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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蔡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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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淺草茉莉 -【手持鍋鏟嫁龍門(聖誕夜的交換人生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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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14 00:15:17 |只看該作者
    第9章
   
    濃煙密佈、高溫灼人,聞東方站在烈焰當中,思緒遠飄,渾然忘記自己身處險境。
    眼前的他彷佛只有五歲,夜裡發起高燒吵著要母妃,鬧著不睡,張嬤嬤拗不過他便將他送至母妃的寢殿……母妃唱曲哄著他睡,歌聲輕柔,聽著聽著,他終於慢慢闔上眼了,可不久後,他讓爭吵聲吵醒。
    迷糊中見到母妃正與母后在吵架,母后怪母妃不該獨佔父皇的寵愛,母妃反唇要她有本事也讓父皇喜愛,母后因此怒打了母妃一巴掌。
    等母后走後,母妃坐在一旁哭了起來,見母妃受辱哭泣,他也跟著哭,母妃聞聲忙上前哄他別哭,他哭了一會,燒得更厲害了,母妃想喊人去喚太醫過來,但因母后先前來時已讓伺候的人退下,免得後妃間的爭鬧讓人聽見,徒增笑話,此時寢內無人可喚,母妃只好自己到殿外去找人。
    只是母妃剛走,寢殿內便起了火,大火熊熊片刻便讓四周火焰沖天,他嚇得放聲大哭,母妃聽見哭聲趕回來,可火已燒至他的床前,母妃為了救他沖進火裡,身子一瞬間便著火了,他哭著要去抱母妃,母妃怕將火引到他身上,不敢讓他靠近,自己忍著火燒的疼痛還哄他別怕。
    這時候張嬤嬤聞訊趕來,見到母妃浴火,大驚失色,母妃自知自己活不了了,朝她大喊,“張嬤嬤,替我照顧東方,別讓奸人傷害他!”接著用盡最後的力氣將他拋出火海。
    張嬤嬤倉皇中接住了他,但他身上也燃了火,張嬤嬤徒手幫他滅火,他在劇痛中親眼看著母妃被火焰吞噬,那淒厲的叫聲總在午夜夢回時在他耳邊響起……
    “母妃……”他陷入一片沉痛中走不出來。
    “東方……咳……東方……咳咳、咳咳……”塗白陽被濃煙嗆傷,癱軟在寢殿內無力動彈,見到他恍神的模樣忙焦急呼喚。他怎麼了,為何突然失常?四周不斷竄出兇猛火光,他若再不回神,連他自己都逃不出去的。
    “聞東方!”忽然,見一根火柱朝他倒下,他卻渾然未覺,避也不避,她心驚的大吼一聲。
    他身子猛然一震,這一震,讓他避開了倒下的火柱,但他的人仍神智不清,眸底像是一片縱穀深壑。
    她害怕至極。“老公,我快死了,你救還是不救?!”她提氣大聲問。
    迷蒙黑陣在聽見“老公”兩字後霎時驚醒,見她倒在地上,身旁大火即將燒至,他一驚,快步上前去抱住她。“陽兒!”
    “我以為你失常了,還好醒過來了!”見他恢復,她籲口氣,方才嚇壞她了。
    “失常?”
    “沒錯,你方才任我怎麼呼喚都不理。”她說著說著又哭出聲。
    他眼睛倏然湧出了悟,自己剛才又陷入了當年的回憶中。“對不起,我……”
    “咳咳……別說對不起,咳咳……你能沖進來救我就代表你不是無情之人,我沒有看錯你。”
    他目光複雜的看著她,似苦又似喜,再裝不出冷酷的表情,他方才一見她消失在火海中,哪還能維持鎮定,便不顧一切的沖進火窟了。“走吧,咱們先離開這裡再說。”
    眼前已是火海煉獄,他們的衣角已有火苗,兩人得先逃離這裡再說,但她被煙嗆得站不直身,他橫抱起她在烈焰中奔跑,火勢越來越大,四周倒落的牆柱越來越多,他們幾度險些讓火柱砸中,可他將她牢牢護在懷裡,不讓任何火苗傷到她。
    當他們來到門邊時發現門被堵死了,沒有通道出去,火苗不斷竄向他們,他們只得退到角落去,那裡是僅剩未被火焰完全吞沒的地方,不過要不了多久連這塊地方也會保不住的。
    兩人相視後一陣悲笑。“當初母妃捨命護我免於火焚,想不到今日我仍避不掉這一劫。”他說。
    她極為愧疚。“要不是我,你也不會進到火場裡來。”
    他無悔的朝她一笑。“母妃當明白我這二十年來活得艱苦孤獨,你是我多年來唯一的光,唯一的熱,唯一驅走我孤寒的人,為你而死,沒有不值,母妃會諒解的。”
    她哽咽。“你既然為了我連死都可以,那為何同意放棄我,與我和離?”
    他淒然解釋。“我能為你死,但不願見你為我而亡,若你嫁的人不是我,又怎會成為皇后的目標。然而,你以為我真放棄你了?那又錯了!我是被逼下懸崖才學會飛的人,知道如何隱忍為將來,我放棄的不是你,而是我自己最後的慈心,倘若今日我能不死,那將來死的必會是皇后母子!”
    她杏目微瞪。“莫非,你計畫了什麼才肯暫時讓我離開?”
    他薄唇逸出森然的笑。“當然,若不然,殺了我,都不可能令我讓出妻。”
    她胸口震動,雙目發熱。“果然如此。”
    “而且你可知,放火燒宸悅宮的人正是皇后。”他說出驚人之語。
    “你說什麼?!”她倏然心驚起來。
    “當日張嬤嬤見母妃已死,抱著我奔出火場。逃出宸悅宮後,我因為過度驚嚇,癱軟的躺在地上,所有人都以為我昏厥了,可我親耳聽見皇后痛斥宋松林辦事不力,竟然沒有連我也一起燒死。”
    她震驚不已,原來妍貴妃的死不是意外,是謀殺!
    明知殺母仇人是誰,還能每次面對這人時冷靜自持,忍人所不能忍,這樣的男人不求安逸,刻苦自勉,到底是怎樣一個深不可測的人?
    “對不起,對付馬鳳芝母子的計畫沒有事先對你提,那是因為怕你事先知情,棄婦的角色演來不夠逼真,讓皇后母子看出端倪。可惜,我千算萬算,終究算不過天,不管計畫如何的好仍逃不了今日火劫,咱們得比皇后母子先死一步。”他口氣有幾分遺憾的說。
    她不舍他壯志未酬身先死,尤其馬鳳芝作惡多端,沒能親眼見她遭受報應著實可恨。
    “惡有惡報,不是不報只是,時、時候未到……咳咳咳……”她本就嗆傷,一直強忍著,這會心中憤怒再加上四周火勢越燒越旺,她再也撐不住,重咳起來。
    他將她緊抱著,打算護她到最後一刻,驀地一陣巨響,他們身後的牆倒了,火舌燒進來,轉眼他們已被大火包圍……
    太和殿上,氣氛凝重,聞彥祥神情嚴肅的站在大殿上。
    他下頭站著一票朝臣以及所有皇親,地上還跪著延壽宮的太監與宮女們。
    “說,延壽宮是怎麼起火的?”大火熄滅後,聞彥祥開始究責,怒問延壽宮的奴才。
    這些奴才們個個慌張顫抖。“奴才們不知……”眾人齊聲道。
    “好個不知,那總該知道要忠心護主吧,大火一來,你們所有奴才跑得一個不剩,竟留太后一個人在火中,你們該死!”聞彥祥怒髮衝冠。
    “咱們不是有意棄太后不顧的,是因為太后在大火前把咱們全趕出去了,說是要與人私下說話,這才誤了救人的時間。”說話的是董太后的貼身宮女芙蓉。
    聞彥祥聞言眼一眯。“大火之前是誰與太后私下說話?”
    芙蓉目光往馬鳳芝瞥去,眾人一驚。難道皇后在大火後自顧自的逃生將太后扔下不管?
    聞彥祥正要質問馬鳳芝這事時,芙蓉居然頭一扭,改而怒視塗白陽。“是她,最後與太后單獨在一起的人就是她!”
    塗白陽與聞東方剛從火場中死裡逃生,在大火即將吞噬他們前,李駱與小君領著聞彥祥的貼身侍衛將他們及時救下了。
    此刻兩人雖形容狼狽,所幸傷勢不重,聞彥祥見兩人沒有大礙也讓他們一起到殿前來,而其他人都站著,唯賜坐給他們兩人,讓他們得以暫時休息喘氣。
    見芙蓉竟指著自己說最後與董太后在一起的人是她,塗白陽一時錯愕了。“你沒指錯人吧?”
    “沒有,奴婢沒指錯人,求見太后的人就是您,而且奴婢們雖然離開寢殿,但在外寢時還是聽見您向太后告饒,請她原諒您放生地黃之事,太后不肯原諒,嚴厲斥駡了您,並要您去向皇后娘娘認罪,且再關押回大牢。太后才剛說完,寢殿就起大火了。”
    芙蓉這話已不是說塗白陽對董太后棄之不顧而已,而是直接指控她縱火殺人!
    塗白陽聽了怒不可遏,這芙蓉根本滿嘴胡說八道,她何時去延壽宮又何時做過這些事了?!
    她正要駁斥,馬鳳芝馬上一棒又打來。“好啊,塗白陽,秀兒早上才帶著你給她的密函去延壽宮向太后揭發你的惡行,晚上你就放火了,你這是一不做二不休,想太后連同告發你的秀兒一塊燒死,好保全自己!你心腸未免太狠毒了!”馬鳳芝罵說。
    那芙蓉是她的人,而秀兒已死,死無對證下,故事當然能隨她編派,再加上董太后未醒,趁這時機先弄死塗白陽,回頭再另想法子對付董太后,殺那老太婆滅口。
    殿上塗家父子聽了馬鳳芝的話,三人氣得握拳。
    “皇后娘娘此言差矣,陽兒若是狠毒之人,又何必沖回火場救太后。”塗興怒道。
    “沒錯,延壽宮大火,外頭一干皇子皇孫可有誰有勇氣與孝心沖進去救太后的?包過朕在內都怕死,唯有塗白陽不同,是她救了太后,這不只是朕親眼所見,也是眾人都目睹的事,皇后這話連朕也覺得不妥。”聞彥祥同樣反駁了馬鳳芝的話,他是相信塗白陽的。
    塗白陽高興與聞彥祥是清明之人,總算沒讓她被冤枉了。
    馬鳳芝冷笑。“那恐怕只是假裝的孝心,做樣子沖回火場圖的也是脫罪,如此一來誰會相信縱火的是她?”
    “沒錯,我瞧你自火場出來,身上也沒怎麼傷到,這不是過場演戲是什麼?”一旁的馬幕兒也道。
    婆媳倆這是硬要將罪名扣在塗白陽頭上就是了。
    塗白陽臉色大變。“皇后娘娘和太子妃為何要含血噴人?”
    “哼,你遭三皇子離棄,本宮還請求皇上將你續留在宮中由本宮親自照看,太子妃見你可憐,說情讓你保住司膳一職,本宮與太子妃待你仁慈為懷,豈有害你之理。”
    “母后好似說得有理,彷佛人證物證都有了,但母后確定那秀兒帶著密函去見皇祖母,所揭發的人是陽兒嗎?”聞東方上前,驀然問馬鳳芝。
    馬鳳芝被這一問,臉色略白。“怎不是,芙蓉剛不是都說了,塗白陽去向太后求饒,那必定是惡行被揭才會如此。”
    “是嗎?此事原該由皇祖母親自說明,可惜她老人家此刻昏迷不醒,發不了話,不過倘若是讓秀兒自己來說,也許就能真相大白了。”
    “讓秀兒自己來說?她不是已經被燒成焦屍了?”馬鳳芝心驚。
    “她有沒有死,讓她出來不就清楚了。”聞東方陰冷的笑說。
    馬鳳芝心一抽,赫然見到秀兒竟活生生的走出來了!“你……沒死?!”她錯愕。
    秀兒馬上跪下。“皇后娘娘,請放過奴婢吧!”她淚流滿面的道。
    馬鳳芝驚住。“你說什麼?又要本宮原諒你什麼?”
    “是皇后娘娘指使秀兒將生地黃放進素膳裡讓太后吃下去的,奴婢這麼做了,您卻反而要置奴婢于死地,將奴婢關押至大牢,奴婢為求生才會去求太后救命的,可您怎能為了滅口,連太后都不放過。”
    “你給本宮住口,你說這什麼話,怎能如此誣陷本宮?!”馬鳳芝急忙喝斥,但轉頭見聞彥祥的臉色丕變,心一慌,忙對聞彥祥道:“皇上莫信這丫頭的胡言,她是南宮的人,必定受到唆使才會誣陷臣妾丨”
    “南宮的人?當初是你告訴朕,生地黃是秀兒放的與塗白陽無關,這會又說是塗白陽為脫罪才找秀兒來頂罪,這秀兒雖是南宮的人,卻像是由你來操控,而今她沒死,親口說唆使放生地黃的人是你,你要朕相信誰?”聞彥祥沉著臉問馬鳳芝。
    “當然是相信臣妾的話,臣妾之前出面是因為秀兒說事情是她幹的,臣妾為免誤殺了塗白陽才請您放人的,但妾現在想想,她是南宮的人,當然視為自己的主子搛罪,所以說謊。此刻也一樣,見自己主子辯解不了,便轉而誣陷臣妾。”馬鳳芝善於狡辯,馬上又將事情說得合理。
    “既是如此,我已被釋放,那秀兒為何還去找太后指控我才是真正放生地黃的人?”塗白陽沉聲問。
    任馬鳳芝口才再好,謊言還是難圓,只因她沒想到秀兒沒死,眼看自己的瞞天計就要被戳破了,她心惶不已。
    “父皇,這都是兒臣的錯,是兒臣喜歡塗白陽,為替她脫罪才讓秀兒說謊的,可秀兒後來反悔,因此逃出大牢去請皇祖母做主。”
    聞見月本不贊成馬鳳芝陷害塗白陽,但此刻見馬鳳芝被逼進牆角了,她若垮臺,自己也不能全身而退,只得放棄塗白曝為馬鳳芝解圍。
    況且,搶兄嫂的事即使讓父皇知道了也頂多被斥責幾句,還不至於有什麼大難,總比母后幹的事被拆穿的好,兩相權衡下,他才決定說出這些。
    他的話一落,朝臣譁然,議論紛紛,紫周是倫理之邦,對這等弟奪兄嫂之事多所鄙夷,這時瞧他的目光便帶上不齒了。
    聞見月見了大家的眼神,惱怒不已,但既說出來了也只能隱忍,先讓母后渡過這關再說。
    一旁的馬幕兒倍感丟臉,只能恨恨的瞪著塗白陽,怪她紅顏禍水,招惹聞見月,讓自己抬不起頭來。
    “塗白陽,太子所言可是屬實?”聞彥祥顏面掃地,立即向她求證此事。
    塗白陽臉色一白,無法不點頭。“是的,太子是來糾纏過我。”她承認有此事。
    “混帳,你竟然覬覦兄嫂,你還是人嗎!”聞彥祥一聽,回頭大罵聞見月。“兒臣知錯了,請父皇原諒。”聞見月低著頭假裝認錯。
    聞彥祥仍是怒極,想再罵下去。
    但聞東方不願讓馬鳳芝母子成功脫罪,便道:“父皇,太子喜歡陽兒一事,只能證明是他讓秀兒說謊頂罪,並不足以厘清所有事情的真相,兒臣聽說秀兒手上有指使者的密函,不如讓秀兒拿出來。”
    “有密函,那還不拿出來!”聞彥祥立刻道。
    馬鳳芝與聞見月夫婦心驚,忘了這東西還在秀兒手上,這下糟了!
    “秀兒,請將密函拿出來吧。”塗白陽催促她,有了這樣東西,馬鳳芝母子就不能再狡辯了。
    秀兒露出愧疚的神色。“奴婢該死,密函……密函在大火中不慎燒掉了。”
    眾人愕然,燒掉了?那就是沒有證據了!
    馬鳳芝與聞見月夫妻由驚轉喜,當真天要相助,讓他們命不該絕!
    “如此,事實擺在眼前,真相就如本宮說的,塗白陽用生地黃存心暗害太后,並且放火燒延壽宮意欲讓太后死於非命。”馬鳳芝當下乘勝追擊的說。
    “真相要由哀家說了算,還輪不到你馬鳳芝來說!”豈料,董太后竟然清醒的出現在大殿之上了。
    馬鳳芝三人見了,三張臉孔瞬間慘白下來。
    聞彥祥見董太后現身,吃驚的連忙上前去迎她。
    “母后,您的身子還好嗎?”“哀家只是受驚罷了,身子沒事。”她說。
    讓聞彥祥攙扶著,經過芙蓉身邊時,見芙蓉臉上血色全無,她用力哼一聲,芙蓉嚇得趴在地上顫抖不已。董太后冷笑,這丫頭枉她疼了多年,原來是個狼心狗肺的,不過這小人物待會再治,先來治最該死的!
    她坐到椅子上後,立刻目光犀利的朝馬鳳芝瞪去。
    馬鳳芝一瞬間魂飛魄散,幾乎站不住身子,還是站在身旁的馬幕兒扶著腿才沒軟。
    “母……母后……”
    “別喊,你沒資格!”董太后啐道。
    她一窒,雙腿當真撐不住,跪了下來。
    董太后見狀,朝她吐出八個字。“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她一臉的慘澹。
    “母后,這是怎麼回事?”聞彥祥瞧這情形,忍不住問。
    “你的皇后闖下大禍了!”董太后怒氣騰騰的說。
    聞彥祥當下抿唇。“請母后將事情明說。”他正色道。
    “哼,你這皇后與兒媳為了教訓陽兒,壓制東方,故意讓哀家吃下生地黃引發痼疾,東方由秀兒那邊提前知曉後便私下來告訴哀家,讓哀家別吃下那些東西。哀家本想瞧皇后與太子妃是否真敢這麼做,當日便虛應的吃了兩口,沒想到她們真的要哀家的命!
    “之後,太子因為想搶東方的媳婦,便說動皇后讓秀兒背黑鍋,讓東方同意和離,就連塗家人也上你那兒去要回女兒。哀家瞧皇后母子越來越荒唐便找來秀兒要皇后給的密函,這是治皇后罪的鐵證,哀家念在皇后也許一時走錯,本不與她計較,只讓她自己去找你認罪,由你處置這些事。
    “哪裡知道這女人心狠手辣,不願事情被你知道,居然放火想將哀家燒死好將事情隱瞞下來,哀家沒教生地黃害死卻差點讓火燒死,這次當真是九死一生!”董太后氣憤的說出一切,方才她剛剛匯醒就聽聞馬鳳芝在大殿上大放厥詞的狡辯,評陷旁人,一怒之下顧不得什麼便趕過來了。
    聞彥祥震驚至極,沒想過自己的皇后會如此狠毒!
    塗白陽由愕然中回神,這下清楚所有的事了,秀兒是馬鳳芝放在南宮監視他們的人,聞東方早已知曉秀兒的身份,對她平日所做的事更是瞭若指掌,只是沒有說破,這回發現馬鳳芝與馬幕兒的計謀後便對秀兒曉以大義,讓她倒戈。
    那馬鳳芝婆媳存心要她死,聞見月則無恥要奪她,三人步步相逼,聞東方忍無可忍,這才假意表現得絕情寡義、貪生怕死的與她仳離,這件事連她父兄都幫上一把,將計就計就等馬鳳芝他們闖下大禍自食惡果。而這次,馬鳳芝竟連太后也敢下手,犯下了滔天大罪,小命休想保住。
    難怪聞東方會說他是被逼下懸崖後才學會飛的人,他被迫放棄的不是她,而是自己最後的慈心,他對馬鳳芝三人是萬不得心軟的。
    “皇、皇上……這不是真的,臣妾和幕兒沒、沒有做這些事……這些不是咱們做的……”馬鳳芝設計害人卻反入圈套,明知大勢已去仍做垂死掙紮。
    “對……不是母后和幕兒做的,請父皇明監!”聞見月急道,他與馬幕兒也知事態嚴重,兩人趕忙跪下。
    “太后面前你們還敢睜眼說瞎話?”聞彥祥大怒。
    “延壽宮大火狂燒時,朕就見到你母后在笑,等救出太后,太醫說太后不是讓火嗆昏的,是氣厥的!你們還有什麼話說?!你們這惡妻、逆子、逆媳,朕饒不得你們!”聞彥祥怒道。
    聞見月夫婦說不出話了,馬鳳芝面上更是慘無血色。
    這時久不聞聲的書紹瑋突然上前對聞彥祥再道:“皇上,既然事情都說開了,皇后娘娘等人罪無可逭,但延壽宮大火不知是否讓您聯想到另一件事?”
    “另一件什麼事?”聞彥祥問。
    “聯想起當年宸悅宮的火。”
    那書紹瑋話一落,馬鳳芝立即睜大眼了。這人想說什麼?!
    “這話什麼意思?”聞彥祥神色大變。
    “太后教訓了皇后娘娘後,皇后娘娘就放火燒了延壽宮,聽說當年皇后娘娘也與妍貴妃在宸悅宮起了爭執,之後宸悅宮就起火了,皇上難道不覺得這有可疑之處嗎?”書紹瑋語調極慢的說。
    這話不只聞彥祥驚訝,聞東方亦是沉下臉來,塗白陽則是握緊了拳頭,沒錯,聞東方才告訴她,當年的火是馬鳳芝放的,只是苦無證據不能辦她,如今書紹瑋提起,正是追究馬鳳芝罪行的好時機。
    “書尚書這話……可有證據?”聞彥祥心情激動,聲音都顫了。
    書紹瑋冷眼瞧向馬鳳芝,他等這一天等很久了,就等她落難!“臣有。”
    “快拿出來!”聞彥祥激切的說。
    書紹瑋瞧向聞東方,兩人對視一眼,眼中都有沉痛,在這時候忽然讓大家看出兩人血脈相連、密不可分的一面。
    聞東方臉色一斂,喝道:“小駱子,將人帶上來!”
    在殿外等候已久的李駱立刻揪著宋松林的後領進到殿中,宋松林身上都是黑灰,臉上明顯有炸傷的痕跡。
    “讓這奴才上來能證明什麼?”聞彥祥問。
    書紹瑋再看了一眼聞東方,見他頷首後,才對聞彥祥道:“啟稟皇上,延壽宮之所以會燒得這麼迅速猛烈,那是因為除了寢殿內被放火外,延壽宮周圍也被放置了炸藥,這才能烈焰沖天,阻止旁人進到延壽宮內救人,而負責幫皇后娘娘放置炸藥的就是他。”
    “什麼,延壽宮是這奴才炸毀的?!”聞彥祥怒火中燒。
    “沒錯,就是他幹的,但他幹的不只這件,當年宸悅宮會燒得一發不可收拾,也是他所為。”
    “不、不是奴才、奴才是無辜的……”宋松林喊冤。
    李駱狠狠朝他揮拳。“皇上面前你還敢說假話,你這張臉都說明一切了,今日你是死定了!”
    宋松林被打得眼冒金星,仍不忘否認。
    “胡說……我這張臉怎麼了,你、你含血噴人!”
    “皇上,請您傳張太醫,張太醫能證明宋公公與當年的事有關。”書紹瑋要求道。
    聞彥祥馬上就讓張太醫上殿,張太醫年約六十,已在宮中待了幾十年,但相較於其他太醫,他的醫術普通,平日只能醫治宮中的太監或宮女,沒能接近皇族,替皇族的人看病。
    此時張太醫有些戰戰兢兢,不敢隨意抬頭見人。
    “張太醫來了,他如何證明宸悅宮失火與這奴才有關?”聞彥祥催問書紹瑋。
    書紹瑋走向張太醫,指著宋松林問道:“你且瞧瞧這人,他二十年前是否也曾因同樣的傷去找你醫治過?”
    張太醫瞧向宋松林,這人他認得的,這奴才平常仗著是皇后的心腹,在宮中狐假虎威,頗惹人嫌。
    “二十年前……有的,那時宸悅宮起火不久後,他就來找過老臣,說是幫忙滅火所以受傷了,老臣瞧那傷分明是炸藥所傷,但他既這麼說,老臣也不與他分辯,只替他上了藥,還拿了瓶止痛消炎的金創藥給他帶走。”張太醫對這段往事印象深刻,仔細說道。
    聽完這話,聞彥祥馬上大怒了,誰都知道宋松林是鳳宮的大太監,伺候皇后超過三十年,當年他若也有與今日同樣的傷,那表示皇后也指使了他做一樣的事,那妍貴妃的慘死就是皇后所為!
    “馬鳳芝,朕要將你千刀萬剮!”他指著馬鳳芝,怒不可抑。
    馬鳳芝膽子都要嚇破了。“臣妾沒有指使他,是這奴才自己……自己……”
    “皇后娘娘莫要再狡辯,當年的事東方都親耳聽見了,是您讓宋公公這麼做的。”塗白陽忍無可忍的說。
    聞彥祥目光迅速看向聞東方。“這事你早知道?”
    聞東方悲痛的點首。“兒臣二十年前就已知情。”
    “你為何不說?!”
    “兒臣當年只有五歲,說出這話誰相信?再加上她聯合國師對外放話,道兒臣是禍源,兒臣不僅不復您的疼愛,連太子身份都保不住了,如何能為母妃申冤。”
    “您乃厄星轉世之事也是皇后造謠?”聞彥祥錯愕。
    “皇上,當年被皇后收買的國師已過世,但他的兒子尚在,也知情這段秘密,臣已經將此人找來,就候在殿外。”書紹瑋快速說。
    馬鳳芝臉都綠了,這書紹瑋分明是為姊報仇,他過去對妍貴妃的死始終冷漠以對,又從未在皇上面前進言過,哪料此刻竟像條毒蛇一口就想咬死她!
    她懊悔難當,想當初她一心只想著壓制妍貴妃的兒子,卻輕忽了書紹瑋,若早知書紹偉有此居心,不管用任何手段都得滅了這人!
    而塗白陽也對書紹瑋刮目相看,心中有數自己誤會他了,這兩甥舅過去不是不親,而是為避人耳目刻意裝得疏離,他們隱忍一切就是為了今日,一鼓作氣一起為妍貴妃復仇。
    “讓國師的兒子進來!”聞彥祥臉色已是無比的陰沉了。
    國師的兒子進殿后,得知事情東窗事發瞞不住了便老實承認了,並將當年的種種說出來——
    “妍貴妃當年豔冠群芳,十分得寵,所生的三皇子三歲即被立為太子,當時皇后娘娘也有身孕,雖還不知男女,但她不甘心妍貴妃的兒子當太子,便與家父設計一連串禍事,並把責任推到太子身上,有些甚至是穿鑿附會而來的。
    “之後皇后娘娘如願產下皇子,便更容不下妍貴妃母子,這才設計宮殿走水事件,不僅宸悅宮大半宮殿被毀,妍貴妃更因此喪命,父親借機宣稱太子為厄星轉世,要賤養方能平息禍端。這才讓皇上痛下決心,廢除三皇子的太子封號,改立皇后娘娘之子為太子。”
    聽完後聞彥祥面如槁灰,半晌後竟然流下淚來,驀然一個轉身朝馬鳳芝狠狠的打了一巴掌。“你這賤人!”
    馬鳳芝被打得齒落,一旁的聞見月夫妻見狀更是魂都嚇飛了。
    他們從未見過聞彥祥如此暴怒,甚至發狂的親自動手打人。
    馬鳳芝捂著滿口鮮血的嘴,淒厲的道:“您怪臣妾做什麼,是您偏心,是您有眼無珠,是您不肯憐惜臣妾,臣妾才會殺了那女人,臣妾沒有錯,臣妾沒有錯!”
    “你……你……”聞彥祥愴然涕下。“你殺了朕此生最愛的女人,讓朕鬱鬱寡歡了二十年,甚至誤以為與她生的兒子不祥克死了她,朕因此怨恨東方,與之疏離不肯親近,哪知事情全然不是這麼回事,你害妍貴妃慘死,害我兒背負厄星之名,壓抑過了二十年,你讓朕如何對得起妍貴妃,對得起東方?!你、你……朕就算殺了你都不足以洩恨!”他悲憤難當。
    他一生的愛都在妍貴妃身上,她的死對他打擊極大,還因此恨上聞東方,對他冷落漠視,他太對不起兒子了。
    “眾人聽好,朕在此宣告,廢了皇后馬氏以及太子聞見月,馬氏即日起住進廢宮宸悅宮,擇日處死,聞見月夫婦遷出東宮,軟禁於宮外,無詔不得進宮面聖!”
    皇后一派一夕全倒下,朝臣愕然,馬鳳芝聽見自己要住進當年火災後已半倒,又因皇上生怕睹物思情故而未重建的宸悅宮便嚇得昏厥過去。
    聞見月與馬幕兒聽見自己封號、地位被奪,則是驚呆了。
    塗白陽握住聞東方的手,發現他的手心極熱,得知他的心情也極為沸騰,不如表面的鎮定。
    熬了多年,他終於為母妃報仇雪恨,且發現父皇至今仍是對母妃念念不忘,用情極深,明白父皇的疏離全是因愛生恨,以為他克母,害自己失去心愛之人才會如此,這一刻,多年來他心中對父皇冷待的怨恨也瞬間煙消雲散。
    塗白陽紅了眼眶,替他歡喜。
    他低下首來瞧她握緊自己的手,笑了。那是一個異場爛炫目的笑容,已將往日的陰霾全一掃而空。
    聞彥祥再不想見到馬鳳芝與聞見月夫婦,三人立刻被帶走,而為虎作偎的宋松林也被下令處以極刑,芙蓉則讓董太后教人拖下去杖責一百大板,這打完也沒命了,形同杖斃。秀兒因為及時悔改,免去一死,但被逐出宮去,至於國師雖已亡故,仍取消其國師名號且株連九族,一族全眨為奴隸流放邊疆。
    聞彥祥發落完一干人,聞東方立刻牽著塗白陽上前朝聞彥祥跪下。“請求父皇收回兒臣與陽兒的和離詔書,讓兒臣與陽兒能繼續做夫妻。”聞東方懇求的說。
    “朕欠你最多,就連你們夫妻都差點拆散,朕會好好補償你們的。”聞彥祥歎氣,再度落下愧疚的眼淚。
    董太后卻眉頭一皺。“但是詔書不是已經送至塗府了,送出去的詔書如何收得回來?”君王的詔書何等威信,既送出去就不能說收就收,如此有失君威。
    聞彥祥雖有心成全,但太后說得沒錯,詔書即是君王之威,若貿然收回只怕會傷及皇室顏面,當下為難起來。
    “皇上,塗家至今並未收到和離詔書,請問詔書在哪裡?”塗亞安問。
    “塗家未收到?”聞彥祥訝然。“書尚書,是你來向朕請纓說自願送詔書至塗府,你沒送去嗎?”
    書紹瑋不疾不徐的上前兩步。“回皇上,臣白日時要送過去,但忽然頭疼這才給耽擱了,本來打算晚些再去送,卻發生了火燒延壽宮的事,所以至今詔書還在臣手上,沒有送出去。”他說。
    塗白陽疑惑,他白天至鳳宮時分明道是皇上讓他送詔書,可沒說是他自己請纓的,再說,她瞧他那時談笑風生,哪有身子不適之狀,且後來他要領她回塗家送詔書,但人都還沒走出宮門就因臨時有事將她丟下了,此刻想想,原來是他幫了她一把,拖延了詔書送達的時間。
    “若是這般,詔書既是還沒送到塗家人手中那便無效,朕收回了。”聞彥祥笑起來,立即爽快的說。
    聞東方與塗白曝大喜,忙跪下謝恩。
    董太后也滿意的笑了。
    唯有在場眾皇親群臣們對這場宮廷巨變仍有些吃不消,眾人各自盤算,對將來開始各自計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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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14 00:16:42 |只看該作者
    第10章
   
    半年後。
    日光緩移,熏煙冉冉,奉天門前的九合臺上,一派莊嚴隆重。
    這日紫周朝迎新太子,天子制詔太子,三皇子聞東方,經緯宏圖、仁義至孝,復位太子,詔于天下。
    九合臺上,聞東方身著嶄新紫袍,金冠束髮,沉穩的在百官前接下聖旨正式復位,再次成為紫周朝的皇太子。
    此刻在他身邊環繞的有戶部尚書書紹烽、兵部尚書塗亞安,以及再度退敵建功剛升將軍的塗達,和有鬼才之稱的吏部侍郎塗興,這四人是朝中新貴,國之樑柱。
    戶部尚書書紹瑋表面看來不偏不倚,先前既不與廢後馬氏交好,也不親近外甥聞東方,自成勢力,獨善其身,然到今日眾人才看清楚他對胞姊的死不是無動於衷,更非明哲保身,而是隱忍半生伺機報仇。
    這從他與聞東方聯合對付廢後馬氏母子就能看出端倪,兩人表面上疏離,以此卸去馬氏一干人的戒心,待時機成熟,那還擊的手段淩厲,讓馬氏母子一劍穿心,求救無門。
    至於塗家父子三人,眾人一度以為他們因為女兒被離棄而與聞東方鬧翻,後來才知是計謀,意在讓馬氏母子自認為可以為所欲為的操控聞東方,使母子兩人得意忘形,做出更多自取滅亡之事。
    而塗家父子在馬氏母子被廢後,立刻雷厲風行的清理馬氏過往在朝裡、軍中的餘孽,掃除所有阻礙聞東方重回太子之位的人,讓他能順利復位。
    聞東方身邊還有一人必得提的,那就是如今的太子妃塗白陽,她這會容光煥發的站于聞東方身側,聞東方無論何時都緊牽著她的手,只有在接下聖旨時鬆開,而之後,再度緊握。
    現在那聖旨就由她一手抱著,如此貴重之物只能交給最信賴的人,塗白陽就是他最信賴之人。
    塗白曝做了太子妃後並未就此卸下官職,她還高升了,如今掌管整個膳食局。
    據說這是她的興趣,喜歡掌廚做出美味食物,聞東方也由她,讓她成為紫周第一個太子妃兼任女官之人。
    眾人見兩人下階梯時,聞東方親自為她拉裙擺,她低眸朝他嫣然一笑,陽光下,他微怔,似迷醉,稍後回以寵溺笑意。
    兩人間的深情厚意在宮中難得一見,引為佳話。
    同時,軟禁聞見月夫妻的宅邸內,聞見月得知聞東方洗清厄星之名後已順利復位,他怨怒難忍。屋內簡陋,原本就沒幾樣傢俱,全讓他砸毀後,他惡狠狠的怒視著驚恐的馬幕兒。
    他粗暴的抓過她的頭髮,不說一句就是狂打,他必須發洩,在此沒有人可供他洩恨,只剩馬幕兒在身邊,逃也逃不了,只能被他照三餐暴打。
    聞東方成為太子一事對他刺激甚深,打完馬幕兒猶未解恨,便剝了她的衣物肆意淩虐她的身子,發狂的泄欲,馬幕兒忍不住痛得哭喊,卻只換來他更多的羞辱,然而最大的羞辱是他終於在她身下洩憤夠了,倒在她身子前,落下的三個字竟是——塗白陽!
    她滿身是傷,下身流血,可他喊的居然是塗白陽!
    她恨,恨!
    她馬幕兒本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女子,她的美貌、身份都讓每個人對她奉承呵護,視她如珠如寶。
    可如今人人對她避如蛇蠍,爭相踐踏,她更成為聞見月的泄欲與洩憤工具,這一切都是塗白陽那女人害的!
    塗白陽此刻所擁有的一切曾經都是她的,她奪去了自己的所有,包括驕傲與尊嚴,她不會放過塗白陽的,就算用盡手段,她也要讓塗白陽再次跌落穀底!
    荒廢已久的宸悅宮夜半傳來瘋狂的尖叫聲。
    “啊——啊——鬼——鬼——”
    “不要靠近我,是你自找的,你不該搶走皇上,不該生下兒子,不該讓我的月兒委屈,他的母后是皇后,他就該是太子,凡是不利月兒的人、威脅我地位的人,我都不會放過,包括你,姘貴妃——滾,我沒有錯,你本就該死,別來找我!”馬鳳芝披頭散髮,神情瘋狂的對著漆黑的天空狂吼。
    她夜夜不成眠,睜眼就見到研貴妃陰魂不散的找她索命,她趕不走研貴妃的魂魄,只能每天咒駡尖叫,日日在驚懼中度過。
    半年來她一直等著聞彥祥賜她死,但聞彥祥像是有意折磨她般,讓她嘗盡恐懼身心俱疲,等著看她發瘋癲狂卻遲遲不送來賜死詔書。
    這日她見到妍貴妃身上著火,用著怨恨的眼神瞪著她,還死命掐她的頸子,她痛苦不堪,拚命掙紮。
    “你這妖婦、妖婦……嗚嗚……我錯了,我錯了,我承認自己奸險善妒,陰狠毒辣,是我放火活活燒死你的,我不對……是我不對……”
    說完這些話,她終於能呼吸了,她大口喘息,眼淚直流,但下一瞬,她彷佛又窒息了,整個人難受至極。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兒子聞東方,對不起……”只要說出這些話,她又能呼吸了。
    就這樣不斷反反復覆的,到了天亮,她兩眼渙散,已痛不欲生。
    等不到賜死詔書,她實在耐不住折磨,遂取來白布自己懸樑自盡了。
    聞東方與塗白陽聞訊到來,她已成一具僵硬的屍首。
    聞東方見到她的死狀,臉上雖無任何表情,但眼底有些波動,不知在想什麼。
    塗白陽則是內心感歎,馬氏一生爭權好勝不肯服輸,最後卻死得如此悲涼,她若早知道有此下場,還會這般爭嗎?
    她歎了一聲。
    聞東方臉色沉下,拉著她走出宸悅宮,去到他們曾經待過的南宮。
    他們如今遷至東宮,南宮已無人住,不過還有人打掃,宮人沒想到太子、太子妃會再回到此地,訝異之餘連忙朝他們恭謹行禮。
    而今每個人對他們都敬畏有加,不再像從前那般敷衍行事,對他們並無真正的敬意。
    正所謂的十年河東十年河西,當年教人看輕的皇子,今日的一朝太子,聞東方忍辱負重,已熬出頭了。
    “為何帶我來此?”她問。
    他拉她進到他原來的書房。“因為母妃的牌位還藏在這裡。”他告訴她,並且由床下頭的暗櫃取出妍貴妃的牌位。
    她了然了,馬氏已死,過去的恩怨也算了結,他來向自己的母妃稟一聲,讓她安息膜目。
    “還有香火擺在這,咱們給母妃燒炷香吧。”她說。
    他點頭再取出香火來,一人點了一炷香祭拜。
    “母妃,兒臣今日有感而發,特地帶著媳婦同來與您說些話。”他對著妍貴妃的牌位道。
    她朝他側目,有感而發?他不是來對母妃說馬氏已死之事嗎?
    “母妃,父皇固然對您情有獨鍾令人感懷,但後宮人多必亂,兒臣不想重蹈覆轍讓悲劇再發生,所以兒臣決定將來就陽兒一個皇后,後宮不再有人。”
    她震撼的瞪大眼睛。“你剛說什麼?”
    他只是微揚起唇,沒看她也沒回答她,逕自對著妍貴妃的牌位繼續說:“陽兒生性樂觀,富有才學,且對事情有獨到看法,將來必能助兒臣成為一代明君,請母妃放心將兒臣交給她一個人。”
    她眼眶發熱,淚如泉湧,情緒激動。
    他這話除了說給妍貴妃聽,也是說給她聽的,他許諾只她一人的後宮。
    常言道,人尊貴了就會換朋友,富有了就會換妻子,他在困頓時與她相倚,而今貴重了,不僅沒有拋棄共患難的妻子,反而更加的珍惜。
    他輕抹去她的淚珠。“別哭了,母妃在看呢,她會以為你不高興我只有你一個,希望我多納後宮,免得去纏你。”他現在也懂得說笑,那雙笑吟吟的漆黑眼眸,看得她心跳加速,心緒動盪。
    “你真不後悔就我一個,就算父皇這麼愛母妃,後宮也還有十來個嬪妃,而你真除了我,一個都不要?”
    他默默地凝視著她,輕輕刮了刮她臉上細嫩的肌膚,眼中星星點點盡是愛意。
    “一個都不要,就要你。”他語氣極輕,但情深義重。
    她瞬間像花瓣一樣笑得嬌美,但這是朵沾了淚珠兒的花瓣,她淚水汪汪,越哭越覺得幸福,越是幸福越想哭,如今這般美好,她感謝蒼天。
    馬氏未得皇令即自縊身亡,聞彥祥震怒本要鞭屍,後經董太后勸阻沒這麼做,然馬氏死後不得進皇陵,照規矩會送回娘家自行安葬,豈料馬家人卻上書奏請焚屍,不願將屍首領回,聞彥祥接到奏書立即同意。
    因焚屍後馬氏就連讓後人祭拜的東西都沒有了,因此聞見月上請見馬氏的屍首最後一面,聞彥祥念其孝心,准了。
    聞見月帶著馬幕兒進宮,此時的他再無過去的意氣風發、不可一世,他身形消瘦,神情萎靡。
    馬幕兒過去總是珠圍翠繞,美豔照人,而今同樣金釵換酒,憔悴狼狽。
    她臉上、頸子上露出的肌膚都有傷痕,但她刻意用粉塗蓋,到頭來反而顯得更加死白恐怖。
    兩夫妻進到宮中,聞彥祥不見他們,讓他們直接到宸悅宮去見馬鳳芝的屍首,之後他們就得離宮,繼續過著被軟禁的日子。
    兩人到宸悅宮後,聞見月立即撫屍痛哭。“父皇好狠的心,當真就這麼恨母后殺了妍貴妃嗎?竟要焚屍讓母后死無全屍!”他忍不住罵聞彥祥狠心。
    “不要罵了……萬一教人聽見,咱們就糟了。”馬幕兒提醒他。
    “父皇不顧親情,讓咱們豬狗不如的活著,咱們已一無所有,還有什麼好怕的!”
    “話說得沒錯,但……”說到底,馬幕兒還是怕死。
    “瞧母后人都死了,屍前連一炷香都沒有,再瞧這宸悅宮與廢墟無異,根本不是人住的,是個鬼宮,母后在此待了半年,日子如何能過得下去?她是被逼死的。”
    “就算如此,那也是她咎由自取。”書紹瑋走了進來。
    聞見月一看見他,立刻怒目以對。“是你讓馬家人奏請焚屍的對嗎?!”他恨聲問。
    他已看透這人的真面目,書紹瑋陰險得就像藏起爪子的狐狸,讓他們在毫無防備下被算計害死。
    “馬家自知馬氏作惡多端,若帶回馬家只會招惹族怨,這才想到焚屍一途,而我也不過是替他們送這份奏書給皇上而已。”書紹瑋冷淡的說。
    馬幕兒十分生氣。“你和塗家父子都是聞東方的走狗,馬家讓你們逼得都倒了,哪還頂得了你們說什麼。就連我爹娘都教你們打入監牢,你還有什麼話說!”
    她不甘心的怒道。馬家原本風光,可垮臺後,聞東方就讓書紹烽以及塗家人清算馬家,馬家勢力全數被掃除,可說是金盡裘敝,敗落得一塌糊塗了,她父母更是第一批被抓入獄的。
    此時她不由得再想起另一件事,生地黃事件時,因有秀兒頂罪,塗白陽被放出牢裡,聞見月帶她回東宮,當晚意欲強要了塗白陽,是書紹瑋跑來說,皇上不見太子在延壽宮侍奉太后正勃然大怒,讓她通知聞見月趕去延壽宮,自己這才沖進殿內壞了聞見月的事,救下塗白陽,可當他們夫妻趕到延壽宮時,皇上已離去,但見大皇子、二皇子以及聞東方全守在太后榻前,他們夫妻自然也不好再離開,便在床前待了一夜。
    現在想想,自己原來上了書紹瑋的當,他這是受聞東方所托,利用她去救塗白曝免於遭受聞見月的荼毒!
    而自己真傻,還以為他好心報訊,這會想來更是恨進心坎了。
    “你爹娘這些年來仗著馬皇后的勢力在外橫行霸道,到處搜刮民脂民膏,這叫作惡終有報,入獄也是應該的。不過,馬家也無情,就算是再潦倒,馬家人當年也是靠馬皇后才得了榮華富貴,這會馬皇后死了,馬家都不願意來收屍,還讓她落得焚屍的命運,馬家也算是有情有義了。”書紹瑋露出譏誚的神色。
    聞見月聽了,立刻憤慨至極的怒視馬幕兒。“你們馬家確實不是個東西!”他破口大駡。
    馬幕兒尷尬不已,低頭不敢說話,因為怕會再被打。
    “好了,馬家如何我管不著也不想管,我到此地是來奉旨焚屍的,兩位若見完馬氏最後一面就請回,我還得完成皇命。”書紹瑋冷冷的說。
    聞見月臉色大變。“不,這一焚屍,母后就魂飛魄散了,不成,我不答應,誰也不能動我母后!”他激動的說。
    “焚屍會魂飛魄散,那我母妃是活生生被馬氏燒死的,這痛苦何止魂飛魄散而已。”這時聞東方與塗白陽走進殿內,沉怒道。
    他臉色發青。“你來做什麼?我母后不想見到你和塗白陽!”看見塗白陽,聞見月的心緊擰,,股痛失以及不可得的恨意充斥心頭。
    “馬氏已死,死人可決定不了任何事,倒是你,我是來給你個提點的。”聞東方說。
    “提什麼點?”聞見月橫眉豎目問。
    “馬氏一死,父皇有意處置廢位太子了。”
    “父皇要處置我了?!”聞見月大驚,一旁的馬幕兒也血色盡退。
    “嗯,你這些年來與馬氏兩人酒食征逐、枉害忠良,罪證都已查清楚了,本罪該萬死,但父皇顧念你受馬氏所累,饒你不死,只送你至寮國為質子,如此你還能為自己做的錯事有點彌補。”
    “什麼,送我去察國?”聞見月驚愕到幾乎無法言語。寮國是所有鄰國中最為蠻橫的一國,經常會突擊紫周邊境讓邊境百姓甚為驚恐,日前兩國總算簽下友好條約,寮國不得再騷擾紫周邊境,為避免毀約,兩方各派人質前往,想不到父皇竟讓他去!
    這一去,就是拿命去賭了!寮國人野蠻,經常反復無常,若是哪日忽然拿他祭旗,給紫周下馬威可怎麼辦?思及此,他嚇得全身發抖。
    馬幕兒也聽得臉色發白。“我……我也要同去嗎?”
    “夫妻同命,除非他休了你。”塗白曝說。
    “那……”馬幕兒忍不住渴求的看向聞見月。
    “你休想,大難來時,你這女人竟還想自己獨活!賤人!”聞見月當著所有人面狠戾的打了馬幕兒一耳光。
    馬幕兒被打得嘴破眼角出血,模樣難堪。
    “聞見月,你怎能動手打人!”塗白陽見不得女人被打,上前扶起馬幕兒後怒斥他。
    “她是我的人,我愛怎麼打就怎麼打,若你是我的女人,我也打……”
    “大膽,放肆!”聞東方身後的太監大聲喝斥。
    他一愣,瞪著李駱。“你剛說什麼?”一個奴才竟敢威嚇他!
    李駱目前已是東宮大太監,他面對聞見月一臉無懼就算了,那表情還帶著怒氣。
    “當今太子妃哪能容您言語褻瀆,宮中有規,對皇族不敬者,輕則打臉,重則賞鞭。”李駱這樣子可比當年的宋松林還狠。
    他倒抽一口氣。“我也是皇族,你敢對我動手嗎?”他質問。
    “您雖是廢位太子,但起碼還是四皇子,奴才自是不敢動手,可若奴才的主子點頭,奴才就得公事公辦了。”李駱瞧向聞東方,讓他給個令。
    就見聞東方清清淡淡的開口道:“宮規如此,怎好毀去規矩,犯行雖重,但念其剛喪母就格外開恩吧,打臉就好。”
    他聲音剛落,李駱身旁的小太監馬上將聞見月兩手架住,李駱卷起袖子準備動刑。
    “大膽的奴才,你敢動我試試!”聞見月愕然,他自小身份尊貴受盡各方寵愛,誰敢對他放肆!
    李駱垂下雙眉,故意露出苦瓜臉。“奴才只想把主子交代的事情辦好,四皇子就別為難奴才了吧。”說完一掌就往他臉頰打去,這一掌不夠再一掌,打得聞見月都懵了。
    等回過神後,他立刻氣得七竅生煙。“你這奴才竟敢……”
    “再打。”聞東方冷若冰霜的吩咐。
    “是。”李駱應聲後,手一舉就再打,將聞見月的臉龐打出數個五爪印來。
    馬幕兒看了吃驚,想不到聞見月竟然會挨打,當場一張臉驚得死白。
    塗白陽臉一沉,自取其辱一向是聞見月的強項,只不過馬氏的屍體就在一旁,還是讓他在母親面前留點尊嚴吧。
    她瞧向聞東方,他曉得她於心不忍了,這才讓李駱停手。
    李駱得令退下,可聞見月已被打得兩頰腫脹,一時間連說話都有問題。
    馬幕兒見狀並沒有去扶他,反而嫌棄的退一步,眼睛往聞東方與塗白陽看去,見他們兩人親密相依,聞東方對塗白陽呵護備至,只因聞見月對她言語稍有衝撞就打得聞見月滿地找牙,這份維護愛惜,聞見月從不曾給過她,塗白陽這太子妃當得比她當年還要榮寵尊貴……
    “能不能……借一步說話,我有話想私下說。”馬幕兒忽然對塗白陽要求。
    “不行,你心術不正,太子妃怎能跟你單獨在一起。”小君第一個不同意。延壽宮大火時,小君英勇救出董太后,受董太后提拔,現已是一等宮女,而宮女分三等,一等之後再上去就能任女官。
    塗白陽詢問的看向聞東方,他也正皺著眉頭。她曉得他不放心,是不會同意的。
    “彌有話就在這裡說吧。”塗白陽對馬幕兒說,沒打算跟她單獨在一起。
    馬幕兒見她不肯跟自己走,哭了起來。“我不是求什麼,是真有苦處,尤其之後又要到寮國,這一去可能就回不來了,但這話只能對太子妃一個人說,若此時不說那便一輩子都沒機會說了。”
    見她這樣子,塗白陽也蹙了眉,只得心軟的對聞東方道:“我只與她到一旁去,聽她說完就回來。”
    “那在外頭說兩句就夠了,我等你。”聞東方曉得她心慈,不可能不理,只得勉強答應。
    小君見聞東方都點頭了,也不好再阻止,但瞪著馬幕兒的目光可是狠得很。
    小君護主賣力是出了名的,塗白陽無奈,跟著馬幕兒到一旁的小池邊去。
    “好了,你有什麼話可以說了。”遠離眾人後,塗白陽道。
    “好的,我要說的是……”她瞧了瞧一旁不淺的池水後,驀然朝塗白陽露出笑面夜叉的表情,接著猝不及防的抱著她往池裡跳。
    眾人遠觀後大驚,趕來後兩人已沉入水中,聞東方馬上跳下去救人,一干護衛見太子都入水了,哪敢遲疑,紛紛跟著跳水。
    而池裡這邊,塗白陽會游泳,此刻拚命掙脫馬幕兒的鉗制,但馬幕兒也知她不怕水,但她一心要與塗白陽同歸於盡,所以死命抱著她不讓她脫身。
    自己即將要跟聞見月去寮國受罪,將來還得不斷遭受聞見月的毒打,她下定決心了,與其活得這般沒尊嚴,活得這般不如人,不如拉塗白陽同死,這也算是為自己解氣了。
    塗白陽不知這女人瘋了,任她如何掙紮也擺脫不了馬幕兒,但馬幕兒仍抱著她不斷往下沉,她不想死,她有愛她的丈夫,美好的將來,她不能死……
    但她快撐不下去,不能呼吸了,她用力咬了馬幕兒的手,馬幕兒吃痛總算鬆開她,她得了空隙便往水面上游,哪知馬幕兒立即追上來,並且拔下頭上的發簪拚命刺她的身子,塗白陽的雙手被刺得血流如注,無力再往上游。
    “我既不幸,你也不該如意,你和我一起死吧!”馬幕兒重新再將她拉下水底。
    在塗白陽失去意識前,彷佛見到聞東方焦急的面孔,他喚著她的名字,讓她不要離開,不要死……
    “老公,老公——”她在大喊中驚醒。
    醒來後,愕然發現她回到自己在現代的家了,此刻她躺在臥室床上,身上穿著HelloKitty的睡衣。
    她看著眼前這一切,這……這是怎麼回事?
    她摸摸自己的臉和脖子,滿是汗,接著不住用力的甩甩頭,她居然變回塗白洋了,可她不是已經……與人交換人生了嗎?
    為何又回來了?
    她一臉茫然,不解眼前的狀況。
    再看看床頭的電子時鐘,顯示——2014/12/2423:50。
    怎麼會這樣,她明明在紫周國待了兩年,怎麼時間還停留在她與朱槿交易的那天?
    難道,這只是一場夢,如今夢醒了?
    可是,她清晰記得自己愛上聞東方這個男人,她記得他的每個表情、每個眼神、每句他說過的愛語,這些不該是假的,不該只是夢一場而已。
    她心亂如麻的下床,不知如何是好。
    她瘋了嗎?瘋了嗎?腦袋才會如此錯亂。
    叮咚一聲,門鈴突然響了。
    她去應門,開門後,僅是一愣就立刻大喊:“朱槿!”她認出來人就是人生販賣店的店員。
    太好了,她不是作夢,是真的有人生販賣店,自己真的換過人生,她沒瘋!
    朱槿仍是一頭黑直長髮、深色眼睛,還穿著紅色衣服,此刻正親切地朝她笑著。
    “真感謝你還記得我。”
    “我當然記得你,是你推銷我換新人生的。”
    “呵呵,記得就好,我是來做售後服務的。”
    “售後服務?”
    “是的,不過我們可以進去屋裡說話嗎,在門口不方便聊。”朱槿笑問。
    她急忙將朱槿拉進房子裡,火速關上大門。
    “快告訴我,我怎麼會回來的?”她迫不及待的問。
    相較於她的急切,朱槿則顯得悠閒多了,見她沒心招呼自己,自動晃到客廳找位子坐下。
    “朱槿?”她迫不及待想馬上知道答案。
    朱槿歎口氣。“你這人真是的,完全不懂待客之道,連杯水也沒給我喝就急著追問事情,好吧,反正我就是來告訴你這些的,這就是售後服務,結束時記得幫我寫份問卷。我老闆現在興這套,稱這叫KPI,英文叫KeyPerformanceIndicators,關鍵績效指標,希望員工給客戶的服務能達滿分,再以這份問卷做為員工調薪依據……好好,我知道你沒興趣知道些,我要說正經的了。”
    見塗白洋已經要翻臉了,她才不再說廢話了。
    “你之所以又回來,是因為你不遵守約定必須接受懲罰。”
    “約定、懲罰?”她一怔。
    “對,交易中清楚約定你不能更改原主的抉擇,你必須嫁給聞見月,可是你沒做到。”朱槿嚴肅的說。
    沒錯,她毀約了,她拒絕了聞見月,她並沒有接受他。“我愛的是聞東方,實在無法和聞見月在一起。”她無奈的說。
    “無法?這話太不負責任了,因為你的抉擇改變了聞見月的命運,若是你接受他,命運會安排聞東方落敗,聞見月依然是紫周的太子,而你最終也會是他的太子妃,但你改變了歷史以及他們兩人的命運,你得為此付出代價。”
    “我願意接受懲罰,只要你讓我回去,聞東方一定還在等我,我不能讓他空等。”她惶然說。想起自己就這樣消失,他如何能接受。
    “聞東方不會等你的,因為塗白陽沒有離開過,只是變癡傻了。”朱槿告訴她。
    “變癡傻……”她瞬間明白了,此刻待在他身邊的人是原來的塗白陽!她胸口一梗,悶痛起來。“那麼,伴聞東方一生的人將是真正的塗白陽?”
    “沒錯,這也是聞東方獲得天下必須付出的代價,得到一個傻妻。”
    她愕然,身子再也撐不住的癱軟到地上,原來改變了原主的抉擇,不只是自己受到懲罰,連聞東方也會受累。
    “那、那聞見月也受影響了,他又會如何?”她顫聲再問。
    提起這個人,朱槿擰眉,似乎也不喜歡他。“他雖失了天下,但壞事做多本就不會有好下場,再加上將來當了皇帝後,惡行會更重大,搞得紫周民不聊生,我的老闆小路說了,這次就算他倒楣吧。”意思就是,並不會補償聞見月這個惡人。
    塗白洋闔上雙眼,淚水不受控制的淌下。“朱槿,難道沒有辦法補救,讓我再回去嗎?我愛那男人,不忍他從此面對一個癡傻的人傷心絕望,請讓我回去吧。”她悽楚的說。
    朱槿同情的看了悲不可抑的塗白洋一眼後才道:“要回去可以,不過你得再度做選擇才行。”
    她倏地被驚喜和希望籠罩住了。“好,你說,要我做什麼樣的選擇?”有選擇就有機會,她想再見聞東方。
    “你必須在我提的兩個選項中選一個,一,選擇廚藝,留在現代,你雙手的傷會好,能繼續自己的總鋪師之路。二,選擇聞東方,回到古代,但會因為被馬幕兒所傷,雙手不能使力,你又失去了親自掌廚的機會。”
    她聽完之後愕然了下,當初同意更換人生就是因為雙手能恢復,她才爽快答應,而今多了一個聞東方,這次她又要如何抉擇?
    “如何,你選的是夢想還是愛情,告訴我答案吧。”朱槿肅然道。
    “我……”
    黎明時分,金鐘響起,聞東方身穿一襲金紫龍紋袍,腰系龍雲玉帶,昂首闊步于重重宮苑,殿門一道道為他敞開,君臨天下。
    紫周金觀二年,皇帝聞東方雄才大略,任人唯賢,務農興學,減輕徭賦,使得國富民安,廚為“金觀盛世”。
    於朝堂之上,聞東方也廣開言路讓各方建言,激得朝臣一股熱血為民,辯論激烈,直至午後還不願散去。
    “皇上,該用膳了,皇后娘娘等著了。”皇宮總管大太監李駱上殿前提醒。
    這話一出,原本討論得鬧烘烘的殿堂立即安靜下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之後眾人識相的往前跨一步,稟道:“臣等告退。”
    聞東方頷首。“嗯,明天再議。”
    沒人敢多留,一一退朝了。
    聞東方起身,外頭下了多日的大雪終於停下,只剩細小的雪花飄落,一片羽絨似的雪花落在他翻起的掌心上,輕輕一抹便化了,他微微一笑,舉步往鳳宮去。進到鳳宮見到桌上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他視線梭巡了一圈,不見皇后,朝李駱看去,李駱又朝小君望去,小君目前已是尚宮局的司記,管理宮內所有的宮女,她會意,馬上要去寢殿請人。
    “不用了,朕自己去請。”聞東方道,自己往殿內走去。
    時值冬季,殿內燒著暖爐,很舒適溫暖也很好睡……他瞧向小榻上臥著的人。
    這人穿著淡金色繡有鳳凰的寬袍,發上簪著一支簡單的珠花簪,臉上素淨沒施任何粉黛,即便睡著嘴角也微微向上彎。
    他靜靜地瞧她,捨不得將她喚醒,慢慢坐在她身旁,滿足的凝視。
    許是睡得腰酸了,她身子扭了扭,他見狀立即伸手替她揉揉腰,這一碰,她睜開眼了,瞧見他替她揉腰,露出訝然的表情。
    “臣妾不會只等這三分鐘的時間,又睡著了吧?”她問。
    他捋了捋她額上的亂髮,這人不管用何種姿勢睡,一覺醒來後頭髮總是亂。
    “朕聽人家說孕婦嗜睡,這是正常的。”他體貼的說。
    她往自己挺著的五月肚望去,確實如此,自懷孕第三個月起,她就無時不想睡,站著能睡,坐著能睡,吃飯能睡,講話時也能睡,更別說書一翻開立即就睡著了。
    她露齒笑。“老公說得是,正常正常,可方才等你時肚子餓耐不住,先吃了一頓,但小睡一覺,才一睜眼又餓了,這正不正常?”
    “再正常不過,一人吃兩人補。”他抿笑。
    “那咱們再去吃一頓吧……不,你才剛要午膳,是臣妾要再吃一頓。”她起身,蹦跳著要去填飽肚子了。懷孕後她變得好會吃,一天吃上好幾頓都不夠,幸虧她也好動,才沒讓自己肥得不象話。
    “走慢些……欸,慢些。”他在身後提醒,總擔心她大著肚子不好好走,跌跤了可怎麼辦。
    “好好好。”她滿嘴說好,但可沒聽他的,依舊健步如飛,不一會就來到前頭的膳桌坐下,開始填自己的無底洞了。
    他跟著坐下,見她筷子拿得穩多了,之前是連筷子都抓不牢的。
    他想起三年前之事,她讓馬幕兒拉入宸悅宮的蓮花池底,當他心急如焚的將人救上來後,她昏迷了幾天才醒過來,雙手因遭馬幕兒的簪子所傷,筋骨受損嚴重,再也不能靈活使用了。
    他本以為她得知後會傷心,因為她連勺子都握不住,如何做菜?
    而做菜又是她最喜歡的事,雙手等同於廢了,她必不能承受,哪知她坦然面對了,見自己替她難過心焦還反過來安慰他,說“有舍有得,不必在意”。
    只是這話裡的“舍”與“得”說得極具深意,讓他想深究又不知如何深究起。
    塗白陽正吃得開心,見他盯著她的手發怔,就曉得他又替她感傷了。
    她放下筷子起身走向他,只稍微一彎腰,他便知道她想做什麼,輕俯下臉,方便她親吻自己。
    這舉動一干宮女、太監見怪不怪,他們的皇后娘娘十分放得開,照她自己形容,是走在尖端的人物,愛要及時,愛要隨時,所以不論時間不論場合,她想吻就吻,想親就親,皇上全力配合,就連在群臣之前,她若傾身上前,他也毫不避諱的接下她的吻,以此昭告天下,帝后恩愛。
    “老公,”私下,她從沒叫過他皇上,一律喊他老公。“你覺得桌上這幾道菜如何?”她笑問。
    桌上有東坡肉,冰糖醬鴨,紅燒蹄膀等等,每道菜的做法都很獨到,絕不是紫周一般人家吃得到的料理。
    “朕還沒吃,只先嘗到你口裡清蒸黃魚的味道。”
    這一說,四周伺候的人全噗哧笑出來,塗白陽也俏臉微紅,總算知臊了。
    “得了得了,那就現在吃點。”她夾了塊東坡肉喂他。“味道如何?”
    “入口即化,滋味非凡,極好。”他不吝於讚美。
    “是吧,這不是臣妾親手做的,卻是臣妾親口“說”的,臣妾說得一口好菜,傳授他人後也能做出一手好菜,而你,就有口福吃得一桌好菜。”
    三年前她選擇了他,也等於放棄了廚藝之路,可她沒有後悔,因為她體會到多年前朋友江圓圓告訴她的話——夢想不會因為身體上的挫折而受到阻礙,大廚有很多種,並不是非要自己動手才叫廚師。過世的父母教她的不是總鋪師能煮什麼菜,而是能帶給食客多少歡樂與滿足。
    她雖然不能親自做料理,但不代表她不能繼續料理之路,她還能說,還能教,還能見到自己心愛男人滿足的吃相。
    何況,她現在有全天下最大的廚房——禦膳房供她“說”菜,還有一百多個禦廚當她的雙手供她使喚,讓她愛“說”什麼菜就能吃什麼菜,甚至,她的巧思在經過與禦廚們討論後,還可變化出以前沒想過的料理方法,因此,她很滿意。
    然而,令她最滿意的是這裡有她深愛的人,而他對她的愛天下皆知,後宮唯有一後,沒有嬪妃,他到哪身邊只有她,他不將她拘於禮節、拘於宮規之中,任她自由快樂的生活,這是他當初給她的承諾,他做到了。
    在紫周——
    皇后可以登朝議政。
    皇后可以不計場合隨興與皇上親熱。
    皇后可以讓皇上只吃皇后“說”的菜。
    皇后可以要求皇上,上朝時穿著自己“說”的衣飾。
    皇后可以要求皇上半夜去獵只野雁回來烤。
    皇后可以讓皇上夜裡給她按摩白天蹦累的腿。
    皇后可以做的事情太多,沒有限制,受皇上無上限的寵愛。
    如今有孕在身,他能寵得更多,寵到她都有些不好意思,還讓父兄警告要節制,其實需要節制的不是她,是那男人,他得學學不要再“無法無天”的寵她了。
    “老公,臣妾雙手雖不能康復,但並不減臣妾的幸福感,臣妾不會為失去的難過,也請你別因馬幕兒傷了臣妾之事自責,這不是你的錯,這是臣妾擅自更改命運的懲罰。”
    “擅自更改命運的懲罰?”這是他第一次聽她說起這樣的事,有些訝然。
    她歎了口氣,先揮手讓周圍的人退下去,有些事她不想再獨自隱瞞了。
    李駱與小君立刻與所有人一起退下了。
    當殿內再無旁人時,塗白陽開始娓娓道出自己更換人生之事,說完後她極度緊張,怕他將她當成妖怪,可等了半天,他表情淡然,什麼也沒多說。
    這反應不大正常吧?一般聽見這樣的事,再鎮定的人也要吃驚一下的,這麼平靜完全不合常理。
    “你不覺得怎麼樣嗎?”她湊過去小心翼翼問。
    “這事朕早猜出來了,都消化了多年,你覺得朕該有什麼反應才好?”他反問她。
    “話不是這樣說,這可是匪夷所思的事,你怎可能不……等等,你說你早猜到了?你早曉得臣妾不是這朝代的人?”他不驚訝卻換她大吃一驚了。
    他含笑望著她。“你喊朕老公,朕查過疆土內外,沒一個地方對丈夫有這樣稱謂的,你說的三分鐘,這種計時法,在鄰國也沒人用過;你做的菜手法新穎,也不是一般人想像得到的。更別提你明明會泅泳,可照顧你多年的小君卻不知道你何時學會的。最不同的是,你的言行思想都超脫於一般女子,另外還有一件事……”他目光突然深沉起來。
    “當年你落水被救起後曾變得憨傻,那時朕就已確定身子裡的靈魂不是你。”
    當時她溺水醒來後曾癡傻了幾天才恢復神智,那時小君一見到失智的她便狂哭,說是她舊疾復發又癡憨了,那時他也呆住了,不信心愛的女人會癡得連他也不識得。
    他們如此相愛,禍福與共,她怎能將他自腦中抹去,怎能如此狠心?
    那幾日他日日陪著她,請她再喊一次他的名字,要不,像往常一樣叫他一聲老公也行,但她只是對著他憨笑,什麼也不做,什麼也不說。
    太醫說她是溺水太久傷到腦子了,恐怕再也不會好,他聽了椎心刺骨,回頭就將馬幕兒殺了。
    所幸,幾日後她神奇的恢復神智了,再找回心愛之人,他大喜過望,當場落下男兒淚。
    “原來你已經知道臣妾不是真正的塗白陽,而是來自不同世界的人。”她吃驚。
    “是的,朕心裡有數你與咱們不同,只是朕不知你是因為不肯選擇四弟而受到懲罰,更不曉得你為了朕而放棄夢想。然而朕感激你這麼做,你若留在未來,朕敢保證即便得到了天下,但失去你,朕定會成為比四弟更殘酷的暴君,哪能有今日的紫周盛世?陽兒,幸虧你回來了,你救贖了朕與天下。”他激動的說。
    她眼眶泛紅。“臣妾明白,所以回來了。老公,我愛你,好愛好愛你喔!”她邊哭邊肉麻的說。
    他喜歡聽她的肉麻話,主動吻了她,殿內伺候的人都出去了,沒人觀賞,這一吻,氣氛更加乾柴烈火,孕婦索性坐到他的大腿上,小手開始剝男人的衣物,他也沒閑著,護著她的肚子,不讓過度忘情的女人跌下去。太醫說五個月的胎兒已經穩了,只要動作小心是可以行房的。
    而他都忍幾個月了,忍得心浮氣躁,這會難得皇后熱情如火——
    “啟稟皇上,寮國質子宣揚侯派人求見。”李駱在外頭高喊。
    聞東方登基兩年,上個月封聞見月為宣揚侯,但名下無封地,且續留察國宣揚紫周國威。
    吻得難分難舍的兩人聞聲一僵,聞東方的臉更是垮下來了。“宣揚侯何事派人求見?”他咬牙問。
    聽見主子語氣中帶著殺氣,李駱口水一吞,猜出裡頭正發生什麼事,自己這是煞風景壞了主子的興致,當下頭皮一麻,只得趕緊稟道:“宣揚侯請人帶話,寮國人野蠻無禮,他在異鄉受盡欺淩辱沒,懇請皇上恩准他回朝……”
    “不准,讓他給朕老實待在寮國,若想回來,先砍了自己的腦袋!”
    “是。”李駱應聲,回頭瞧了眼聞見月派來傳話的人。
    見那人早就抖得牙齒咯咯作響了,李駱抿嘴搖頭,這聞見月的命可真不好,千辛萬苦好不容易派人帶話回來,卻不巧遇到主子“辦正事”,壞人興致的結果就是註定得繼續“為國捐軀”了。
    塗白陽瞧向聞東方。“聽說宣揚侯在寮國吃盡苦頭,壓力大到連頭髮都快掉光了,已不復往日瀟灑,挺可憐的。”
    “你要朕放他回來?”他挑眉。
    “當然不是,臣妾是說他已經這麼可憐了,就不要再舟車勞頓的讓他回來,況且路上匪徒強盜甚多,萬一不幸遇上就更倒楣了。”
    她賊笑著,她可不是什麼佛心之人,明知聞見月是個禍害,怎可能想讓他回來。如果可以,最好讓他老死在察國,才能天下太平。
    聞東方微笑了。“是啊,皇后說得極是,宣揚侯在寮國當質子宣揚國威已夠辛苦了,怎好讓他再遭逢意外。”
    說著,他吻向她,聞見月的事已經被拋到腦後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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