩冷然的聲音,一口否絕她的請求。

威嚴長者轉過身,一雙黑眸僅淡掃一眼女子身旁的孩子,冷冽視線隨即落在女子身上。

「當年,我既無法接受你進門,現在更不可能答應讓你的兒子冠上伊藤家的姓氏。」

穿著樸素的嫻靜女子,麗容顯得難堪,但為兒子著想,她只能厚顏乞求對方憐憫。

她屈膝,向對方叩首跪拜,眼眶含淚,聲音輕哽道︰「我不是要請您接納我,只懇求您認他……這孩子……身上確實流著伊藤家的血脈,您若懷疑,可以做親子鑒定……」

「不需要。」伊藤信雄面容一凜,再度一口否絕。「就算他身上有一半伊藤家的血脈,對我而言,只不過是‘雜種’!我不可能認他。」口氣冷絕且鄙夷。

當年,兒子為了想娶已有身孕的她,跟他大起爭執,最後終究反抗不了他的權威,聽命他的聯姻安排,娶了與伊藤家門當戶對的大和撫子千金女入門,而今雖兩人尚無孩子,他也絕不可能認這個身上僅有一半日本血統的混血雜種做孫子。

那孩子不僅母親身份低微,更是外國人,對思想古板,重視本家血統的他而言,完全不能接納。

女子聞言,心口狠狠一抽扯,原就略顯蒼白的麗容,此刻更失血色。

自己受辱便罷,她的寶貝兒子竟也被親生祖父棄若敝屣,令她更難堪心痛。

當初,她便知不該僭越身份,跟背景懸殊的他相戀相愛,盡管他曾承諾會為她和那時未出生的孩子向家族、向父親游說爭取,然而兩人終究被硬生生拆散。

對於這早料及的結果,她並沒怨怪他,也遵守他父親當年的承諾,不再與他見面聯絡。

她雖仍留在日本,卻遠離他所在的東京,一個人將孩子生下來,這些年獨自撫養孩子,雖苦卻是甘之如飴。

沒想到,這陣子因身體疲憊出狀況,一就醫檢查竟被宣判重症。

她擔心生命所剩無幾,害怕年幼的孩子將無人照顧,只能鼓起勇氣,帶著孩子來見伊藤家的權力領導者,希冀他願意認這孫子,日後她即使離世,也能安心無牽掛。

「當年,是你求我讓你留下孩子,你保證這孩子跟伊藤家無牽扯,會憑一己之力養育他。」

伊藤信雄冷著一張臉,沉聲提醒。

當年,得知她有孕,他找人跟她談判,要她拿掉孩子,拿筆錢了事,沒想到她居然跑來跪求他,再三保證會跟他兒子斷絕往來,她不要任何補償,只求別傷害她腹中胎兒。

他勉強同意她的要求,她也確實遵守承諾,不料竟在數年後,帶著孩子來求他認回去,令他非常惱火不快。

「我……如果可以,我絕不會來求您,我只是怕……有一天我不在了,希望您願意扶養他……我絕不是要他跟伊藤家正室所出的孩子爭家產,只希望您讓他父親代我照顧他長大成人……」

她顫聲說著,眼眶濕濡,心口再度抽扯。

如果不是無路可走,她怎捨得與骨肉至親分離?

身為台灣人的她,在十三歲那年便跟再婚的母親來到日本與繼父生活,幾年過後,母親病逝,那時已成年的她,選擇搬出去獨立,之後漸漸地與原就感情不深的繼父完全沒往來。

她在這裡沒有親人,即使回台灣,也沒有能托付養育兒子的至親親屬,她只能求孩子的祖父同情。

「你的身體狀況與我無關,這孩子更與我無關,你走吧!」伊藤信雄毫無半點同情心,不耐煩驅趕。

對他而言,她和那孩子是個麻煩。

他不僅嫌棄對方的出身,更顧慮媳婦及其娘家的感受,無論如何,他不會接納這個血統不純正的孫子。

「媽媽,起來,不要跪了。」一直沉默的孩子,終於忍不住開口,伸手要將久跪的母親拉起。

「我已經長大,會照顧自己,也會照顧你,不會讓你被人欺負。」孩子一副小大人口吻,對母親承諾,硬是將母親拉起身。

因他的話,讓原本幾乎漠視他的伊藤信雄,不免驚愕了下,這才仔細注目個頭小小的孩子。

孩子仰高一張小臉和他視線相對上,張大一雙憤恨且無懼的眼,瞪視高大且冷酷的他。

「就算他答應,我也不會認他。」孩子憤憤道。

身旁的母親一聽,神色慌亂,怕得向伊藤信雄低頭道歉,表示孩子不懂事亂說話,邊要孩子也向長輩鞠躬認錯。

「我才不稀罕你的姓氏,更不想要你的財產!」不理會母親勸告,孩子站得直挺,眸光更炯亮,替母親抱不平而反擊對方。

直到前幾日,母親才一臉憂傷的告知他的身世,且坦承她生了重病,怕以後無法繼續照顧他,要他跟她來求他祖父接納,讓他將來能生活無虞,否則若她有個萬一,他很可能被送到育幼院。

他雖不願與母親分開,更對從未見過面的父親、祖父沒感情,只因母親一再流淚說服他,他才有些不甘不願地答應跟母親同行。

不料祖父一見到他,不僅對他冷淡無視,更對母親惡言相向,令他忍無可忍,氣憤難平。

他絕不要跟母親分開,跟這冷漠高傲毫無感情的祖父相處,就算將來會被送去育幼院,他也不會害怕。

「我就算以後要去育幼院,也比被你認養還能得到更多溫暖。」他直接替自己的人生做選擇,不要母親再卑微流淚地求對方收留他。

伊藤信雄因孩子的幾句話,感到無比錯愕。

從來沒有一個人敢如此跟他說話的,就連他兒子都不敢,而今竟被個小小孩子教訓!

他攏起眉心,眉心那道皺折加深,原就嚴肅的臉容,隱含怒火和威脅。

孩子絲毫沒在畏懼,依然抬高下巴,一雙黑白分明的眼,一瞬不瞬的狠瞪著對方。

他一雙小手緊緊拉著母親手臂,儼然要保護母親的姿態。

他個頭不過才及嬌小母親的肩下,可他的眼神很有力,緊抿的小嘴,神情勇敢且倔強。

這畫面,教伊藤信雄往後一直難以忘懷。

這孩子有一雙難得的好眼神,小小年紀的他,已擁有一股天生霸氣,是屬於領導者的魄力。

有一瞬間,伊藤信雄不禁心生動搖,差點想開口喊住已將母親推拉離他視線的那孩子。

他終究沒心軟,只能隱隱藏著那抹遺憾——如果,那孩子是兒子與明媒正娶的媳婦所生,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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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11 17:53:1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煩!

美麗的女子拿起桌上兩三張紙張,一鼓作氣撕碎,揉成團,拋向一旁垃圾桶。

失手,紙團彈落地板。

「可惡!」她霎時更惱,煩躁地捉扯一頭細心保養的柔亮髮絲。

她起身,繞出工作桌,沒將地上紙團拾起,而是走近落地窗玻璃前,望著玻璃被雨痕打亂的不規則痕跡交錯,心情更紊亂。

春天的雨,綿綿密密,斷斷續續已下了好幾日,她的心情也被染得濕漉漉。

「想不出來,江郎才盡了。」她氣惱又沮喪地喃喃。

現年二十六歲的齊舒妤,身材姣好、臉蛋姣好,更有閃亮亮的身世——台灣連鎖百貨公司名揚集團總裁齊廣揚的掌上明珠。

身為齊家獨生女,除了受父母呵寵外,上有兩名兄長疼愛,她從小養尊處優,儼然是不知民間疾苦的嬌嬌女。

過去的她,生平無大志,每天吃喝玩樂當個不事生產的名媛,將來父親會為她擇個門當戶對的好夫婿,讓她當少奶奶坐享清福。

她的人生羨煞一干人,可對這樣太安逸享樂的生活,令她有時不免覺得人生空洞乏味,無論在外人或家人眼中,她似乎只是被保護的嬌貴花瓶。

外界或親友每每提起名揚的兩位少東,常是津津樂道兩兄弟不分軒輊,不僅擁有出色外型,更是聰穎卓絕,年輕有為,而提到名揚的千金,卻只一句美麗的浮華形容。

兩位兄長確實優秀,各自拿到美國數一數二名校商學碩士,歸國後皆進入自家集團擔任要職,而她就只勉強讀個二、三流私校,以興趣選讀科系,雖也拿到碩士文憑,卻形同廢紙,沒有任何實質應用之地。

她對兩位兄長其實很崇拜,尤其跟二哥感情最好,兄長一直是疼愛包容她的。

然而,她也因兩位兄長太過優秀,內心存有一抹不為人知的自卑,對毫無所長的自己,不免有些慚愧。

未料幾個月前,二哥問及她的心願,她以玩笑口吻向二哥吐實,之後二哥竟向大哥提起,並意外得到大哥的認同,且要二哥協助她在名揚百貨公司總店先設一個專櫃,由她自創一個珠寶設計品牌。

因從小常有機會接觸珠寶首飾,於是她大學以興趣為考慮,讀了珠寶設計,甚至之後還修完碩士課程。

盡管她對這方面有興趣,卻對自身設計能力沒信心,是以過去從不敢向家人提起這個心願,又因兄長太過杰出,怕說出來被笑話,這才從未積極訂下人生努力目標。

沒想到個性嚴謹、要求高目標大哥,在看過她過去一些設計作品圖稿後,難得對她語帶鼓勵,給她機會去從事所學,發揮自身長才。

原本人生漫無目的的她,頓生一股熱情沖勁,積極著手努力自創品牌,也立下宏願,要將總店的珠寶專櫃,在不久的將來,拓展到名揚其他百貨分公司,甚至是海外的百貨公司據點。

這亦是大哥給她的遠大抱負,會由二哥協助她完成,只要她有心努力,且實力被認可。

有了人生遠大目標後,她頓覺生活很不一樣,日子充實許多。

當她完成第一批珠寶設計,透過珠寶工廠代工、親自監工,看到光采奪目的成品那一霎,內心涌起無比的滿足感,那比自己買下百萬飾品戴在身上,更為開心百倍。

當客人買下她第一件飾品時,她更是欣喜若狂,把生平憑自己能力賺取的第一筆所得,拿來請父母和兩位兄長吃大餐。

也許如大哥所言,她身為名揚千金的身份光環,便是她能善用的資源,能替她自創品牌先打出名聲。

不論她首批售出的珠寶飾品是以什麼原因被買家看上,實際銷售出去,便代表成功的第一步,她因此更有信心著手新設計。

當她順利創作出幾套飾品,且都得到客人賞識而售出,接著便接到第一件客戶要求客制化飾品,是要她個別設計的Case。

她高興地接下,信心滿滿要為對方量身訂製特殊飾物,不料接下來竟一再出現瓶頸,令她愈設計愈不滿意,心情愈加煩躁,開始懷疑自己沒有能力。

「雨好像停了。今天也擠不出靈感,出去透透氣好了。」齊舒妤悶悶地說。

透過蒙上雨痕的玻璃窗,外面高樓大廈亦被水霧氤氳,雨勢雖暫歇,但也不是外出逛街的好天氣,她卻不想繼續悶在這工作室煩心。

她所屬的工作室位於商業大樓二十三樓,開始創作後,因她想有個專屬的工作環境,又不希望在自家集團的總公司大樓出入,是以二哥替她找了這個良好環境。

五十多坪的空間,只分隔兩個區域,進門是約莫十坪的接待室,一組沙發,另有一張助理的辦公桌,另一扇門後,便是她的工作室和休息區域。

其實以她才初創業,根本沒客戶會造訪工作室,那助理是二哥替她請的,主要是為工作中的她張羅茶飲和餐食。

即使她想有個工作室是為了能安靜創作,且學習獨立,二哥仍不放心她一個人在外,堅持要安排助理陪伴照看。

「齊小姐,要外出嗎?我請司機過來。」徐助理一見她拎著手提包,推開門板步出,立時放下手中雜誌,起身問道。

「我先去附近逛逛,你交代司機還是五點半到就可以。」她上下班都由家裡司機負責接送,若要去代工的珠寶工廠,或名揚百貨的專櫃巡視,也會事先通知司機做接送。

即便刻意離開家在外面工作,她仍是被家人保護的千金小姐。

「那我陪你去逛逛。」徐助理忙要跟行。除了齊小姐回家外,只要上班時間外出,她便要隨侍在側,而現在才下午三點半。

「不用。我一個人隨便走走,附近而已,不用跟我二哥交代。」她強調。

「那齊小姐出門多小心。」徐助理不好硬要跟行,只能叮嚀著。

齊舒妤隨即搭電梯下樓,一步出商業大樓,抬頭望著有些灰蒙的天空,雨雖停了,但地上濕漉漉,前方大馬路依然車水馬龍,她一時不知該去哪裡閑晃散心。

她左右張望,這時聽到從旁邊經過的兩個年輕女孩談話——

「來這裡就好想買那個阿嬤肉包,可惜現在太晚,應該早賣完了。」

「就算早來,也常要大排長龍,自從被部落客報導後就超夯的。今天買不到肉包,可以去市場裡買別的小吃。」

阿嬤肉包?那是什麼?她完全沒聽過。

盡管她沒特別想吃什麼肉包,因一時沒目的地,不禁就跟在那兩個女孩身後,往大樓旁的巷子彎進去。

走沒幾分鐘,她不免意外,與熱鬧喧嘩的大馬路相鄰的高樓大廈後方,竟是截然不同景觀。

這裡並非靜謐蕭索,卻像是未都更的舊小區,狹窄小巷弄,一排排僅三、五樓高的舊公寓,而巷弄轉個角,左前方居然是一處傳統市場。

她從沒到過傳統市場,就連大型超市都鮮少進出,她從不需要自己採買食物。

也許因為今天下雨,市場攤位有不少空攤,僅約半數有擺攤營業,只不過雨已停歇,出來買菜的居民倒是不少,陸續穿梭在狹小攤位走道間。

齊舒妤佇足,有些好奇地探望眼前景象,魚販、菜販大聲吆喝叫賣,買菜婦人殺價討蔥蒜。

她玩味地上前幾步,欲更深入觀察這陌生環境,只不過因地上濕漉,空氣中有些腥味,她被豬肉攤販陳列的肉塊有些驚嚇到。

她沒往市場裡鑽,轉而改往旁邊巷弄繼續走下去。

她早不見原跟行的那兩名女孩,而不多久,不意看見騎樓下的一攤位,上面寫著「阿嬤肉包」。

她微怔,原來就是這裡。

這擺在舊公寓騎樓轉角的攤位並不起眼,旁邊僅擺兩張折疊方桌和三、四張塑料椅,不見有客人。

「小姐,肉包賣完了。」一道男聲竄出,令齊舒妤驚了下。

就見一名約莫三十歲上下的男人,從攤位下方站起身。

男人身材高壯結實,皮膚黝黑,三分短發,五官深峻,上身一件白色汗衫,露出兩條健碩手臂,下身一條褪色牛仔長褲,穿著輕便隨興,模樣有幾分粗獷。

「你要早半小時來,還有得吃。」男人對她說道。平常生意好,往往下午兩點前就賣完了,今天因持續下雨,難得較晚才收攤。

齊舒妤微愣了下,她並不是特地來買肉包的。

範翼不由得細瞧站在攤位前、約莫二十五、六歲的年輕女子——身穿杏白色絲質洋裝,腳踩高跟鞋,一頭長髮上了捲子,細緻漂亮的五官化著淡妝,皮膚十分白皙,手提一只名牌包,不似都會新女性,模樣倒像有錢的大小姐。

一瞬間,他心口怔忡了下。

他不是沒看過美女,卻是第一次近距離見到這般氣質高雅、外型柔美的女子。

「你真的很想吃?」他開口又問,見對方怔愕半晌,以為她因沒買到肉包而失望。

「我……」齊舒妤不免訝然。

她想搖頭否認,可嗅到這攤位上還有肉包餘香,中午因創作瓶頸沒心情進食,現在倒有些饑餓感。

「好吧!那我把暗杠的包子賣你兩粒。」他大方道,邊彎身將已擺在地上的竹製蒸籠打開,拿出兩粒肉包裝塑料袋遞給她。

眼前女子看來就像常能吃到山珍海味的有錢人家,也許是聽到網絡傳聞,才對這位於小巷弄的「阿嬤肉包」感興趣。

她不是托人代買,在這下雨天過後,穿著光鮮亮麗親自來到這裡,光她對「阿嬤肉包」賞識的誠意,他這才難得對客人禮遇,並非因她長得漂亮緣故。

齊舒妤伸手接過肉包,問道︰「多少錢?」問話同時,看見攤位上方廣告牌有標價——肉包15元。

於是她從手提包掏出錢包,裡面只有千元鈔。

「沒有零錢嗎?」一出手就是千元鈔,果然是千金小姐。

她輕搖螓首。她皮包幾乎不會放零錢,因為用不到。她出門不是別人付賬,就是刷卡消費。

「那不用了,就請你吧!」範翼說得率性,轉而又繼續收拾生財器具。

雖是一丁點小錢,可她覺得不好無故白吃,「我明天再讓人拿來還你。」

「不用了。」範翼擺擺手,蹲在地上,打開騎樓柱子旁的水龍頭,開始洗刷蒸籠。

即使對方說不用,齊舒妤仍覺不妥,不管金額多寡,她是不讓陌生人請客的,心想明天再叫助理來付錢。

手上拿的肉包還溫熱著,近距離嗅到食物香味,她不免想直接食用,沒有站著吃東西習慣的她,看向一旁簡單的桌椅,問道︰「那裡能坐吧?」

「可以。」範翼應道。

她走向其中一張椅子,看見紅色塑料椅有些髒污,細眉微蹙,轉身對蹲在地上刷洗蒸籠的男人脫口道︰「服務生,這椅子髒了,幫我擦擦。」

聞言,範翼停下手中刷洗動作,轉頭看她,神情訝然。

「小姐,這裡不是餐廳。」他不免好笑,隨即拿起一旁抹布丟向她那方。

齊舒妤驚了下,閃開他丟來的抹布,抹布適巧落在一旁桌面上。

她麗顏微慍,美目睞他,「你怎麼這麼沒禮貌?」

「要擦自己來,不想坐不勉強。」範翼並非拿抹布丟她,是準確丟向靠近她的那張桌面。

他可沒閑功夫伺候人,就算是客人也一樣,何況那張桌椅他前一刻才擦拭過,正準備收起,她所謂的髒污,是擦不掉的舊漬。

齊舒妤仍有些惱意,隨即想到這裡確實不是講究服務和乾淨的餐廳,只能不予計較。

沒拿起他丟來的抹布擦拭,她生平還沒拿過抹布這種東西,於是轉而從手提包掏出面紙,抽了兩張墊在塑料椅面,這才勉強坐下。

她拿出一顆肉包,先輕咬一口,不免驚詫。她接著又咬一口,細細品嘗,內餡飽滿、肉汁充足,外皮Q軟有嚼勁,比她吃過有名餐館所出的肉包還美味。

沒想到一顆才十五元的肉包,又大又飽滿。她覺得愈吃愈可口,齒頰留香,教她吃完一顆,又忍不住吃第二顆。

是因中午沒吃,才感覺這肉包特別美味?不,她從小吃過太多美食,味蕾其實很挑剔的,這手工肉包確實無可挑剔,令人一吃驚艷。

吃完兩顆大肉包,她覺得胃很飽足,心情也跟著舒坦許多。

齊舒妤起身,一轉頭,倏地嚇一跳。

身形高壯魁梧的男人,就直挺挺站在她身後。

「你?」她仰臉看比穿上高跟鞋還高她超過半顆頭的男人,愣問。

「吃完了。我可以收桌椅了?」範翼微低頭看她,薄唇淡勾。

沒想到兩顆包子,她竟能慢條斯理吃上將近十分鐘才吃完。

前一刻,他已將生財器具都清洗收拾完畢,就等著收她這張桌椅,卻見方才才嫌椅子髒的她,竟坐相無比優雅,坐在沒椅背的圓形塑料椅,她背脊挺直,一雙腿並攏斜放一側,雙手拿著肉包,小口小口地吃食。

他先是覺得她模樣太假掰,在這裡非常格格不入,可看著看著,不由得被她的氣質所吸引,竟覺眼前畫面宛如一幅畫。

她不僅是出身經濟寬裕的家庭,顯然是受過上流社會教育,那舉手投足不是惺惺作態,是確實優雅完美。

她吃相優雅,臉上表情亦自然流露,顯然對這初嘗的肉包非常滿意。

她麗顏漾出淡淡甜甜的笑靨,很美。

他其實對有錢人有偏見,對中規中矩的女孩沒興趣,但他卻不由得對她多加注目,因為她模樣很吸楮,不單是乍見時的外貌表相,那氣質更不是人人可以培養訓練得來的。

「喔。」齊舒妤淡應一聲。難不成他是在等著收桌椅?

「這肉包很好吃。你做的嗎?」她實話讚道,心想該推薦給美食愛好者的二哥來嘗嘗。

「不是。我會轉告阿嬤,她聽了會很高興。」範翼彎身,將桌子折疊妥,接著拿起椅子要往旁邊疊放的椅子疊上。

「你的東西掉了。」從他褲子口袋掉出一小東西,眼看一路要滾向水溝邊,她於是彎身撿起來。「耳環?」她愣問,不像大男人的他會有的東西。

「我哪來的耳環?」範翼納悶,上前見她交還的東西,笑道︰「這是螺絲。」

「螺絲?」她訝異,一臉懷疑問︰「螺絲長這樣?」

「這是車牌用的螺絲,不是一般款,是改裝車使用的。」他解釋。

「借我看看。」她向他取過那圓頭的藍色螺絲,不禁仔細檢視研究起來。「這真的是螺絲?看起來好像耳環。」

直徑約莫1。5cm大小的螺絲頭,是半圓形的寶石藍色澤,上面有小小的銀色葉扇圍成如花狀,而中間花芯宛如瓖顆鑽石般耀眼。

她轉開銀色螺絲帽與螺栓分離,愈看愈覺得新奇、特別。

腦中瞬間閃出靈感,教她內心一喜,頓時充滿創作動力。

「這個……你說是改裝車車牌用的?有其他款式嗎?」她急問。

「很多。有興趣可以先上網搜尋。」奇怪她忽然對顆螺絲感興趣,以為她有車子想改裝。

「這一個能不能借我?」她不由得對顆螺絲愛不釋手。

「想要的話就給你。」那顆螺絲應是不小心掉進褲袋裡,給她無妨。

「謝謝。」她開心道謝,將螺絲收進手提包,隨即轉身,匆匆離去。

範翼見她雖然走得匆促,卻步伐優雅,令他有些困惑地捉捉頭髮。

怪女孩!不過是一顆小螺絲,她竟一副如獲至寶似的?

方才,她唇瓣綻出的那抹笑花,跟她品嘗肉包時滿足的淺笑不同,她笑起來真的很漂亮。

嘖!又不是沒看過漂亮的女生。

範翼因內心一再讚美這初見的女子,不免感到怪異,搖了搖頭。

「阿翼,都收好了嗎?」身後,傳來廖阿嬤低聲問道。

「都好了,我正要把蒸籠拿上去。」範翼回了神,轉頭看向走出公寓樓梯門的廖阿嬤。

「謝謝你的幫忙,想說你一直沒上來,怕還沒賣完擔誤你太多時間,這才下來看看。」因連日下雨,她膝蓋犯風濕,而中午時範翼適巧過來,要她先上樓休息,替她顧攤、收攤。

「阿嬤的肉包這麼搶手,怎麼可能賣不完?我本來多留四顆要自己吃的,剛才還有客人上門,沒買到一臉失望,我才有些不捨的讓出兩顆欸。」範翼笑說。

「那明天阿嬤先留六顆給你,你有時間再過來拿。」廖阿嬤呵呵笑道。

範翼跟阿嬤閒聊幾句,邊將攤販的推車推進騎樓靠牆面放置,接著替阿嬤把蒸籠和一些器具搬上二樓她的住處後才離開。

這方,齊舒妤匆匆轉出巷弄,因走得太急,微喘著氣返回商業大樓的工作室。

「齊小姐。」正準備收拾東西,心想今天可以提早下班的徐助理,見她返回,還有些呼吸急促,微愣了下。「怎麼了?」

「跟司機說一聲,我還沒要回去,你替我泡杯拿鐵,時間到可以先下班。」她交代完,便往另一扇門而去。

徐助理雖困惑,仍照她指示,聯絡人已在半路的司機先不需要過來接她。

齊舒妤拿出螺絲又審視一番,接著上網搜尋相關圖片,沒想到,一顆螺絲也能設計出這麼多造型。

不多久,她拿出紙筆,繪出腦中萌生的構思創意。

她唇角上揚,心情亢奮,淤塞數日的瓶頸,終於在這瞬間撥雲見日,揮毫如流水行雲,繪出令她滿意的設計草圖。

過去整整五日,她想破了頭,卻是畫出連自己都看不上眼的設計,如今這才花了兩小時繪出的主題飾品設計,讓她充滿信心,將初步草圖傳給客戶詢問意見。

她以螺絲為設計主題,設計了一對耳飾、項鏈,符合客戶要求中性,卻也具有個性美。

耳環是以螺絲型體為組合,以藍水晶、鑽石和白K金為飾品材料,而拆開螺栓、螺絲帽、螺絲蓋帽的型體,則為項鏈墜飾串,亦可組合為單一墜子,又或將螺絲帽環當尾戒配戴。

新穎及多變性組合的特殊設計,令客戶光看草圖已非常滿意,沒有任何修改意見,迫不及待想看到成品。

齊舒妤因客戶的讚賞,心情無比歡愉,也等不及要盡快著手飾品成形。

她第一次在工作室留到晚飯過後未歸,沒吃晚餐也不覺得饑餓,或許因下午吃了兩顆大肉包,讓她有足夠的能量能沉浸於創作中。

直到晚上十點,她二哥下班後親自過來接她返家,車上她開心地向二哥分享今天發生的好事——先是吃到好吃的肉包,又從一顆車牌螺絲得到創意啟發,突破連日來的瓶頸與煩躁。

「那該好好謝謝對方。」齊優人笑說,看見連日來因瓶頸而心緒煩悶的妹妹終於露出輕鬆笑容,他跟著高興。

「嗯,我也這麼想。」齊舒妤點點頭。

原本隔天是要助理代她還包子錢,她決定親自去還錢,並向對方表達謝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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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中午十二點半,齊舒妤徒步前往那位於商業大樓後方巷弄間的「阿嬤肉包」攤位。

她看見大排長龍的人群,微怔了下。

盡管這肉包好吃,她完全不想跟人潮排隊等待,直接就往攤販前靠近。

「小姐,請排隊好嗎?」前方一名女孩有些不滿穿著高尚的她欲插隊,出口提醒。

「我——不是要買肉包。」看見一堆人目光射向她,齊舒妤有些不服氣辯道。別說插隊,她從來不需要排隊等待的。

她轉而面對攤位上正忙碌的阿婆,「阿婆,請問老板在嗎?」

廖阿嬤打開蒸籠,正替客人裝肉包,看向她疑問道︰「老板?」

「一個高高壯壯的男性,我昨天沒零錢付包子錢,今天來還他錢的。」

「喔,你是說阿翼啊!他昨天只是來幫我顧攤,今天沒在這裡。」廖阿嬤一邊說一邊將裝袋的幾顆包子交給前面客人。

一聽那男人不在這裡,齊舒妤不免覺得有些可惜。也許她該把包子錢交給阿婆就好,可她又想自己該當面向他致謝。

她雖從小夠嬌寵,有些任性傲氣,還是懂得感恩之道的。

「那他什麼時候會過來?」她又問。

「不一定喔!多少錢?錢給我就可以了。」廖阿嬤又裝妥一袋肉包,遞給下一位客人。

「三十元。」齊舒妤輕聲道,想向阿婆詢問他去向,見對方正在忙碌,一時不好開口。

「才兩顆肉包錢啊!那不用了,阿翼應該沒向你討吧?」廖阿嬤收過客人遞上的紙鈔邊找零,對她笑說。

想必這位漂亮的小姐,就是阿翼昨天所提,因買不到肉包失望,他拿出自己要吃的賣給對方的客人。

「他是有說不用,但我認為還是要給才行。而且,我有其他事找他。」她莫名有些堅持要再見他一面。

廖阿嬤抬眸看她一眼,推敲著。該不會這位漂亮的小姐跟阿翼不單單是偶遇的客人?

「阿翼可能傍晚才會過來,你若急著找他,先打電話聯絡看看。」廖阿嬤從收錢的鐵盒下,拿出一張名片遞給她。「他白天在這裡工作,但不一定人都會在。」

齊舒妤接過名片,是一處修車廠,位於新北市。

原來他是修車技師,難怪身上會掉出車牌螺絲。

她原本打算先打通電話聯絡對方,卻不免對沒去過的修車廠,心生一抹好奇。她從一顆車牌螺絲得到創意發想,說不定也能從汽車零件找到更多靈感。

她突生參觀修車廠的念頭,也好當面向他致謝。

當齊舒妤稍後要聯絡司機外出行程,卻接到客戶來電,詢問委托設計的飾品完成日。

她於是先改往珠寶工廠,將設計草圖交予金工師傅做詳細討論,接下來幾日,皆往返珠寶工廠監工,全心在這套新主題飾品上。

她所設計的珠寶飾品,是委托由國內一家專業珠寶加工廠加工製成的,一旦交付設計圖給加工廠,她也常要與負責的金工師傅做溝通,親自挑選鑒定使用材料,謹慎追蹤每個加工環節步驟,直至飾品完工,拿到真實成品,每每令她無比感動與成就,在仔細審視欣賞過後,才親自送到名揚的百貨專櫃展出販賣。

今天,齊舒妤從珠寶工廠取得代工完成的飾品,她隨即返回工作室,不久親自將飾品交予來工作室取貨的客戶。

打扮中性的女性客人,見到精品首飾套組非常滿意,當場就先配戴起來,還表示屆時戴這套飾品參加私人派對時,定會替她的設計做宣傳。

齊舒妤首次以客戶需求設計的主題飾品,得到對方高度贊許,內心更欣慰,對自己增添不少自信。

順利完成這樁Case,她不禁要開始進行另一項更重大的委托——

兩日前,二哥竟開口委托她一樁重要任務,即是替準二嫂設計婚戒首飾。

她當下受寵若驚,卻也無比高興二哥的委任,欣然接下這樁大Case,向二哥拍胸脯保證,一定盡心盡力為準二嫂設計出無與倫比的婚戒,及搭配白紗的一系列配件首飾。

因二哥還沒急著結婚,也沒給她時間限制壓力,她可以慢慢尋找設計靈感。

忽地,想到一件事,她從皮包掏出一張名片,思索了下。

事隔將近一個禮拜,她還沒向對方致謝,也欠著肉包錢未還呢……

齊舒妤在司機載送下,來到位於新北市一處鐵皮建築物的修車廠。

司機替她開啟後座車門,她下車後,環顧一下這處環境。

約莫兩百坪的半開放空間,有點吵嘈,非常紊亂,幾輛新舊不一的大小車輛停放著,三、四名技工各自忙碌,機械聲與談話聲交雜。

她要司機在車上等候,隨即向前走近幾步。

忽地,從一方柱子旁竄出一道黑影,伴著吠叫聲,令她驚嚇一跳。

她往後退兩步,中型短毛的黑狗雖被鐵鏈拴著,仍令她有些怯步。

因聽到狗叫聲,那方在吵嘈中忙碌的技工,有人注意到敞開的大門這方。

一見打扮優雅的年輕女性出現,阿輝直接上前探問——

「小姐,修車嗎?」在她後方不遠處,停了一輛進口黑頭車。

「不是。我——」齊舒妤輕搖螓首,才想說明來意,又因一旁的狗吠叫,打斷她的聲音。

「小黑,坐下。」阿輝朝看門犬命令。

狗兒隨即搖了兩下尾巴,聽話地坐下來。

「怕狗嗎?它不會咬人。」阿輝轉而對她強調。這小黑只是會對上門的客人吠叫招呼幾聲而已。

「還好。」齊舒舒是因一時被狗吠叫才嚇一跳,並非真怕狗。「我想找範翼範先生,他在嗎?」

阿輝一聽她指名找人,不禁刻意打量著眼前美麗高雅的女子,隨即轉頭向裡面大嗓門喊道——

「翼哥!有美女找!」

仰躺在被懸高的車底下的範翼,一聽有人找他,不免納悶,從車底鑽出。

他一身引擎機油髒污,走到大門口來,看見一張美麗陌生卻有些眼熟的面孔。

「你……」他幾時見過這張臉容?忽地想起對方是數日前,在廖阿嬤的攤位買肉包的女性。「有事?」範翼打量一身絲質飄逸及膝洋裝,外型亮麗無瑕的她,宛如一朵白玫瑰置身這裡,跟那日在小吃攤位一樣突兀。

「嗯……你是不是先穿件上衣?」事隔數日再見到他,此刻的他滿頭大汗,打赤膊,下身卡其長褲沾滿油污。

她並非介意他工作服髒污,卻對裸著上身的他,感到一抹不自在。

他身材結實精壯,古銅色肌理分明的胸膛,布著點點汗珠,一對上他胸前的突起,她雙頰微赧,有些尷尬地別開視線。

除了在海灘、游泳池,她可以對男人赤裸胸膛視若無睹,在其他地點場合,不免無法自然直視。

即使家裡有兩位兄長,他們從小到大幾乎不會赤裸上身,離開自己房間在家人共享空間走動。

「什麼事?」他沒套上衣服的打算,直接問明她來意。

「我是來還那日肉包錢的。」因他無意穿上衣,她只能試著泰然自若的面對。

聞言,範翼微訝。才那麼一點小錢,她記這麼多日,還特地找來他工作的修車廠還債?

「不是說不用嗎?你怎麼知道這裡?是阿嬤告訴你的?」他問完,徑自推敲出來。

「我隔天有去找過你,那阿婆給我你的名片。之後因有事忙,拖到現在才過來。」她柔聲解釋。

「你要是堅持付款,把錢給阿嬤就好,那包子是她在賣的。」他搞不懂她為何因這芝麻小事特地跑來找他?

「還錢是一理由,我其實是當面要向你道謝的。」她道出主要目的。

「道謝?」範翼一愣,這下更聽不明白。

「你給我的那顆螺絲,幫助我得到靈感啟發,設計出的飾品,得到客戶很滿意的評價。」她抬眼看他,笑咪咪說。

他因她朝自己漾出的甜美笑靨,怔忡了下,心湖泛起一抹異常。

「螺絲?」他先是疑問,接著才想起,那日把從褲袋掉出的一顆車牌螺絲,給對那螺絲好奇的她。

齊舒妤低頭從手提包拿出一信封,遞給他,「這餐券就當是我微薄的謝意。」

她一時想不出送什麼當致謝禮,於是用最實際的方式做回饋,因二哥是「饗味天堂」美食廣場的負責人,若她開口,二哥便會奉上免費餐券,但為了表示道謝誠意,她是自掏腰包托人去買餐券的。

他接手,看了下內容物微訝。雖沒去過那裡消費,好歹聽過那位於台北市西區的知名美食廣場,這疊約十來張、不限餐廳樓層使用的餐券,未免太昂貴。

「有沒有這麼好康?一顆螺絲換到一迭餐券!」他打趣道。

隨即將餐券裝回信封,欲還給她。「只是一顆螺絲而已。」雖不清楚那顆螺絲間接給她帶來什麼影響力,對這特地奉上的大禮,他無意消受。

「對我來說,意義不凡。」齊舒妤強調,「還是,你對‘饗味天堂’的餐食沒興趣?」

她對二哥私下投資的美食廣場可是給予高度評價,才會買那裡的餐券來當謝禮的。

「我對吃的是沒什麼講究,能飽最重要。」他實話說,雖偶爾喜歡吃好料,卻是尋找巷弄間的老字號。

「如果你不要這餐券,我改天再想別的謝禮送來。」她沒強迫他收下,將他退回的信封欲收進手提包,仍執意在這件事上要做出回報。

「OK!我收下就是,謝啦!」範翼從她手中抽回信封,見識到她執拗的一面,不想為這小事跟她多糾纏,心想這疊餐券再發送給同事一起分享好了。

一見他願意收下謝禮,齊舒妤不免鬆口氣,也覺了卻一樁心事。

「沒別的事的話,我去忙了。」無意跟不同世界的她多牽扯,他轉身便要去忙才修一半的汽車。

「範先生,我可以參觀一下修車廠嗎?」她朝他背影問道。

他轉頭看她,微怔。「請便。」擺擺手,隨即往方才負責的車子走去,既然不是修車客人,他也沒閑功夫多招呼。

齊舒妤對他顯得淡漠的態度,內心不免泛嘀咕,第一次有男性對她這麼不重視,也或許因他不清楚自己身份,但換個角度想,她反而能較沒負擔地跟他相處。

她於是跟著他的身後走去,見他往被架高的車身底下鑽,隨即仰躺在地,一手拿起一旁的焊接工具,一手拿面罩遮擋,進行車子底盤處的焊接修理工作。

見他正忙,她才打算自行隨意參觀,忽地被他焊接時產生的火花吸引。

她微彎身,定楮注視,車子底盤時而繃出的一簇簇火花,教她靈光乍現。

火……這是準二嫂的潛在性格特質。她要替準二嫂設計的婚紗首飾主題,便是「火」!

腦中乍現的設計主題,教她進一步細想,不免認為非常貼切。

盡管尚沒有任何圖樣構想,能先訂出主題,已令她大感振奮,可以朝那方向去研究,繼而尋找設計靈感。

她想著要先回工作室,上網找尋與火相關的一切事物當資料研究。這時,有人匆匆過來,開口就問——

「阿翼,你明天晚上確定要去玩火線追擊?」修車廠負責人,亦是與範翼相識多年的好哥們方允泰,一聽到消息,有些擔心地向他做確認。

範翼拿開面罩,從車身底下略探出頭,笑問︰「你要來觀賽嗎?」

「幹麼還玩那種危險遊戲?」方允泰微皺眉,不能認同。

「明晚賭盤開很大,我可不想錯過賺高額獎金的機會。」

「現在又不缺錢。」方允泰提醒。

範翼在這裡的正業雖不能說待遇很優渥,但對單身一人的他而言,非常夠用,而過去他曾因經濟問題,兼副業玩賽車,讓一群有錢的紈褲子弟當賭博娛樂籌碼。

他每每也能贏到不少獎金報酬,只是那愈玩愈瘋狂、危險性愈高的飆車行徑,令方允泰常要勸他收手。

如今,他雖沒急迫的經濟壓力,偶爾仍會參與那些私人競賽,挑戰刺激。

「有得玩又有錢賺,為什麼不去?」範翼將面罩又擋回臉龐,頭往車底下鑽進,繼續焊接最後兩處接著點。

半晌,完成底盤焊接工作,他才鑽出車底,爬起身。「阿輝跟阿健他們明晚都要去觀賽,看你跟不跟?」

「什麼是‘火線追擊’?」一旁,忽地傳來輕柔的疑問聲音。

方才,齊舒妤一聽到跟火有關的名詞,不免心生好奇,因聽不出端倪,忍不住打斷兩人談話。

因她站在被架高的車子另一邊,在另一方與置身車底下修車的範翼說話的方允泰並沒注意到她。

「這位小姐是?」方允泰疑問。雖修車廠出入的客人形形色色,對方的模樣氣質在這裡仍顯得突兀。

「我是——範先生的朋友。」她直接脫口道。她不是會輕易跟人交朋友的,竟不自覺就認定他這個朋友。

範翼聞言怔了下,才想向方允泰澄清與對方不過僅有兩面之緣,他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根本算陌生人。這時,另一道宏亮聲音加入——

「翼哥幾時有這麼漂亮的朋友!」阿健驚喜道。

範翼已很久沒有女性朋友來找,何況是這麼年輕漂亮有氣質的女孩。

齊舒妤對對方的讚美視若平常,追問︰「什麼是‘火線追擊’?」她只想知道這游戲內容。

「你不用知道。」範翼語氣有些冷然。

「跟她說有什麼關係?」阿健不以為然的道。

對方既然是翼哥的朋友,就沒什麼好忌口的啊。

阿健轉而對她侃侃解釋,‘火線追擊’是取自一款賽車競速遊戲名稱,而實際比賽規則,是「在賽車手的機車車尾懸掛一條被汽油浸過的粗長繩,在發動機車同時,點燃長繩,機車隨即加速飛馳,車尾的火線如火蛇般甩動,一輛輛改裝機車在暗夜蜿蜒的山路,呼嘯競賽,相互追擊。」

「噢,聽起來危險又刺激。」齊舒妤張大眼,更生好奇。「可是,那點燃的長繩不會很快就燒完或滅了嗎?」她認真提問。

「那繩子不是普通尼龍繩,是處理過的特殊材質,且繩子是由細到粗,而在高速奔馳中,不會迅速燃燒完,火源也不會輕易就被甩滅,反倒會愈燒愈旺盛。

「所以這競賽路程有時間限制,在一定時間到達終點,那條燃火的長繩也差不多燒到尾端。

若車速太慢,等到長繩燃燒怠盡,就會燒到椅墊,引起火燒車危險。在蜿蜒山路競賽中,超車時也得小心被對方的火繩甩到身上而燒傷,如果中途不甚摔車,不是撞山壁、摔落山崖,也有被火燒到的危機。」阿健詳細解說。

「說那麼多幹麼?她沒興趣聽這個。」範翼不禁打斷阿健繼續談這遊戲內容。

「我有興趣呀!」齊舒妤一臉認真強調。

因二哥緣故,她也對觀賞賽車有些興趣。二哥曾帶她去賽車場俱樂部,她看過二哥開跑車與人競賽時的意氣風發,只不過她還沒觀看過機車競賽。

現在一聽這特殊比賽規則,感覺更充滿刺激緊張感,她想目睹在山路飛馳競速的火蛇畫面,似乎能讓她得到設計靈感。

「在哪裡比賽?可以觀賽嗎?」她興味盎然的問道。若能得到靈感,不管上山下海,她都想去經歷。

她的反應教範翼和方允泰都感意外,她的外型樣貌,不似會對這種玩命的賭博遊戲有興趣。

「要觀賽必須參與遊戲賭博下注,可以在指定看台區,清楚觀看從山腳一路飆上山頂的賽況,若是一般局外人,應該很難找到適合看比賽的地點。」阿健又道。

「那我要參加,在哪裡下注?還來得及嗎?」齊舒妤一臉興奮。

「那裡不適合你去。」範翼出言反對,眉頭微攏,不得不說清楚兩人的關係。「這位小姐跟我不熟,今天也才第二次見面,我連她姓啥名啥都不知道。」

因阿健顯然誤會兩人交情,這才對她熱絡地滔滔不絕。

聞言,齊舒妤有些難堪,也覺得不服氣。從來只有她挑朋友的分,沒有人拒絕跟她當朋友,何況是異性。

因他刻意對她淡漠以對,急於劃清界線,令她心有不甘,不是負氣或覺得難堪就轉頭走人,反倒更堅決要參與那遊戲,跟他硬牽扯下去。

「我姓齊,名舒妤,也許現在還不熟,以後就會慢慢熟了。」她微微一笑,刻意說道。

「翼哥有時就愛裝酷,人家小姐都落落大方要跟你交朋友,幹麼不給面子?」阿輝走過來調侃。

方才,他手邊工作暫告一段落,正準備去吃午餐,注意到這方談話,於是過來湊熱鬧。

「泰哥剛回來?明晚要去替翼哥加油嗎?」阿輝熱絡邀約。

方允泰早上去汽車零件工廠載貨,現在才得知範翼臨時答應明晚要競賽的事。

「再說。」他雖然對賽車有興趣,過去也曾和阿翼飆車玩樂過,現在卻不太贊同阿翼玩那種危險性太高的賭博遊戲。

這時,辦公室電話響起,方允泰於是轉進一旁小辦公室接聽。

阿輝沒急於游說方允泰加入,倒是對好奇觀賽的陌生齊小姐,仔細說明這投注方式,因這遊戲是私人舉辦,有限定參與者資格,若要參加,就報出出賽者範翼名字,申明是他的朋友。

齊舒妤問清投注方式及時間地點,欣然表示屆時會過去。

她原要在修車廠再參觀片刻,卻因一通姊妹淘約喝下午茶的來電,先行離開。

「哇塞,BenzS500加長型,司機專車接送,是千金小姐吶!」阿健看見走到大門外的她,隨即有部黑頭車駛近前,司機下車為她開車門,不免驚呼。

「翼哥怎麼認識對方的?」阿輝也好奇不已。

「就說跟她不熟,你們瞎起哄什麼?」範翼白了兩人一眼。

他心想她應該說好玩的,不可能真的去觀賽,便無意再談論幾近陌生人的她。

「便當送來了沒?肚子餓了。」先解決肚腹問題最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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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晚上十點半,在暗夜漆黑的山區,正開始一場刺激的競賽遊戲。

這遊戲發起人,是一群有錢的紈褲子弟,為了娛樂刺激,剛開始先是找來飆車族當打手出賽,之後漸漸有業餘賽車手也加入遊戲拿獎金。因下注者多是閑閑沒事的有錢少爺,出手闊綽,之後也讓出賽者的友人們可加入賭局同樂,但一般人下注金額有限,觀賽時也就只能圍在看台的下層區域。

齊舒妤透過阿輝給的電話與主辦人之一聯繫,在昨天下午便完成下注程序,手機隨即取得一組密碼。

她今晚在家吃完晚飯後不久,告知家人有事要外出,讓司機驅車載她來到這位於新北市的一處山區。

後來她才得知這由私人舉辦的賽車活動,其實是不合法的。這處山區的蜿蜒山路皆有車輛通行,但上下山車輛不多,尤其晚上十點過後,車行更少,是以被拿來當比賽的最佳地點,還在山頂處搭建觀賞看台。

這遊戲活動雖然經常舉辦,陸陸續續已有好幾年,這期間也有人飆車出意外,受重傷甚至身亡,卻因舉辦人中不少人背景不凡,是以沒被警方點名取締,只當一般車禍意外處理。

「齊小姐,你真的來了!」阿輝先看到她的身影,忙向前打招呼。

「你的密碼是多少?」阿健問道。

齊舒妤如實報出一組英文和數字。

「哇塞,是VIP席欸!你第一次下注就這麼大手筆!是賭翼哥第一嗎?」只聽到密碼的前一個英文字母,兩人同時驚呼。

這個看台是在山頂處環繞半邊山崖搭建,而向上加高的看台區空間小了許多,是提供大額投注客的特別席。

「你們不也賭他贏?」齊舒妤反問。

她雖沒看過範翼的賽車技術但昨天中午聽阿輝和阿健對他的賽車技術與膽量歌功頌德一番,,他雖非每每拿第一,卻不曾落後三名外,且拿下冠軍的機率非常高。

「我應該先問你們下注金額,畢竟我不知道有區分觀賞位置。」一聽兩方位置有區隔,她不免因周遭一堆陌生臉孔有些不自在還以為能跟至少有一面之緣的範翼的同事站在一處觀賽,。

「上面也只是欄桿圍繞,可以看到才半樓高下面的我們啦!」阿輝要她別擔心,隨即請人帶她往階梯上去。

齊舒妤才一上樓,不一會就聽到有人宣布比賽已經開始。

她隨即往眾人注目方向朝漆黑山腳下望去,忽地有點點白色亮光乍現,接著一條條紅色火線相繼竄出。

她因那距離遙遠的景象,不禁微怔。

旁邊人群忽地鼓噪吆喝,教她驚了下。

她接著繼續注目那頭景象,前面的白光顯然是機車車燈,而車身後面,是被點燃的長繩,在暗夜裡宛如一條紅蛇,上下飛竄。

「快快,到另一邊去!」有人急喊。她只能跟著旁人,匆匆步往看台另一方。

為了能追看從山腳一路飆上蜿蜒山路,朝山頂奔馳的機車動向,賭客便要繞行這半圓形看台,跟著來回移動轉換方向。

只不過視線仍有死角,一瞬間,接連追逐的火蛇,從視線範圍消失,完全沒入另一頭黑夜中。

不一會,又從另一端隨著白光後,快速竄出。

一條接一條的火蛇,飛快舞動著、追逐著,時而因後方追上,先是平行擦出火花,下一瞬又分開,再度形成一前一後的追逐。

齊舒妤因跟著旁人不停移動位置,有些輕喘,她一雙眼更是一瞬不瞬的盯著賽況,感覺心神跟著旁人一樣亢奮緊張。

她有如在看一場立體動畫,似在黑夜畫布上,炫亮的白燈牽著一條紅色火光,劃出一道道激昂活躍的炫紅色曲線,瘋狂又美麗。

她腦中不由得浮上許多線條圖紋,因靈感發想,她心情更為振奮,很想拿紙筆繪下,卻半點也不捨錯過觀賽片段。

就是看不見較勁的車燈及火線去向時,她也不願調開視線,只一再尋找下一瞬的亮光出現點。

「我賭冠軍是範翼,場外加注五千!」有人激動道,接著另一男人附和加注,而第三人則賭另一名車手會領先第一。

這不同在一般賽車場,可隨時知道各車手的比賽順序,也因不清楚,反倒有一種神秘和緊張感。

因上山的山路並不寬敞,八台機車是分兩批出發,彼此間隔十秒鐘。第一輪賽車手到達終點後,需多加十秒時間與第二輪車手比出真正名次,這比賽是比彼此競爭速度,亦比跑完全程的時間。

每個人都認定自己下注對象會領先第一,但當後方車手超前,反居第一時,又會齊聲鼓舞拍掌,轉而認為那超前的才是自己下注對象,如此反復幾回,教初次觀賽的齊舒妤覺得有些矛盾好笑。

她雖然也賭範翼第一,但對輸贏並不在意,能親眼觀賞這場特殊比賽,已太值回票價。

「最後半圈就到終點了。」有人興奮道,紛紛移往半圓看台的直徑那方,由先前持續向左向右觀看山崖方向,轉而注視山路這方。

當逐漸放大的車燈與燃燒縮短的火蛇愈接近山頂,最後一次消失於視線中,再次現身時,便是到達終點,比賽成績將一見分明。

「範翼!果然是他沖第一!第二輪出發還能沖第一,太厲害了!」那方率先沖破黑暗山路而來的機車,車頭燈閃得刺眼,卻有人立時認出騎士,鼓掌叫好。

聞言,齊舒妤心口不由得一跳,瞅著更接近看台區、終點前的機車,緊張要辨分明。

「我的打手第二名,可惜,才差不到十秒!」另一人對隨後追上的車手其賽程時間計算後屈居第二感到扼腕。

齊舒妤看見到達終點停下的機車,車手橫跨重型機車的一只長腳踩在地面,一手拿下全罩安全帽,微抬起頭的望向看台區。

範翼先是看到朝他揮手吶喊的兩個同事,兩人同時伸手指指上方看台,他視線略往上抬,隔著一小段距離,和她四目相對上。

他內心一詫。她真的跑來觀賽!

但他臉上表情無波,而齊舒妤在和他視線交會的剎那,心口又重跳了下。

他身上配備並非專業賽車者,也沒穿賽車服,就只是黑色貼身背心和牛仔褲,她竟覺得他摘下安全帽的那一霎,俊酷無比。

那跟她看過二哥開跑車賽車的模樣、氣勢,完全不相同。

「你也賭範翼第一嗎?」旁邊一道男聲教與範翼相互怔望的她,側頭看向陌生男人。

「嗯。」她微頷首。

男人手拿兩杯香檳,一杯遞給她,笑道︰「敬勝利,一起乾杯。」

齊舒妤愣了下,一時不知該不該接受。這裡雖非社交場合,但對方穿著體面,就像她在社交界常見的公子哥。

不清楚這裡的規則,她先表示禮貌地接過酒杯,向對方淡淡一笑。

「之前沒見過你,第一次來看比賽?」高大少一雙眼打量她,前一刻就注意到這位漂亮的女生了。

現場觀賽的女性雖也不少,不乏打扮漂亮妖冶的年輕女性,但多是男人們帶來的女伴,而她身旁沒有男伴,且氣質樣貌不似被有錢男人帶來湊熱鬧的俗麗女子,令他對她心生興趣。

他愈看愈覺得她有些眼熟……神似他僅有一兩面之緣的名揚大小姐?

「你是不是——」才要問明她來歷,忽地一陣急聲腳步從鐵樓梯奔上來,直接走近兩人。

「高大少,謝啦!」範翼直接抽起齊舒妤手中的酒杯,一口飲盡那杯香檳。

齊舒妤和高大少同時訝然他的行為。

「渴死了,能不能續杯?」他大剌剌將空酒杯遞向高大少要求。

「範翼,想喝酒我送你一整瓶,這杯是我請這位美麗小姐的,你未免太失禮了。」高大少對大而化之的他皺下眉頭。

兩人雖身份懸殊,但已算舊識,加上範翼是自己找來出賽押注的法寶,因他再度贏得漂亮勝利,是以沒對他此刻的失禮行為真的氣惱。

「這位小姐是我一個朋友的女兒,因為好奇硬要來觀賽,高大少可別對她有什麼壞念頭。」

範翼以玩笑口吻說道,內心十足維護起齊舒妤。

方才,他一看見花花公子的高大少遞酒杯給她,他心一突,見她傻傻地就接過對方酒杯,他忙跨下機車,三步並作兩步奔上來,直接就將她的酒杯抽走,代她飲盡弓中物。

「看完比賽,該回家了。」範翼轉而對她說道,刻意抬手看下手錶。

「我……」齊舒妤愣愣地望著他。

奇怪他先前不是強調兩人形同陌生人,現下卻刻意跟她牽關係?

「時間還早,難得出來,就好好High一下,我請客去續攤。」高大少大方的提議,轉而笑咪咪的問她,「你叫什麼名字?有男朋友嗎?」

他心想她既然是範翼口中友人的女兒,就不可能是他一度懷疑的名揚大小姐。他對有如百合花的她,確實很感興趣。

齊舒妤張嘴,才想回答對方問題,卻被範翼打斷。

「高大少,我跟她爸保證十二點前送她回家,若失言可是會被她爸剝層皮的。你別害我啊!」

他阻斷高大少欲對她騷擾。

   齊舒妤因他的話,一臉怔怔。他認識她爸?!

「我以為你範翼天不怕地不怕?」高大少不禁哈哈笑。

「我就只怕她爸發飆。」範翼說得一臉認真。「她是乖乖牌,其實很無趣的,晚點我去跟你們會合,找幾個女孩作陪。」

他隨即一把拉起她的手腕,語氣顯得強勢,「走吧!我送你回去。」

齊舒妤想掙扎,人已被他強拉下樓。

「翼哥?」阿輝和阿健見兩人拉扯,不禁上前疑問。

「你們有人開車嗎?」

「沒。」兩人同時搖頭。

範翼於是將齊舒妤帶往較沒人走動的一方,這才放開她手腕,「你怎麼來的?要怎麼回去?」

「你——認識我爸?」齊舒妤沒回答他的問話,先問出方才一直存疑的問題。

雖然不太可能,但因他說得太自然,教她不免懷疑他話語的真實性。

「怎麼可能。」範翼一口否認。

「可是你剛才——」

「我不這麼說,怎麼替你開脫?」

「開脫?」她愣問。

範翼低凝她一臉無知的單純粉臉,濃眉一攏,語氣有些不快,「不是告訴你這裡不是你能來的地方?來了還半點危機意識都沒有,隨隨便便就接下陌生男人給的酒飲,要是喝了有問題,你就後悔莫及。」

他不免也怪起阿輝和阿健,怎麼沒跟在她身旁?任她一人面對那花花大少,若他沒出面,不知會有什麼後果?

齊舒妤面露一抹困惑。「你是說……那杯香檳有問題?但你喝完了呀!」

「有沒有問題,我不敢保證,那高大少曾對女人耍過下三爛手段。不管對象是不是他,你在任何地方都該有危機意識。」範翼忍不住對她告誡。

「如果那杯酒可能有問題,你怎麼還喝?」她對他的行為感到不解,心下對那高大少也不免腹誹,看起來人模人樣的,竟會對女人有下流卑劣的行徑。

「若有問題,頂多是一點迷幻藥,對我沒影響力。」他說得不以為意。

方才狀況,他只能代她一飲而盡。若酒有問題,對她這柔弱女子將會造成嚴重後果。

「那個高大少……是不是泰頂集團的少東高進宏?」她這才覺得對方好像有些眼熟。

「你認識他?」範翼一臉驚詫。

「也不算認識,只是在公開場合見過一兩次面,我二哥曾提醒我,那個人品性不佳,要我別跟他接觸。」她實話說。

沒料會跟對方在這裡相遇,現下換範翼為她解圍,還對她出言警告,令她將他與百般呵護她的二哥做聯想,對他的行為感到寬慰,也對他產生了信任感。

「那你還傻傻地接受對方的酒杯?」他語帶責難。

「我接下又不代表就要喝。」齊舒妤辯道。「我只是不清楚這裡的遊戲規則,怕直接拒絕可能讓你為難。」畢竟她是以他朋友的名義參加賭局,來這裡觀賽的。

範翼意外她的顧忌,說得反倒是替他做人了。

「這裡除了阿輝跟阿健,沒有人是我真正的朋友。」他坦言不諱。

雖認識的面孔不少,都是酒肉朋友,而跟那些有錢公子哥更是利益互惠,說難聽點,他不過是他們為了娛樂性質,用錢雇來玩危險遊戲競賽的道具罷了。

以前,他是因獎金不得不放下自尊,一再搏命演出;如今,沒有了經濟壓力的他,偶爾應邀來飆車競賽,是為自己找刺激娛樂。

這遊戲發起人以高大少為首的公子哥們,對他的態度已不若一開始那麼低視,因他屢屢贏得比賽,高大少對他更為看重,比起其他車手算是備受禮遇。

即使處於上流社會的他們願意屈就交他這個朋友,他表面跟大家打成一片,內心其實對這群只好玩樂的紈褲子弟,一直是鄙視的。

「你怎麼回去?」範翼又問。發現人在上面看台的高大少,已在注目這方他和她談話,看來高大少仍對她很感興趣。

「我打電話給司機,他在山腳下等。」先前司機載她上來這山頂,因這裡沒有能停大車的地方,旁邊空地皆已被先來的幾部跑車及不少機車停滿,她於是要司機先繞下山,待她要離開時再打電話給他,請他上山來接她。

「我載你下去跟司機會合。」他直接道。

等司機上山也得二、三十分鐘,他不希望她在這裡多待片刻,以免讓高大少有糾纏的機會。

範翼再度拉過她的手腕,邊向阿輝和阿健告知要載她下去,接著便走向他停放的重型機車旁,將掛在車把手的全罩安全帽交給她。

「我……沒坐過機車。」她雙手捧著有些重量的安全帽,對他要載她下山的行為感到意外。

「我會騎很慢。」他強調,幸而她今晚是穿褲裝。「這裡不準再來了。」再次告誡。

「你不戴安全帽?」他把安全帽給她,那他要戴什麼?

「下山沒要飆車,沒戴也無所謂。」他說得不以為意,已跨上機車的他,催促她快跨上後座。

她竟沒異議地聽從他的話,戴上安全帽,有些困難地跨上高翹的後座。

她才一坐上機車,身體不由得微往前傾,他伸手向後探向她,拉過她手臂,要她環住他的腰際。

齊舒妤先是一陣尷尬。先前猜測他大概跟二哥差不多年紀,後來得知他才大她兩歲,不過她仍試著將他當兄長看待,於是聽話地環住他腰際,沒再覺得別扭。

範翼接著便發動引擎,機車龍頭一轉,往下山的山路而去。

生平第一次坐機車,還是行駛在深夜的山路,她沒感到害怕,不免回想起稍早所見的飆車追逐畫面——黑夜中絢麗的白色、紅色光影交錯飛馳,令她腦中又浮現不少圖紋,再度想繪製下來。

「你剛才車速多少?」齊舒妤好奇的問道。這山路非常崎嶇蜿蜒,她之前乘車上來還沒什麼特別感覺。

「現在車速的三倍以上。怎麼?這速度還太快?」他不禁又要放慢車速,因是下山,不僅沒什麼催油門,只能頻頻按煞車。

若不是因她沒坐過機車,顧慮她的安全,也擔心她害怕,才會以不曾有過的龜速行駛。

「不會。你可以騎快一點沒關係,我不怕坐雲霄飛車的。」她不介意他稍微加速些。「不過你剛才上山飆車的速度,感覺超危險的。」

先前聽阿輝他們提及遊戲規則及危險性,她只因好奇想觀賽,現下不免替參與這種危險競賽的他,心生一抹擔憂。

如果不小心出意外,不是撞山壁,就是墜山崖,或是火燒車,真的是在玩命。

「這路況我很熟,沒什麼。」範翼一副不以為意的說。

他沒加快車速,仍以她的安全為重,依然緩慢地騎下山。

兩人一前一後,有一搭沒一搭閑聊著,時而因她聲音小又被安全帽罩住,他沒聽到她問話而未答,她便會輕拍下他腹部,重復問話,不能接受他聽而未聞或相應不理。

稍晚,終於到達山腳下,一輛高級房車就等在路旁。

齊舒妤跨下機車,將安全帽拿下還給他,微微一笑,「謝謝。」

範翼單手接過安全帽,望著她臉上漾出的單純笑靨,他唇角輕揚道︰「給你再上一課,剛才你不該毫無防備就坐上我的機車。」

「嗄?」齊舒妤眨眨眼,不解。

「我跟你不熟,就算坐上我的車,也該先跟你家司機通報,報出我的名字跟車牌號,萬一司機沒能等到我真把你送到這裡跟他會合,也有線索能找人。」他一臉認真的對她說教。

她儼然是備受保護的千金小姐,該多點自我保護的自覺才行。

「你意思是說……你可能綁架我?」她一雙美眸瞅著他,一臉懷疑。

「那很難說,為錢……或為色?」他說得直白。

沒料她聽了,卻是掩嘴笑出聲。「你才不會。」她說得肯定。

她雖然從小夠保護周到,也不是那麼容易被騙的,自詡還有看人的眼光。

他的眼神很正派,說話很實在,絲毫沒有虛偽或浮誇,且打從第一次看見她,他的神色便很平常,不像她所遇的多數男人,確實會對她的外貌或她的身份別有目的。

她對他的認知感覺,不是才僅見過兩三次面、淺談幾句話那麼生疏。

那日,她從賣肉包的阿婆口中問出他的聯絡方式,也聽到阿婆對他的幾句直言讚許。他並非阿婆的孫子,但他完全當阿婆是自己阿嬤在孝順,常常會去替身體不適的阿婆顧攤、收攤。

昨天中午,她也在修車廠從他同事口中聽到對他的評價,這讓她除了與他有短暫接觸外,輕易即對他產生了正面好感與信任感。

他比起許多她雖認識很久卻沒真正深交的男性,相處起來更自在,也感覺沉穩安全多了。

範翼意外她輕易對他產生信任感,心湖不由得泛起一抹異樣騷動。

「快回家。」他擺擺手,催促她搭上身後等候的專車,早一點離開這偏僻漆黑的山區。

齊舒妤向他道聲再見,這才轉往黑頭車,坐進後車座。

範翼目送車子離開,不禁回想方才一路緩緩騎車下山,貼靠他背的她,頭發和身上有股清雅香氣,隨著夜風一再沁入他鼻息,令他感覺舒心,不由得想汲取更多那好聞的氣味。

他捉捉短髮,抹去那奇怪思緒。拿出手機,打幾通電話聯絡幾個女孩,相約去高大少待會要續攤的夜店會合。

他罩上安全帽,直接朝那目的地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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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11 17:54:04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這日,齊舒妤搭專車來到修車廠,拎一袋食物步下車。

小黑狗一見她到來,立時從柱子旁竄出,朝她邊吠叫邊搖尾巴。

「小黑,今天特別熱情喔,是知道我有帶你的分嗎?」齊舒妤對狗兒笑咪咪。

她步上前,伸手摸摸已熟悉的小黑的頭,還拉拉它熱情趴上她褲管的前腳,跟它玩起握手遊戲。

愛乾淨的她,竟不介意米色衣料染上淺灰色的狗腳印,也對這吵嘈、有些髒亂的修車廠出入得很自在,時常來訪。

「齊小姐又來找靈感了?」方允泰先看見她,向她打聲招呼笑問。

這一個月來,她平均四、五天會來一趟修車廠,每次約待上一小時左右,原以為她是專程來看阿翼的,她卻表示在這裡能找到她的設計靈感。他們雖對這理由覺得疑惑,倒也不介意她來參觀。

每每她來時,總會帶些吃的、喝的請他們食用,有時她會觀察不同人修車工作情景,偶爾對汽車零件構造提些問題,她仍較常找阿翼交談,但並沒影響他的工作進度。

「齊小姐又送好料來了!中午不用訂便當了。」阿輝和阿健同時高興嚷道,迎向大門口的她,毫不客氣就拎過她提的食物袋。

原本幾個大男人對她一來就送上高級餐食,還覺得不好意思白吃,是她強調用先前賭賽車贏來的獎金跟大家分享的,他們才欣然享用。

而在得知她的身份時,令大家頗為驚訝,原就猜想有專車接送的她,肯定家境優渥,沒想到她竟是台灣百貨龍頭——名揚集團的千金大小姐。

她來這裡雖都穿著高雅,化著淡妝,面對大家態度自若,一副入境隨俗,完全沒擺大小姐姿態,是以他們皆對她很親切和善,不過單身的他們,倒也不敢對她有其他想法。

另一方面,也是因隱隱察覺她似乎對範翼頗有好感。

這方,在修理汽車引擎的範翼,前一刻便看見她到來,他不若其他人對她熱絡歡迎,會先將手上工作告一段落才去用餐,但他卻不由得分心,注目著那方才到來的她。

看見她跟狗兒打招呼,笑咪咪逗狗的模樣,他不覺輕揚唇角。

記得初次見面時,她還嫌攤位的塑料椅有髒污不敢坐,現在卻常來這地上滿是油污的修車廠,還不介意跟已大半個月沒洗澡的狗兒玩耍。

當他得知她的身份,確實曾有些介懷,不想跟她有進一步交情,然而她總是一再主動到來,他也沒立場反對。

幾次之後,他不再特別在意她千金大小姐的身份,就當一般異性朋友視之,平常心相處。

原本他對她來這修車廠找靈感的說法質疑,不料從事珠寶設計工作的她,真的能從汽車各部位零件、構造得到制圖靈感。盡管他對珠寶從沒研究過,卻在看過她秀給他看的一些草圖後,不由得驚嘆她的想象力。

她甚至會向他詢問與汽車有別的機車構造圖,還表示之前觀看他賽車,令她得到很多靈感發想,對他非常感謝。

他不認為自己有對她提供什麼幫助,只不過看見她每每得到靈感時,臉上漾出的開心笑靨,他心情也跟著很好,不禁想看看她日後完成的珠寶飾品。

「翼哥,休息了,來吃午餐!」阿輝朝他這裡喊道。

「等等,這裡面有一盒是給小黑的。」齊舒妤對提過食物袋的阿輝說道,先取過最上面的餐盒。

這時,看見範翼走過來,她朝他揚了下手上餐盒,「我今天帶水煮的雞腿,給小黑吃的,可以吧?」

「嗯。」他點個頭,不免意外她還真的對狗兒信守承諾。

幾日前——

齊舒妤中午過來時,外帶了幾份她二哥經營的美食廣場其中一間餐廳的套餐,還多準備一個餐盒,只裝一只香噴噴的雞腿排,打算給狗兒獨自享用。

範翼在聽到她介紹起那主餐是醬燒洋蔥脆皮雞腿排後,直接上前拿過她欲給狗兒的餐盒,沉聲道︰「狗不能吃洋蔥,會中毒。」

「呃?真的嗎?」聞言,她大驚。「對不起,我不知道。」一臉歉然。

她沒養過寵物,是以沒特別注意寵物的吃食禁忌,竟帶來對狗兒有害的食物。

「沒關係,都給我吃。」他並非要指責她單純的好意,見她面露歉疚,倒有些過意不去。

之後,方允泰從辦公室出來,邊朝他喊道︰「阿翼,電話,客戶找。」

他拿著兩個餐盒,轉進僅有七、八坪的隔間小辦公室兼會客室,跟修車客戶做交談。

透過敞開的小窗戶,他聽見齊舒妤向方允泰問話——

「那個……範翼是不是生氣了?」她小心翼翼問道,擔心他會不高興。

「沒有啦!範翼他不笑不代表生氣,何況你這麼喜歡他的愛犬,他高興都來不及。」方允泰笑笑地代範翼澄清他的情緒無恙。

「小黑是他的愛犬?不是你養的嗎?」齊舒妤疑問。以為修車廠的看門犬,該是負責人方允泰所豢養的。

「小黑是阿翼撿來的流浪狗。」他回道。

方允泰頓了下,認為向她詳提也無妨,她已是範翼的朋友了。

「小黑是阿翼在一個下雨天撿回來的流浪狗,那時小狗才半歲大,不僅營養不良,骨瘦如柴,還是只有嚴重皮膚病的瘌痢狗。

「那段時間,阿翼因母親過世受到了打擊,生活荒唐,常危險飆車、打架,連自己生命都不在乎,卻對瘦巴巴的瘌痢狗心生同情,替它洗澡,帶去看獸醫,每周一次打針,天天喂藥,連續治療了三個月才治癒。因他住處不能養狗,才要求將小黑養在這裡,也就自然成為看門犬。」

齊舒妤聽方允泰道出小黑的來歷,神情怔怔。

她內心贊佩範翼照料有皮膚病流浪狗的愛心和耐性,卻不免更在意另一件事。

「他……母親是怎麼過世的?」她不禁想探問他的私事,心口無端一緊。

方允泰雖只輕描淡寫提及範翼曾經歷荒唐過往,她卻覺得他心裡肯定還藏了許多傷痛,難怪他的眼神比實際年齡成熟老練,偶爾不經意會流露一抹滄桑愁緒。

「這……」方允泰因她提問一怔,察覺似乎對她有些說過頭了。

「你話太多了。」從辦公室步出的範翼,眉頭一攏,臉色微繃,對方允泰沉聲警告,此刻他確實有些不悅。

盡管方允泰虛長他兩歲,又是他的老板,但兩人相處沒有主雇之分,是交心的死黨。

方才,他雖在辦公室裡跟客戶談話,卻不由得一心二用,也聽著外面兩人的談話,一聽方允泰道出他的過去,他心裡窒悶,匆匆結束通話便出來阻斷。

他跟她的交情,還沒熟到需要讓她知道自己的過去私事。

「範翼,收養流浪狗是做好事,有什麼不好讓人知道的?」看出他臉色確實有異,齊舒妤忙粉飾太平,只強調是在談小黑的身世。

他沒再多說什麼,她之後也不敢向他多問隱私。

不過,那日她有向他詢問狗兒能否吃人吃的食物?他告知沒添加調味料的水煮肉就沒問題,她於是向狗兒溫柔承諾,下次會準備它能吃的美食來,沒想到她還真的如實辦理。

之後,她除了會另替小黑準備水煮肉外,更不乏一堆寵物專用的高級罐頭和零食,她對小黑非常寵愛。

周六,下午三點。

齊舒妤站在一家商店騎樓下,打電話給司機——

「路上車禍塞車,那不用過來了,我搭出租車回去。」她不想在這裡枯等,決定自行返家。

她抬眸望著天空,灰蒙蒙的,緩緩飄落毛毛細雨。

梅雨季似乎提早來臨,連日來霪雨霏霏,猶如她這幾日的心情。

這方,範翼替客人處理完車子問題,走出騎樓,才要搭上停在路旁的藍色小貨車,不經意看見人在對街的她。

他已有一個星期沒再見過她,這一霎因巧遇,令他心口無端一跳。

她身穿一襲粉藕色緹花洋裝,腳踩細跟高跟鞋,而她若來修車廠,多半是著褲裝。

這時她仰臉望著天空,神情有抹陰郁,接著似很輕地嘆了口氣。

猶豫了下,範翼邁步跨過馬路,走向她。

「在等人?」他開口問。

望著天空沉思的齊舒妤,忽地回神,轉頭看見站在馬路旁、她前方的他,神情一驚。

「你怎麼會在這裡?」她已好幾日沒見到他。這一刻巧遇,她有點訝異,也有些懷念。

先前都是她主動去修車廠找他,在輕鬆閒聊之際,還能找到創作靈感,每每令她心情很好。

但最近她的問題,在那修車廠找不到靈感,也不是能從汽車、機車零件得到啟發聯想,是以暫時沒再去找他。

「外出替客人修車,已經處理完了。你呢?」他雙手插牛仔褲袋,輕鬆問道。

「出來看畫展找靈感,之後來這裡喝下午茶,正打算回去。」她如實說,原想出來轉換個心情,只是成效不佳。

「一個人?」他又問。

「嗯。」她頷首。

以前的她很少獨來獨往,常是跟一堆名媛從事休閑,逛街購物、看展、聽音樂會或喝下午茶,更不乏晚上的社交活動。

但自從有了工作目標,逐漸展開自我夢想實現,她愈來愈將心力和時間投入創作,白天不是待在工作室,便是前往珠寶工廠與師傅做飾品制成溝通,偶爾則為了尋找靈感,會去其他地方閑晃片刻,包括去修車廠。

只不過她去修車廠,已不單單為了找靈感目的,反而常是想跟範翼閑聊,分享一些生活工作點滴。

「等司機?」範翼又問。奇怪她今天有點不一樣,回話如此簡短。

之前她還滿健談的,一去修車廠找他,她總是笑盈盈和他熱絡閑聊,還會把新想到的設計草圖,向珠寶設計門外漢的他詢問看法。

「司機說路上塞車,我打算搭出租車。」頓了下,她又道︰「其實,我不太喜歡搭出租車,之前遇到一個怪怪的司機,一直找些沒營養的話題跟我聊,還問到不太禮貌的私人問題。」她微微蹙眉抱怨。

「不介意坐貨車的話,我送你回去。」他脫口便道。

齊舒妤抬眸看他,微訝。

心裡才想著,能否請他載一程?雖說坐機車會吹亂她一頭上捲子的長髮,但那次體驗,令她印象深刻,在山路吹夜風,其實很舒服,與其搭陌生司機的車,她比較想再坐上他的機車。

只不過,撇開現在下著毛毛細雨,她今天穿洋裝,也無法跨坐機車。

一聽他提及貨車,她順勢看向對街,路旁就停著一部藍色小貨車。

「你今天開車?」

「修車廠的外務貨車,要坐嗎?」沒用這貨車載過女生,令他在問出口後,不免有一分別扭。

先前曾半強迫要她坐上他的機車,是為了急於帶她離開是非之地。今天情況不同,雖是開車,也只是輛半舊不新的小貨車,不知她肯不肯坐?

「當然好呀!那就麻煩你了。」她粉唇輕揚,朝他泛起一抹輕鬆淡笑,一掃方才一直無精打采的神情。

「我車上沒傘,我把車開過來這邊。」她欣然要搭小貨車,他內心鬆了口氣。

這點毛毛細雨淋在他身上一點也沒什麼,他卻難得心細,顧慮到嬌柔的她,不好要她淋雨過馬路到對街。

「沒關係,這麼近,我走過去就好。」說著,齊舒妤便步出騎樓,從容穿過幾米寬的街道馬路。

如果是家裡司機,她肯定要對方把車開到她面前,又或者讓司機替她撐傘,但範翼是她的朋友,跟他在一起,她慢慢收起大小姐的習性,學會平等相處之道。

當她走到小貨車的副駕駛座旁,因沒自己開過車門而猶豫了下,才要伸手,另一只手探過來,替她拉開車門。

她有些微訝,轉頭看他。

範翼因這順手的動作,不免覺得矯情,神情有抹窘迫,轉身便往另一方步去,匆匆上車。

他生平從沒替人開過車門,就是女性亦然。他可不是紳士體貼的男人。

也許是看慣了她每每上下車都有司機為她開車門,這才在見她看著緊閉的車門怔然時,不自覺就破例替她服務了。

待她一坐上車,繫妥安全帶,他若無其事的問︰「今天有找到靈感嗎?」邊發動引擎,驅車上路。

「沒有。」她輕搖螓首。

範翼安慰她,「這種事急不得,急躁只會更煩躁,你先放下來,沉澱一下,也許就有新的突破。」

他難得對人表達安慰,猜想她心情異常是因瓶頸緣故。

「我也想稍微放鬆一下,但就是有莫名的壓力。」她輕聲嘆息道。

「你二哥給你訂下期限了?」他知道這陣子她專注的、最重視的設計案,是她二哥所委托的,要她替準二嫂設計婚戒首飾。

「不是,是我大哥。」齊舒妤側望他,又道︰「還沒時間告訴你,上禮拜日我大哥也向我委以重任,要我替準大嫂設計婚戒首飾。」

「那你不是該感到高興?」他奇怪她的情緒表現一點都不開心。

這段時間,他陸陸續續聽她在閑聊間會提起家裡的一些事,尤其跟兩位兄長的相處,她二哥從小便很寵她、護她,而她大哥雖也疼愛她這個妹妹,但她對個性嚴謹、要求完美高目標大哥,其實存有一分畏懼和距離感,不若她對二哥,可以恣意撒嬌、說笑打鬧,甚至耍任性。

「聽到我大哥開口當下,我是非常非常受寵若驚,比先前二哥對我提出委托,更難以置信,卻也誠惶誠恐。」

「我雖表現自信滿滿的應諾,卻沒想到之後內心倍感壓力,因能被大哥賦予重任一度開心莫名,卻也擔心自己沒那能力勝任。

「我大哥也把話先挑明了說,是給我機會試試,若我的設計不符合他的期待,配不上他心愛的女人,他不會因我是妹妹就放低標準,自是不會採用我的設計。

「即使不認為只是珠寶設計新手的我,有本事達到大哥的完美要求,我還是欣然接下任務,力求自己要絞盡腦汁設計出最好的作品,就算最後沒能被採用,至少大哥給我機會,已是對我有某些程度的認可,我也不需要難過或失望。」

「沒想到自從答應我大哥後,這幾日我不由得產生莫大壓力,還鬧失眠欸!」先前的瓶頸,還沒讓她如此苦惱到真的寢食難安。

這話題一開,齊舒妤便一股腦兒的向他傾訴。

「每天張開眼,腦子就一直想著珠寶設計,除了工作時間外,吃飯、喝茶,甚至洗澡,我無時無刻全都被一堆設計圖所攪擾。

「我大哥不像我二哥,給我寬裕的時間構思,他訂下一定時間,要我屆時交遞設計草圖,因為我大哥將與準大嫂出國度長假,他們兩人雖是在長達半年以上的假期結束,返國後才舉行正式婚宴,但我大哥要我在他們出國前就交出一系列首飾設計草圖,而我只剩兩周期限了。」

她滔滔不絕的說完,不免又感到壓力重重。

大哥雖然表示並非要求她一次就能合格定案,是要她先呈出初步設計構想,而他評斷後,會決定給她日後修改機會,或就此敬謝不敏。

她花了一星期想出的設計主題,連日繪出的設計圖,連自己都過不了關,看不入眼,如何敢呈給大哥評分?

她對設計準二嫂的首飾系列,已有明確主題,也陸續產生不少的設計構圖,只待之後再篩選,做細部修改,但關於準大嫂的,她愈想愈覺得主題不夠適切,頓感自己腦袋匱乏貧瘠。

光是要為準二嫂設計婚戒首飾就已令她感到責任重大,更遑論要設計出符合日威金控千金的準大嫂之身份品味格調的飾品,那唯有國外專業珠寶大師才能達到水平,她一個資歷不過幾個月的超級新人,哪有本事創作出來?

那日信誓旦旦向大哥應諾,如今才折磨幾日,她已覺腸枯思竭,信心全喪失,直想棄械投降。

倘若這樣輕易就放棄,她又覺不甘,不想看見大哥對她皺眉、失望的表情。

無論如何,她仍要努力一搏,設計出自己滿意的作品才行,就算沒能達到大哥的高水平,至少要表現她應有的水平。

「既然你說她們兩位是截然不同的女性,你替準二嫂訂下的主題是以‘火’為發想,那另一個要不要改以‘水’的特質去聯想看看?」範翼聽完她的苦惱,先是隨口建議,很希望能為她疏緩緊繃焦慮的心緒。

「水?」聞言,齊舒妤一詫。「可是……我大嫂雖外表看似柔情似水,內在卻有一股強勁的冒險精神。」她認為以「水」為象征,似乎太軟了。

「強勁的冒險精神,那不就是瀑布?」範翼自然接話,又說︰「有句話不是說‘滴水穿石’,水一點都不軟弱。」

齊舒妤霎時麗眸一瞠。

瀑布!滴水穿石……既柔又剛,水的意象,完完全全符合了準大嫂的特質和氣質!

她先前因太快否認這主題,是以沒細想,水所能表現的有哪些?

因他的一句話提醒,她宛如醍醐灌頂,豁然大悟。

「沒錯,就是水!我應該把主題改為水的。」她一臉驚喜道。

她忽地涌起信心,只要朝這方向仔細研究,一定能找到理想的創意靈感。

「範翼,謝謝你。我知道正確目標了!」齊舒妤轉頭朝他開心致謝,多虧他一語中的,解開她多日來的糾結迷思。

她一張麗顏對他展露燦爛笑靨,完全一掃先前的郁悶情緒,教他心口不由得怦怦跳。

「雨變大了。」她轉而望向擋風玻璃,前一刻因外面雨勢逐漸加大,範翼已開啟雨刷。

她一雙眼不由得盯望擋風玻璃,觀看兩支雨刷來回刷去雨痕。

忽地,腦中閃過弧度與雨痕交錯的曲線圖,她麗眸一怔,忙要以紙筆做記錄。

齊舒妤低頭打開手提包,裡面只有簡單化妝包、皮包和手機,急問︰「有沒有紙筆?」

範翼奇怪她突然要紙筆,伸手比了比她面前的儀表板上,有一盒小便條紙和原子筆。

「有筆記本之類的,或平板計算機嗎?」她該隨身帶本筆記本才是。

「沒有。」

她只能拿起小便條紙和原子筆,在小小的頁面空間畫下一些曲線,記錄突來的靈感。

她抬頭,再度觀望雨絲打上玻璃,雨刷掃過雨水的痕跡,接著低頭一筆一畫加添圖形。

突生的創意,比先前苦思數日的任一個構想還好,她心情亢奮,粉唇高揚。

範翼因紅燈停下,不禁側首看著一旁低頭繪圖的她,怔忡不已。

她認真繪圖的模樣,嫻靜而溫雅,一綹長髮垂落,半遮掩住她那側顏,令他很想伸手,將她的髮勾向耳後,讓他能更仔細欣賞她美麗的側顏。

內心涌起的念頭令他訝異,莫名心慌地轉開視線。

這時,號誌燈已轉為綠燈,他再度踩下油門,視線專注前方,望著擋風玻璃外飄飛的雨絲。

旁邊的她,陷入安靜無語,他清楚她現下的心情不同先前,也就沒開口打斷她繪圖的思緒,卻不由自主總會透過車內後視鏡,偷偷窺視她。

車行約莫二十分鐘,到達齊家位於天母的別墅。

車子停在鏤空鑄鐵大門前,「到了。」範翼提醒一旁還在低頭邊思考邊繪圖的她。

「喔,謝謝你。」齊舒妤這才抬起頭,隨即將一疊小便條紙收進手提包,打開車門下車。

範翼見她一下車,忽地佇足,低頭望著地上。

他納悶,推開車門,繞到她那方探看。

「掉了什麼?」她所凝望的柏油路面,他沒看到有什麼東西。

「雨——漣漪……」她低聲說。

「蛤?」他一怔,完全聽不懂。

就見她隨即蹲下來,認真研究柏油路面,細細雨絲緩緩落在淺水窪,泛起一圈圈小小漣漪。

範翼被她的行為愣住,卻又不好打斷她找尋靈感的思緒。

他抬頭看看天空,雨勢雖小很多,還是飄飛著雨霧,不清楚她要在這裡觀察多久?擔心她被綿綿雨絲打濕,他轉而返回小貨車,想找能擋雨的用具。

找了片刻,他只在後車廂找到壓在雜物箱底下有些髒污的紙箱紙板。

寥勝於無。他於是拿著紙板,遮擋在她頭頂上方,還得顧慮別擋到從她前面飄下的雨絲,讓她得以繼續觀察地上淺水窪泛起的漣漪情景。

而他,就站在她旁邊,毫不在意淋雨,只低頭靜默的凝視著蹲在地上觀察雨中漣漪的她。

她時而唇角輕揚,時而張嘴無聲喃喃,手指不覺在空中輕繪幾下。

這一日,他發現——認真的她,忽然陷入沉思中、忘卻周遭事物的她,非常的單純、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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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11 17:55:32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星期日上午,範翼跟齊舒妤前往陽明山國家公園。

昨天晚上,他難得接到她來電,告知想去陽明山實地觀看瀑布尋找靈感,因她二哥沒空,於是詢問他同行的意願。

他對觀賞瀑布其實沒興趣,卻不放心她獨自前往,盡管她出門會有專車和司機陪同,前往地點亦是旅遊勝地,常是遊客如織,但想到她一陷入沉思便忘我,他認為還是該跟著她,以防危險發生。

早上九點,他直接開著小貨車去齊宅接她,一路往陽明山前行。

車子駛進陽明山國家公園,在花鐘廣場的停車場停下,接著兩人便要下車步行。

因這幾日常在下雨,且一早也下過一場雨了,盡管現在沒雨,天色仍有些灰蒙蒙,他不忘帶著一把長傘下車,那是他特地為她準備的。

範翼接著帶她從花鐘旁的道路一路前進,不久到達大屯瀑布入口。

「你不是說沒來過?怎麼這麼熟?」齊舒妤不免納悶。

「查過地圖。」

「我也查過,但連方向都搞不清楚,幸好你能陪我來,否則真要叫我家司機當向導跟行,感覺怪別扭的。」跟他在一起,她可以很輕鬆無負擔。

他刻意放慢步伐配合她,兩人一路閑聊,邊享受山林間的清爽芬多精。

今天雖是假日,因氣候不佳,遊客並不多。

雨後的林徑,布著落葉有些濕淋,盡管她穿平底休閑鞋,他仍不時提醒她小心避開腳下的落葉堆。

從瀑布入口約走三百多公尺後,便見跨溪古橋的大屯瀑布景色。

「哇!好漂亮!」齊舒妤不禁驚嘆。

她不是沒見過瀑布美景,過去因旅遊亦看過國外知名大瀑布,卻是第一次到這裡,且為尋找靈感專程來接觸瀑布,心境自是不同。

眼前從兩三樓高傾泄的瀑布,刷過長著青苔的巨石岩壁兩旁,流淌而下,行雲流水般的絲絹瀑布,柔美霧蒙,又宛若千條細銀煉灑落,璀璨耀眼。

溪谷巨石累累,乳白色瀑布流竄,靜靜地漫過灰黑色巨岩平台,在階梯落差的高度面,如千絲嘩然而泄;山林飄零的落花及落葉,繽紛點綴在溪流和岩石上,宛如一幀詩意盎然且充滿生氣的美麗風景畫。

「這瀑布——可以設計成項鏈!從頸項灑落上百條如絲般細銀煉……」

眼前畫面,教她腦中浮現大膽構思,神情亢奮。

「相機。」齊舒妤伸手向主動代她拿包包的範翼,不是要紙筆立時繪下,而是要用相機幫助記憶。

她拿過相機,先是用一雙眼欣賞後,再透過相機鏡頭記錄影像,待她回家,再來好好融會貫通,繼而畫出合適的設計圖。

雖說她也能透過網絡,觀看不少照片影像,但她認為要親臨現場,親眼仔細感受幾處瀑布景觀,親自取得照片影像,才能真正刺激啟發出創作靈感。

因步道及岩石長年受水氣濺濕,長滿青苔,又加上才下過雨不久,更加濕滑,她卻執意要更靠近瀑布觀賞拍攝,範翼只能緊緊跟隨,幫著她留意腳下安全。

觀賞完這處瀑布,聽他告知這段不算長的大屯瀑布區步道,接連有幾處大小不一的瀑布群,她迫不及待要他帶她前往下一處瀑布觀景。

齊舒妤心情亢奮,不若剛來時,步伐從容閑散,她不由得加快腳步,想早一刻將這裡的大小瀑布全都一覽無遺。

原是他和她並肩緩緩步行,或有時他在前面帶路,現下她卻走到他前頭,還回頭催促他加快腳步。「你走太慢了。」

「走慢一點,那石板階梯很滑。」範翼不禁又提醒。

「安啦!我又不是小孩——」才說完,她腳底一滑,身子一歪,一手忙捉住木製欄桿。

範翼一驚,同時邁大步上前,探手捉住她另一只手臂。

「沒事吧?」他心口重跳了下。方才見人在幾層階梯上的她,腳底一打滑,令他嚇了好大一跳。

「嗚……」她秀眉一蹙,麗顏繃緊。「好像……扭到腳踝……」

「我看看。」範翼先探一下前後尚無遊客經過,示意她靠階梯右側可扶欄桿落坐。

此刻她竟不在意這石階梯布著青苔落葉很髒亂,聽話地一屁骨就坐下,左手捉著木欄桿。

他則蹲在她腳下的階梯處,抬頭與她差不多齊高。

他動手脫去她右腳的平底鞋,大掌捧起她縴白玉足。

齊舒妤心口不由得一顫,有些緊張,腳底感受到他大掌的溫熱,她臉龐跟著微微發熱。

範翼一手扣住她的右腳踝,小心翼翼的觸摸檢查。「外踝骨頭有點凸出來,忍一下,我替你喬一喬。」

「喬?」她輕眨眼,不太懂這字義。

「會很痛,忍一下。」他抬眼看她,給她一點心理準備。

「喔。」她輕頷首,雖不太清楚他要做什麼,仍選擇聽他的。

他隨即大掌一握,她痛呼一聲,另一手往他的肩膀搭上。

「忍一下,兩秒鐘。」他邊說,大掌同時往她縴細腳踝一扳。

「啊——」她忍不住撫叫,瞬間痛到飆出淚花。「好痛!痛死了!你、你是不是故意的?」

因他加諸的疼痛,她不禁生氣的拍打他厚實的肩膀。

他不在意被她拍打,語氣溫柔的安撫,「相信我,喬進去之後,待會走路才不會那麼痛,晚點再買冰塊冰敷,很快會康復的。」

「真……真的嗎?」她面露委屈,眼睫染上淚霧,模樣楚楚可憐。

見狀,範翼心口怦然一跳。

「起來走看看。」他先起身,隨即要拉她站起來。

齊舒妤一手扶著木欄桿,緩緩站起身,稍微活動一下扭到的右腳踝。「還是會痛……」

「要不,我背你出去。」

「我……還可以走,還有沒看到的瀑布,我不想這樣就回去。」一聽他說要離開,她不禁逞強。

難得跟他單獨出來,希望能和他一起觀賞這裡的瀑布群,才能心滿意足離開。

「還是……你背我去下一個瀑布?」她小聲開口要求,不覺帶了抹撒嬌語氣。

她想起小時候,不想走路時,便會向二哥撒嬌,要他背她,甚至長大後,還曾有被二哥背的經驗呢!

「沒問題。」對於她的要求,範翼欣然同意,內心竟有些高興,他其實也不想這樣匆匆結束跟她出遊的行程。

「那包包跟傘給我拿。」她欲接過他一直拿在手裡的長傘。

「不用。掛在手臂就行了。」無意讓她拿任何東西,他把長傘掛在自己已掛著她手提包的左手臂,隨即背過身,蹲下來。

齊舒妤先是望著他寬廣的背,怔忡了下。接著,她伸手輕輕搭上他的肩膀,攀上他的背,讓他背行。

一開始,她因跟他肢體接觸的親密,心跳有些不自在。

這跟她曾坐上他的機車、趴著他的背的情況不同,不免覺得此刻提出要他背行的要求太大膽。

他不是二哥,不是她有血緣的兄長,他的背比二哥結實寬廣,他不似二哥總穿著燙得平整的襯衫或西裝,他身上只有短袖棉T;二哥身上有著男性用的淡香水氣味,他身上只有一抹皂香,應是他早上出門前洗澡所殘留的淡淡氣味。

「我小時候常讓二哥背。」認為太安靜,感覺尷尬,她先開口說話。

「你跟二哥感情很好。」他常聽她提及與她二哥的兄妹情深,他卻不希望,她此刻是將他視為兄長。

「我長大後,還被我二哥背過喔!」齊舒妤又說︰「那次是參加熟人辦的派對喝醉酒,我大哥要司機把車開進花園,繞到主屋後方來接我,我卻央求二哥背我,二哥真的就背起腳步有些蹣跚的我,一路穿過廣大的花園廣場,才帶我搭上家裡的座車。

「那一晚,聽說連二哥的女友都對我吃醋,二哥沒送同行的女友回去,卻是跟我乘車回家。」

她回想著,嘴角泛笑。

範翼聽著,都要嫉妒她那未謀面的二哥了。盡管不希望當她的兄長,卻羨慕她與對方親密無間的關係。

「你知道嗎?其實一直以來,我在二哥心中,都比他曾交往的女友還重要,他每每出國買禮物時,第一個想到的都是我,其次才是他那時交往的女友。」

「只是,自從我二哥找到真愛,我就明顯感覺自己不再是二哥心裡的特等席,那種失落感很難言喻……

「老實跟你說,我是第一次對二哥的女友吃醋嫉妒,還認為對方配不上我二哥,一度惡言批評對方,反對二哥跟她交往,後來卻被我大哥訓了一頓,讓我深感慚愧。」她向他滔滔不絕的說著。

這些話,她連對姊妹淘都沒詳細傾吐過,卻不由得向他一個勁兒的全盤吐露。

「你很迷戀你二哥?」範翼靜靜聆聽完她一番話,胸口有些窒悶,心情不太舒服。

「當然。我二哥不僅從小這般疼寵我,而且很優秀呢!」她不諱言誇讚二哥。「可是你不要誤會,我是有些戀兄情結沒錯,但對二哥絕沒有不當的情感想法。」她澄清道。

聞言,他胸口那不明窒悶,忽地便消散。

齊舒妤接著又道︰「我有交過男朋友,談過兩三次戀愛,熱戀時,確實喜歡著對方,後來不久覺得感情淡了,或個性不合,就分手了。」

「我很羨慕二哥跟大哥,陸續找到真愛,有了打算相伴一生的對象,看見他們都陷入熱戀,害我也有點想談戀愛。」她不禁笑說。

「你現在有對象?」他低聲問背上的她,胸口無端又一緊繃。

「沒有。是有追求者,但我沒感覺,也沒興趣多接觸,現在都把心思放在設計工作上。」雖因兩位兄長即將結婚,她不免有些孤單感,卻也不是有人追就輕易接受,且現在有了人生新目標,她更想專心好好完成兩位兄長委托的設計Case。

「那你……」他原想探問,她欣賞哪種類型的異性?話到喉嚨吞了下去,不用問也知道,她一定是欣賞所崇拜的二哥那種型男性,雖沒見過對方,聽她描述便知跟自己南轅北轍,他心頭竟有一抹失落感。

難不成……他真的對她有其他想法?

「什麼?」奇怪他才說了兩個字就沒下文。

「剛才有找到好靈感吧?」他轉開話題。

「當然有。哇!又看到瀑布了。」不知不覺,他已背她來到這一處瀑布景點。

他放她下來,見她走路時,右腳仍有些蹣跚,於是將長傘交給她,讓她當拐杖輔助,但之後她因拿著相機狂拍照,沒多餘的手拿長傘,他只能亦步亦趨緊緊跟隨她前後。

稍晚,待她仔細觀賞完這處瀑布,他再度背著她,前往下一處瀑布地點。

盡管路上偶有遊客經過,可她對被他背著,竟不再有一絲扭捏尷尬,欣慰他願意幫助行動有些不便的她代步。

趴在他背上,她視線高人一等,在和他邊輕鬆閒聊之際,不由得抬眸欣賞這山林景色。

被清早的雨水洗滌後的山林,樹葉上還沾著些許水珠,時而閃閃發亮,空氣更顯清新宜人。

她大口地吸氣,汲取這純淨的森林芬多精,美好得沁入心脾。

忽地,她感覺頭頂有東西滴落,抬頭看經過的茂盛枝葉,以為是沾在葉片上的水珠落下,卻頓時瞠眸一悚。

「哇啊——」齊舒妤驚叫,一雙手往他肩頭猛拍打。

範翼被背上的她突來的叫聲,驚嚇一跳。「怎麼了?」

「有、有毛毛蟲!快放我下來!」她驚慌害怕不已。

一聽只是毛毛蟲,範翼頗不以為意,不過還是先蹲下身,放她下來。

「在頭上,幫我……幫我捉走……」她低著頭向他,聲音顫抖,想到那可怕駭人的昆蟲落在她發上,便感覺渾身起雞皮疙瘩。

範翼先朝她頭頂看了下。「沒有啊!」不見她頭上有昆蟲或異物。

「有啦!一定有,你找仔細點!」她低頭嚷嚷著,還捉扯他胸前衣物,將頭更靠近他胸前,恨不得趕緊上美發院,好好清洗一番。

他再度低凝她頭頂,更仔細瞧看,仍舊沒見到毛毛蟲蹤影。

於是順她的要求,抬起手往她髮間小心撥弄檢視,她柔細髮絲穿過他長繭的手掌,宛如羽毛般輕拂,一股優雅花香飄進他鼻間,心口有些癢癢的。

他從她頭頂一路往下,將柔細長髮一綹綹捧在掌間仔細檢查,依然沒找到任何異物。

「真的有東西掉在我頭上……」她害怕地再三強調,伸手指了指上方,「那棵樹上……有好多黑色毛毛蟲……」她生平最最害怕毛毛蟲。

範翼抬頭,看著她所指的樹——是一棵桑椹樹。上頭枝葉間結實累累,掛著綠的、紅的、黑的果實。

他低頭看向地上,掉落不少熟透的紫黑色果實。

一弄清她所謂毛毛蟲的真相,他嘴角一勾,不由得想逗逗她。

他往地上一拾起,接著又朝她髮梢撥弄了下,「找到了。」

齊舒妤一聽,心口一跳,更不敢抬頭看。

「你看看。」他將大掌往低頭的她眼前晃。

「我不要看,快丟掉!」她緊閉著眼,用力的搖晃腦袋。

「等等,你肩膀上也有。」他故意往她肩膀輕拍。「又黑又大條。」

她一顫,抬起頭,花容失色,嚇到有些歇斯底里,嚷道︰「我要回家……」

範翼沒料到她會對那小小蟲子如此驚惶,見她眼角因害怕飆出淚花,不禁內疚又心疼。

「沒有毛毛蟲,騙你的。」他忙澄清,把大掌攤在她面前,強調的說︰「看清楚,這是桑椹。」

她這才怯怯地朝他攤在眼前的大掌探看,卻不敢看得太仔細,驚魂未定,「真的……不是毛毛蟲?」

「是桑椹。」說著,他將手掌的兩顆黑色桑椹往嘴裡拋,咀嚼給她看。「你要不要吃?很甜。」

朝她泛起一抹笑意。

齊舒妤怔怔的望著他,隨即秀眉一攏,麗容帶怒的伸手打他,「你幹麼……嚇人?太過分了!」

她邊打邊罵,這下真的哭出來。

見狀,範翼怔愕。

「對不起,我只是開個玩笑。」他更感歉然。第一次興起逗女孩子的念頭,沒料到竟就把對方給弄哭了。

「嗚……不好笑!你太、太可惡……」她氣怒哽咽著,對他的故意行為感到不可原諒。

「對不起,對不起,我吃真的毛毛蟲謝罪好嗎?」範翼見她哭得像孩子,不禁心慌無措,連連安哄。

「我討厭你……」她嗚咽說道。

「我喜歡你。」他脫口便道。

忽地,齊舒妤止住泣訴,抬眸看他,一臉怔怔。

「我喜歡你。」他一臉正經,向她再次告白。「我逗你,是因為覺得怕毛毛蟲的你很可愛。」

他並沒想要把她嚇哭。

「你……」她張嘴訝然,眨去眼眶彌漫的水霧,很懷疑地瞅著他。

範翼伸手揩去她滑下眼角的淚珠,一雙深眸凝睇她楚楚可憐的淚顏。

他低頭,直接覆上她微啟的小嘴。

她心頭震了下,卻沒推開他唐突的舉動,只張大眼的愣望他。

半晌,他退開她抿著的唇,見她張大眼的瞅著他,似對他的行為感到很錯愕。

「這個,我不會道歉。」範翼一臉坦蕩蕩。「也許唐突,但不是一時沖動,我喜歡你。」他難得對女性溫柔告白,深情款款。

齊舒妤依然瞅著他,一瞬不瞬,心口撲通撲通,失序跳動。

「討厭嗎?」他嘴角扯抹笑,問她的感受。

如果,她真討厭他,他自是不會強人所難,自作多情。

她抿抿唇,輕搖螓首,感覺臉龐微微泛熱。

範翼見她的反應,教他懸吊著的心松緩了許多,於是探問︰「你介意我平凡的身份嗎?」

一開始,他在意她的身份背景,希望兩人別多有接觸交集,卻在她一再主動靠近,不自禁對她愈來愈增加好感。

現在,他不再顧忌她的身份,只老實向她表述內心對她的情感,甚至奢盼得到她正面響應。

齊舒妤再度搖頭,輕聲回道︰「不會。」

當他親她的那一剎那,她才驚覺,她非但不排斥,竟是心口怦然撼動。

她以為只當他是兄長般相處,因跟他談話可以很自在,沒有負擔,才習慣去找他,卻在不知不覺中,喜歡上他而不自覺。

她以為自己只會喜歡像二哥那種類型的男性,一直以來她皆以二哥為選擇男友的標準,卻沒有一個人真能達到二哥的水平,也或許因此,才讓她的戀情沒談多久便覺失味,或認為對方對她不夠包容,相處不和諧而分手。

範翼雖與二哥各方面都不同,但她在認識他不久,便從他身上感受到二哥的感覺,之後輕易對他產生信任感和一抹依賴。

昨晚,當她約二哥不成,雖二哥表示過兩天可挪出時間陪她前往陽明山,但她急於觀景找靈感,便想到找他陪同。

今天因為有他同行,她覺得心情很愜意,還因不小心扭到腳,厚顏向他撒嬌,讓他背行。

她知道對他的感覺,早不單單是兄長情誼,她對他……

「我也……喜歡你。」她勇敢吐實,正視內心那份情感,回應他的告白。

聞言,範翼瞠眸驚愕。

他隨即唇角一揚,無比開心,俯身,再度吻住她。

這一次,他沒有顧忌,只親她的唇瓣不夠,撬開她貝齒,探入她檀口,與她粉舌糾纏不休。

他大掌撫著她後腦杓,她柔細髮絲滑過他指縫間,教他忍不住再三盈握,揉撫著她的頭、她的髮。

她揪著他胸前衣料,心房顫動,沉溺於他帶來的感官沖擊,她嘗到他強烈的男性氣息,嘗到他嘴裡殘留的,甜甜的、微酸的桑椹氣味——

她嘗到了戀愛的酸甜滋味。

「舒妤,聽說你昨天扭傷腳,好點沒?」齊優人在星期一晚上七點回到家,一聽管家邱嫂告知妹妹昨天外出受傷,令他驚了下,匆匆步進客廳關心的問。

昨天周日,他跟未婚妻共度一整天,晚上沒回來,隔天早上直接去公司上班,直到晚餐時間才回來要跟家人一起用餐。

「有看過家庭醫師,沒什麼大礙,一個星期就能痊癒。」齊舒妤一臉無所謂的表示。

心想應是範翼在當下替她喬過,之後離開陽明山國家公園,在附近餐廳用過午餐後,他開車經過便利商店買包冰塊,讓她冰敷。

直到送她返家,她下車後要向他道再見,他跟著下車,隨即走向她,一把將她打橫抱起,跨進已敞開的鐵門,一路抱著她穿過前院,送到主屋的玄關才放下她。

她羞紅臉,面對邱嫂好奇的探問,一時不好意思坦白兩人才改變的關係,只簡單向邱嫂介紹他是她提過的範先生,也是今天一起陪她去陽明山觀瀑布的朋友,是因她不慎扭傷腳踝,他才抱她進屋的。

邱嫂雖有些納悶,也不好多追問什麼,只打通電話通知家庭醫師,過來宅邸檢查她的傷勢。

「受傷了怎沒先跟二哥說一聲?邱嫂說你今天也沒去工作室,是不是不方便行走?」齊優人仍不放心。

他心下不免有些自責,昨天無法陪妹妹外出,若有他跟著,妹妹也許就不會受傷。只不過他跟未婚妻的約會是先前就排定的,不便取消或延期。

「昨天走路還會痛,今天就好多了,因為不嚴重才沒特地跟二哥說,今天留在家是在繪設計圖,想把握時間,才沒往返工作室。」她輕聲解釋。

昨天回來後,便將拍攝的照片全傳上計算機,細細瀏覽,邊回憶看到各處瀑布的當下感受,腦中充滿了靈感想法,差點連晚飯都不想吃,只想把腦袋裡的想法全部都以圖紋呈現出來。

今天,她因此決定不出門,留在房間持續繪珠寶設計草圖。

「舒妤,大哥的委托是不是讓你倍感壓力?要不要我代你回絕?」他有些擔心問道。

過去一星期,他明顯感覺妹妹的情緒很焦慮、很煩惱,比先前曾有的瓶頸還嚴重,聽說還鬧失眠,他不禁考慮勸她放棄。

他雖也委托妹妹代為設計準妻子的婚戒首飾,即便她尚未呈出設計圖,卻也不見她為此特別苦惱煩躁,而大哥有訂下期限,加上他性格嚴苛,妹妹恐怕因此給自己增加許多壓力負擔。

「二哥別多話,我答應大哥就會全力以赴。」先前她確實萌生放棄念頭,但不過是一時自暴自棄,現在她已突破自我瓶頸,有了明確的設計主題,又已著手繪出好幾張認為不錯的飾品草圖,更沒有放棄的道理。

「什麼事跟旭已有關?有什麼不敢說的?」這時步下樓的齊母,聽到客廳兄妹倆談話,納悶問道。

「邱嫂,旭已今天也不回來吃飯嗎?」齊母轉而問從餐廳出來要叫喚他們用餐的邱嫂。

大兒子這陣子都跟準媳婦住在他東區的公寓,偶爾才回齊宅跟大家吃頓飯。

「大少爺說明晚會帶準大少奶奶一起回來用晚餐。」邱嫂笑笑地回道。

「媽、二哥,你們別跟大哥提這事,我要挑戰自己的能力。」齊舒妤提醒。

若他們向大哥告知她因此深感壓力,大哥興許就直接要她放棄這樁設計任務,好不容易得到大哥對她的才能寄予重望,她不願失去這個機會。

「而且,我已經有想法了。」她微微一笑,面露一抹自信。

相信不久便能完成自己滿意,且能得到大哥青睞的婚紗首飾系列飾品草圖。

稍後,齊廣揚也回到家,一家人圍坐在餐桌用餐,邊話家常。

齊舒妤一度想提起範翼,向家人告知她跟他才開始的戀情,又覺得也許過段時間,等兩人真有穩定交往關係再說也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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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11 17:55:43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齊舒妤在大哥和準大嫂將出國前兩日,來到大哥的公寓,遞上一疊婚戒首飾設計圖稿。

她先向大哥告知她所訂下主題的發想緣由,及一系列飾品名稱。

她心情不免緊張,等著認真觀看一張張圖稿的大哥評分。

片刻,坐在沙發上的齊旭已抬眸,看向神色有些緊繃的妹妹,俊容無波,「你對這份設計覺得如何?」

「呃?」齊舒妤似乎沒料到大哥會先反問她對自己作品的滿意度,微怔了下。「我……」一時不好給自己打分數。

雖僅是草圖,她對這系列設計非常滿意,認為是突破自我局限,引發出不同面貌的創作,就算沒能被大哥採納,她之後也會想完成實品販賣。

「怎麼?自己沒自信的設計,想說服大哥接受?」齊旭已挑了下俊眉,故意試探妹妹。

「我有自信。」齊舒妤立即強調,原本有些惶惑的麗眸,漾上自信光采,「這主題系列的設計我很滿意,認為做出的首飾成品會很適合大嫂的風格品味,若大哥不滿意也沒關係,我再另做別的主題發想。或者,大哥想找國際名家設計?我不會介意的。」

「我沒說不滿意。」齊旭已唇角一揚,笑望妹妹,「這份初稿設計圖合格了,七十分。」

「啊?」齊舒妤一愣,對大哥給的分數一時錯愕。

半晌,她才意會過來,一臉興高采烈。「及格了?!」

她以為大哥最多能給六十分,就夠令她驚喜振奮,很意外大哥這麼滿意,光是初步草圖就打下七十高分!

「你心裡該有一百分的把握,我出國期間你進一步做細部修潤,我會陸續審視修潤的設計圖,再給予加分。」他起身,將一疊首飾設計草圖交還給她,對妹妹語帶讚許。

「厚!大哥剛才是故意讓人緊張。」齊舒妤心喜之際,不免輕嗔。

方才,大哥一臉嚴肅,濃眉還不時輕蹙了下,害她緊張不已,以為大哥非常不滿意,險些喪失信心,差點不敢對自己苦思來的滿意創作,表達出肯定與自信。

「你的設計令我刮目相看,比我預期還好,我很期待看到細膩精致的完成品。舒妤,對自己有自信點,更大膽去創作,要先肯定自己的作品,才能讓客戶引起共嗚。」齊旭已借機再對妹妹鼓舞士氣。她對自己擁有的潛在才能,還是不夠有把握。

「我會的,大哥,謝謝你。」齊舒妤欣慰的笑說,上前一把擁抱大哥,無比感動大哥以他的方式,激發她的創作動力。

忽地,她因自己的舉動怔了下,忙尷尬退開。

她只會向二哥擁抱撒嬌,對大哥從來不敢這般親昵。

看出妹妹有些不自在,齊旭已手臂一探,將妹妹再度攬進懷裡,大方地給她一個擁抱。

她瞠眸一驚,心口怦然,因大哥前所未有的親切而感動開心。

「發生什麼事?」出門買菜返回的杜伊隻,一進門就見客廳那兄妹倆相擁,畫面難得又詭譎。

齊旭已雖對她很熱情,但她知道他面對家人多了一分嚴肅感,不會這般擁抱自己妹妹。

「沒什麼。」齊旭已放開妹妹,向妹妹眨個眼,示意她保密。

他尚未讓未婚妻得知委托由舒妤做結婚婚戒首飾設計的事。

齊舒妤心照不宣,面對準大嫂微微一笑的說︰「沒什麼。大哥跟你將要出國,我有點捨不得。」

她沒撒謊,確實有些不捨大哥將離開台灣大半年時間。

「那中午要不要留下來一起吃飯?我簡單煮幾道菜。」杜伊隻聲音溫柔的親切邀約。

「好啊!」齊舒妤欣然應諾。

下午,齊舒舒前往修車廠找範翼。

「我大哥很滿意耶!給我七十分。」她將這重要的珠寶設計草圖與他分享,開開心心表示得到大哥的初步認同。

範翼停下手中修車工作,接過她的設計草圖,將她帶進隔間小辦公室,他往沙發落坐,仔細審視。

剛開始,他完全不懂她在畫什麼,還一度以為是抽象畫,之後經她再三解說,介紹她所繪的圖是飾品哪個部位,寶石、飾金及瓖嵌等處的分解圖樣,他雖仍一知半解,卻會認真欣賞她每每分享的草圖,甚至閃亮亮的美麗完成品。

「我給一百分。」仔細欣賞完一疊珠寶設計草圖,範翼直接打下滿分。

沒想到,她能從水產生這麼多靈感,還能把瀑布轉換為項鏈設計構思,實在令他贊佩。

「這只是初步草圖耶。」一聽他給予滿分評價,她麗顏笑咪咪,卻認為他評得太過大方。

「完成品會有兩百分。」他篤定道。

「其實,這都要感謝你,否則我也不會更換主題,繼而找到靈感發想。」所以迫不及待拿設計草圖跟他分享,是為了好好向他道謝。

「我說過,沒幫上什麼忙,完全是你有這方面的才能。」範翼強調,盡管他對珠寶設計仍沒多少概念,卻對她的才能給予肯定,全然支持。

聽到他說出和大哥相仿的讚許話語,齊舒妤倍感欣慰,卻不會將他與兩位兄長相比,她對他的感情是不一樣的。

「真想道謝的話,跟我去約會。」他凝望著她,提出要求。

自上周日分開後,兩人沒再見面,因她表示要專心創作,他也沒打電話打擾她,只不過對她不免心生想念。

若非礙於這裡有別人在,前一刻見到她,他差點就將她一把擁抱在懷。

甚至,在帶她進來會客室,關上門板時,還萌生那個沖動,卻仍理性把持住,只先好好觀看她拿來的設計草圖。

「噢,好。什麼時候?」一聽他說出約會字眼,齊舒妤不免有些羞怯。

這幾日,她因全心忙著繪設計圖,兩人完全沒聯絡。認識至今,都是她主動來找他,但那日兩人相互告白,還接吻了,她以為關係改變後,他會殷勤主動些,然而他真的沒打擾她,連通電話或簡訊問候也沒有,令她不免有些在意。

「就現在。」範翼抬手看下手錶,才下午四點半。

「現在?你不是還沒下班?」她很訝異他決定得這麼匆促。

「我很少早退,偶一為之能被諒解。」他說得率性,起身步出會客室。

因她接下來仍會很忙,不僅要再三修改這設計圖細部,直到達到她大哥的完美要求,且也要繼續著手才構思一半、她二哥委托的另一主題設計圖,他怕沒把握時間,她也許又要和他分開一個星期才能相見。

「阿泰,我要先下班,貨車借我。」他直接走向在檢查車子零件的方允泰。

「有什麼急事?」方允泰納悶,看一眼跟在範翼身後的齊舒妤,她的神情好像有些害臊?「給個理由,如果,是跟齊小姐去約會,我就不扣薪放行。」他刻意開玩笑。

先前就對齊小姐殷勤來修車廠找阿翼,且熱絡送美食給大家很好奇,認為她除了找靈感外,似乎對阿翼很有好感,而阿翼看齊小姐的眼神也愈來愈不平常。

盡管他和同事們覺得兩人關係有些曖昧氛圍,卻因阿翼否認,暫沒多探究,但剛才阿翼直接就把人帶進小辦公室,一副秘密談話似的,即再度引起他關注。

「正是要跟齊小姐約會。」範翼咧嘴一笑,大剌剌的承認,趁勢問道︰「你的意思是,以後只要跟齊小姐約會,我就能光明正大早退?」

聞言,方允泰挑高一邊眉,轉而刻意打量美麗高雅的齊小姐,問她說︰「真的假的?你要跟阿翼交往?一朵鮮花插在——」話未完,他被範翼巴了下頭。

「對老板動粗,扣薪。」方允泰一手撫著後腦杓,刻意哀哀叫。

「對老板動粗沒關係,翼哥懂得對女孩子溫柔就行。」那方,一聽到範翼表明要跟齊小姐約會,阿輝和阿健忙過來湊熱鬧。

聽幾個大男人調侃嚷嚷,齊舒妤更覺得尷尬羞赧。

「怎麼?我們的關係不能公開?」見她一上車就低頭沒說話,範翼納悶的問。

「不是。」齊舒妤輕搖螓首。「只是,這樣以後來找你,會不會很尷尬?」她有些擔心日後會一再被他老板和同事調侃。

「你就當他們是自己人,不用在意他們說什麼。」範翼輕聳肩道,「他們沒惡意,事實上還相反,是很喜歡你,才很高興我們在一起。」

「真、真的嗎?」她抬眸看他,粉頰羞紅。

「真的。」範翼見她頰畔染上兩抹紅雲,煞是可愛,心口一跳。

他手臂一探,大掌攬住她後頸,將副駕駛座的她帶向他,情不自禁便傾身,往她粉唇落下一吻。

這方,傳來一陣驚呼——

「哇喔……沒想到翼哥這麼熱情欸!連車窗都沒關就這樣吻下去!是說就算升上車窗,這貨車車窗也沒有隔色效果,外面一樣看得一清二楚。還是,他故意曬恩愛啊?」

「該不會,待會就直接載齊小姐去汽車旅館吧?」

「可是,這開著外務小貨車,未免太殺風景。泰哥,你好人做到底,明天開你的改裝房車借翼哥載馬子啦。」

阿輝跟阿健你一言我一語,熱絡說道。

「他若開口,我就借。」方允泰唇角一勾,一雙眼跟著大家看熱鬧,內心因範翼開始一段新感情,且看來不同以往,對齊小姐很認真,替他感到很欣慰。

範翼不是買不起車子,以前也有過幾部車,但他這幾年單身一人,認為機車便利多了,於是賣掉車子後,沒再添購汽車。

範翼沒那麼衝動急躁,當然不會載齊舒妤直奔汽車旅館。

他載她前往金山看夕陽,就因她一句隨口提議。

便驅車一路往金山前行,找了間山產野菜餐廳吃晚餐,餐後,邊喝茶邊觀賞夕陽美景。

他從來不是浪漫的男人,但只要她希望的,即使是不經意的一句話,他也會盡可能為她達成,欣然帶她四處看風景,找靈感,吃美食。

她說想觀賞煙火找靈感,他便買一堆煙火,晚上在修車廠放給她看。

她雖欣賞過壯麗的煙火美景,卻是第一次近距離看傳統煙火點燃,她仰頭觀賞一飛沖天,在夜空一簇簇綻放的美麗花火,不禁麗顏粲笑,像小女孩般拍手叫好,催促他繼續燃放。

他感覺她比煙花更美麗耀眼,教他怦然心動,忍不住對她又摟又親的,差點失控地對她進一步索求。

他沒想到她對他的吸引力,超乎預期。他對她的欲望,不單單為了滿足身體,是以他難得壓抑,不想對她躁進。

原以為她之後會因創作忙碌而不能常見面,不料她卻一再主動,和他約定下次的約會行程。

她認為跟他談戀愛,不僅沒影響她的工作,還能一再從中得到靈感,開闊她的視野。

她喜歡和他在一起,喜歡他看似隨興且粗獷的性格中,時而流露著對她的細心和體貼。

他甚至表示要買部新車,不好每次借用修車廠的小貨車載她上山下海,她卻不介意,甚至在天氣好時,常就直接坐他的機車出遊。

她說,高級舒適的大車她常在坐,但由他駕駛的小貨車,她坐得最輕鬆自在,她甚至更喜歡乘坐他改裝的重型機車,她可以緊緊貼著他的背,與他親密相偎,和他一起享受迎風快感。

她不需要他特地換車為了配合她,反倒很快適應他的生活方式。

因是騎車,他能更方便的載著她出入一些小巷小弄,介紹位於巷子內的老店美食給她品嘗,雖沒冷氣、沒裝潢,可她比去高級餐廳還開心,還享受,吃進去的食物,是無須裝飾包裝、地道的真實美味。

範翼愈深入和齊舒妤交往,愈喜歡她,她很快便佔據他的心,從來沒有一個女子能讓他如此愛憐與包容。

他喜歡她本質裡的單純、天真,也喜歡她的小缺點。天生被眾人呵寵的她,難免偶爾任性倔強,鬧些小脾氣,他不介意她在他面前毫無隱藏,情緒真實表現。

遇到她不如意時,他更是無條件順著她,不爭不吵,完全包容,她之後亦會向他撒嬌、道歉認錯。

他總是無所謂地揉揉她的頭,又或寵溺地親親她的嘴,相處愉快。

這日,齊舒妤乘車外出,要親自去珠寶工廠取件,迫不及待看已完成的準大嫂婚戒。

在大哥和準大嫂出國旅行後,她花了一個多月將原先的珠寶設計圖稿,幾經修改潤飾,直到自己認定已達完美,再無可挑剔,也終於得到大哥對設計圖的滿分認可,之後便放心著手飾品制作。

這段時間,她密集與幾位金工師傅聯繫,親自挑選飾品的各式高級材質,常跑去珠寶工廠監工,甚至參與學習瓖嵌技術。

如今,又歷時兩個月,終於把最重要的婚戒完成,其他白紗首飾配件也已是半成品。

坐在車內,齊舒妤不由得又拿出手機,再次欣賞不久前由金工師傅傳來的美麗照片。

她不禁想象當大哥將這鑽戒套進大嫂的無名指間,那畫面有多美,就令她心生無比的滿足與感動。

她粉唇高揚,心想一會拿到鑽戒要先去找範翼,跟他分享她創業至今,最有價值、最意義不凡的一件飾品。

就在兩個月前,當她把最終設計圖傳給人在國外的大哥,之後接到大哥回電,表示滿意與肯定,她當下開心不已,轉身就去找範翼報喜——

「恭喜你,終於得到你那要求高目標大哥的一百分。」他替她感到高興。

「就這樣?你沒有特別獎勵?」她不禁撒嬌討賞。

「想要什麼?就是天上的星星,我也想辦法摘下來討你歡心。」他故作油嘴滑舌般說得誇張,惹來她沒好氣地一睞。

他改口正經道︰「有什麼心願,我替你實現。」

「那……」她認真想了下。「煮一頓好料請我。」不確定他是否會烹飪,就想他為她下廚一回。

「那有什麼問題。明晚六點半來我住處,替你實現願望。」他輕易就應諾。

結果,他買了一堆山珍海味,全部丟進火鍋,煮一大鍋好料請她吃到飽。

雖認為他有偷懶之嫌,卻又開開心心和他圍著一張小餐桌,吃得很盡興,甚至覺得他煮的火鍋比外面的美味,他調過的沙茶醬,味道非常特別。

回想那第一次吃範翼準備的料理火鍋的夜晚,她就感到一陣溫暖,盡管現在天氣熱,她仍想再次回味。

齊舒妤想著,稍晚拿這設計完成的美麗鑽戒向他獻寶時,再向他索討獎賞吧。

這幾日因接連外出去珠寶工廠,一待幾乎一整日,兩人已有四、五天沒見面,就僅電話中簡單問候閑談而已。

現在,她非常非常想見他。

忽地,一聲強烈撞擊從外面沖破車窗,狀況來得突然,齊舒妤抬頭想看清楚發生了什麼事,但突來的外力沖擊將她身子撞向另一邊車窗,她的頭直接往堅硬玻璃撞去,頓時一陣痛楚暈眩。

前一刻,司機在十字路口前停下,見綠燈亮了,驅車要直行,不料一部闖紅燈的汽車從右側支道快速駛來,直接攔腰撞上後車座。

後半車身承受猛烈撞擊,前座司機受到驚嚇後並無大礙,轉身看向後車座,驚見倒靠在另一側車窗的齊小姐,額頭滲出血漬。

「大小姐!」他驚喚道,忙下車開啟後車座車門,緊張的探看,邊掏手機叫救護車。

範翼接到一通電話,臉色一白,心驚膽跳。

「範先生嗎?敝姓呂,是齊家的司機,齊小姐出車禍,她昏迷前喚著想見你……」

他立刻跨上機車,飆車一路直奔司機告知的醫院。

範翼感覺他的心跳就像持續飆升的時速,很快飆破一百,直要沖向兩百。

他在車陣中急速蛇形穿梭,車輛不時朝他按喇叭,他完全無視,不在意在車水馬龍中飆車的危險性,只一心一意想早一刻看到她。

到達醫院,他隨意將機車停在一旁,邁大步直朝急診室奔去。

他汗涔涔,心跳急遽……想起上次經歷這種焦慮驚惶的情緒,是在母親昏迷被送急救,他趕到急診室探望的心情,而那已是好幾年前的事。

自母親過世後,沒有任何人或事可以讓他心生懼怕,就是賭命玩賽車,他也不曾膽顫過。

如今,因聽到她車禍消息,受傷狀況尚不明,他有如被黑暗罩頂,驚懼莫名。

他手心冒汗,不由得緊握拳,在向櫃台醫護人員詢問她的病床位置時,竟是結結巴巴,有如喪失語言功能。

他匆匆往急診室的一排排病床搜尋,終於看見了她。

「範翼。」躺在病床的齊舒妤見他神色惶惶的急奔而來,粉唇輕揚,內心寬慰不已。

昏迷前,她記得曾叫喚他的名。

前一刻醒來,身旁只有司機呂先生,以及來問筆錄的警察,因家人適巧都不在國內,她頓覺孤單無依,直到看見他出現,原有的一抹害怕,瞬間便消散。

「你……還好嗎?」見到齊舒妤張著一雙麗眸望著他,範翼心緒激動,眼眶不禁泛熱。

他很怕,若看見她時,她仍昏迷未醒,甚至,可能一直醒不來……

雖慶幸她此刻意識清醒,可看見她左額角貼著紗布,他心口就一陣抽疼。

「應該沒有很嚴重。」她要他放心,只因見他臉色凝重,眉心緊攏,感覺比受傷的她還痛苦。

「醫師說,齊小姐有輕微腦震蕩,需要住院觀察一兩天,左額角的傷也縫了兩針。」司機呂先生在講完電話後,折回這方病床,看見範翼已到來,先向他解釋齊舒妤的傷況。

呂先生轉而對病床上的齊舒妤說道︰「我剛跟二少爺的特助聯絡過,他表示會指示這醫院先將你移至VIP病房,並安排一組醫療團隊替你做更詳細的檢查治療。稍後,巫特助也會趕來醫院探視你的狀況,再向二少爺做回報。」

「嗯。」齊舒妤對司機點頭,輕應一聲。

範翼不免覺得困惑,「沒直接通知她的家人嗎?」

她出了車禍意外,不是該先聯絡她的家人來探望才是?先前屢屢聽她提及父母兄長,感覺家人間感情很好,並非那種關係冷漠疏離的豪門家庭。

「他們剛好都不在台灣。」齊舒妤有些莫可奈何的告訴他,「二哥跟身為秘書的準二嫂去泰國出差,後天才回來,我爸媽是昨天剛飛去美國,至於大哥跟準大嫂現在人在巴西。」就這麼剛好,她至親家人都不在身邊。

她抬眸看他,釋然一笑,又說︰「還好,有你來看我。」

「我會陪你,直到你出院。」範翼眸光溫潤的低凝她,允諾道。就算她的家人都在身邊,他也一定會來陪她。

不多久,護士過來告知移動病床的事,同時她二哥的特助也來醫院處理住院事宜,並和醫療人員做溝通。

之後,她陸續接到人在國外、在不同國家的家人,來電關心詢問她的傷況。

盡管她的親人此刻離她遙遠,但確實感受到她家人對她的關懷和愛,他不禁替她覺得很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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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11 17:56:03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肚子餓不餓?有沒有想吃什麼?」晚餐過後不久,範翼問道。

她住的VIP病房附有營養均衡的餐食,見她晚餐沒吃多少就要看護將餐撤掉,他不免擔心她會餓肚子。

稍早,齊舒妤已換到寬敞的單人病房,有一名全職看護照顧,但範翼仍決定留在病房陪她,不希望她身邊只有陌生的看護作陪。

「不餓。你餓了嗎?可以先去買宵夜,還是要李小姐代買?」李小姐是巫特助安排的看護。

「你晚餐吃那麼少,之前應該也沒什麼進食,這樣會沒體力的,我問過醫師說你可以吃外食。」

「想想看,有什麼想吃的?我先去買,晚點餓了可以吃。」他坐在病床旁,溫言又問,只要她有胃口,他會盡可能為她買來。

齊舒妤思索了下,「本來是有想吃的,但現在不方便。」

「什麼?說出來,我幫你達成。」

「我想……去你的住處,再吃你煮的火鍋。」她有些靦腆的說出車禍前,她想回味的滋味。

聞言,範翼心口一陣暖熱,薄唇一揚的說︰「等你出院,我煮比上次更大鍋的好料招待你。」

「好。」她開心地點點頭。「嗯,我想到另外想吃的了。」

「什麼?」

「阿嬤肉包。」那肉包滋味,其實令她難忘,那亦是她和他的初相識機緣。

「現在?」範翼不免有些為難。

方才信誓旦旦保證只要她開口,就會盡量買來滿足她的胃,但這時間,別說阿嬤早已收攤,說不定都快睡覺休息了。

「明天早上好不好?我先打個電話跟阿嬤商量,讓她明天早點開蒸籠。」

「沒關係,不用太勉強。」雖說出想吃的食物,卻也清楚時間點不對。

「這時間要請她老人家再開蒸籠做幾顆包子,是有些不好開口,但若要求阿嬤早起一兩小時先開工,就不算太勉強。」平時阿嬤是早上七點半才開始賣肉包的。

範翼於是起身,掏出褲袋的手機撥電話,邊走到窗邊和廖阿嬤簡單問候幾句,提出個人要求。

半晌,結束通話,他返回病床旁,對齊舒妤笑說︰「明天一早,我去拿肉包給你當早餐。」

「你跟阿嬤感情好像很好。」方才聽範翼講電話,人高馬大的他,竟會向阿嬤撒嬌央求,教她聽了驚奇又好笑。

「阿嬤算是從小看我長大的,她當我就像自己孫子一樣,我也當她是親人長輩相處。」他往椅子落坐,難得話多,向病床上的她,娓娓道出童年往事——

「我小學、國中一直跟阿嬤住同一條巷子,也就是她現在擺攤的地方。小學時我很皮,有一次弄壞阿嬤的蒸籠,我媽很生氣,拉著我去向阿嬤道歉,阿嬤沒收下我媽堅持付的賠償費用,也許是清楚我家經濟困難,又因我媽堅持賠償,阿嬤就提出替代方法,要我下課後去她攤子幫忙一個禮拜。

「其實,我哪是去幫忙?阿嬤每天都會預留幾顆肉包請我吃,留我在那裡寫功課一兩小時,就算是有受罰了。」回想起來,他不禁泛出一抹笑意。

「原來,阿嬤人這麼好,難怪做出的包子特別好吃。」齊舒妤笑讚。

這是第一次,他主動向她提起他的童年往事,她很高興聽他分享。

「下次有機會,帶我去認識阿嬤好不好?」她自然地對他提出要求,雖曾見過那和藹的阿婆一面,但現在她與他的關係不同之前,她想認識從小待他好、被他視若親人的廖阿嬤。

她的提議教範翼微訝。方才電話中,阿嬤已猜出讓他提出特別要求的對象是否為女友?他只能老實承認,阿嬤除了關心問候她的車禍傷勢外,也交代著,找一天帶去給她好好看看。

因為,這是他第一次非常在乎的女生。

「嗯。」他向她應諾。

「你母親……過世多久了?」齊舒妤輕聲探問。因他難得主動提起,她不禁想知道多一些。

她只知道範翼自幼單親,是母親獨力扶養長大的,他母親已不在,他身邊沒有其他家人,這才讓她在聽他親口表示與廖阿嬤形同至親時,很想好好跟那老人家接觸了解。

「好幾年了……」提起母親,範翼眸光一黯,卻不若之前那般避開這話題。

這一晚,他告訴齊舒妤不少自己的事,只不過關於他的父親,他仍是略過完全不提,她也沒刻意多追問他不想談的事。

他願意告訴她一些自己的成長過程,曾與母親的相處點滴,已很難得,很令她欣慰。

這一晚,在病房裡,他比平時話多了很多,也許是怕住院的她覺得冷清,他盡可能找話題,一再陪她說話,直到見她有些倦意,才要她好好躺下,閉上眼睡覺休息。

他安靜地看著她入睡,之後沒在一旁的家屬休息床休息,將那床位直接讓給看護,而他始終坐在病床旁的椅子,靠著椅背僅閉眼小憩,整夜守著她,直到天亮。

翌日,早上六點半,當齊舒妤還睡得迷迷糊糊,忽然被一陣香味喚醒。

她輕眨長睫,微張開眼,就見範翼站在病床邊,手上拎著一紙袋,打開紙袋,大掌扇扇袋口,刻意讓肉包香味飄向躺在床上的她。

「‘阿嬤肉包’快遞來了,快起來趁熱吃。」範翼對她咧嘴笑道。

「這麼早……」齊舒妤抬手看錶,訝異他能提早在營業前一小時就把肉包給買回來。

「我五點就去找阿嬤報到,還幫忙揉麵團、拌餡料,就為了能早一刻讓你吃到剛出爐且熱呼呼、香噴噴的肉包。」範翼等不及廖阿嬤從容慢慢來,在一旁看著的他,一再搶著要幫忙出力,當然這包子的質量和細節都由阿嬤著手把關。

齊舒妤因他為了幾顆肉包的行動力,不免一陣溫暖感動。

「要起來吃早餐了嗎?還是要再睡一會?頭會不會暈?」見她仍躺著,範翼關心的問,也許該讓她多睡一會。

「不用,睡飽了。」平時沒那麼早起,但昨晚她算早睡了,這會見他興高采烈送肉包來,她也想趕緊起來享用。

見她要起來,範翼於是先將病床搖高,彎身要扶她。

「李小姐不在?」齊舒妤疑問,這才發覺不見看護。

「我回來時,請她先去外面休息。」他私心想和她獨處。「你盥洗需要她幫忙嗎?」

「不用。」她輕搖螓首,其實不需要看護的,有他作陪就夠,卻也不好辭去巫特助安排的看護。

她下床前往浴室盥洗,範翼幫忙將點滴架推到浴室門外,等著她。

稍後,她和他一起坐在窗邊的沙發上,心情愉快地享用熱騰騰的美味肉包。

早晨朝陽透過窗簾映上她粉臉,脂粉未施的她,更顯晶瑩剔透,那美麗純淨的笑顏,教他望得怔忡不已。

「呼……好燙!」齊舒妤小嘴噘起,吹著才咬一小口的肉包,粉舌輕吐,有些被湯汁給燙口。

見狀,他心口一熱,喉結滾動,頓時涌起吻她的念頭——想覆上她柔嫩甜美的粉唇,想替她因熱燙而輕吐的粉舌吹涼……

範翼不禁起身,大掌撐在茶幾桌面,上半身橫過桌面,傾靠向坐對面沙發的她,先替她吹去手中肉包冒上的白煙。

她抬眸微訝,因他近在咫尺,令她心口怦怦直跳。

「好吃嗎?」他一雙深眸低凝她,低沉嗓音問道。

「嗯。」她微低頭的回應了聲。

因他靠得太近,他的氣息拂上她頰畔,教她一陣羞怯,低下頭又咬了一口肉包品嘗。

「好像比上次更好吃,是因為有你出力揉麵團嗎?」又咀嚼一口皮Q軟、帶湯汁的鮮美肉餡,她抬眸再度讚道。

「真的?我嘗嘗。」說著,範翼貼近她,不是嘗她手中的肉包,而是薄唇直接貼上她唇瓣,品嘗她的軟唇,和她口中的肉包余香。

齊舒妤因他突來的吻而輕顫著,卻是閉上眼,接受他的熱情。

齊優人一推開病房門,就見那方沙發區情景,感到驚愕不已。

身後,緊跟著的金于俐,神情有些尷尬,以氣聲說道︰「剛才就提醒你要先敲門的。」她不禁拉他要先退出去。

齊優人卻是邁步上前,刻意加重步伐聲。

那方,吻得忘情的兩人,範翼先察覺有人進來,退開與齊舒妤糾纏的唇瓣。

她眼色迷離,小嘴輕喘,怔怔地望著他。

「是不是你哥來了?」範翼抬手輕撫她嫣紅頰畔,低聲提醒被他吻得神智茫然的佳人。

雖然有些不滿被打斷,他心想也只有她的親人才會沒敲門就直接進來。

聞言,齊舒妤一驚,回了神,轉頭看向來到面前的人。

「二、二哥!」她驚喚了聲,忙從沙發站起身,一張臉蛋倏地更加熱紅。「還有于俐姊,你們怎麼這麼快就回國!」

「你二哥不放心你一個人住院,匆匆結束了出差行程,連夜奔赴機場等候補機位,凌晨的班機飛回來,前一刻下飛機想先打通電話給你,怕你還在睡覺,這才直接過來醫院。」金于俐解釋。得知舒妤車禍受傷,她也非常擔憂。

「我……不是一個人住院。」雖無比感動二哥和準二嫂匆匆飛回台灣探視她,不過她也澄清並非一個人冷冷清清在醫院度過。當然,不是指陌生看護的陪伴。

「二哥這麼急匆匆趕回來,好像還打擾你了?」齊優人語氣難掩一抹窒悶,一雙俊眸刻意朝另一男人打量。

眼前這陌生男人,身材高壯魁梧,皮膚深黝,五官深峻,帶著幾分粗獷,身上一件短袖T恤,卡其長褲染上些許油污,看來不修邊幅,個性落拓不羈。

自得知妹妹出車禍,他便一直忐忑不安,就算已安排醫療團隊和專人看顧,特助也一再向他報告妹妹狀況,他仍無心繼續工作。

家人雖都置身國外,但他算是離她最近距離的至親,清楚妹妹在這情況下,肯定會因沒家人在一旁而心生害怕孤單,他必須早一刻回來她身旁探望才好。

萬萬沒料到,她病房一大早就有男人在,對方還熱吻她!

他完全不知道妹妹幾時交了新男友?她過去從不曾向他隱瞞她的感情事。

他微惱,是因妹妹的隱瞞,更因對方外表看起來,非常不適合妹妹。

「呃?」齊舒妤微訝。奇怪二哥似乎有些不高興?他幾乎不會對她發脾氣啊?

範翼因對方的打量,他也神色淡然地打量回去。雖常聽舒妤提起她二哥,卻是他第一次見到對方,對方比他以為的還更斯文俊美,他第一次看到這麼「漂亮」的男人,且渾身散發一股尊貴氣質。

他似乎能理解舒妤對她二哥崇拜的緣由了。

即使如此,他並沒有對自己心生自卑,而是坦蕩蕩面對齊優人眼中的不友善。

只不過,他也沒打算先介紹自己,等著對方的反應再應對。

「二哥,這是我提過的範翼。」齊舒妤先開口介紹他。「昨天多虧他來陪我,我才沒感覺到病房冷清清,而且他一早還去買我想吃的肉包,這肉包很好吃喔!是他認識的阿嬤做的。」她自然地向二哥介紹他,強調他待她很體貼。

「範翼……」齊優人回想起這名字,確實有印象。但過去妹妹只表示兩人是朋友,她常會去他工作的修車廠找創作靈感,不是嗎?「你們什麼時候開始交往?為什麼瞞著我?」他質問道。

「我不是刻意向二哥隱瞞,是二哥最近很忙,加上我也在忙大哥委托的飾品,才沒適當時間說的……」齊舒妤忙澄清,原想過兩日要向二哥主動提的。

「舒妤跟誰交往,需要先向你報備?」範翼不以為意地揚了下眉。

他相信舒妤不是有意向家人隱瞞跟他交往的事。他也曾問過她,是否有感情自主權?她向他表示沒有聯姻的枷鎖,疼愛她的父親,不會反對她選擇喜歡的對象,是以他才不再對她的身份芥蒂,和她單純輕鬆的談戀愛。

原本常聽舒妤提及二哥對她的好,他也因而對對方有好感,不料如今一見面,再再感受到對方的不友善,他無意刻意討好,直接就表現出真實情緒。

「那要看對象能不能讓人放心。」齊優人說得直接。

「齊二少爺這是以貌取人?」範翼悶聲回嗆,他最厭惡勢利眼的人。

「我看內在勝於表相。」齊優人瞅著他強調。

論外表,盡管穿著隨興,但範翼有張充滿男性魅力的好皮相,且體格也很好,而他更非輕視對方的工作。

「二哥……」齊舒妤明顯感覺到他們兩人間的火氣,一時很為難,為了避免兩人增加沖突,她只能先勸一方離開。

「範翼,既然我二哥來了,你就先去工作好了。昨天已讓你請假一天,等我出院,我再跟你聯絡好嗎?」她轉而對範翼溫言道。

範翼清楚她此刻兩難,順從她的話,沒多說什麼便離開病房。

待他人一走離,她不免有些微惱地看著二哥。

「二哥,你剛才太失禮了。範翼得知我受傷,急奔來醫院看我,還陪我一天一夜,你沒向他道謝就算了,怎麼還出言不遜?」

她之所以請範翼離開,也是為了指責二哥的不是。

「優人,我也認為你剛才很不友善。」一旁的金于俐,不禁附和她的說詞。

「之前我說交了新朋友,二哥也沒反對,還要我向提供靈感的對方好好道謝,現在你一見到對方,竟就有意見。」她表達不滿。

「當一般朋友我沒意見,但男朋友就另當別論。」

「所以,二哥還是以外在條件論斷人?」齊舒妤一聽,秀眉一擰,更替範翼抱不平。

當初,她曾因金于俐身份條件一般,配不上完美的二哥而反對,因此被大哥訓誡一番,也讓她慚愧反省。

沒想到現在,二哥反過來對她選擇的對象有意見,擺明了對方配不上她。

金于俐才想開口指正齊優人標準不一的兩套思維,他已先出聲解釋——

「二哥有意見,不是他的職業貴賤,是他對你的感情有多少真偽?」

「二哥跟範翼才初見面,也沒真正交談過,為什麼就先質疑他?」聽到二哥這說詞,齊舒妤仍不能認同。

「他的眼神不單純。」齊優人說得果斷。

只需一眼,他便看出範翼眼中的超齡歷練,還有一股深不可測的心思,那絕不是一個生活單純的修車廠技師。

「範翼對我是真心的。」齊舒妤說得無比篤定。「而且,他也是後來才知道我的身份,之前一直都是我主動去找他。」知道二哥的顧忌,她再三強調,範翼根本不是因她身為名揚集團大小姐才接近她的。

「他跟你交往有沒有目的,二哥會調查清楚,這期間你先別跟他見面。」齊優人難得對妹妹態度強勢。

聞言,齊舒妤更氣惱,完全不能接受。

「優人,舒妤才受傷,你特地趕回來不是要關心慰問她嗎?怎麼吵起來了。」金于俐忙緩頰。

這兩位向來感情很好的兄妹,竟會擦出火氣來了!

金于俐往茶几靠近,彎身拿起茶几上仍有些溫熱的紙袋,看一下裡面還有幾顆肉包,笑咪咪問︰「舒妤剛才提到這肉包很美味,能不能分我跟你二哥嘗嘗?」

經準二嫂這一說,齊舒妤不好繼續繃著臉,只能往沙發落坐,跟他們分食這袋肉包。

只不過,她嘗起來卻沒了前一刻的感動滋味,雖然肉包稍微失去熱度,也還不失美味,可她心口卻有些沉重。

她默默吃食,偶爾偷瞧一眼也安靜吃包子,不再說話的二哥。

盡管身體感覺並無大礙,齊優人仍要妹妹在醫院多住一晚,直到翌日早上才辦理出院。

返家後,齊舒妤先打電話給範翼,向他報告狀況,也為二哥不友善的態度,向他道歉。他表示無所謂,雖想見她,還是要她先在家好好休養兩日。

齊優人在托人調查過範翼後,不禁更反對妹妹和他交往。

「我會看人,懂得分辨對方對我的真心情意,就算範翼有些不好的過去,那已是過去,他不會傷害我,他一直對我非常好。」齊舒妤因二哥強烈反對,還派人調查範翼的過往,認為二哥太不尊重人,頓時更生惱意。

「舒妤,你太單純了,不懂男人要什麼。他若不是覬覦齊家的財富,就是覬覦你的人。」齊優人把話說得直白。

沒想到那個範翼比他所想的還復雜,據調查顯示——範翼出生日本,父不詳,母親是台灣人,在他九歲時被母親帶回台灣定居。

他求學階段成績一直名列前茅,自高中就半工半讀,大學還能考上第一學府,但他升大四時因不明原因休學,前往日本約半年時間,再回來後完全變個人。

年少輕狂的他,曾進出警局數次,飆車、打群架、玩女人,交友圈復雜,就是到現在,也還跟形形色色的酒肉朋友有往來,男男女女的,顯得紊亂,那種男人怎可能會對妹妹感情認真?

「範翼才不是那種膚淺的男人,他對我更不是玩玩的。」齊舒妤仍一個勁兒的替他說話,捍衛兩人的感情。

範翼和她交往至今,就只有接吻,她還曾在晚上去過他住處吃火鍋,他也沒對她有什麼逾矩要求。若他是二哥口中所說的女性關係隨便,那他早就和她發生進一步關係了。

「我說你單純,你還不信?你跟那些隨便玩玩、一拍就散的女人當然不一樣。你是名揚集團的大小姐,多少上流社會男性想追求的對象,他能追到你,自是要假裝跟你按部就班談談戀愛討你歡心,再等著你心甘情願投懷送抱。」他不惜把話說得更難聽,絕不能眼睜睜看從小呵寵的妹妹落入狼口,被人糟蹋。

齊舒妤糾著眉,抿緊唇,滿心不悅地瞪視從小疼寵她的二哥,不能接受他對範翼的人格抨擊。

她是曾聽方允泰簡單提過範翼曾有一段荒唐歲月,但那又如何?他又不是真的有殺人放火前科。

即使他現在也偶爾參加飆車賭博競賽,她除了覺得有危險性外,並不認為是什麼過錯罪行。

當他得知她的身份,對她不僅沒想討好,甚至一度要保持距離,還是她一再主動靠近才打破籓籬。

兩人交往後,他也不會刻意營造浪漫,不會口說甜蜜好話,卻是以行動表現,她從許多地方都能感受到他對她的真誠用心。

二哥不過透過他人的調查,一些書面報告,竟就如此心生偏見,一味否認範翼的人品,令她替他憤憤不平,只能跟自幼感情最好的二哥怒目相對。

齊優人見妹妹竟如此維護外人,一個才交往三個多月的男人,竟比他這個相處二十多年的兄長還重要似的,他內心氣惱,更覺得擔憂了。

他不願跟妹妹繼續正面起爭執,只能另想法子。

「範翼出去了?」

齊舒妤遲了幾日才去珠寶工廠拿取準大嫂的婚戒,之後,她要司機直接繞來修車廠,想和已四日不見的範翼見面,並跟他分享對她而言最貴重、且意義不凡的設計成品。

未料,方允泰卻告知他人不在。

「不是去買零件材料,也不是外出替人修車。」頓了下,方允泰看著她,緩緩再道︰「稍早,你二哥來找過他。」

當時,兩人在會客室僅談了不到十分鐘,他不清楚他們談話的內容,但當訪客離開後,阿翼一臉凝重,還帶著隱忍的火氣。

之後不久,阿翼接到一通電話,告知有急事,便先早退騎車離開。

聞言,齊舒妤眉心一糾,非常生氣難過。二哥竟然完全不顧她的感受,直接來找範翼談判!

她向方允泰說聲再見,返回座車,撥電話給範翼。

電話響了數聲沒接聽,轉入語音信箱。

她抿抿唇,內心有些不安。他是真沒聽到來電鈴聲,或者,不想接聽?

她不清楚二哥跟他說了什麼,不禁擔心會是羞辱他的難堪話語,而他會不會對兩人的感情動搖?

過去,二哥從沒干涉過她交男友,還會欣然聽她分享戀情,在她選擇結束一段感情時,二哥便會安慰她,表示對方跟她也許個性不適合,要她等待下次更好的對象出現,但這次二哥卻激烈反對,還做出令她難以原諒的行為……

半晌,她再撥通電話給範翼,依然沒接聽,只能留下簡訊。

她要司機前往名揚集團的辦公大樓,要找二哥理論,問清楚他究竟跟範翼說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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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11 17:56:23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說什麼?當然是要他離開你,不準他傷害你。」副總經理辦公室內,齊優人對悻悻然來問罪的妹妹,直言不諱。

「二哥,你真的太過分了!」齊舒妤美眸瞠視二哥,非常氣怒。

「二哥是替你測試對方對你的真心有幾分。」齊優人一臉正色道。

回想不久前,那男人的響應,倒有些出乎他意料——

「離開舒妤,我可以給你超出預想的補償。」一被帶進修車廠小小的會客室,齊優人直接往沙發落坐,掏出空白支票和鋼筆,飛揚地簽下一串數字。

範翼微低頭,瞥一眼他遞上前的支票,給的金額還真是無敵大方,足夠他躺著吃喝一輩子很有餘。

「呵……」他薄唇一揚,冷冷泛笑。臉上沒表現出被羞辱的火氣,反倒笑得興味。「有錢人處理事情,還真是千篇一律。」

「太少?只要你開口,我就付。我保證這支票絕不會跳票。」齊優人俊眸盯著他,補充道︰「要你離開舒妤,不一定需用錢解決,我只是希望和平收場。」

「利誘不成,換威脅?」範翼不免感到好笑。

他在他對面一屁骨落坐,雙手盤胸,蹺起二郎腿,好整以暇等著對方能怎麼威脅他。

「你接近舒妤不就為了錢。」在調查過範翼的背景後,他直接認定對方是為了錢才跟舒妤交往的。

範翼不禁大笑出聲。「之前聽舒妤口口聲聲稱讚她二哥對她多好,我看全是狗屁!」

齊優人俊眸微眯,對他的話很有異議。

「你開口閉口跟我談錢,完全認定我跟舒妤交往,是因為她的身份、她的附加價值?你不相信她個人能吸引我?而我只是單純跟齊舒妤談戀愛,不是要攀權附貴。」範翼話語犀利,聲音低悶,反過來訓斥他的膚淺。

聞言,齊優人怔了下,卻不相信他對妹妹的感情真那麼單純。

「你跟舒妤,不會有未來。」他斬釘截鐵道。

如果,範翼是想將來騙舒妤結婚,繼而成為名揚集團的駙馬爺,那他絕對打錯如意算盤,反對他的人,不會只有他這個二哥。

「未來?那從不是我會考慮的字眼。」範翼說得率性。

他只活在當下。

他跟舒妤交往,是因彼此心意相吸,至於這份感情能維繫多久,他從來沒想要計算。

「所以,你承認跟舒妤只是玩玩的?」齊優人眸光繃出一絲怒火,質問。

「你這是在低貶自己的寶貝妹妹?」範翼挑了下眉,反問。

齊優人言下之意,是指舒妤就像他過去的女伴,呼之則來,揮之則去。

「我沒想過跟舒妤結婚,但現在對她的感情是再真實不過。」他坦蕩蕩的向齊優人宣告。「除非,她提分手,否則我不會被他人的利誘或威脅所左右。或者,日後我自覺跟她的感情淡了,無話可說了,我也會做出分手決定,但那都是我跟她兩個人的事。」兩人的感情不容第三者置喙、干涉,就算是她的親人也一樣。

齊優人因他眼神中的篤定,不免要懷疑。他真的只是單純跟舒妤交往,完全沒貪圖她的背景?

但因他也申明,對未來不掛保證,他這不穩定的性格,仍令他非常不放心,無法真的放手不管,任兩人繼續交往。

他需要更多的觀察、求證,無論如何,都要好好保護妹妹。

他將與範翼的談話,如實向妹妹轉述,強調範翼親口所言,跟她的感情不會長久,要她好好慎思。

齊舒妤對二哥的話半信半疑,卻也覺得那應是範翼會回應的答案。

不多久,齊優人接到一通電話,聽對方報告完,他看妹妹一眼,思忖了下,不管真相如何,要讓妹妹去親眼目睹。

他在派人初略調查過範翼的成長背景後,為了安全起見,仍找人暗中在他身邊注意他的動向,若有異常事件,便要立即向他回報。

「你說聯絡不到範翼,知道他今天早退,沒接你電話的原因嗎?那可不能怪到二哥頭上。」

齊舒妤輕眨眼,疑問。

齊優人看了下手錶,「你現在讓司機載你去他住處,就能知道答案。」

她仍對二哥的話不解。

「範翼對你是不是認真專一,他的女性關係復不復雜?二哥就不再多數落他,你自己去印證。」

看著妹妹,補充又說︰「不用跟他聯絡通知他,你直接突襲。」

盡管帶著困惑,她仍照二哥所言,選擇前往範翼租屋公寓,要弄清楚二哥故弄玄虛的事。

傍晚五點二十分,齊舒妤來到範翼的住處。

他在離工作修車廠約二十分鐘車程的區域租房子,是位於巷弄間相連的舊公寓,他獨住一層樓,約莫二十坪空間,兩房一廳一衛。

他是在母親過世後才搬來這裡居住,不想在跟母親長年生活的小區、房子裡觸景傷情,他偶爾才去以前居住的地方,為了探看廖阿嬤。

她下車後,直接進入沒關的公寓鐵門,這裡不僅沒管理員,甚至鐵門也常敞開著,任由住戶隨意出入。

她走樓梯到四樓,按電鈴。半晌,範翼來開門,見到門外的她,神色一驚。

「你怎麼……突然跑來?」他神情似有一抹慌亂。

齊舒妤不禁對他的反應納悶,也奇怪他此刻會打赤膊。

「我之前打電話給你,你沒接。我二哥……跟你說了什麼?」盡管二哥向她轉述兩人談話內容,她仍要聽他親口告知。

聞言,範翼濃眉一攏,「沒什麼。今天不方便,我明天再跟你談。」怕她誤會,他想先勸她離開。

「怎麼不方便?我可以進去嗎?」

這時,裡面傳來一道女聲,「阿翼,你有朋友找?」

齊舒妤聽到他屋裡有女人,麗顏一詫,抬眸看他。

她直接推開門,越過他,踏入客廳。

沙發上,坐著一名年約二十四、五歲的女子,那女人身上套著他的T恤,長髮凌亂,沙發旁有女性的衣物散落。她因眼前畫面,心口一揪緊。

「她是誰?」齊舒妤看著對方,卻是質問身後的範翼。

「朋友。」範翼回得簡單。

「什麼樣的朋友?你們——」她不想懷疑他,可眼前景象令她無法不亂想。

範翼不僅曾經荒唐過,他現在的交友圈也一樣復雜,你對他的認知究竟有多少?又認識他幾個朋友?

二哥問她的話,教她一時啞口。她只認識他的老板兼死黨和同事,以及廖阿嬤,其他的,她完全沒過問,他也不曾向她提起。

她記起,去觀賞他賽車競賽時,現場不少男女在他第一個沖到終點時,對他歡欣鼓舞,一副跟他很熟地向他熱絡打招呼,他事後告訴她,那些人不過是泛泛之交、酒肉朋友。

可現在,他竟把女性友人帶回家,兩人感覺已發生什麼親密行為,教她處境難堪,心痛、震驚。

難不成……他是因二哥的話氣怒,轉而去找女人發泄?不,他不是那麼糟糕的男人,那又該如何解釋眼前情景?

原來,二哥是要她來親自捉奸。這是二哥設的局?或是他的本性,只不過被二哥委派調查他的人發現而通報?

她腦袋混亂,心緒更紊亂。

「不是你想的那樣。」範翼強調。

「那你跟我解釋清楚。」她抿抿唇,沒有轉身就逃,要聽他怎麼做交代。

「你跟阿翼是什麼關係?」沙發上的女人疑問。感覺這穿著高雅的美麗女子跟阿翼關係不單純,阿翼沒告訴她,目前有固定的女友。

「舒妤是我的女朋友。」範翼向對方坦言,之前沒提,是覺得沒必要。

他轉而對齊舒妤解釋,「宛玲被男友暴力相向,她打電話要我幫忙,我帶她過來這裡替她擦藥,讓她先躲幾日。」

「就這樣?」齊舒妤對這說法不能苟同,他的解釋未免太沒說服力。

「就這樣。這是事實。宛玲現在就像我的乾妹妹,我不能不管她。」至於兩人的過去,他不認為需要在這時間點向她解釋,或許也沒必要提起。

「我不相信!」她怒而反駁,不相信事情這麼簡單,不相信他跟對方的關係那麼單純。

他為什麼要收留對方?他從沒跟她提起有什麼乾妹妹,且對方似乎也不知她這個女友的存在,而那女人除臉上的濃妝有些暈散,乍看並沒什麼外傷。

她認為範翼胡亂編出的謊言,比跟她坦白認錯還不可原諒。

「你不相信?」她激動的反應令範翼意外。「難道你以為我會背著你劈腿?」

她一句不相信他,令他內心一扯。

他以為,她應該了解他,信任他。即使她兄長懷疑他對她的感情,他也能不予理會,但若她對他的心質疑,那將中傷兩人的感情。

盡管他曾經女性關係紊亂,但他過去從沒向一位女性承諾過情感專一,唯獨她。

他不會信口開河去保證看不到的未來,卻也不會找理由欺哄瞞騙。

他一向敢做敢當。

齊舒妤緊抿唇瓣,此刻無法再冷靜聽他圓更多謊言,轉身就倉皇離開。

「阿翼,對不起。」羅宛玲一臉歉然,沒想到害他女友誤會。

她內心不由得感到酸楚。那漂亮且氣質高雅的女孩,竟是他的女友,而她曾愛慕他許久,兩人曾有過不少親密,但他那時從未認定她是女友身份。

「沒什麼,晚點我再跟她解釋一次,我先替你上藥。」他往沙發落坐,再度拿起茶幾上的藥膏,要替她被毆打瘀血的背部擦藥。

她背對他,再度撩高T恤,讓他擦藥。

「你該去驗傷,控告他傷害。」範翼擰眉,對那毆打她的男人非常氣怒,不可原諒。他生平最痛恨對女人出手的男人。

「算了,我已經決定分手,你也替我教訓過他了。我想,他不會真的再糾纏不休。」羅宛玲說著,聲音不由得輕哽。

自從離開阿翼之後,她屢屢遇到壞男人,跟阿翼在一起時,他雖無法給她專一的愛情,至少對她很尊重,很保護。

之後她交往的對象,不僅各個花心劈腿,還會對她拳腳相向。

想到自己一再感情挫敗,她心口一酸,眼眶泛淚。

「以後,不要那麼容易就談戀愛,把對方先認清楚再交往。」他以兄長口吻,對她勸告。

她因原生家庭不溫暖,才把希望寄托在男人身上,一再談戀愛,卻一再受到傷害。

他不是每次都能幫助她,但她開口求救,他無法置之不理,冷眼旁觀。

只因他對她,存有虧欠感。

「阿翼……」羅宛玲忽地捉握他手臂,聲音輕顫。「可以……抱我嗎?」她大膽要求,轉身淚漣漣抬頭望著他。

範翼心裡一詫,瞅著她淚顏,因她開口求歡,非常震驚。

「你……在胡說什麼?」兩人過去雖然關係親密,但這幾年,他只當她是乾妹妹,單純的異性朋友。

「求你……抱我……」她一雙手臂圈住他頸項,偎貼向他胸懷,哽咽傾訴,「請你再抱我一次……你知道我一直很愛你,我心裡一直忘不了你……」

因為,他是她的第一個男人,他是比她父母還照顧保護她的男人。

也許,她感情一直失敗,是因為他。她內心不由得會將交往中的男友,與他做比較。

「我早說過,對你沒有愛情,那時是因內心空虛才要你陪伴。」範翼對她的愧疚感,就在於當年的漫不經心,而少女情懷的她卻對他深深愛戀,不可自拔。

他以為,這幾年她已對他釋懷,因她身邊一直有交往對象,可現在聽她告白,他心頭一沉,再度自責。

「我不在乎你愛不愛我,就算你有女朋友也沒關係,就算是一夜情也無所謂,我想被你溫柔對待……」她攀著他,唇瓣貼上他的唇,再次身心受創的她,渴望他的撫慰。

看見他坦承有女友,她心生嫉妒,希冀能再一次擁有他,就算只是一夜溫存,她也能得到安慰。

他緊抿著唇沒響應,明顯感覺她柔軟的胸脯僅隔著T恤衣料,磨蹭著他赤裸的結實胸膛。

如果,他沒有女友,或許會心軟答應她楚楚可憐的哀求,不介意用身體撫慰傷痕累累的她。

然而,他早已不是過去的他。

他只能拉開纏住他頸項的雙臂,冷冷地別開臉,沉聲道︰「我很抱歉。對於過去的事,我只能向你說抱歉。我對你已沒有任何男女欲望,我們的關係若不能界定在單純的情誼,那就只能彼此疏離。」他起身,離開沙發,和她保持距離。

「我答應收留你幾日就不會食言,這裡你可以先住下,冰箱裡的東西你都能取用,等你心情整理好,要離開時,把門鎖上,鑰匙放在樓下信箱,傳通簡訊告訴我一聲就行。」他對著沙發上潸然落淚的她,說得冷絕。

原本,他還坦蕩蕩向舒妤強調兩人現在關係清白,不料宛玲對他有舊情,還意圖勾引他,那令他不得不果斷做出決定,否則無法對舒妤交代。

「你的意思是……不會再跟我見面?」羅宛玲神情哀淒,淚眼婆娑望著他。

他不僅拒絕她求歡,竟打算跟她從此不再往來。

「那樣對我們都好。」範翼低聲輕嘆。

他害怕女人流淚,尤其對方又曾跟他朝夕相處過一段時日,但他不能為了顧及宛玲,因對她的內疚而心軟,繼續同情對方,繼而造成與舒妤的情感破裂。

在他心中,舒妤才是最重要的。

「還有,這是我最後一次幫你。以後,自己謹慎交友,自己的選擇就要自己承擔,我有要保護的對象,不能因為你讓她誤會傷心。」他直接將話說明。

轉身,他走進臥房,從衣櫃先拿件T恤套上,接著收拾幾件換洗衣物,塞進帆布包,很快返回客廳。

沙發上,羅宛玲還癱坐在那裡,傷心哭泣。

範翼看她一眼,沒再說什麼,直接走往門口,開門離去。

齊舒妤離開範翼的住處,因心緒紊亂,不想直接回家,於是要司機載她到工作室,她表示會待到晚飯過後,要回去前再通知司機過來接她。

助理已下班,這裡只剩她一人獨處,安靜得竟令她覺得冷。

她調了下冷氣溫度,再度檢查手機來電。

沒有。他沒打給她,竟沒打算再向她多解釋什麼。

她又氣又惱,更覺委屈難過,眼眶一熱,兩串淚不覺滑落。

難道……她真的看錯人?

如果稍晚二哥下班回家不見她人,找她問狀況,她該將所見的如實回答嗎?

她因為他,生平第一次跟最疼她的二哥起了爭執,可他卻做出讓她失望受傷的事。

忽地,手機鈴聲響起,教陷入灰暗情緒的她被驚嚇一跳。

一看來電,她沒立時接起,任鈴聲響了好幾聲,這才輕點通話鍵,卻沒應聲。

「舒妤,你在哪裡?」手機那頭,範翼問道。

沉默半晌,她吸吸鼻子,這才悶悶地回應,「找我做什麼?不是要照顧你的乾妹妹?」

「我先前告訴你的情況是事實。」範翼再次強調。

「那你還打來幹麼?我不相信你輕描淡寫所說的事實。」她咬咬唇瓣,想直接結束通話。

「我以為過去的事無須刻意提……」頓了下,他又問道︰「你在哪裡?我去找你,或約個地方碰面?當面向你從頭交代。」

齊舒妤再度沉默,直到範翼有些焦急地追問,擔心她不肯給他機會好好解釋。

「在工作室。」她願意給他機會做解釋,只希望他別真的辜負她。

稍後,範翼第一次來到齊舒妤的工作室,位於嶄新的辦公大樓二十三樓,裝潢時尚、空間寬敞明亮。

他看見開門的她,眼眶微紅,她很快瞥開視線,他心口不由得一抽。

他想張臂摟抱她,安哄她。他應該在她掉頭就走時,追上她好言解釋清楚,而不是讓她繼續誤會,獨自難過掉淚。

「抱歉。」他開口先道歉。

聞言,她心一緊。他這是……來向她認錯?

「你真的……劈腿?」她有些艱澀地問道。

他說謊瞞騙,她不能原諒,但若他真的承認過錯,對她感情不忠誠,她也不能接受。

「當然沒有。」範翼一口否認。

他於是向她一五一十坦承與羅宛玲曾有的一段親密過往。

「前女友就前女友,為什麼硬要說乾妹妹?」齊舒妤微惱。就知道那女人跟他關係不單純,當時她看她的眼神,令她產生女性第六感的危機意識。

聽他親口承認不僅跟對方交往過,且還同居過,她心口泛酸,竟生一抹嫉妒。

「我跟她不算男女朋友,那時除了她,也跟別的女人有關係。」

宛玲曾是他維繫較久的固定女伴,卻算不上是女友身份。

「不管你信不信,你是我第一個真正認真交往的女友。」範翼望著她,眼神真誠。

對他而言,女伴、床伴,可以是復數,但女友就只能有一位。

以前的他,沒有固定交往的女友,是因為他對男女感情散漫,沒想為誰定心、定性。

之後,他告別那段荒唐日子,也逐漸減少跟女性的肉體關係,甚至學會修養心性,沒什麼欲求,卻也沒想交女友,直到遇見她。

齊舒妤靜默的聽著,不予表態,對他的說詞還有些存疑。

範翼進一步向她吐露內心因故對羅宛玲存有的虧欠感,是以在分開後,無法像其他女伴,對她冷情決絕,形同陌路。

他將她視為乾妹妹,轉變兩人的關係,成為單純的朋友,而她在遇到困難時,第一個會向他求救。

他以為,她視他為兄長依賴,尋求庇護。

「結果不是?她其實還愛著你?」齊舒妤抿抿唇,推斷道。

範翼因她直接斷言,不免怔了下。沒想到她在乍見對方時,就做此猜測,難怪會對他輕易誤會,難以信任。

「舒妤,我現在對她的感覺確實只是妹妹,沒有任何瑕念。」他急聲澄清道。「就算她誘惑我,我也——」話說到一半頓住,回想被羅宛玲強吻,他神情有抹尷尬。

「你承認她誘惑你!」見他面露一抹心虛,她麗顏變色,難掩醋勁與怒火,興師問罪,「你的衣服是她脫的?她的上衣是你脫的!我到的時候,你們是辦完事,還是被中斷?」

前面聽他解釋這麼多,她才想相信他沒背叛她,可現下,一聽他承認對方誘惑他,再回想她闖進他住處,在客廳沙發看到的景象,心口不禁一扯,不能原諒他身體的背叛。

「你回去!我不想再聽你解釋。」她眼眶一紅,氣怒趕他走。

「舒妤,不是你想的那樣。」範翼走向她,伸手拉她手臂,她憤而甩開。

他不免懊惱自己口拙,怎會解釋不清,反倒引她誤會更深。

「我會把上衣脫給宛玲套上,是因當時她的衣服染上血漬髒污,一方面也為了替她被毆傷的背部上藥時有個遮擋,你來的時候,我正在替她處理背部的傷,是你走之後,她得知我有女友,才突然向我告白求歡……」

範翼上前一步,再度拉起她手臂,齊舒妤想甩開,他卻緊鉗她的皓腕。

「舒妤,她只碰到我的唇,只有這樣……」說著,他俯身,直接就貼上她的唇瓣。

她抬眼愕然。他們還沒和好,他怎麼就想一吻了事?

齊舒妤緊抿唇,生氣地扭開脖子,故意用手背抹抹唇瓣。

「我……還沒原諒你,別碰我。」一雙麗眸倔強地瞪視他,若他沒把這件事解決好,她絕不輕易原諒。

「我當下的反應,也是唇瓣緊抿,錯愕過後,是冷淡相應。」範翼不介意她此刻帶怒下的排拒行為,只繼續陳述他的經歷。

「嗄?」齊舒妤怔了下。他這是……表演給她看?

那個羅宛玲強吻他,而他撇開臉,拒絕對方更多接觸?

「如果我知道她對我還有感情,就不會將她直接帶回住處安頓。在這件事上,我處理不當,沒顧慮現在已有女友,應該先讓你知情,不該如先前般,在她被男友暴力相向後,理所當然的收留。只不過,我已答應收留她幾日,即使現在情況改變,還是不能食言。」他低頭凝視她,有些無奈道。

他出口的話,不論大小事,就一定做到,而他做過的事,不論對錯,也不會刻意撒謊瞞騙。

他的個性一向直率無偽。

「我不會跟她同住,這幾日就去阿泰那裡借宿,直到她離開,我才返家。」他向她說出他的做法,也明白向羅宛玲表示,今後無法再提供幫助,他必須顧慮女友的感受。

「舒妤,我向你保證,今後會跟宛玲斷絕往來,就算對她有愧疚,我也只能冷情相對,不會讓你再因誤會而生氣、難過。不僅她,其他女性關係,我也會一一斷絕曖昧,就算只是吃飯、喝酒,沒有真正上床的玩樂活動,我也全拒絕參與。因為,那些都不重要,只除了你。」為了避免今天的狀況再發生,為了能讓舒妤對他更信任安心,他是該好好整頓交友圈。

其實比起過去,他已收斂太多太多,如今的酒肉朋友,不過偶爾聚首。

因這次的誤會事件,他認為該把自己另一方的交友圈向她一一交代,今後有其他女性友人在場的地方,他不是拒絕參與,就是會帶她同行。

「舒妤,你信我嗎?」他大掌輕握她肩頭,一雙深眸凝睇她,低聲問。

齊舒妤仰臉看他,心口一熱,輕輕頷首。

聽範翼巨細靡遺解釋始末,向她再三保證,她原本的火氣消散,選擇了相信。

這段時間相處,她了解他的為人,他不一定會主動向她報告發生的事情,但他不會信口雌黃,找借口歪曲事實。

她相信他。

「介意我的過去嗎?」範翼探問。

他之所以沒主動向她提及一些過往,是因他內心存有一抹污穢不堪,若攤開向她陳明,將令跟她在一起的自己自慚形穢。

他沒因兩人身份懸殊而自卑,因他只是單純跟她的人交往,但若敞開過去的自己,他便覺得配不上天真純潔的她。

是以當她二哥找他談判,他沒因對方用錢驅趕他而氣怒,是因齊優人提及他過去的那段荒唐史,才令他感到沮喪,心受打擊。

他可以不在意別人如何看他,卻只在意舒妤的觀感,她對他是否會給予負評?

聽他提出的擔憂,齊舒妤搖搖螓首,抬手抹去他眉心的皺折。

「我不在意你的過去,真的。」她抬眸向他保證。

先前她隱約得知他有過一段荒唐歲月,現在聽他坦承,令她一度因他曾經非常復雜的女性關係而驚訝,但那些都是過去的他,她可以不介懷。

「可是我……我想……」她聲音忽地變細微,「我想……成為你的女人……」她粉頰赧熱,因出口的話,害羞地低垂著頭。

先前不介意兩人的關係順其自然發展,可現下,一聽他曾跟許多女人親密過,又想到那曾和他同居長達一年的羅宛玲,她竟因自己只和他在接吻階段,有些不服氣,想與他關係更親密。

「你說——什麼?!」範翼黑眸一瞠,心口重跳了下,懷疑聽錯了。

「沒、沒什麼。」齊舒妤別開臉,耳根不由得熱紅。

「你說真的?」沒漏看她瞬間羞窘的神情,他大掌抬起她下巴,一雙眼火熱地瞅著她。

先前他不敢對她要求,是顧慮她心思單純,也不願自己輕易要她,像過去許多女人一樣。

如今,兩人都交往快四個月,若她開口暗示,他自是不會有一分遲疑或回絕。

他撫摸她羞紅的頰畔,低頭,密密實實吻住她唇瓣,與她耳鬢廝磨。

落地窗玻璃,映出點點閃亮火光,華燈初上,都會的夜,正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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