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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元玥 -【酷龍抱抱】《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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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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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22 00:19:15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酷龍抱抱 - 元 玥

他向來最討厭女人哭、討厭女人黏、討厭嬌生慣養的官家千金!
而她完全符合招他討厭的每一項,他卻還心軟收留了她。
從此他告別了清靜的日子,心浮動得厲害,他明白這意謂著什麼……
龍閻向來最討厭女人哭、討厭女人黏、討厭嬌生慣養的官家千金!
而這個梁歡歡完全符合招他討厭的每一項,偏偏他對她生了惻隱之心,
意外的一時心軟收留了她,竟教他從此告別了清靜的日子、把自己弄得很煩。
她不會打水,不會看主子臉色,對於他說的話,卻十分懂得回嘴、抗議。
這女人的膽子到底是大還是小?她恐怕不明白他可是黑白兩道都怕的人物!
不該救她的,更不該留她來伺候自己!派她吃苦、見她吃苦,他會心軟捨不得;
結果總是他伺候她,一思一動受她牽絆,心浮動得厲害,
他明白這意謂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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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22 00:20:0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晴日朗朗,一輛輕便的馬車,在兩名侍從的護送下,轆轆前行。馬車轉入深密的林徑之中,車內一名清秀的小丫頭,掀開了車簾的一角透氣。

  小丫頭回頭說道:「小姐,這一路都沒什麼市集,您一定悶死了。」

  車內坐的小姐,名叫梁歡歡,嬌俏甜美,口裏正哼?曲子,一聽小丫頭問話,她歇了曲,鼓足腮幫子。「悶是不悶,就是想家想得緊。我到姑媽家中作客,都已經好幾個月了。爹娘連一封信都不捎來,我還以為他們不要我了呢。」

  小丫頭笑道:「大人就只有小姐這麼一個女兒,寶貝的要命,哪里會不要呢。我想應該是因為小姐的姑媽太喜歡小姐了,捨不得放小姐回去,大人才不好意思催小姐回去。」

  「嗯。」梁歡歡眉頭挑了下。「我也是這麼想呢。不過話由我自己說,就有點無恥了;如果出自你的口,那就算是肺腑之言,中肯之語了。這麼會說話,回去我讓爹娘好好賞你。」

  小喜放開滿臉的笑。「謝小姐賞賜。不過,咱們這趟回去,走得順的話,還得個把個月,小姐到時候可別忘了。」

  梁歡歡一敲她的頭。「呦,我梁歡歡豈會忘了你這點賞……」

  她話還沒說完,馬匹陡然驚鳴,車夫嘎地煞住車,害她蹎了一下。

  「怎麼回事?」小喜早她一步探頭出來,一見幾個頭理得精光,皮膚黑得發亮的大漢,突然出現,橫了他們的路。她驚呼出聲,趕緊放下簾子。

  「嘿嘿,好俏的娘們。」這幾個人,一見到小喜就露出淫笑。

  梁歡歡問道:「怎麼了?」

  「噓。」小喜壓低了音量,與她往車內縮去。

  外面的隨從趕緊下馬護主。「大膽狂徒,裏面可是梁大人的千金,豈容你等在這裏放肆。」

  幾名大漢朗聲笑起。「太好了,還是個官家千金,那可就更值錢了。」幾個人大刀一掄,亮晃晃地朝隨從招呼去。

  車夫一見情勢不對,趕緊揚鞭,企圖趁亂沖撞出去。

  車身顛搖震動的十分厲害,梁歡歡和小喜嚇得失聲叫出。「啊!」外面又聽到一聲聲的慘呼,兩人心跳狂急,花容刷白,死命地緊抓?對方的手。

  車子陡然一翻。「啊!」兩人摔倒在一起,簾子整個被扯開,眼前冒亮,紮刺得兩人更加的暈眩,小喜一把被扯了出來,她駭得連聲驚叫。

  「嘖,裏面的小娘子更俊。」梁歡歡還來不及反應,就讓人給拖了出來。

  「放開我!」她使勁甩手,擺脫不開,索性往那人手上狠狠咬下一口。

  「他XXXX的!」那人吃疼松開了手。

  梁歡歡猛地回頭,叫?貼身婢女。「小喜。」

  「小姐。」小喜同她一樣,咬了大漢脫身。

  兩人抓住彼此的手,拔腿便跑。

  「想逃」一名大漢,步一跨,橫在兩人面前,猙獰地露笑。「嘿嘿,爺們要讓你們逃走了,晚上誰來暖床。」

  小喜牙一咬,攔在梁歡歡面前。「小姐,你快逃吧。」她突地奔了出去,一把推壓住大漢。

  「小喜……」梁歡歡一時呆愣住。

  「他XXXXX的!」大漢身子一滾,反壓住小喜,小喜驚駭地扭掙。

  梁歡歡為救小喜,一發狠,撲了過去,揪住大漢的頭發,用力抓?。「你給我滾開!」

  大漢疼到擰眉,反手揪住梁歡歡一扔,把她拋了出去。

  梁歡歡摔滾了一圈,還沒立好,就讓那名大漢壓住。「臭娘們,這麼急?讓爺來疼你。」

  「離我們小姐遠一點!」小喜死命地捶?大漢。

  大漢眉一揚,回身抱住小喜。「你也要來,是嗎?」

  其他的幾名大漢,見他們幾個打得熱鬧,笑了起來,乾脆圍在旁邊。「劉四,你好福氣啊,這兩個娘們,一個比一個帶勁。」

  叫劉四的大漢笑道:「你們要是沒有意見的話,四爺我就先來試試這兩個妞兒了。」他臂力奇大,一手按壓住小喜,大步一跨,同時壓坐在兩人腿上。

  旁邊的人阻了他。「不行,比較漂亮的妞兒可不許你動,回去要讓老大發落。」

  「掃興。」劉四朝旁吐了一口口水,收了一腳起來。

  小喜見機,往劉四的下體踢去。「去死吧!」

  劉四喊了一聲疼,沒有站穩跌在地上,引起旁邊人哄堂大笑。「操,還沒脫褲子就不行了。」

  劉四一聽這話,臉上青紅一陣,極是難看。

  小喜見他倒下,趕緊拉?梁歡歡逃命。

  劉四面上一獰,抽出一把雪亮的刀。「找死。」

  「哎呀!」梁歡歡被裙子絆了下。

  小喜趕緊回身。「小姐。」劉四一見她,眼睛一瞇,手起刀落,直往小喜心窩射去。

  「好准啊!」旁邊的人竟然歡聲鼓動。

  小喜應聲倒下,砰地倒在梁歡歡身邊,梁歡歡花容失色,失聲叫出。「小喜!」

  劉四哼了一聲,拔出染血的刀子。

  梁歡歡見小喜不斷漫出猩紅的血,一時之間,不知從哪里生來的力氣,推開了劉四,抱住了小喜。

  「小姐。」小喜虛弱地喚了她一聲,勉強擠出一抹笑。「我可能不能……不能服侍你了……」

  「說什麼哪!」梁歡歡眨眼,黑瞳漫水,泛濫成災,教她眼前模模糊糊的,什麼也看不清。

  她想擦眼睛,手邊帶上來的卻是一片腥熱黏稠。血紅之中,她只見小喜愣大了眼睛一直瞅。

  「小喜、小喜。」梁歡歡緊抱?小喜,放聲號哭。

  「呦,死了。」幾個大漢看小喜眼睛暴凸,嚷了兩聲。「可惜了這麼一個小美人。」

  「誰讓她惹惱四爺我。」劉四拍拍屁股起身,大手一出,正要提揪了梁歡歡的頸後時,眼前陡然橫飛出一道白色人影。

  來人一腳踢出,像劉四這樣彪形大漢竟然結結實實地摔了出去。旁人俱是吃了一驚,目光緊隨?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縱身一掠,一腳頂抵住劉四的咽喉。「『劉家寨』的人嗎?」他冷冷地問。

  「小子,你哪條道上的?」劉四吞了一口口水。「既然知道我們是『劉家寨』的人,最好不要插手。」

  「龍閻。」白衣男子自報姓名,劍眉一軒。「看不慣。」表明插手的意圖。

  一聽他的名姓,這些大漢面露驚懼之色。「您就是龍爺」

  龍閻,江湖人稱「神劍閻君」,行事率性而為,亦正亦邪,是個讓黑白兩道頭疼的人物。這次他會在「劉家寨」出現,乃是應寨主劉鴻飛的邀請而來。幾個「劉家寨」的人,沒想到是在這情形下和龍閻相見,都愣了一下,一時不及反應。

  「知道是龍爺,還不求饒。」劉鴻飛緊隨?龍閻出來,一來便朝?劉四踹上一腳。「丟人現眼。」

  劉四被他一踹,悶哼了兩聲。

  龍閻收腳,看了劉鴻飛一眼。「敢問寨主,對一個手無寸鐵的女人下手,可是你們『劉家寨』的作風嗎?」

  劉鴻飛露了個笑。「誤會、誤會。」轉對?其他手下喝斥道:「不是跟你們說了,貨可以劫,人可以拿,就是不許壞了道上的規矩。今天龍爺剛來,你們就讓我丟了個臉,回去看我怎麼收拾你們。吶,把這裏收收,給我回寨裏去。」

  龍閻聽他話裏,只是敷衍虛應,嘴角冷揚了抹笑,轉了視線,遞向哭聲悽切的梁歡歡。

  「哭什麼哭?」「劉家寨」的幾名漢子,把悶氣出在梁歡歡身上,架起了她。

  梁歡歡並沒有反抗,只是一勁地哭,一雙手固執地箍鎖?小喜。劉四嫌她抱了個死人麻煩,手一揮,要拆開兩人。「嗯」他沒想到這兩人像黏住一樣,連他這樣力氣的人都分不開兩人。

  「有鬼。」劉四嚇了一大跳,咒了一聲,愣瞧?梁歡歡。

  梁歡歡誰也不看,什麼也不理,什麼也不聽,就是抱?小喜的身體哭,好象天地之間,只有這件事情是重要的。

  龍閻看?梁歡歡,眉頭皺了起來。

  她目光中的哀痛,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一直不是個軟心腸的人,可是她那種柔腸寸斷的疼,竟可以微微地揪了他的心。

  「真是囉唆的娘們。」劉鴻飛縱身到梁歡歡旁邊,朝她頸上一切。

  梁歡歡頭一暈,眼睛一閉,昏了過去。

  見她合上眼簾,龍閻抽開視線。

  「龍爺。」劉鴻飛笑喚了他一聲。「您請吧。」

  龍閻與他對看。他與劉鴻飛其實並沒有多大交情。只是劉鴻飛最近想做一筆大買賣,所以透過他的大師兄龍泉來找他。不過,方纔他看了一下「劉家寨」的行事作風,跟他實在不對槃。

  他大可以不理會他大師兄,他大可以這時候就走人的。

  他……他淡淡地瞟了梁歡歡一眼,竟然邁出了步伐,朝「劉家寨」前行。

  梁歡歡驀然驚醒,她輕逸了一聲哼,旁邊一片嘈雜,眼前一團混亂。她定了定焦,這才清楚了自己的處境。

  一群土匪圍著桌子吃喝,而她則是像一隻小狗似地被扔在地上。

  有人在看她,她知道。這個人並不和土匪坐在一道,她側了身,轉過視線,與那人相看。

  龍閻撿了個在梁歡歡側面的椅子坐?,看到她醒來,他並沒有特別的表情,就是看?而已。

  梁歡歡咽了口口水,怔瞅?龍閻,只覺得他異常俊魅淡漠。她不自覺地打了個冷顫,目光卻是?魔似地陷住無法轉移。

  「呦,醒來了。」旁人嚷喚?。

  梁歡歡回頭,對上一桌子人的眼睛。一雙雙惡濁的眼睛盯緊了她,這些人的目光灼熱、貪婪、不懷好意,而且帶?笑意。

  梁歡歡冒了一個想法,她掉進獸堆了。這些「人」,若是吃了她,只怕連骨頭都不會吐出來的。

  「哭了。」「劉家寨」的二當家,劉二大聲一笑。「這小姑娘怎麼這樣就哭了呢?哭得怪好看的,怪惹爺疼的。」

  梁歡歡眨了眨眼,這才知道竟然害怕得掉眼淚了。

  劉二又是一聲笑。「別對二爺拋媚眼,二爺會按捺不住的。」他霍地從椅子上翻起,蹲在她的跟前,咧開一口泛黃的牙。

  梁歡歡嚇了一大跳,向後縮?。「不要……不要過來……」她聲音抖得厲害,眼神遞向龍閻求救。

  誰知龍閻只是無動於衷地喝?茶。

  劉二嘿嘿露笑,一步步地逼?她,朝她臉上一抹。「嘖嘖嘖,這樣的細皮嫩肉,二爺我好久沒嘗過了。」

  「老大。」他回頭叫了劉鴻飛一聲。「這姑娘先賞給我吧。」

  也不等劉鴻飛應道,他就猴急地卷抱起梁歡歡。

  「啊!」梁歡歡扭動手腳,尖聲叫出,引得旁人大笑。

  一片喧囂中,龍閻沉聲。「放開她。」

  眾人收了口,打量的目光朝他射去。

  劉二呸地吐了口痰。「龍爺,您是來作客的,這裏輪不到您說話作主吧」

  「我這人看不慣,就是要說話。」龍閻放下茶杯,目中無人的傲氣,絲毫不做掩飾。

  劉二震懾於他的名號,一時之間,只得強忍下怒意,轉覷?劉鴻飛。劉鴻飛的目光在他和龍閻間移動,口中卻是不表態。

  劉二回看?龍閻。「人是我們劫的,怎麼處理,自然是我們的事情。龍爺要想插手,只怕江湖上沒這個規矩吧。」

  龍閻揚了抹笑。「我行走江湖,憑的不是江湖的規矩,而是我的規矩。你們怎麼處理,我懶得管,可是『姦淫婦女』這一條,不合我的規矩。」

  劉二惱道:「你太囂張了吧!」他不明白,龍閻氣焰這樣高,劉鴻飛怎麼能坐視不管。

  龍閻對?劉鴻飛一笑。「寨主找我來,不也是看上我的囂張嗎?」他知道,劉鴻飛默不作聲,只是因為還在估量。想來,劉鴻飛也是好奇他龍閻的本事何在。

  劉鴻飛乾笑兩聲。「龍爺,您讓我很為難啊。做老大的,沒道理不挺底下的人;可是做主人的,也沒道理不給客人面子啊。」

  「不用選了。」龍閻手突然一掠,抄了茶杯一潑,結結實實地淋了劉二一臉。

  劉二尚在錯愕,龍閻就已騰飛而出。「我一定會贏。寨主只要站在會贏的那一邊,就沒有錯了。」他話才說完,手勢幻變,肘一頂,卸開劉二,順勢便將梁歡歡抱入懷中。

  梁歡歡只覺得身子一輕,還不明就裏就已經沒入他的胸膛之中。這樣冷漠的人,胸懷竟是這樣溫暖,她愣了晌,抬頭睜瞧?他。

  劉二不甘地脹紅臉。「姓龍的,你太卑鄙了,竟然偷襲我。有膽的話,拔出你的劍,我們較量較量。」他連手都還沒出,就讓人撂下,這樣丟臉,還做什麼「二當家」。

  龍閻嘴角逸出譏誚。「你應該感謝我的劍沒有出鞘。」

  眼下已經無關乎丟不丟臉的問題,而是龍閻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裏。

  劉二惱羞成怒。「操他XXXX的。」他拔出佩刀,正要朝龍閻砍去時,手就讓劉鴻飛握住。

  劉鴻飛按?他的手,將刀收回他的刀鞘。「再鬧下去,就沒意思了,下去吧。」

  他說起話來,陰沉中帶?威儀。劉二悶哼了一聲,也不敢違拗他的意思,摸摸鼻子走人。

  「早聽師兄說過寨主英明能斷,是個人物,果然不錯。」龍閻一笑,放下樑歡歡。「這女人是『劉家寨』擄來的,我還給寨主。」

  說完,龍閻轉身離開。

  梁歡歡見他要走,趕緊喊道:「不要,不要丟下我。」他是她在這裏惟一的依靠啊。

  龍閻沒有停下步伐,梁歡歡隨即提裙,奔到他的眼前。「求求你,不要丟下我,求求你。」她巴巴地望?他,張開雙臂,企圖將他留下。

  龍閻看?她,皺緊了眉。

  劉鴻飛奚落的笑聲在他身後響起。「龍爺真是個英雄啊,這麼快就讓美人心動了。」

  龍閻冷了眼神。「我只想保你的清白,多的,跟我無關了。」他丟了一句話,從她身旁大步跨出。

  他自梁歡歡身邊拂過,拽下她的手,刮帶起風,透涼,也教她心底騰了股寒意。她陡地生起了一個念頭,他若丟下她,她只能在這裏等死了。

  既然如此,她不如自己了結。梁歡歡驀地沖出,在眾人的驚愕中,朝壁上狠狠撞去。「叩」地一聲,清脆響亮,鮮血自她額間淌流,滿入她鼻腔的腥味,她今天已經熟悉了。

  恍惚間,她看到小喜模糊的臉,梁歡歡噙了一抹笑暈過。

  龍閻回頭,見她軟軟倒下,寒肅?俊容。他怒軒了眉,不理會眾人目光,將她抱起帶離。

  *-*-*梁歡歡再次醒來,這次她依然清楚地感受到龍閻的目光。

  「龍爺。」她記得這幫土匪是這麼叫他的,她怯怯地喊了他一聲,瞅對上他一臉鐵青。

  龍閻不悅地揚眉。「你若要尋死,早點通知,我也就不浪費力氣救你了。」

  他在她床邊立?,那陰影遮了她所有的光,對她形成巨大的壓迫,卻也是她現在惟一的屏障。

  「不要丟下我。」她再次懇求他,眼裏又泛出了光。

  她突遭變故,她目睹死亡,她舉目無親,她隻身一人,她落入賊窟,她生死難料,她清白難保,她不想叫他丟下哪!

  他皺眉,討厭她惱煩了他。

  「我怕……我真的好怕……」她哽咽啜泣,揪緊了棉被,一哭又是不可收拾。看她哭得厲害,弄得他更加心煩意亂。

  他沉聲道:「我討厭女人哭,我討厭女人黏我,我討厭女人動不動就尋死,你每一項都招我討厭,還敢叫我不要丟下你?」

  他實在不明白,自己怎麼沒有馬上離開。

  一線生機!梁歡歡在他一堆的討厭中,聽到一線生機。她趕緊擦掉縱橫的涕淚,抬頭望他。「往後我不哭,我也不黏你,我……我看了你就離你三步。不不,我離你五步之遠,只求你不要丟下我,好不好?」

  他不說話。

  這是好消息,表示他不反對。梁歡歡趕緊說道:「我想,他們要的,應該是贖金,等我爹娘來贖我後,我就可以安全回家了。若是快馬奔走,只要個把個月就能來回的。你陪我這個把個月,好嗎?我爹是『光祿大夫』,他最疼我的,你要什麼,我讓我爹給你辦去,他一定幫你辦得妥當。」

  「我要清靜。」他冷冷地補了一句話。「跟女人在一起,是不得清靜的。」眼睛對她一掃。「特別是像你這麼愛哭的女人,會把我弄得更煩的。」

  「不會的。」她連忙澄清。「我叫梁歡歡,歡歡喜喜的歡歡。我天天都歡歡喜喜地笑?,一點也不愛哭的,是到這兒來才會這樣的。」

  她眨了眨眼,漾水的眼瞳格外分明,淚花在眶邊打轉,就是不敢掉下。

  他看得出她的努力,也看得出她的害怕。

  龍閻繃?臉。「這裏的人,殺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頭。你要記好,在『劉家寨』哭是一點用都沒有。」

  「我知道。」她一連點了好幾個頭,見他語氣中有松動的意思,她趕緊翻身起床,對他叩拜。「龍爺,只要你收留我,我什麼都聽你的。」

  「別叩頭了,頭都已經一個窟窿了。」他不耐地制止了她。

  「是。」她跪挺身軀,小心翼翼地與他對望。

  龍閻低覷?她。梁歡歡雖是俏甜可人,認真說來,卻不是天仙絕色。可是她眼瞳圓潤黝亮,定瞅人的神態,像個稚子無辜無助,除非天良盡泯,否則很難拒她千里。

  他原有十個百個理由,不要收留她的,可眼下卻敵不過一個收留她的理由:他動了惻隱之心了。

  這女人竟然勾動他的惻隱之心,這也算是她的本事了。

  龍閻找了一張椅子坐下。「我可以和寨主商量,把你留在我身邊,由我看管。不過,我先說了,我不是一個好伺候的人,你要是伺候的好,我就多保護你一天;你要是惱怒了我,我一刻都不留。」

  「謝謝。」她滿懷感激,一時眼眶又犯酸熱。

  「嗯哼。」他軒了眉。

  她連忙凝蓄眼中的水氣,巴看?他。「龍爺,還有一件事情,想求您。」

  「你不是要伺候我的嗎?怎麼還沒伺候好我,就要我先替你辦事了?」龍閻雙手環胸,冷冷地瞧她。

  那表情彷佛在說:沒有關系啊,你要是有膽的話,就說看看。

  與他視線相觸,梁歡歡困難地咽下口水,胸口冬冬地急跳,她十指交纏攪擰,溽出了些微的汗。「是這樣的……我的婢女……和我情同姊妹……她死了……我不能放她在荒郊野外……我想……我想去埋了她……」

  龍閻想到她那時哭得悽切,料想她和婢女的情誼確實深厚。這請求,猶在人情之中,他點頭。「好。」應允得乾脆,一點也不為難她。

  「啊……」梁歡歡反而怔了晌,沒想到他一口答應。

  「怎麼?」他揚眉,難道她要受到刁難才覺得不奇怪嗎?

  「沒事。」梁歡歡看?他,挽出嬌甜的笑容。

  她的運氣總算不差,遇上了面冷心熱的他。因為有他,所以即使是在險惡的土匪窩裏,她還能保有笑容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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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22 00:20:41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盛夏,即使是日薄西山,樹林中還嗡嗡地殘?蟬兒的喧叫。

  梁歡歡為小喜簡單地堆了座墳。日頭遺了點光亮,寥落地照在甫立起來的木牌上,木牌雖然簡陋,總算也寫了小喜的名,權作墓碑。

  梁歡歡望?墓碑,一時出了神。

  才一天啊!一個早晚,她與小喜竟是陰陽兩隔,竟是生死兩分。

  梁歡歡鼻頭冒酸,她轉過頭,對?龍閻勉強扮出一抹笑。「龍爺,還請您離開一下吧。」

  龍閻看了她一眼,並不說話。

  梁歡歡吸吸鼻間的水氣。「龍爺,我有話想和小喜說。一會兒,我一定會哭得很慘,到時候要惹您生氣了。」

  「嗯哼。」龍閭哼了一聲,算是同意,隨即翻身跨上一旁的馬。「我出去繞繞,聽不到你的哭聲,我就回來。」

  也不等梁歡歡說話,他馬腹一夾,徑自策馬奔出。

  等他離開,梁歡歡蹲跪在墓前,撫上小喜的墓碑。「小喜,沒你在身邊,往後我不但要學?照顧自己,也要去伺候別人了……」

  想到小喜照顧她的種種,梁歡歡紅了眼眶,眼淚漫流。「你不要擔心,龍爺話不多,可他是個好人,會保護我的……」

  「對不起……」梁歡歡突然泣不成聲。「小喜對不起……你拿我當姊姊看……我卻不能保護你……對不起……」

  她伏在墓碑上,放聲慟哭到不能自已。

  斷腸哀鳴在林中回蕩,龍閻勒馬,靜靜地聽?她的哭聲。

  他第一次注意到她,也是因為她的悲傷。她是個重感情、真性情的人,是喜是悲,都放在臉上,既不壓抑,也不隱瞞,肆縱的情緒很容易感染人,讓人想起過往的開心,曾經的悲痛。

  殘紅融蝕在山頭,暮色一片沉沉,而他深邃的眼眸,隱隱亮了。

  天際收成蒼冥,她歇止哭聲。「小喜,往後我不哭了。」痛哭悲泣,讓她聲音幹啞。

  她拭去涕淚,展了抹笑。「龍爺說了,哭在這地方,是沒有用處的。我會熬過這些日子,等?爹娘來接我回去的。」

  她解下一隻玉佩。

  她身上所有的首飾都被繳給了寨裏的人,只有這只玉佩,她貼身藏?,沒有被搜走。

  「小喜。」她輕輕柔柔地喚?。「我今天才說過要給你賞的。可現在連張紙錢,都沒能燒給你……你可別氣我,我先把這只玉佩給你……等爹娘來接我,我再另外給你安一座墳,辦一場超渡法事。」

  她忍下鼻頭的酸楚,說好,不哭了。

  梁歡歡吐了一口氣,靜靜地守候?小喜的墳頭。

  馬蹄聲達達地接近她。「要走了嗎?」龍閻問。

  「嗯。」梁歡歡站起來,側頭轉對?他。晚風帶起飄飛的發,她燦笑,麗容明妍,在夜裏流照光彩。

  不哭了,她和小喜說過,不哭了。

  小喜死了,而她梁歡歡現在,要以笑容迎接新生。

  見她笑起,他心頭反而惻然,反而不舍。

  「來吧。」他在馬上,對她伸出有力的臂膀。

  她攀握住他的手,手心一如她所想的溫暖厚實。她綻笑,身子一輕,讓他托入懷中,那一堵的厚實,是護守她的後盾。

  「駕。」他為她策馬,朝星子點亮處奔去。

  *-*-*天濛濛透亮,龍閻讓撲通撲通的水聲吵醒。他翻身起床,步到外面,見到梁歡歡乎忙腳亂地立在水井旁。

  「怎麼這麼早起?」他問。

  「啊。」聽到他的聲音,梁歡歡趕緊回頭。

  她換上一身素淨的粗布綠衣,綰上俐落的發髻,額上的傷口,捆了條白布,作了包紮,整個人減了幾分嬌貴的氣息,反而讓人眼睛一亮。

  見了龍閻,她撓?腦門,嬌憨一笑。「我伯睡過頭了,來不及給你汲水,一夜不敢合眼。」

  見她打起精神,與之前的愁苦大不相同,一雙劍眉,不自覺地舒展。他走了過去,低頭一看,水井中的弔桶,空悠悠地蕩?。

  龍閻眉心再緊,覷了她一眼。「一夜沒睡也沒用,打水都不會。」

  嬌顏靦腆泛紅。「正在學呢。」她小小聲地應,挽卷了袖子起來。

  龍閻手拉?弔桶的繩子,不客氣地說:「我不喜歡官家千金就是這樣,什麼都不會。」

  秀眉攢緊,她噘了嘴。「生在富貴人家,不是我的錯;把我擄來的人,才有錯。」她認真地說,提出嚴正抗議。

  他從沒想過她敢回嘴,愣了晌。忖量她的話,不無道理。

  只是他不喜歡官家千金就是不喜歡,更討厭跟他頂嘴的官家千金。他以為她會好好聽好接受他的保護,會好好聽從他的規矩,誰知道她的話竟然還不少。

  「我還以為你膽子很小。」龍閻繃緊了臉。

  梁歡歡抿咬?唇。她是膽小,但是不能懦弱啊。對的就是對的,錯的就是錯的,她站直了理字,就不能屈從。

  「我還以為你很講道理。」她壓低了音量,但態度同樣認真。

  他被她的一再頂撞給惹惱了。龍閻沉聲道:「我說過我不好伺候。」

  梁歡歡應道:「可我看你是個有道義有原則的人啊。」

  他的臉色一片鐵灰。「什麼叫做『你』,叫龍爺。」

  他承認他沒有話可以應她,但是他的權威是不容挑戰的。

  她鼓了腮幫子,叫了聲。「龍爺。」

  龍閻的表情稍緩。

  她心中卻滿是不甘,斜睇了他一眼,嘴上忍不住嘀咕。「我以前做主子時,也沒有這樣對待下人哪。」怎麼說,她也不該受這樣的「報應」吧。

  她竟敢一再激怒他?!

  龍閻不語,眉飛成利劍,手揪緊了弔桶的繩子。

  後悔了,他後悔了。他實在不該留她在身邊,這妮子不會打水就算了,竟然還不懂看臉色,她果然是個好命的官家小姐。

  龍閻視線橫來,瞪看?她。梁歡歡委屈地抿?唇,雙手纏攪?。

  龍閻深呼吸。好,他不嫌棄她是個官家小姐好了;他也相信,她對底下人很好,只不過現在情勢不同了,他要重新訓練她,讓她學會怎麼伺候人。

  「看好。」龍閻扯?弔桶。「這弔桶在井底時要搖動,它才會翻轉裝水。然後你這樣拉就起來了。」他一邊示範,一邊把水桶拉起。

  「原來是這樣。」梁歡歡豁然開朗,驚呼一聲。

  「自己弄。」龍閻把水倒回井裏,將繩子交給了她。

  「喔。」梁歡歡依樣,困難地扯了幾次,桶子終于吃到水了。「我裝到水了耶!」她開心地嚷叫,回頭看?他。

  龍閻面無表情地看?她。他不明白,這種小事,有必要這麼開心嗎?

  桶子裝滿了水,梁歡歡的心,卻沉到了底。她想,她必是徹底惱了他,他才一點也不開心。

  兩人相對無言,氣氛就如早晨的霧氣,冷冷涼涼。就是陽光透出,霧消散後,滴滴珠凝為露,也還是清冽。

  「拉起來啊。」龍閻見她暗了俏臉,只能自己打破沉默。

  「喔。」梁歡歡回神,扯拉?弔桶。

  滿了水的弔桶,比她想像中,重了許多。

  她皺眉,使勁地拉?。她本來就是千金之軀,未曾吃過苦,加上昨天與「劉家寨」的土匪一番拉扯,身上多處摔跌,根本經不得她現在出力。

  她咬牙,硬想拉起,哪里知道手上一酸,背上也發疼,整個手臂隱隱麻了。

  龍閻注意到她顰起眉頭,也看到一截皓腕上,烙下的瘀青。

  該幫她嗎?龍閻恍了神,有些遲疑。

  繩子突然自梁歡歡手中松脫,她急?抓住繩子,身子一傾,失卻重心,險些倒栽。「啊!」

  「小心。」龍閭實時抓住她的手。

  水桶啪地掉在井中,嘩啦的水潑濺上來,兩人臉上都是狼狽溼涼。

  龍閻詫異地發現,按拉住那一雙白嫩的柔荑時,他的心跳竟然猛地錯漏一拍。

  他有些慌亂地放開她,與她對望。

  朝陽照在她青春的朱顏上,玉容透染上淡淡的紼紅,她不知所措地睞盼?他,翦翦明眸,秋波蕩漾。

  芳心怦然,梁歡歡不能細分,是因驚悸未平,抑或是因他注視的眼眸。

  陽光透下,她這才注意到,他的眼眸是深褐色,初看有些淡漠,細瞅才能見他的深幽。

  她蓮浮倩笑,自懷中取出絹帕,為他拭擦面上的水珠。

  暗香浮動,那是她青春的氣息,撩亂他的思緒。

  他霍地推開了她。

  「怎麼了?」她微愕,怔愣地瞅他。難道她又做錯了事嗎?

  龍閻清了清喉嚨。「不是說好,不要黏我嗎?」她靠他,靠得太近,吐納之間,都是她馨軟的清甜,讓他無法自在。

  梁歡歡想起了她曾說過要離他五步之遠的承諾。聽他提出,她驀地覺得有些難過,心頭微微發酸。她以為她可以和他親近的。

  貝齒含住殷紅的唇,她向後撤?,伸出五指。「五步了。」黝黑的瞳,睇盼?他。

  這樣的距離,淡了她的芳馨。只是龍閻挫敗地發現,她期盼的眼眸,對他仍然具有殺傷力,他跨大了步伐。「往後,用我的五步計算。」

  他們兩個相距十步。十步了,他競只是更加的心煩意亂。

  龍合攏眉。「今天早上,不用為我打水洗臉了。」他刷地轉身,丟下滿臉失望的她。

  她沮喪地看?他離去的身影。

  唉,虧得她一夜沒睡,倒是一早就把所有的事情搞砸。她梁歡歡不是最會討人開心嗎?結果一早不是說錯話,就是做錯事,把他徹底給惱火了。

  才第一個早上啊,她還有個把個月,怎麼熬哪!

  他的背影,在她視線中消失,她吐了一口悶氣。

  +-+-+梁歡歡挨到用飯的時間,躡手躡足地進入寨子的大廳裏,趁人群哄鬧的當頭,撿了個角落,觀看情勢。

  龍閻還沒到這兒。是她注意到的第一件事情。

  飯桶前面是空的,這是她第二件注意到的事情。

  沒有人排隊,好機會。梁歡歡豎耳張目,耳聽八方,眼觀四面,裙子一撩,發足竄溜到飯桶前,快速地盛了一碗飯。

  嗅?米飯的香味,她忽然覺得肚子餓了,轉念又覺得好笑,她現在好象一隻老鼠,來偷飯似的。

  「喂!」老鼠被揪到了,劉二從她背後一拍。

  粱歡歡嚇了一跳,猛地回頭。看到是曾經意圖玷污她的劉二,她斜瞪了他一眼,也不和他說話,一溜煙地竄回自己的角落。

  「怪丫頭。」劉二嘀咕兩聲,倒沒有進一步調戲她,裝好飯之後,就回到大桌子前坐下,寨裏的人都是圍在那裏聊天吃飯的。

  梁歡歡吐?舌頭,心下暗咒這群惡人--噎死吧,要不,吃到老鼠屎也好。

  門嘎地推得更開,龍閻走了進來。

  梁歡歡眼睛一亮。不過,不只她看到龍閻,寨子裏的人,彼此使了眼神,通知旁邊的人--龍閻來了!

  氣氛突然變得很怪,梁歡歡皺眉。

  不是因為所有的人突然默不作聲,而是因為沒有一個人停下他們手邊的事情。那表示,他們明明看到了,卻是視若無睹,明明在意,卻裝作漠不關心。

  梁歡歡不管他們了,咚咚地旋到龍閻面前,柳腰一彎,恭恭謹謹地送上剛剛盛好的飯,精神地喊道:「龍爺。」

  她突然像個小婢女似地橫在龍閻前面,叫他有些錯愕。

  「嗯哼。」一會兒之後,他才從她手中接過飯。

  見他收下,梁歡歡嘿嘿露笑,隨即蹬蹬地後彈了五步。

  嗯,從現在起,又可以是個新的開始了。雖然剛剛遭了他的嫌棄,可是以她的毅力,以她的誠心,以及她的學習能力,一定能教他接受她的。

  龍閻挑眉望了她一眼,便徑自往遠離人群的地方坐下。

  梁歡歡斂了笑,重回自己的角落。

  她一雙圓亮的眼睛,不時來回瞟轉。現在寨子裏,是三分天下哪。那群土匪窩在一起,算是獸堆。龍閻槃據一側,和誰都沒有走動,可是誰也不敢來惹他。梁歡歡忖量?,他一身白衣,冷漠難親,算是鬼界代表。嗯,梁歡歡在心裏補了句,雖然龍閻算是鬼,不過他是個好看又好心的鬼。

  有獸,有鬼……梁歡歡嘴角突然逸了抹笑。呵!呵!這樣說來,她梁歡歡可是這裏惟一的人了。

  她吃吃傻笑,教龍閻橫了一目對她。

  他實在不知道怎麼說她才好。前天見她旁若無人的哭,今日見她卻又是自顧自的笑,他真的沒見過像她這樣單純直接的人。不過,話說回來,她是為了什麼事情,這樣癡愣的笑。

  感受到龍閻的目光,梁歡歡尷尬地僵收笑容。死了,她剛剛一定是一臉呆笑。

  龍閻突然起身,走了過來,粱歡歡睜睜地看他在視線中不斷擴大,心跳冬冬地加急。他不會因為這樣就要過來罵她了吧?

  龍閻沉聲。「吃飯了沒?」他想,她是餓昏頭了,才這樣發笑。

  「啊?!」她又傻了。他來要問的,原來只是這個。

  「吃飯了沒?」龍閻再問,已經顯得不耐了。

  「沒。」她趕緊應答。

  「吃吧。」龍閻面無表情,把碗筷遞給她。

  沒想到他這樣體貼,她呆了晌,直到他再度皺眉,她才想到要伸手來接。「謝謝。」有點怪怪的,應該是她服侍他才對。她越想越不對勁,又覺得現在不要拂逆他比較好,人陷入呆滯狀態。

  「吃啊。」他一吐氣,不明白,她一直端?碗做什麼。

  「喔。」她趕緊扒吃?。

  「龍爺對梁姑娘倒是挺照顧的。」劉鴻飛開口,詭譎地笑?。

  有什麼不可以嗎?梁歡歡斜眼瞪?他。

  龍閻淡淡地說:「殺豬之前,也要養肥。既然是要留?她收贖金,給她一碗飯吃,對誰都沒有壞處吧。」

  欸,非得這麼說嗎?梁歡歡掃了龍閻一眼,用力地咀?飯。

  劉二接?劉鴻飛的話。「養狗也要拴條鏈,養豬也要圍個圈。龍爺就這樣放?她到處走,不怕她逃跑嗎?」

  喂喂喂,什麼狗啊,豬的。梁歡歡抓緊筷子,恨不得射向劉二。

  這一群獸跟一個鬼,竟然這樣說她。真是搞不清楚,她才是人耶。沒關系,虎落平陽被犬欺,龍遊淺灘遭蝦戲。眼下情勢既然不利,她梁歡歡暫時忍下。哼,女子報仇,十年不晚。給記?!

  龍閻說道:「狗綁?,豬困?,都是為了不讓它們逃跑。她?!」他語氣一蔑,拋了她一記白眼。「大可不必吧。」

  可惡,他的意思是說,她比豬跟狗還笨。

  欺人大甚,真定欺人大甚了。梁歡歡氣到微微發抖。

  對了,他一定是在報仇。她早上惱他生氣,所以他現在要激她發怒。

  可惡,這時候她應該拿出點膽子來說話的,不能任由?他們囂張。可是,若要她反駁的話,她要說什麼呢?她是……她是真的沒那能耐逃走哪。

  深山野嶺,窮山惡水,她肩不能提,腿不能跑,確實沒本事逃出生天。

  窩囊啊!梁歡歡恨得吞下一口惡氣。

  「……」不對!梁歡歡花容大變。她吞下去的,不是一口惡氣,是一團飯哪。她、被、噎、住、了……「咳!咳!」梁歡歡死命咳?,碗筷摔在地上。

  「怎麼了?」這一窩的土匪停下筷子,回頭瞅?。

  龍閻眼見她神色有異,不多遲疑,立刻旋到她身後,雙手勒環住她的腹部,用力一按。

  梁歡歡胸腔一空,一口飯不偏不倚就吐到劉二的臉上。就是算好的,恐怕都沒能這麼准。

  所有的人呆住,連眼睛都不能眨。

  這感覺太復雜了,梁歡歡說不上來。一來很窘,二來很怕,三來……很爽。太……太棒了,她竟然吐到劉二,怎麼能這麼准哪?!

  這是巧合,還是龍閻算好的呢?

  劉二臉上一抹,啪地拍桌子起身。「操!」

  龍閻忽地一笑,不疾不徐地說:「這個官家千金,吃飯都會被噎住。你說,她能逃到哪去?」

  本來暴怒的氣氛,忽然炸出哄堂笑聲。所有的人笑岔了氣。

  劉鴻飛按住了劉二的手,要他別動手。跟這麼一個丫頭計較,不是招人笑嗎?

  天啊,梁歡歡臉上燒紅起來。她還活?做什麼哪?真是丟死人了。

  她剛剛若是噎死,可能還是件好事。

  劉鴻飛乘機對龍閻說道:「龍爺,您還執意要看管這娘們嗎?她這個樣子,能伺候您嗎?」

  之前,他是礙於龍閻的要求,才將梁歡歡暫交給龍閻。如今,他看這樣子,打算順水推舟,將梁歡歡索回。

  「能。」龍閻看他一眼,勾了抹笑。「她當然能『伺候』我了。」

  他的雙手停留在梁歡歡的腰際。「歡歡,吃飽飯後,到我房裏來。」他揚唇,故意製造曖昧。

  他突然叫她一聲歡歡,害她蹙起眉心,直覺他的話不大對勁,偏偏她又不是很能明白他話裏的玄機,益發感到不自在。

  劉鴻飛皺眉,語帶譏嘲。「我記得龍爺的規矩是不姦淫婦女。」

  天啊!梁歡歡暗叫,她知道龍閻的話裏有什麼不對勁了。

  「你情我願,又是另外一回事了。」龍閻笑道。

  劉鴻飛嘿嘿一笑。「一直以為龍爺是無情客,哪里知道,原來也是風流種啊。」

  男人們發出了彼此了然的笑聲,梁歡歡困窘到耳根燒透。

  龍閻聳肩。「男人嘛,保護自己的女人也是應該的。」

  「等等!」是可忍,孰不可忍啊。梁歡歡霍然回頭,雙手推開他,揚聲破口。「龍閻,你說清楚,我什麼時候變成你的女人了?」

  看她俏臉滿紅,怒不可遏的模樣,龍閻朗聲笑起。

  他向來自恃冷靜自持,之前在井邊那幕,對他來說,可是恥辱。他那時不但輕易被她激怒,還像個毛頭小夥子一樣,莫名的心跳失速。現在他反過來逗弄她,可算是扳回一城了。

  而且,他發現,她生氣的樣子,另有一種可愛。

  「很快,很快你就會變成我的女人了。」龍閻臂一伸,把她攬入懷中。

  梁歡歡咬牙切齒,惱怒他輕薄的言語。

  她這才知道,他不只是惡鬼,還是個大色鬼!

  梁歡歡完全顧不得現在的處境,手一揮,便要賞他耳刮子,誰知道竟然一把就讓他箝住。

  可惡,梁歡歡開始痛恨他的有力了。她還以為他會保護她呢,哪里曉得,她竟是脫了虎口,入了狼嘴。

  龍閻無視眾人的目光,狎暱地抵靠上她燥熱的耳根,低聲說道:「當我的女人,就沒人敢動你了。」

  梁歡歡睨瞪?他,她惱極了他。若他十成十是個大色鬼也就算了,偏偏,這大色鬼,還是有點人味。

  她聽得出來,他話中對她是有關懷的。他這麼做,是當?眾人的面,宣佈她是他的女人,好教他們都不敢動她。

  可是……梁歡歡臉上漫紅。

  貪看她臉上的紅潮,龍閻眼中滿出笑意。

  他本來就不是以清高自許的人,不過這樣當眾調戲姑娘,倒還是頭一遭。

  龍閻突然發現,她不只能激怒他,而且也開始教他覺得開心有趣了。也許收留她在身邊,並不是這麼壞的一件事;跟她相處下去,說不定會有更多有趣的事情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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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22 00:20:52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叩叩。」梁歡歡依?龍閻的話,吃了早飯後,去敲他的房門。

  「進來。」龍閻正在拿他的藥箱,應了她一聲。

  梁歡歡推門而入,龍閻從藥箱裏,拿出了一瓶藥膏。「過來坐吧。」他招呼她坐下,藥膏隨手擺在旁邊。

  梁歡歡聽話地坐下。「龍爺,有什麼事嗎?」

  龍閻卷起她的袖子,裸露出她玉藕般的白皙臂膀。

  梁歡歡眼見一截袖子空出,連忙揮動另外一隻手,遮住露出的地方。「龍爺,你這是做什麼?」她緊張兮兮地問。「你不是說什麼,不姦淫婦女,還有那個……那個什麼……什麼那個……你情我願嗎?」

  見她花容失色,見她慌張莫名,他再也忍不住縱聲朗笑。

  「笑什麼啦?」俏臉失措,她赧然緋紅。

  龍閻笑得邪壞,挨湊上她。「若是我要動手,不會從這裏下手。」他修長的手指,在她胸襟前輕輕撩動。「這裏會是比較好的選擇。」

  龍閻到底比梁歡歡多上江湖曆練,不再心慌於她無意間的顰笑,反而開始肆意逗弄她。

  他的手指避開了敏感的地方,不過目光還是碰觸到青春的體態。那裏,確實會勾人遐想。

  龍閻收手,決定不玩火了。

  梁歡歡心跳加快,呼吸整個亂了調。她繃緊了臉,瞅盯?他。「你到底想怎樣?」

  「你放心,我不想怎樣。」他拉了張椅子,在她正對面坐下,然後將藥膏拿在她面前晃?。「我只要替你把瘀血化散。」

  梁歡歡看看自己的臂膀,又翻眼看看他。「你人這麼好嗎?」經過一早上的教訓,她對他……嗯……正在重新評估中。

  龍閻拉起她的手,將藥膏塗抹在上頭。「你希望我人很壞,是不是?」覷了她一眼之後,開始為她按揉。

  「當然不了。」她急急地回答。

  他沒有再理她,只是專注地輕推。

  「嘖!」她呼出,他一揉之後,她才知道疼得厲害。

  「痛嗎?」他抬頭,眼睛與她相對。

  攫抓到他眼裏一抹的溫柔,她的心跳漏了下,失了半刻的神思。秀顏淡淡飄上醺醉的緋紅。「不痛。」她小小聲地應,低下了頭。

  不知道了。她對他的感覺,越來越錯亂了。有時候,她實在很氣他,可有時候她又怕惱了他。更奇怪的是,她會莫名地為他心慌心亂,卻又在他的身邊找到倚靠與心安的感覺哪。

  怎麼了?梁歡歡真的不明白她是怎麼了。

  龍閻見她低頭不語,嗯哼地哼了兩聲,再度放輕了力道為她推揉。

  他的指腹粗厚,特別能感受到她膚質的細致。從她這雙手,更可以清楚明白,她以前過的是怎樣養尊處優的日子。

  他一向討厭這樣的姑娘。可是他看得出來,她在努力了;只是要學?吃苦,並不容易,她能熬過嗎?

  龍閻抬頭看她,梁歡歡與他相對,甜甜地笑燦嬌顏,漩出兩窩的漣漪。「謝謝。」她輕道,桃腮釀紅,青春笑綻。

  她好謝謝這時他在她身邊哪。至於對他到底是什麼樣的感覺,她不想釐清了。

  睜看?她,龍閻愣了晌。

  「一笑傾城」,他聽過這種說法,只是他始終不信,於今,他明白了。這是真的。

  他收了視線。「另一隻手給我吧。」他拉起她的手,這次她任由他為她卷起袖子,為她揉擦溫綿的藥膏。

  他站了起來,清清喉嚨。「你的背上一定有傷,你自己弄不到,我來幫你,你到床上去躺?吧。」

  「啊?!」她吃了驚,睇看?他。

  「要不要隨你了。」他不自在地放下藥膏。

  「等等。」她喚住他,咬了咬牙,扯開了靦眺的笑。「麻煩……」她的口舌乾燥,十指開始纏攪。「麻煩……」

  「你要覺得麻煩就不用了。」龍閻想來也認為不妥,已經打算先行離開了。

  「不是。」梁歡歡連忙澄清。「我是想……想麻煩你……先把頭轉過去……我好……我好把衣服……」

  她說得結結巴巴,不過他還是聽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對他是絕對的信任,才會願意在他面前寬衣解帶袒肩露背哪。

  龍閻放下藥膏,轉了頭去。他臉上不自覺地逸了抹笑--她是這樣信他啊!

  梁歡歡咽了口口水,與他相背,走到床邊,慢慢解開衣服。她的手指不止出汗,還緊張到不斷顫抖。

  梁歡歡深吸了一口氣,吐?,吸?,吐?,將身子埋在床上。「好了。」她小小聲地說,現在她上半身只?了一件貼身的褻衣了。

  「嗯。」他回頭,見了她裸露的背,喉頭不自覺緊繃。

  她的背影縴巧,肌膚賽雪,若非上面布了瘀血,可以說是晶潤無瑕了。

  龍閻收攝心神,走到床邊,俯身為她塗抹上藥膏。

  梁歡歡弓繃?背,緊揪?床上的棉被。她的背部發燙,可以敏銳地察覺他的指腹,他的體溫,甚至於是他的氣息。

  她的心跳狂急,整個臉悶燒?一股熱氣。

  她這樣做,實在是過於魯莽大膽的。

  梁歡歡抿緊紅腫的唇,說服自己要全然地信任龍閻--

  「放輕松。」龍閻的聲音自她耳邊傳來。

  她豎耳細聽,從他的聲音中,聽出來他和她一樣,有些些的緊張哪。

  她一笑,背後松開。

  「很好。」他可以感受到她肌理最細微的變化。「繼續放輕松。」

  他沉厚的聲音,很好聽哪。梁歡歡想。

  他指腹按過的地方,初時會疼,後來通體舒泰了。梁歡歡的眼皮逐漸沉下,沉浸在他的溫柔之中。

  他是最溫柔的啊,什麼樣的危險,都會替她阻擋的。

  梁歡歡呼吸慢慢勻了。她一夜未合眼,現在才知道了累了。累了,就要休息了。她全然的放鬆,到後來竟然睡?了。

  龍閻見她睡?了,啼笑皆非地搖頭。解下自己的外衣,為她蓋上。

  之後,他回到椅子上坐?,靜靜地守?她。

  *-*-*梁歡歡終於醒來。她入睡之前,和她初醒之際,看到的都是同一個人。「龍爺?」她納悶?,搔搔頭,一時不明白,怎麼會看到他。

  她神智不清地起身,身上披的衣服就這麼滑開,春光一現。

  「穿好衣服。」龍閻不悅地轉過頭。

  「啊!」她這才注意到自身的穿著,這才想起了發生的事情。

  天啊,梁歡歡臉上又紅又熱,手忙腳亂地穿著衣服。

  「有點警覺好不好?」龍閻皺眉,訓示?她。「這可是土匪窩。你衣衫不整,竟然這麼放心大膽的睡覺。」

  梁歡歡噘嘴,她承認這情形是有點誇張,可是錯應該不全在她身上吧。「你叫我脫衣服的嘛!」她小聲地嘟嘍。

  他耳力夠好,聽得一清二楚。「那我叫你睡了嗎?」他快快轉頭。

  不是故意的,但是他看到了,表情微愕。

  她的衣服還沒穿好,外衣晾披?,沒能遮全胸前一片春光。

  「啊!」梁歡歡尖叫,趕緊護住胸前。

  「不准叫。」他實時制止她,鐵寒?臉,再度轉頭。「穿好衣服。」他下?命令。「拿了桌上的幹糧,離開我的房間,讓我好好睡上一覺。」

  她咬?唇,一步步照他的指示,穿了衣服,拿了幹糧。「你不是剛起床嗎?這麼快就要再睡了啊。」臨走之前,她忍不住問他。

  他眼角余光掃向她,確定她衣服穿好了,才正眼對上她。「你占了我的床,整整四個時辰了。」

  這四個時辰,為了讓她安睡,為了確保她不受侵擾,他就這麼枯坐在椅子上。如今,日頭偏西,他稍做休息,有什麼不對嗎?

  梁歡歡尷尬地露齒一笑。「我睡了這麼久啊?!」許是她太累了,她竟睡得好沉、好安穩,沒發半點噩夢。

  「嗯哼。」他點了頭,手指比?外面。「出去。」

  她斜盼?他,喃喃念。「你剛剛比較溫柔。」她現在就開始懷念了。

  溫柔?!龍閻皺眉,他還沒聽誰說過他溫柔。

  他揪深了眉。「你要來伺候我的,我為什麼要對你溫柔?」她真是搞不清楚狀況。

  「好嘛。」她委屈地收了目光,在他徹底發火前,快步離開。

  看?她離開的身影,龍閻眉心始終不開。奇怪,他怎麼會溫柔呢?不可能吧?難道他也搞不清狀況了嗎?

  離了龍閻的房間,梁歡歡胡亂地吃了幾口幹糧,忖了忖龍閻的話,也覺得有幾分的道理。嗯,她當下決定,從這一刻起,要好好伺候他,以報答他對她的好。

  該怎麼做好呢?梁歡歡走?,見了一口大灶,她眼睛一亮。

  對了,她應該為他燒-鍋熱水,讓他好好放鬆。

  只是,要燒熱水,也要木材。那她……梁歡歡在附近看到一堆木頭,沒劈過的。沒劈過……那意思是說,她要自己動手了。

  好在她很快看到斧頭,她撩卷起袖子,走路有風,豪情闊氣地大步邁向斧頭處,單手一掠。等等!梁歡歡皺眉了,好……好重啊。

  她兩手拿起斧頭,嘖嘖嘖地嚷了出來。「怎麼這麼重啊?」

  不過像她這樣有毅力、有決心的姑娘,是不會輕易退縮的。她立好木頭,拉高了斧頭。啊的一聲,拉拾氣勢,順勢重重砍下。

  「啪。」沒有聽到木頭劈開的聲音,那一聲啪,是她自己嚷喊的。斧頭卡在木頭上,文風不動。「不會吧……」梁歡歡跌坐下來。

  「小娘子要燒水洗澡啊?」後頭響起聲音,那聲音有點熟悉。

  梁歡歡豎了毛發,快速地回頭。「劉四。」認出來的人是殺了小喜的劉四,她神態隨即一繃。

  「不要這麼緊張嘛!」劉四露笑,在她身邊蹲?。「叫聲哥哥,我就來幫你了。」

  「滾開。」梁歡歡刷地站起,玉容冰霜。

  劉四看了看,龍閻不在梁歡歡身邊。「龍爺呢?在房間幹活,幹得太累了,正在休息嗎?」緊隨她的舉動,他也站起。

  粱歡歡面上微紅,怒道:「你嘴巴放幹淨點。」

  劉四看龍閻不在,又想這附近少人走動,大了膽子說道:「四爺我又不跟你親嘴,嘴巴幹不幹淨,有什麼關系。」

  梁歡歡胃裏湧上酸,他這人嗯心的讓她想吐。她二話不說,使勁抓了斧頭,奈何斧頭卡在木頭上,一時抽拔不開,讓她顯得有些好笑。

  劉四大笑。「沒想到這麼緊啊,抽都抽不動。」他一語雙關,得意的淫笑。

  梁歡歡不明白他的意思,可是他猥褻的笑聲,讓她惱到不行。她咬緊牙,臉上紅透,斧頭突然一松,她順勢拉起。「砍死你!」

  怒從胸中燒,力自膽邊生,梁歡歡赤紅了雙眼,掄揮起斧頭,霍霍生風。「砍死你。」這樣的敗類,死有餘辜。

  劉四嚇了一跳,沒想到梁歡歡發了這樣的狠。「別鬧了。」她置之死地的態勢,逼得他只好先閃躲。

  「你要再鬧,四爺可要對你不客氣了。」他拔起隨身的刀,和她兜轉起來。

  梁歡歡一斧一斧地劈?。「砍死你!」她頭一遭拿斧頭,身子踉艙不穩,看來格外危險。

  劉四不敢真的傷了她,又伯被她砍中,逃得狼狽。

  「誰告訴你斧頭是這樣用的。」龍閻忽地出現,縱身到梁歡歡旁邊,抄掠下她的斧頭。

  他一手握住斧頭耍弄。「斧頭是這樣用的。」沉甸甸的斧頭,拿在他的手上,就如剃頭師傅,握住剃刀一樣輕松。

  銳利的斧鋒貼?劉四的大光頭砍削,劉四的頭皮,颼起一陣冰涼。他眼角掃過去,都是斧頭亮晃晃的光。

  龍閻的目光專注而森冽,使?斧頭,以最精准的力道刮過劉四的頭皮。

  劉四一陣麻,手足發軟,癱在地上。

  龍閻收手。「滾。」斧頭一疾射,劈向旁邊的木頭,木頭應聲斷裂,斧頭則牢牢地嵌在劈木頭的基座上。

  劉四面上血色盡失,手腳並用,連滾帶爬地遁逃。

  龍閻回頭,梁歡歡臉上並沒有露出他預期的表情。

  她臉色蒼白,只愣愣地站?。

  「怎麼了?」他走了過去,見她沒有反應,輕輕環住她的身子,才發現她微微顫抖?。

  一靠向龍閻,梁歡歡隨即軟下。

  龍閻實時攔住她,腦裏浮出她最初的痛哭失聲,一天的嘻嘻哈哈,和方纔的怒揮大斧。忽然間,他才瞭解,原來她試圖將憤恨和恐懼深深埋藏,原來她是故作堅強啊。

  「他殺了小喜……」梁歡歡握拳,指甲不自覺地掐進肉裏。

  覺察她的緊繃,龍閻目中流遞了難過。他心疼地發現,原來她之前是這樣努力地壓抑。

  龍閻扳開她的拳頭,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指甲無意識地深陷在他的手背。

  粱歡歡喃喃地念:「是他……是他……」回來了,都回來了。小喜死的那時,她的驚恐,她的哀傷,她的怒恨都回來了。

  「小喜……」她語裏一酸,她的小喜再也不會回來了。

  「哭吧。」龍閻柔聲,他不舍她將眼淚抑藏哪。

  一聽到他的話,她的眼淚奔流而下,雙手撲環住他,滿滿地將他抱緊。

  從沒讓人這樣抱緊,龍閻背脊稍是僵了下,爾後輕輕一笑,哄拍?她的背。

  在他懷中,梁歡歡的眼淚竟然停不下來,直到溼透了他胸前的衣,她才擦幹眼淚,不好意思地瞅看?他。「對不起,我又哭了。」她答應過了,不再哭了。

  龍閻放開她,故意說道:「是啊,而且你沒有離我五步。」

  「啊,還要離這麼遠啊。」她嘟了嘴,向後退了五步,水汪汪地睇睞他一眼。「可以了嗎?」她問。

  「唉,愛哭愛跟路。」他蓄意逗她。

  「喂,是你叫我哭的。」她的鬥志讓他激起,不再沉溺於感傷中。

  他知道她夠堅強,夠有力量,所以他一笑,繼續挑釁。「叫你哭,你就哭啊。」

  梁歡歡雙手插腰。「你很難伺候耶。」

  龍閻展開一抹好看的笑。「我警告過了。」

  梁歡歡被他氣得牙癢癢,哼了一聲。

  警告過了,有什麼了不起,她才不怕他呢!他除了一張死人臉之外,沒有什麼值得害怕的。

  而且……梁歡歡覷看?他,他笑起來,有難得見到的溫柔哪,這有什麼好怕的嘛。

  見她莫名轉出笑顏,龍閻睨了她一眼。「傻愣愣的。」不知為什麼,讓她這樣定瞅,他心頭會漾開些些難言的甜暖。

  「你啊。」他又繃?臉訓人。「腦袋不靈光,不要隨便亂跑。」

  她揚眉抗議。「我才沒有不靈光,也不是隨便亂跑,我可是要為你燒鍋熱水,讓你洗澡的呢。」

  「燒水給我洗澡?!你能挑水?能劈柴?能生火?」他的語氣,見不到感激就算了,居然還帶?嘲弄。

  「你……你……」梁歡歡手比?他。

  「叫龍爺。」他一笑,「教」了她什麼是「禮貌」。

  「龍爺。」梁歡歡自牙縫進出字句。「您等?,我這就把水挑來。」

  「慢走。」龍閻伸手比?往水井的路。

  梁歡歡睢瞪了他一眼,一甩過他,大步走出。

  看她走得遠了,龍閻才將視線收回。

  挑水、劈柴、生火……他還有很多的苦頭要給她吃。這些苦,他不能一手替她承受,因為真正的保護,不是時時刻刻的牢守,而是讓她在羽翼下慢慢成長。

  龍閻坐下,先為她劈好了柴。

  因為不舍,他忍不住替她多擔了一些事:因為用心,他不能替她擔負全部的事,如果這樣,她就不能長大。

  他的柴很快就堆起來,梁歡歡驕傲地挑了一桶水回來,遠遠就喊。「看,我已經挑來了。」她揮汗,大聲宣佈。

  他看了她一眼。「我的柴都劈好了,你才挑了一桶水。」他豎起小拇指,讓她知道她那桶水,有多麼微不足道。

  她放下水桶,斜睇他一眼,轉念一想,眼眸突地一亮。「等等,你幫我劈好了?」她才不像他一樣,這麼不懂贊美和感恩呢。「謝謝,你真好。」她衷心說道。

  「我不想做好人,我是不得已的。」他手往天空比。「太陽都快下山了,要是等你滿了水,生好火,可能可以在這裏迎接日出了。」

  太傷人了,梁歡歡眉頭-鎖。他的話,因為很有道理,所以都很傷人。

  唉,她頹低下頭。又是無能反駁啊!

  龍閻把桶子的水倒進灶上的大鍋,拿了空水桶給她。「再去挑水吧。」一手拍了她的肩膀。

  「好。」梁歡歡抬頭,豪氣萬千地拍了胸口。「沒問題。」她終會教他刮目相看的。

  抓了空的水桶,她再度去汲水。等她汲來水,龍閻已經生好火,接了她的水,繼續倒進鍋子裏。

  天色逐漸暗下,她終于滿好水。「再一會兒,水熱了,就可以洗了。」她轉了肩膀,累癱在灶前。

  「是啊。」龍閻在她身邊坐下。「你可以去准備衣服洗澡了。」

  等等,這話不大對。梁歡歡視線橫在他身上。「准備你的,還是我的?」

  「當然是你的了。」龍閻輕敲了下她的頭。「我身強體壯,為什麼要洗熱水澡呢?」

  她沒想到,他忙了半天,其實是在替她生火。「你怎麼不說?」她愣愣地問。

  「你就洗你的,我為什麼要說?」他起身,催她去拿衣服。「去拿衣服啊。」

  「喔。」梁歡歡回神,快步旋回房裏,准備好衣服之後,再度回來。

  龍閻剛好幫她把熱水備好。「去洗吧。」他站在浴室的門邊,示意她進去。

  梁歡歡卻是踟躕不前。

  「怎麼了?」龍閻掀眉問她。

  「我有點怕。」梁歡歡抱?衣服,巴看?他。「你在外頭幫我守?,好不好?」

  「什麼?」龍閻呆住。

  「我不會洗太久的。」梁歡歡趕緊說道。「龍爺,您就好人做到底吧。」

  龍閻看?她,無奈地背轉過身于,一步橫出門口,用手招呼?,要她快點進去。

  「龍爺,你真好。」梁歡歡經過他身邊時,輕輕地靠上他。

  她的氣息,驀地擾了他的心跳。龍閻沒有抬頭,低了聲,說道:「五步。」他的聲音有些粗嗄。他和她還是保持點距離,比較好。

  「喔。」梁歡歡有些失落,進了浴室,把門關上。

  已經入夜了,一片闐靜,他聽得到,聽得到她入到水裏的聲音,也聽得到他自己的心跳。

  她埋入桶子中,他知道,水應該滿蓋住她的肩頭;嘩啦啦的聲音,像是有水滿出。

  他早上也許不該為她揉按背部的。

  她的曲線,她的觸感,在這曖昧的水聲之中重現。

  龍閻繃緊了身軀。「呼。」他深深吐了一口氣。

  「呼。」粱歡歡在水桶中,深深吐了一口氣。

  這一桶熱水,逐漸讓她放鬆。

  這感覺很像今早,他為她按揉背部的感覺。初時,她的肌膚敏感而紅熱;適應了溫度之後,就會眷戀難舍。

  梁歡歡的臉上泛開紅潮,輕輕地閉上眼。

  入了熱水,和沒進他的胸懷的感覺太過相似,讓她一時陷入錯覺之中。恍惚間,他指腹的溫存,還殘在她身上。

  他從不說明的溫柔,他隱藏的體貼,逐漸暖入了她的胸臆。

  水微微涼了,她竟沒有注意到。

  門外晚風吹來,微冷,龍閻一樣沒有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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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22 00:21:10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一個月後,龍閻房間內。

  「脫。」梁歡歡雙手插腰,逼?龍閻脫下衣服。

  「不脫。」龍閻可是大丈夫,哪里能說脫就脫。他在長椅上,轉了個身,倒了一杯茶喝。

  「你不脫,我怎麼洗啦。」梁歡歡正對?他坐下,嘟嘴抱怨。

  「那就不要洗了啊。你已經洗了很多件,不差這一件吧。」龍閻看了她一眼。

  「不行,就差這一件了。」梁歡歡認真地說。「這件洗了,你的衣服,我才能洗齊了。」

  「這很重要嗎?」龍閻皺眉,她的有些堅持,對他而言,實在難解。

  「很重要。」梁歡歡一雙黑眸,睇盼?他,細聲碎吐。「我被抓來,都已經一個月了,我看我爹娘,就快派人來接我了,我想在這之前,能親手洗過你所有的衣服。」

  她竟然把為他洗過所有的衣服,視為這樣重要的事情。

  龍閻深幽的眼眸,輕輕地柔了,淡淡地酸了。

  一個月過了,他們分開的日子,近了。

  龍閻忽地勾了抹笑。「你既然有這樣的心願,我只好犧牲點,成全你了。」他手一伸,當?她的面,寬解上衣。

  他厚實的胸膛,裸現在她的面前。

  梁歡歡在寨子走動,不是沒看過男人精赤的上身,可是她沒料到他就這樣脫了。她的眼睛,不該地看到他的所有。

  她愣了一會兒,才想到要叫出。「啊!」

  一張俏然的玉顏,燒成火紅,她手腳慌亂地想逃開,偏偏她和他同坐在長凳上,她的腳被他的腳一絆,她不但沒能起身,整個身子,還失重地後仰。「啊!」她又轉了聲驚呼。

  他實時摟住她的腰,一上一下,與她同時傾在長凳上,眉眼相對。

  他突然不說話了,只靜靜地看她,暖熱的呼吸輕吹過紼燙的秀顏。

  她叫他看得暈眩,本來就怦跳的方寸,更加狂急,陷入無法思索的混亂中。

  她不是不曾觸過他的胸懷,但是那裏總讓她安心倚賴,而不是像現在。她困難地咽了口口水,身體莫名繃熱,像是有團火竄奔,灼滾她每一寸的肌膚。

  他靠她,竟是越來越近。

  迷亂中,發燙的櫻唇微啟,她需要空氣哪,還想要……她不知道。

  媚紅檀口,軟吐馨香,像是蜜甜的呼喚,正向他索求更多的……他暱近她,與她幾無空隙。

  「叩!叩!叩!」一陣敲門聲,驚擾了釀蓄的春意。

  他嘆了一聲,傾低在她的耳畔。「以後不要隨便讓男人脫掉他身上的衣服。」他對她……該生的情,該動的心,還有該死的欲……一樣不少。

  龍閻斂攝心神,坐了起來。「等等。」他對外喊?,手一伸,拉?她起身。

  碰到她的手時,他微揚了一抹笑--他們倆都溽了些些的汗哪。

  龍閻把衣服脫了,遞在她眼前。「你要的。」

  「可惡。」她目光無措地別開。「你要脫衣服之前,不能先說一聲嗎?」

  他好笑地看?她又羞又惱的樣子。「你叫我脫之前,就應該想到我這樣子。」她的模樣,可愛得教他生了歹念。

  不管了,他決定要再逗弄她了。他霸在她面前,讓她無處起身,讓她非看?他不可。

  粱歡歡咬?唇,斜睇他一眼。她不知道怎麼了,目光竟不自覺地移到他偉岸的胸前,她趕緊躲開,把她所有莫名的反應,都歸罪在他身上。「我現在才知道,你這人不姓龍,你姓狼,色狼。」

  他一笑。「那你為什麼要叫色狼脫衣服?」

  「你有病啊,你不脫,我怎麼洗。」她臉上的紅熱,一直褪不下來,只能快速地從他手中抓走衣服,急急起身。她向左傾,他也向左傾,左右擺了數次,他都緊緊貼隨。「走開啦!」她怒道。

  「你這可是對主子說話的態度?」他笑笑地壓制她。

  她讓他逼得急了,猛地往他肩頭上一咬。

  「喔。」他微痛,身子後撤。

  梁歡歡見機,迅速跨腳繞開,還把衣服忿忿地扔在他身上。「你是主子,我是狗子;你做人,我當狗,我咬你總成了吧。」

  「叩!叩!叩!」門外的聲音再度響起。「龍爺。」那是劉鴻飛的聲音。

  「來了。」梁歡歡倉皇地應道,快步地打開門。

  「梁姑娘。」劉鴻飛看她滿臉通紅,上下打量?她。

  梁歡歡讓他看得不自在,只想快些離開,她步一跨,就聽到龍閻的聲音。

  「喂。」龍閻叫住她,才眨眼之間,他已經縱掠到她身邊。「這不是你要的嗎?」他光?上身,把衣服交給了她。

  梁歡歡只有一個想法--死了,別人一定以為他和她怎麼了。

  「師兄,我不會破壞了你的好事了吧。」一道軟軟的聲音響起。

  梁歡歡循聲,移了目光,這才發現原來有個姑娘跟在劉鴻飛之後。她剛剛心神不定,才會沒注意到。

  龍閻一怔。「雲霓?!」

  雲霓?!梁歡歡盯?這名叫雲霓的女子。她一身紫色薄紗,姿容冷艷,可顰笑之間又見風情萬端。

  這樣紅顏絕色,就是萬中挑選,也見不到一個哪。

  梁歡歡不自覺嘟了嘴。她不喜歡龍閻親密地叫雲霓的名字,也不喜歡雲霓瞅?龍閻的模樣。

  「師兄。」雲霓含笑看?龍閻,縴指挑上他的肩頭。「真好看的齒痕呢。」她的指尖肆無忌憚地摩挲?。

  「別鬧了。」龍閻輕輕格開她的手。「你怎麼會來?」

  「還不是為了你?」雲霓輕睇他一眼,媚綻笑顏。「我遇到大師兄,他告訴我你可能在這裏,我就尋了上來,沒想到你真在這裏。」

  「是這樣。」龍閻了然一笑。

  「我千里來尋,師兄不請我進去裏面坐嗎?」雲霓笑凝?他。

  「是啊。」劉鴻飛在旁答腔。「我也有事要和龍閻商量,不如我們一道進去。」

  「請。」龍閻比了個手勢,側過身時,他頂到怔立在旁的梁歡歡。

  他問道:「你不是要走了嗎?」有意支開她。

  「我……我……我還有一桶衣服放在裏面哪。」梁歡歡雖是和龍閻說話,可目光卻是鎖?雲霓。這個雲霓從頭到尾,都沒正眼瞧她梁歡歡一眼呢。

  她梁歡歡就這麼不值得她放在眼中嗎?

  龍閻在她旁邊說?:「那你進去拿吧。拿好,就去洗衣服了。」

  聽他這樣說,梁歡歡橫過目光瞪?他。

  可惡!她剛剛那一口,應該咬得更深一點才是。留個痕算什麼,最好把他咬得血肉模糊才是。

  觸到她兇狠的目光,龍閻隱了笑。「去拿啊。」不知死活地再度催她。

  「我知道。」梁歡歡怒火一上,大聲吼道:「讓開啦!」故意踩了他一腳,拂袖甩身進去。

  雲霓饒富興味地看?梁歡歡的身影,巧笑吟吟。「師兄,不錯嘛,也有姑娘敢凶你。」

  龍閻展了抹笑。「沒事,犯小人,流年不利。」

  雲霓轉了頭。她注意到,他的目中「有人」了,笑容也變溫柔了。

  *-*-*「搓死你,搓死你!」梁歡歡蹲在溪邊,用力地搓洗?龍閻的衣服,搓?,搓?,索性把衣服拿起猛力地往旁邊一甩。

  「哼。」她站了起來,一腳就要往衣服的前胸踩去。

  算了,她是在氣他什麼呢。梁歡歡收了腳,蹲下來,把他的衣服撿起。

  「那個叫雲霓的,是他的師妹,他們許久不見,他招呼她,也沒什麼不對吧。」

  她開始喃喃自語。

  「可是,他這樣就冷落我,也太沒感情了吧?」

  「她是他師妹,可是你是他什麼人?」

  是啊,她是他什麼人,她說不出來,講不明白哪。

  梁歡歡埋頭,重新為他搓洗衣服。她一件一件地洗,眼前競有些些的模糊,她眨眨眼,正好看到他衣服上的線勾脫。

  回頭,再幫他補起來。梁歡歡想,反正,她能替他做的事情,也不多了。

  她替他洗衣,不是為了伺候他,不是為了報答他。

  就是喜歡哪!

  喜歡在為他洗衣服中,偷偷地享受到更貼近他的感覺:喜歡看他穿上時,會放開的笑容:喜歡在他身上,留下點關於她的事情。

  梁歡歡的眼睛,又犯酸紅--她喜歡他哪!

  溼溼涼涼的感覺布滿他的臉上,雨聲啪啦啪啦地響起,她身上微微發疼,才驀然驚醒。「下雨了。」

  她趕緊收了龍閻的衣服放在桶子裏,快步奔走。

  雨下得又大又急,她一身都溼透了,衣裳吸足了水,她覺得她根本無法跑開。泥濘的小徑溼滑,她一個沒留神,狼狽地跌下。

  轟隆隆響了一聲雷,她嚇了一跳,放聲叫出。「啊!」

  雨打溼她的視線,一眼看去,到處都是水茫茫,陰森森,她突然有種被大雨困住的感覺。

  「歡歡--」一聲緊張的叫喚,穿過厚重的雨聲。

  認出是龍閻的聲音,她趕緊提高音量。「我在這裏!我在這裏!」放下桶子,揮動兩手。

  「我來了。」龍閻以聲音安撫她。

  她奮力爬了起來,看到他走近的身影。

  龍閻打了把傘走來,見她一身溼透,一笑,扔下了傘。反正這傘,現在已經沒有用處了。

  他拍拍她。「沒事,就是打雷下雨而已。」她實在太膽小了。

  他一碰到她,她便傾身撲環上他。「嗚!嗚!嗚!」她不知道怎麼了,可是她看到他,就好想、好想哭哪。

  龍閻稍怔,而後輕哂,柔聲說道:「不用怕的。」

  唉,她這樣膽小,就是離了這寨子,他也難放心啊。

  *-*-*龍閻帶?梁歡歡回去,替她燒了熱水。讓她洗了澡,換了身幹淨的衣服,還讓她在他床上躺?。

  等他煮好了熱薑湯,親自端了碗給她。「喝吧。」他進門之後叫她。

  「嗯……」她虛軟地應了他一聲,半起身,手突然一軟,癱了下來。

  「怎麼了?」他急急放下碗,縱身移到床邊。

  玉容慘白,她灰色的唇顫抖。他摸上她的手,冰冷得嚇人。「我拿薑湯給你去去寒氣。」

  「不要。」她攀住他,昏沉沉地枕在他的肩上。「你的身上比較暖。」她喃喃地說,有幾分像是囈語。

  「聽話。」他哄道,一手提拉棉被,蓋在她身上。「喝點薑湯,你就沒事了。」

  「不要。」她緊抓?他,安心地閉上眼睛。

  他的體溫,他的氣息,不只能暖了她,也能定了她的神思哪。

  「你不聽話,我要生氣了。」他微揪眉,擔心明顯多過怏怒。

  她沒有看到他的表情,不過還是從他的肩頭,賴滑到他的腿上。「你生氣吧。」她不怕他生氣,一點都不怕。

  他吐了一口氣,有些氣她這樣吃定他,更惱的是,他就真的這樣讓她吃定。

  沒有辦法,他確實是丟不下她。

  凝看?他,他靜靜地把她的手,包覆在他溫熱的掌心裏。

  她的手粗了--洗了他不少的衣服啊。

  褐色的眼珠,不自覺放得深柔。

  她的身軀微動了下,輕輕扯了下手,軟軟地吐。「叫我歡歡。」他今天這樣叫她時,她真的覺得好開心哪……「你啊……」她的要求,有時實在是很孩子氣。

  「叫歡歡。」她堅持,即便頭越來越沉,神思越來越遠。

  「歡歡。」他低聲叫?,嘴角慢慢揚起。

  他轉念一想,她的要求有些怪,可是也很容易滿足。

  龍閻反復念?,像是低吟催眠曲調,直到她的呼吸逐漸勻實,他才歇下。

  他抱起她,蓋好棉被,用他的身軀暖和她。

  緊緊抱牢一個人,原來是這樣的感覺,龍閻神思散走。

  在他而言,這個擁抱暖的是誰,其實難說啊。

  姜湯不再冒煙,悄悄地涼了。

  「叩叩。」敲門聲輕響。

  「來了。」龍閻低聲應答,放下她已經窩暖的身軀。

  他開了門,是雲霓在外頭。

  「我來看看有沒有什麼要我幫忙的。」雲霓笑問。

  「沒有。」他壓低音量。

  「師兄。」雲霓看?他。「有點事情問你,方便嗎?」

  龍閻忖了下,步出門口,把門關上。「什麼事?」

  「你真的要幫劉鴻飛去劫『黑鷹堡』的貨?這是黑吃黑的事情,你吃得下來嗎?」雲霓單刀直入地問。

  今天她有聽到劉鴻飛和龍閻商議這件事。關於江湖上的事情,雲霓是龍閻的夥伴,他幾乎不會瞞她。

  「『黑鷹堡』的人,不好惹。」她有些擔心。

  「這就是為什麼劉鴻飛需要我。」龍閻傲然一笑。

  「雖然說大師兄曾經救過你,可是你還他的,已經夠多了。」雲霓語氣冷蔑。

  「他認識的,沒什麼好東西。這『劉家寨』不過是一堆豬,和一隻狼,你不用為了他而蹚這趟渾水。」

  「你不用替我多擔心,其實我也還在考慮中。」龍閻搭上雲霓的肩膀。

  聽他這話,雲霓望?他,幽噙了抹笑。「你以前做事很明快,從來不需要考慮。」他真的不一樣了。

  龍閻微扯了一個笑,並不答話。

  「什麼是你考慮的原因?」她看來軟媚,可是問起話來的狠准,就是龍閻也無力招架。

  龍閻靜了晌,放下了手。「你一向都很聰明。」

  雲霓拈了朵笑。「我也知道我很聰明,只是有時我挺不喜歡。」

  聰明能怎樣?聰明能叫她看出,他們兩個並不適合。聰明能叫她預見多情多傷,所以及早避開陷溺於情愛之中,避開可能的傷害。聰明能叫她不輕易吐露愛意,以維持她的自尊自傲。

  聰明能如何?不能如何,至多是與他保持了一個最好的距離,然後睜睜地看彼此錯過。

  空氣一時冷了,雲霓反拍龍閻的肩膀。「你進去吧。」她釋出笑顏。

  龍閻看了雲霓一眼,應了一聲。「嗯哼。」背轉過身子。

  人與人,特別是男女之間,有些情感是微妙而幽隱的。雖然隱隱期盼,但是還是沒人鼓起勇氣追求,雖然知道可能錯過什麼,但還是讓它這樣流逝。

  緣分,有的時候,就是少了這麼一點。

  +-+-+正午,龍閻倦累至極在椅子上,打了半晌的盹,聽到窸窣的腳步聲,他撐開眼皮,眨了兩下眼,定了焦。

  梁歡歡不知何時起身,背對?他,坐在椅子上,不知在做什麼。「你在做什麼?」他出聲問道。

  「喔。」梁歡歡回頭,手裏正拉長了針線。「我剛剛收了你的衣服,正要幫你縫呢。」她放開一臉的笑,俏臉微有蒼白,可是笑容已經恢復昔日的暖甜。

  「放下針。」龍閻簡短下了命令。

  「不要。」梁歡歡再度挑戰他,眼瞧龍閻正蓄積怒意,她轉軟了口氣。「為什麼要?」

  龍閻斂壓下不悅,低覷了她一眼。「因為你笨手笨腳,會毀了我的衣服,也會紮了你的手。」

  他竟然這樣說,梁歡歡咬牙斜瞪?他。

  一個月了。他們兩個相處已經一個月了。

  她應該知道兩件事情。第一件事情,他不懂得感恩,所以雖然她抱病為他縫衣,她不能奢望他說謝謝。

  第二件事情,他不大說好聽話,可是,他說的都是實話。

  自省之後,梁歡歡的氣勢弱了幾分。「你對我要有點信心啊。」她的語調聽起來就不是很有說服力。

  龍閻的答案只有兩個字。「沒有。」這一個月下來,他只能說她,進步很大,不能說她做得很好。更何況此刻的她,大病初愈,頭昏眼花,能做什麼好事,只會讓他更擔心而已。

  聽他這樣說,梁歡歡灰喪?臉。原來她的努力,他並不肯定。

  見她頹然不語,龍閻倒是慌了分寸。他說的話,難道傷了她嗎?

  氣氛整個往下拉沉,龍閻只好故作輕松。「不會縫衣服,就不要縫了嘛,這又不是什麼大事。」

  梁歡歡霍然對上他。「這對我來說是大事啊。」

  這是她深膩的情,將他每一件小事,都仔仔細細地收在心裏,當作大事看待。

  他為她做的每件事情,她都是感動盈懷的。他怎麼為她分擔事情,他怎麼陪她一道,他怎麼窩暖她冰冷的身軀,她都記?。她也想為他做些什麼,哪怕只是他認為微不足道的小事都好。

  她深瞅的眸光,堅定的語氣,讓他怦然一動--那是她的情嗎?

  龍閻收了視線,低了聲音。「你自己小心點,不要紮到手。」

  梁歡歡放開笑容。「我知道。」她回頭,重新埋首針線,為他細細牢縫。

  龍閻走到旁邊,他看得很清楚,她的針線下得不美,可是很緊實。

  梁歡歡專注在縫補中,繃緊了身軀,頭猛地犯重,教她視線一渙,手一失准,紮了一下。「啊。」她輕呼一聲,連忙把手指放進嘴中含吮。

  他緊張道:「你看。」

  他的話,聽在她的耳裏,是關心夾?輕責。

  梁歡歡委屈地瞅他,手還含在口中,喃喃地說:「我就是什麼都不會,就是笨手笨腳嘛。」

  看她說得傷心,龍閻趕緊說道:「其實你也沒這麼差啦,就一個官家千金來說,你做得很不錯了。」她所做的一切,他都看?。這話他放在心裏許久,只是這時見她難過才脫口說出。

  「真的?!」她盛綻滿足的笑靨。他的一句稱贊,教她突然輕飄飄地,像是要飛起一樣。

  龍閻失笑。「這樣就開心了。」他實在是拿她沒轍了。「好了。」他從她手中收走衣服。「剩下的我自己縫,你再去休息一下。」

  「不要。」梁歡歡抓回衣服。「你這麼說,表示還是不相信我嘛。」

  「不是這樣的。」龍閻微皺起眉。「那等你病好了再縫。」

  「我已經沒事了。」梁歡歡堅持。

  「沒事的話,你會頭重眼花?」她的一舉一動,他其實都是觀察入微的。「去休息了。」他也很堅持。

  「不要。」她可是堅強又有毅力的人,半途而廢,對她來說是侮辱。

  可惡,她的不輕易屈從,對他來說就是挑戰。

  龍閻拱了眉,她又來了。她總是學不會聽他的話,讓相同的戲碼一再重復。

  他不再和她說,直接一把揪提起她。

  「不要啦!」梁歡歡被他高高舉起,滑稽地揮動手腳,衣服被她一甩,拋到了床上。

  門只是虛掩,忽然嘎地打開。「怎麼了?」雲霓從外面來,正撞見這幕。

  見她進來,梁歡歡嘟了嘴。「放我下來啦。」她嚷道。

  龍閻放她下來,雲霓巧笑吟吟地走近他。「呦,師兄你生氣了啊,我以前倒是沒見過你這樣生氣呢。」

  這話什麼意思?梁歡歡搔頭。

  龍閻看了梁歡歡一眼。「那是因為沒有人會笨到惹我生氣。」

  梁歡歡沖?他,扮了個鬼臉,還擰吐舌頭。「你修養不好,怎麼能怪到我頭上。」在雲霓面前,她特別容易劍拔弩張。

  雲霓嫣然一笑。「梁姑娘好大的膽子,怕是師兄給寵出來的。」

  她的話裏,有幾分笑他自找苦吃的味道,龍閻聽出之後,轉了話題。「我們不說她了,你怎麼會過來呢?」

  什麼叫作「不要說她」?!梁歡歡翻眼瞪上他的脖子,心頭想?,若是她的膽子很大,那有多好,她現在就狠狠地掐住他的脖子了。不,她要再有力一點更好,擰上去,一定很過癮的。

  雲霓注意到她有趣的表情,對?她噗哧笑出。

  龍閻順?雲霓的目光,轉對上粱歡歡,看地張牙舞爪,眉-皺,朝她頭上輕敲。「你在做什麼啊?」

  梁歡歡縮低身,斂深眉。「想想不行啊?」她碎聲嘀咕。

  雲霓是個靈透的人,看他們兩個一來一回,她就更清楚他們兩個啊……她出聲打斷他們兩個。「師兄,我是來跟你道別的。」

  「你要走了?!」龍閻和梁歡歡一起轉頭,同聲問道。

  「是啊。」雲霓媚笑。「我既然知道你安好,就沒什麼好牽掛的。況且,這地方,烏煙瘴氣得很,我哪里待得下。」

  龍閻喟嘆一聲。「你總是這樣如風似霧,來去無蹤。」

  「別捨不得我了。」她俏然嬌笑,驀地攀環上他的頸子,在他耳邊說道:「我確定原因了。確定什麼是你考量的原因,什麼是讓你留下來的原因了。」

  「……」龍閻無語,他這師妹實在是太厲害了。

  那個脖子--梁歡歡握緊拳頭,她早晚要找一天擰斷的。

  雲霓似乎是感受到梁歡歡灼人的目光,手一松,放出銀鈴似的笑聲。「我走了,師兄保重哪。」

  縴手一探,她拉住龍閻的手緊緊握?,當做是最後一次握他的手。

  覺察她手裏的力道,龍閻喚?她。「雲霓……」

  雲霓截堵了他的話。「我會保重的。」她瀟灑一笑,放開他的手,頭也不回,誰也不看,轉身就走。

  龍閻望?她離去的背影,並不說話。

  「喂。」粱歡歡叫他。「你師妹和你說了什麼啊?」

  龍閻很難與她明說,看了看她,只得道:「你管這麼多,做什麼?」

  梁歡歡嘟嘴。看雲霓對他親暱成那樣,她心裏嫉妒,想知道嘛。「我看看跟我有沒有關系嘛。」她信口胡謅。

  「嗯。」龍閻悶哼一聲,對上她那雙什麼話也藏不住的眼眸,他突地一笑。「是和你有關。」

  他確實是為了她而留在「劉家寨」的啊。他對她啊……看?他的笑,梁歡歡巴?問:「那是什麼,你說啊。」他只是一徑地笑,什麼也不說,她急?拉扯?他,甩拉?他的袖子。「說啦,說啦。」

  他清清喉嚨。「五步。」他很得意,十分得意,因為他恐怕也同樣是這世上吃她最死的人。

  梁歡歡吸了一口氣,哼地放下手,她斜眼看他,他的笑容實在是太囂張了吧。她恨聲說道:「我們不是已經睡過了嗎?為什麼還要守?這五步的距離。」

  他的笑容僵住,愣眨了眼,好半天才能說話。「你知不知道什麼叫『睡過』?」他敲?她的頭,緊張地說:「我們那不算。」她這麼搞不清楚情形,真讓人冒冷汗啊。

  她這次眼一翻,實時抓住他的手。「不管啦,至少我們都已經在同張床上待過了嘛,再離這五步,也沒意思吧。三步吧,以後改成三步吧。」她討價還價,想的是和他能再近一些哪。

  看她期盼的表情,龍閻縱聲朗笑。

  她真的是個小姑娘啊。她不曉得,其實不管是五步,還是三步,都不重要的,他已經把她放在他心裏,最近的那個位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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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駿馬狂奔。「劉家寨」的嘍?自京城奔趕回來,帶回梁歡歡之父--梁峻入獄的消息。劉鴻飛一接消息,隨即找來龍閻和梁歡歡在大廳聚?。

  梁歡歡一入內,便機靈地發覺氣氛緊繃,不大對勁,她本能地靠在龍閻身邊。

  「寨主有什麼話,就請說吧。」龍閻顯然也覺察有異。

  劉鴻飛一笑,眼睛盯?梁歡歡。「我派去的人傳來消息,說梁姑娘她爹娘被關入大牢之中。」

  梁歡歡一怔,而後掀眉。「你胡說!」

  她自龍閻身後橫出。「你們一定搞錯了,我爹可是當朝『光祿大夫』怎麼可能被關入大牢?」

  「沒錯。」劉鴻飛篤定地說。「我派去的人已經查過了,『西狄國』一直都有意要與我『東堂國』通婚,前一陣子,皇上已經下旨,凡是三品以上大員,家中有閨女者,皆列入考量,代替公主出嫁。本來朝廷是要派左相之女下嫁,誰知他女兒臨時患了一場病,就這麼死了。朝廷下令,要你去嫁,你爹遲遲拿不出你,又有人傳你爹早就聽聞消息,將你藏匿在親戚家中,朝廷大怒,說你爹陰謀抗旨,將他關入大牢之中。」

  「怎麼會?」梁歡歡喃喃念?,黛眉一揚,霍地奔出。「我要去救我爹。」

  她才跨步,「劉家寨」的大漢隨即阻擋她的去路。

  「你先看看你自己的處境吧。」劉鴻飛露出陰森的一笑。「不要跟在龍爺身邊一久,就忘了你自己的身份。你可是讓我們擄來的人,如今你爹娘既然被關起來,我只好把你留作其他用途了。』

  「什麼樣的用途呢?」開口問的,並非梁歡歡而是龍閻。

  龍閻冷眼對上劉鴻飛,劉鴻飛什麼話也不說,只是嘿的笑起。

  見他的笑容,龍閻心中已然有想法。

  劉鴻飛是想乘機拿梁歡歡來威脅他,要他去劫「黑鷹堡」日前盜來的寶物。

  龍閻不言無笑,徑自拉起梁歡歡離去。

  他一有動作,「劉家寨」的人便一擁而上。

  「龍爺。」劉鴻飛在他後面說道。「我知道您本事高強,向來做事都是您說了算。不過,除非『劉家寨』的人都死絕了,否則不能平白讓您帶走這丫頭。」

  龍閻嗤地冷笑。「以我的本事,就是要『劉家寨』的人死絕,也不成問題吧。」

  劉鴻飛面上稍微僵了下,不過隨即恢復鎮定。「就我從龍泉龍大爺那裏聽來的龍爺,不像是這樣不顧江湖道義的人。」

  龍閻聽他提到龍泉,哼的一聲,說道:「她的贖金,我來替她付。」他是接受了劉鴻飛的威脅了。

  劉二還不明白龍閻的意思,刀一提,問道:「這贖金龍爺怎麼付?」

  「這是我和劉寨主的問題,輪不到你插嘴吧。」龍閻看都沒看他,劍自出手,氣勢凜冽。

  劉鴻飛見他拔劍,連忙說道:「誰讓你們對龍爺無禮,讓開!」

  龍閻收劍,帶?梁歡歡離開。

  *-*-*梁歡歡見龍閻收?輕便的包袱,問道:「你要拿什麼贖我?」

  「這你不用管。」龍閻拿出劍,細細擦拭。

  「你是不是要去做危險的事?」梁歡歡擔心地問。

  龍閻看了她一眼,一笑。「有什麼事情會比把放你在我身邊危險?」

  「別鬧了。」梁歡歡蹙眉,滿是擔憂。「我和你說真的。」

  「你知不知道,你這樣羅羅嗉嗉的,很不討人喜歡。」龍閻把劍收回劍鞘中。

  「你知不知道,你這樣什麼都不說,很讓人煩惱。」梁歡歡按住他的手。「這是我第二次看你拔劍了,一定是什麼難處理的事情教你煩心,你才會頻頻出劍。」

  龍閻凝看?她,他每次見她都是嘻笑胡鬧的樣子,才會讓他忽略了她的聰慧。

  龍閻釋出安撫她的笑容。「你煩你爹娘的事,煩你自己的事情就好了,不用為我操心。」

  「我怎麼可能不替你操心?」梁歡歡深深瞅?他。「在我心裏,你跟我爹娘一樣重要。」

  她的話和她向來的笑容一樣,讓人覺得窩心。

  龍閻搭住她的肩膀。「你放心,我這一生不知道經過多少風雨,只是替你籌筆贖金沒什麼難的。」他覷看了她一眼,一轉笑顏。「況且你想,你能值多少呢?」

  「龍閻!」她飛挑了眉,直呼他的名字。

  他這人,就是嘴壞,每每教她蓄了的柔情蜜意,都在一霎時消散。她插腰說道:「現在我要代替公主出嫁,可是身系兩國和平,你說我值多少?」

  「一定是你爹得罪人,才會輪到你代替公主出嫁,我看也不值什麼錢。」龍閻掃看她一眼。

  梁歡歡一口氣沖上來,抬了下頰說道:「不說你還不曉得,去年皇太后大壽時,我還去祝過壽,皇太后可是親口誇我討人喜歡呢。」

  「我還以為你有什麼話要說。」龍閻一笑。「原來不過就是見過皇家的人,這有什麼了不得。」他也見過的。

  「這當然……」梁歡歡本來還要反駁,沒說幾個字,氣勢卻頹喪了下來。

  「當然怎樣?」龍閻察覺她神色異變。

  梁歡歡嘴一扁。「當然……當然不值得沾沾自喜了。」她癱坐下來。「唉,也許我們家還是因為這樣招了禍,被人指派要代替公主遠嫁。就是你順利把我救離這裏,我也還……還得囚在另個籠子中。」

  龍閻在她旁邊坐下。「我有辦法讓你不要嫁出去。」他語出驚人,可他自信滿滿。

  她霍地轉向他。「你有辦法?!難道你要我逃婚嗎?可是這樣的話,我爹娘怎麼辦?」

  龍閻笑起。「逃婚?!這算什麼辦法,我這麼聰明的人,會提這樣拙劣的方法嗎?」

  「你是說我不聰明瞭?」梁歡歡斜眼瞪他。

  「還不錯嘛,至少你聽懂我這句話的意思。」龍閻接了一句,一點都不讓人覺得受到安慰的話。

  梁歡歡磨牙,為等會兒咬他作準備。

  覷見她的模樣,龍閻逸笑,輕敲了她的頭。「像你這樣脾氣又不好,腦筋又不好的姑娘,真嫁出去的話,我們兩國恐怕更無和平可言。」

  「我腦筋不好,還不是讓你敲笨的。」梁歡歡做出小小抗議後,堆了個諂媚的笑。「你這麼聰明的話,把你的方法說來聽聽吧。」

  最初聽聞她爹娘的消息,她本來是慌亂無措的,可他不斷逗她,教她的心情不自覺地放鬆。

  他最好了,總讓她安心,讓她倚靠哪。

  她完全無法想像,若是沒有遇到他,她現在會怎麼樣了。

  龍閻牽了一抹笑。「我們之間的聰明愚笨,可是雲泥之別,就是我說了,你也不懂的,我還是把力氣省下來吧。」

  可惡。「你、等、?。」梁歡歡瞇起眼,一個字、一個字地吐?。

  「等?什麼?」龍閻問。

  梁歡歡勾動手指。「你過來,過來我就告訴你。」她的牙齒露出了森白的光。

  龍閻見她不懷好意,一笑。「那不用了。」他站了起來。

  「啊。」梁歡歡愣了下,緊隨?他起來,一把拉住他的袖子。「你怎麼可以不聽?」這和她想的不一樣哪,她原是想趁他湊過來時,朝他肩上一咬的,誰知道他竟沒照她想的走。

  她遺憾地磨牙--啊,無用武之地了。

  「又傻愣愣了。」龍閻輕敲?她的腦袋。「你啊,放機靈點。我不在的這幾天,自己當心些,別讓人隨便闖了進來。我看這樣好了--要不,我先殺一個人,把他的頭掛在你門口,這樣就沒人敢進來了。嗯,選誰呢?對了,劉二和劉四好象都跟你有些過節,你要選誰呢?」

  「劉四好了。」梁歡歡有模有樣地順?他的話說道。

  「嗯。」龍閻目光移向她,兩人目光一觸,相視而笑。

  含笑的眉目中,是兩人相通的靈犀。

  梁歡歡烏亮的眼眸,放的全是他。她輕扯他的袖子。「你一定要很小心,什麼事情都不能發生。」

  「我知道。」龍閻承諾。她的關心,其實是讓他心頭窩暖的,只是,他不明說,只把她牢牢記?。

  「若你……若你真能救了我爹娘……」梁歡歡的聲音越來越細,俏臉也莫名泛了紅潮。

  她的模樣,讓他又忍不住逗弄。「若我救了你的爹娘,你就大恩大德,感激不盡,然後……」

  「嗯……然後……然後……」梁歡歡臉上紅得厲害,心又跳得急亂,偏偏龍閻只是若無其事地在旁邊嗯哼個兩聲。

  可惡,她可是姑娘家,話已經說得這樣明白,他還要她怎樣呢。難道,還要她求他娶她不成嗎?

  她又羞又惱,啐道:「然後這下一句,你知道的嘛!」

  「我不知道。」龍閻的聲音滿是笑意。

  梁歡歡翻瞪他一眼。「你不是說你很聰明?」

  「可是我也說過你很笨啊。」龍閻竟然回她一句。「我要知道你的想法,不就跟你一樣笨了。」

  「哎呀,你真是氣死人了。」梁歡歡氣得跺腳,這才想起龍閻就在她身邊。要往他腳上一踩時,他卻剛好移開。

  「你慢慢氣吧。」龍閻笑丟了這句話,拾了劍,拿了包袱,步-跨,人便朝外走。

  「等等--」梁歡歡快步追了出去,一把抓住他的衣袖。「我等你回來,如果你不嫌棄,我就嫁你。」

  不再矜持,她的話,簡單明瞭,勇敢率直。

  話說完,她的心跳依舊怦亂,紅潮依舊泛濫,可她心裏舒坦多了,星眸燦燦,抿出一彎月似的笑。

  龍閻一怔,他早知道她的心意,只沒想到,她竟這樣就說出。

  「如果我嫌棄呢?」他說道,半真半假。

  一句話,一如沉厚的烏雲,鋪天蓋地而來,卷星掩月,星光月色一霎時死滅,梁歡歡一張俏臉,黯淡慘灰。

  龍閻見狀,目中逸出歉意與疼惜,將手移上她的肩。「你也知道我這人嘴壞,你當我開玩笑的就是了。」

  梁歡歡搖頭,深深吸了一口氣。「如果你嫌棄的話--」她抬頭,重新對上他,展了一抹笑。「那我會努力,努力做到你不嫌棄。」她是認真的。

  龍閻的目光,軟沉下來。「說你傻愣愣,還真沒錯。」她真是傻得教他心疼憐惜啊。

  抑下把她擁入懷中的沖動,龍閻摸摸她的頭,微勾一抹笑。「你向來養尊處優,怎麼能隨?我浪跡天涯,你不過是一時心慌,一時感激,才這麼說的。你是官家千金,我是江湖浪子,相逢之後,註定相離,日後才不會相怨。有一日,你爹娘會幫你安排一門親事,而你會欣然接受,嫁為人婦,偶爾,說不定會想起我就是了。」

  「不是的。」梁歡歡甩搖?頭。「我承認我現在心慌,我也承認我對你也充滿感激,可是我不是因為心慌才說,因為感激才說,我是喜歡,喜歡你哪。之前,我是有些擔憂,只想爹娘接走我之後,我們便要分離,可是你要是救了他們,我想他們就不會反對我們倆了,所以,我才這麼跟你說的。」

  她不說,他就不知道,她將情放得這樣深切了。他柔聲道:「問題不是他們倆,而是我們倆,我會讓你吃苦的。」

  「我不怕吃苦的。況且,我寧願跟?你吃苦,也不願意糊裏胡塗地嫁給別人。別說是什麼『西狄國』的皇子,就是當朝天子,我都不要。我才不像你說的,什麼偶爾會想起你,我……」梁歡歡瞅望?他。「我這一輩子,都不可能會忘了你。」

  原來真有一種情意,可以將百煉鋼化為繞指柔,他終於明白了。

  向來他們兩個對話之中,他老練,她椎嫩,他主導,她被動,他將她氣得牙癢癢,他將她揪得心酸酸。

  如今他無話回她,因她的情意真切深膩。

  他自以為英雄無敞,卻脫不過她的情字一關。

  「你啊,你……」龍閻抱住了她。教她先說出喜歡,已經是委屈了她,如何能再推拒她。

  梁歡歡的笑容,盛放成春天,燦爛清甜。「叫歡歡哪。」她膩在他的懷中,軟語撒嬌。

  叫歡歡哪!她喜歡聽他這樣叫她,總讓她真的歡歡喜喜。

  *-*-*三天后,深夜。

  梁歡歡手托?腮,靠?桌上打盹。自從龍閻不在她身邊,她就沒有一夜能夠成眠,突然之間一陣窸窣的響聲,驚擾了她,她立刻醒來。

  梁歡歡一翻眼,整個人繃弓起來,彈跳而出,抄起木棍,緊張兮兮地移步到門口。

  門閂上下搖動,可見果然有人企圖撬開門。

  「來啊。」梁歡歡挑眉,小聲地說,高高地將木棍舉起。

  「小娘子。」外面的人突然出聲。

  梁歡歡猛地一大跳,她可以感覺到自己心臟差點蹦出喉嚨。

  「我知道你沒睡,給爺開門吧。」

  梁歡歡認出那是劉四的聲音。仇人相見哪!梁歡歡抿?唇,握緊木棍的手,微微顫抖。

  劉四的聲音不大,應該不是猜出她沒睡,只是想試探而已。梁歡歡冷靜地思索出這一點。這對她來說是好消息,要是劉四以為她睡?,卸下防備,她還有機會偷襲他的。

  喀喀的幾聲,門閂被撬開,劉四光溜溜的頭低竄了進來。

  梁歡歡使出吃奶的力氣,朝他頸上狠狠一敲。

  「嗯。」劉四悶哼一聲,掙紮了幾下,終於軟癱下來。

  見他倒下,梁歡歡松了一口氣,隨即嗤哼的一聲,露出幾分得意。只是,才一會兒工夫,她竟讓人提起。「啊!」她身子懸空,驚呼出聲。

  「呦,沒想到小娘子還有這招。」提起梁歡歡的人,乃是劉二。原來劉四和劉二兩人見龍閻三天未歸,起了色心歹念,打算一同姦污梁歡歡。

  粱歡歡看情勢不對,主動開口求饒。「二爺,求您放我下來吧。」

  「這可不成,你這小娘子詭計恁多,二爺我放了你下來,難保煮熟的鴨子不會飛掉。」劉二嘿嘿地笑。

  梁歡歡心中暗咒,口中卻仍然不敢得罪劉二,只得說道:「二爺,您這樣威武,我能飛到哪兒去呢?」為取信於劉二,她索性丟下手中的木棍。「二爺,我不是笨蛋,我也曉得若是到了您手裏,就只能由您處置了。我現在做什麼都是徒勞無功,反而惹惱您,這對我有什麼好處呢。這男男女女的事情……我在龍爺那裏學了不少……心頭明白得很,我願意盡心服侍您,只求您留我一條活命,讓我去見我的爹娘。」

  「沒想到你真放聰明瞭。」劉二踢開棍子。「好吧,丟你下來,二爺我也不怕你能搞怪。」

  他手一松,梁歡歡半摔了下來。

  才立穩,她旋即對?劉二堆上滿臉的笑容。「我會好好服侍二爺的。」她笑容一變,冷不防地抬腿飛踢,往劉二的下體,猛地一踢。

  「啊。」她正中目標,劉二疼得痛呼。

  她見機不可失,拔腿飛跑,一邊還扯開喉嚨,大聲喊叫。「啊!」意圖將寨子裏其他人吵醒。

  果然,隨?她的喊叫聲四放,寨子裏的燈火亮了起來。

  經過這一陣子的鍛煉,梁歡歡的腿力,比起以前可說是大不相同的,只是她畢竟跑不過劉二。

  劉二在後頭追?,猛地一跳起,從後頭抱住梁歡歡。

  「啊!」梁歡歡撲倒在地,眼前立了一個人,她只看到腳,沒有看到人。

  「這是怎麼回事?」那人說話,是劉鴻飛的聲音。

  梁歡歡刷地抬頭,一看,劉鴻飛臉上陰晴不定。劉二見劉鴻飛來松開了手,梁歡歡背上一空,趕緊連手帶腳翻起。「寨主,您這樣英明,我想不用明說,您一定能看出發生了什麼事情。」

  劉鴻飛看?梁歡歡狼狽的樣子,又轉眼覷向劉二,臉色益發難看。

  梁歡歡拍拍身上,說道:「寨主,我知道我只是階下囚,理當任人宰割的。不過龍爺已經開口要贖我了,我要是怎麼了,您可難跟龍爺交代吧。」

  「好個丫頭,倒曉得拿龍爺威脅我。」劉鴻飛不悅地皺眉。

  梁歡歡學得謹慎了,知道龍閻不在她身邊,她只能靠?劉鴻飛,不願得寸進尺得罪他,只是哂道:「不敢,我只是提醒寨主而已。」

  劉鴻飛側轉過頭,瞪對上劉二。「你猴急什麼?要是龍爺沒有回來,這丫頭逃得出你手掌心嗎?」

  劉二噤口,梁歡歡也是沉默不語。

  其實就是劉鴻飛不說這點,她心底也是雪亮。龍閻要是再不回來,她就別想安然過日。

  想到龍閻啊,她的心就一陣亂,一陣忐忑。

  他在她身邊時,她還沒那樣擔憂她爹娘,他一不在,她的心就慌慌的,沒有個踏實的地方可以安住。

  她好想他快些回到她身邊哪。不管什麼事情,有他在,她就不驚不懼了。

  達達的馬蹄,驚了她的神思。

  「龍爺回來了!」有人喊道。

  梁歡歡的眼睛倏地發亮,急切地尋找他的身影。一見到他騎馬奔來,她興奮地揮手,又喊又跳。「龍爺,我在這兒哪。」她喊得比誰都大聲,一霎時生龍活虎,與方纔的靜默大不相同。

  龍閻縱馬奔至,眾人不能走避,可全留在這裏,卻又尷尬。

  龍閻高坐在馬上,低看梁歡歡披頭散發,皺深了眉。他的表情明顯寫?,他要一個交代。

  「龍爺回來了啊。」劉鴻飛乾笑兩聲。

  「你回來就好。」梁歡歡巧笑吟吟地介面。「你可知道你面子有多大,你一晚回來,大夥兒就擔心得不能入睡,非陪?我在這裏等你回來不可呢!」

  她是和他借膽,膽大了,嘴也壞了。明裏,雖是不傷顏面,暗中,卻也乘機奚落了人一番。

  龍閻自是明白她話裏的意思,沉聲說道:「多慮了。」

  劉鴻飛吃了悶棍,只能扯扯嘴角陪笑。

  龍閻自背後解下一隻盒子,盒子一打開,一顆夜明珠熠熠生輝。劉鴻飛趕緊令人熄了火把,四下一暗,明珠瞬時大放異彩,光照如同白晝。

  梁歡歡直勾勾地瞧傻了眼,這顆夜明珠價值多少,她全然無法估算。原來劉鴻飛是想要龍閻為他奪劫此物,怪不得對他如此忍讓。

  龍閻一關上盒子,又是一片闃黑。

  「啊。」眾人不自覺地落下嘆息。這舉世無二的寶物,令人贊嘆不止。就是少看了這麼一眼,都讓人的心這麼一發疼啊。

  「這是贖金。」龍閻沒有任何遲疑地將盒子扔拋出去。

  劉鴻飛見他拋出盒子,嚇了一跳,眼睛猛地睜大,一箭步橫出,雙手抱住盒子,順勢蹲了下來。「呼!」他緊緊抱?盒子,身上竟已出了一身的汗。

  「老大。」其他人的心也差點停了,簇擁了過來,群蹲在劉鴻飛身邊。

  龍閻對他們視若無睹,叫了梁歡歡一聲。「上來。」

  他一伸手,梁歡歡隨即把手搭上。

  觸到龍閻的手時,梁歡歡斂了眉。龍閻的手上,不尋常的冰冷。

  她翻身上馬,坐在龍閻的前面。龍閻護?她,駕的一聲,策馬馳奔。

  兩人奔到寨子外頭,馬的步伐,慢慢緩了,梁歡歡隱約覺得不對,問道:「你……」

  「別說話。」龍閻附在她耳旁低問:「會騎馬嗎?」

  「會。」梁歡歡點頭,這才注意到他的氣息紊亂。

  龍閻咬牙,把韁繩交給了她。「抓好,奮力地騎,絕對絕對不要回頭。」他叮囑,手環上樑歡歡。

  梁歡歡不敢問他,不敢擾他,夾緊馬腹,一聲嬌叱。「駕!」駿馬驟馳,疾飛如箭。

  馬匹騰飛之時,梁歡歡清楚地察覺,龍閻倚在她身上的重量變得沉了。

  梁歡歡眉心深鎖,她對他向來倚之如天,由他為她遮風擋雨。一時之間,她才赫然發現,原來天是會塌垮的。

  她的天,崩了。

  兩人疾馳的身影,被黑夜吞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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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22 00:21:48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天初亮,梁歡歡離了「劉家寨」的勢力範圍,尋了一個山洞停下。「龍爺。」她焦急地喚?龍閻。

  「嗯。」龍閻虛軟地應了她一聲。

  聽到他的聲音,她突然之間,哇地哭出。她不是故意的,甚至也沒想到自己會哭,只是懸提多時的心,突然放下時,竟忍不住哭了。

  「怎麼了?」龍閻提振精神問她。

  「沒事。」梁歡歡揩掉眼淚,轉了笑容出來。「我還以為你怎麼了。」她吸了一口氣,覺得自己莫名擔心,實在是傻得好笑。

  「我沒什麼。」龍閻軟吐。「只是中毒而已。」他補了句。「我不是第一次中毒,知道怎麼處理的……」突然問,他眉心一揪,他強自壓下攻心的毒氣,說道:「你不用緊張的。」

  「還說不用緊張。」梁歡歡急?回頭。

  「不要,不要回頭。」龍閻軟喊一聲,癱伏在她背上。「先把背給我。」

  梁歡歡依言,背過身去。龍閻枕趴在她縴弱的背上。

  向來都是她賴倚在他的胸膛,而今,卻換成他傾靠她的背了。

  角色異換,不變的是,汲取對方體溫時,那樣溫暖的感受。

  他可以感受到她的溫暖,她的氣息,還有她的起伏。

  她背上的起伏,比平時快了,是因為緊張吧。

  他知道,她在害怕,她在緊張。背對?她的臉,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可是他確知她是為了他而緊張的。

  這種感覺很好,龍閻笑笑,不想起來了。

  他的手再度環上了她的腰際,梁歡歡心跳一快,雙頰淡淡地透紅。

  「你今天做的很好。」龍閻一笑。「多靠你了。」是她策馬,帶他離了險境;是她的關懷,讓他心窩暖熱。

  他幾乎不曾這樣稱贊她,她一聽,眼眶又犯酸。「真是的。」她輕瞠。「我好不容易才不哭的。」他的溫柔,讓她難過哪。

  他為她出生入死,做過多少的事,而今他卻為了她僅做的小事而掛懷。她有什麼值得他稱贊的,不過是一再拖累他。

  龍閻皺眉。「常常罵你,也不見你哭……怎麼一稱贊,你就哭了……」

  聽他的聲音越趨虛弱,她忍住不哭。「不哭了,我不哭了。」

  「我要下來了。」龍閻身體幾乎不支。

  「小心哪。」梁歡歡擔心地說。「要不我先下去,照應你好了。」她翻跨下馬,拾眼看他,才見他面容灰白,嘴唇泛成暗黑色。

  她睜看?他,心揪成一團。她竟不知道他的情形,危急到這地步。

  「你是看到鬼了嗎?」他看了她一眼,一笑。

  「你還開玩笑。」梁歡歡微瞠。

  「能開玩笑,應該算是好消息吧。」他翻身下馬。

  一下馬,他便暈失方向,砰地軟下。

  「小心!」梁歡歡扶他不及,遭他壓下。

  「糟了。」龍閻喊了一聲。「你的身材,本來就不大好,我這麼一壓會不會更慘?」

  「龍閻!」梁歡歡真讓他氣死了,她是在擔心,他傷勢多嚴重,他竟然還跟她說些有的沒的。

  她從他身上爬出,顰蹙黛眉。「你啊,怎麼還有力氣尋人開心?」

  「我就剩下這張嘴能動了。」龍閻揚了抹笑,他說的其實是真話。「幫我從懷裏……拿-顆解毒丸給我。」

  他在和「黑鷹堡」的人打鬥時,中了毒針。這毒針毒性極烈,要不是他實時服了解毒丸,早就沒命。只是解毒丸,只能暫時壓下毒性,不能盡數解毒,他才會需要再服用一顆。

  梁歡歡探尋他懷裏的解毒丸,見他膚色白裏透灰,她心頭難過極了,眼眶又開始紅熱。

  龍閻拋了她一記。「喂,你可別見色起心,乘機騷擾我啊,我現在可是……力不從心,欲振乏力,會讓你失望的。」

  粱歡歡輕惱,玉顏赧羞,啐道:「誰要騷擾你?你就非得這樣說話不可?」

  「這樣說話……有什麼不好的嗎?」龍閻輕哂。

  這樣說話很好啊。這樣,她才會破涕為笑。沒辦法,他無法睜睜看她哭啊,這樣……他會、心疼的。

  而且,她臉紅紅的很好看。

  他的笑容逐漸擴大。這是他獨特的溫柔方式。

  「是這顆嗎?」梁歡歡拿出一瓶藥,裏面只剩兩顆了。

  他一時還在看她彤紅的雙頰,沒有回神。

  他醉瞅她的模樣,讓她面上微微發燙。「傻愣愣的。」她輕睇他一眼,不自覺地說出他平時笑她的話語。

  龍閻輕斂笑意,轉了視線。「嗯,就是這顆。」他想站起,可是侵骨的酸痛,讓他的動作顯得困難。

  梁歡歡扶住他,將藥喂入他口中。

  龍閻把藥吞入,眉心突然揪得深緊,他一吐,嘔出一口深黑腥臭的血。

  「啊。」梁歡歡輕呼,嚇了一跳,手忙腳亂要抽出手絹。

  「嗯……」龍閻眼前一黑,驀地暈死在她懷中。

  *-*-*梁歡歡守在龍閻身邊照顧他。幾天下來,龍閻時睡時醒,醒時,他總會運功驅毒,幾番折騰下來,總算也逐漸恢復些氣力。

  梁歡歡自外頭回來,見他醒轉,笑道:「來吃些果子吧。」她雙膝一屈,在他身邊坐下。

  「嗯。」龍閻拿了顆果子,張嘴便吃。

  梁歡歡撿了顆果子,咬了兩口,皺眉說道:「嗯,好澀。你別吃了,我去看看還有什麼可以吃。」

  「不會啊。」龍閻津津有味地咬吞。

  他吃不出澀味,她費心為他摘取的,每一口都是香甜。

  梁歡歡看?他,輕嘆一聲。「你正需要體力療傷,我卻總讓你吃這些東西,真是為難了你了。若是換成我受傷,由你來照顧,必定不會是這樣。」

  見她語帶頹喪,龍閻露出笑容。「是啊,要我來照顧你,一定會讓你吃些好的,像是油炸蟲子,清燉蟾蜍,生吞活蛋……」

  「嗯。」梁歡歡擰眉吐舌,截了他的話。「你夠了,說得我都想吐了。」

  「是嗎,我正餓了呢。」龍閻越說越有樣子。

  「你啊。」她斜睇他一眼,怒眉帶俏,秋波見情。

  他就是這樣,說話沒正沒經,叫人氣也不得,嘆也不能。

  他瞅?她三分薄怒,七分嬌俏的模樣,展顏一笑,驀地湊上她,低聲說道:「我想吃點葷的。」想從她的櫻唇,開始嘗起,然後……他略帶侵略與霸道的氣息,意圖攫掠,她一時慌了,隨手將手上的果子塞向他貪婪的口中。

  咬入酸澀的汁液,龍閻眉一皺,拿出口裏的果子,看了果子一眼,再看了她殷紅的菱唇一眼。「這味道應該差挺多的吧。」

  梁歡歡水亮的瞳眸,瞅瞪了他一眼,桃腮飄生紅霞,小聲地碎吐:「我……我還沒准備好哪。」

  她的率真與含怯,逗得他縱聲朗笑。「我就等你准備好了。」他拿起她咬過果子一口一口的吃?。

  梁歡歡本來是要從他手中奪下她吃過的那顆果子,可見他吃的有味,莫名又覺得,與他似乎共用了一種不能與人說的親暱關系。

  她的心頭微微竄了股說不出的甜醺,她低下頭,偷偷覷他。

  龍閻一笑,手肘頂?她。「我想去洗個手,順便去沖個水,你要不要跟我到溪邊去。」

  「好啊。」梁歡歡故作無所謂的樣子。

  龍閻起身,順便把她拉起。兩人一前一後地走?,龍閻卻沒有鬆手的意思。

  「喂。」梁歡歡叫他。「你的手好黏哪。」她嘴上叨?,說是抱怨,卻溢滿了姑娘家的羞甜。

  他把她的手握得好緊哪!梁歡歡的嘴角,泛開兩窩漣漪。

  「一會兒,你不是也要洗手。」龍閻笑道,繼續牽?。

  兩人步伐一致,洞外日頭偏西,將兩人的影子拉長。影子之間的距離,不知覺中相互移近了。

  龍閻脫下衣服,就?溪水清洗身體。

  梁歡歡背?他,在溪邊的石上坐?。「你好了沒啊?」水聲嘩啦啦,她的心跳卻是乒乒砰砰。

  「還沒。難得今天精神好些,我想好好洗洗。」龍閻說?,卻悄悄地向溪邊走去。

  「太陽都快下山了。」梁歡歡嘟嘴嚷?。

  「那正好,一片黑鴉鴉的,你就不用怕人看到,剛好也可以洗洗。」龍閻好玩地湊上她的身邊。

  龍閻的聲音近貼上她,冰涼的水滴上她的肩頭,她突地嚇了跳。「啊!」猛地起身,撞了他一下。

  她意識過來,他被撞到,趕緊回頭。「啊!」她這一聲叫得悽厲,因為驚嚇太大--他沒穿衣服哪!

  梁歡歡再一甩頭,粉頰兒燒得火燙,她捂蓋住臉,氣憤地嚷叫:「你怎麼沒穿上衣服啦?」

  「你回頭回得太快了。」龍閻一把拿起衣服穿著。「沒了清白的人是我吧,你叫得這麼大聲,會不會有點奇怪。」

  梁歡歡哼地一聲,掀眉說道:「喂,你衣服穿好沒?」

  「穿好了。」龍閻整理一下。

  粱歡歡霍地轉過身,一拳朝他揮來,龍閻反應快捷,實時閃過,梁歡歡繼續追打。「打你一個破壞善良風俗,再打你一個得了便宜賣乖。」

  她一拳拳打來,霍霍生風,又猛又急,倒是有模有樣。

  龍閻只能躲她,不好回手,只好不斷後退。「別鬧了。」他突然有些後悔,不該把她的雙臂鍛煉的太好。她張牙舞爪的模樣,還真有幾分兇狠。

  「誰理你啊?」梁歡歡一步步逼?他。

  龍閻再退,一腳涉踩入水中。「梁歡歡,再打下去,你可會有報應的。」他雙足定住不動,只上下靈巧移動。

  「我看能有什麼報應?」梁歡歡看准了,使勁一打。

  龍閻一偏,閃過了她。而她身子向下一傾,雙腳又踩?溼漉漉的石塊,重心頓失。「啊。」

  龍閻眼尖,攬住柳腰,她卻順勢拖?他一併入水,啪啦幾聲,水花濺溢。梁歡歡在水中浮沉幾下,才在他的攙扶下,穩住身子。

  「都是你啦。」水珠沿?梁歡歡發際淌滴下來,她斜睇?龍閻。「你為什麼不好好定?給我打。」想來又有幾分氣,她捶敲?他的胸口。

  「好啦,給你打了。」他對她,是好笑,好氣,又復無奈,毅然挺了胸,承受她如擂鼓般的敲捶。

  全溼的衣衫,緊貼?龍閻的胸膛,他陽剛的線條隱現。梁歡歡面上微燙,不自在地收了手,移開視線,抬眸瞅他。他定眼凝睛,視線與她相觸。

  夕陽款深欲墜,滿天流彤霓霞。而他的眸,是將出的月,一片溫柔。

  她身陷其中,雙頰如染胭脂,而不覺察。

  她抿了一下嫣紅的唇,兩人貼靠太近,讓她有些輕迷微暈。她攏上他的腰,這個位置適中,距離剛好。

  他眉眼含笑,正要低身湊上她。

  風一颼,她卻驀地一顫,輕打了個噴嚏。

  兩人都愣了晌,而後互看對方一眼,莫名地放聲同笑。

  *-*-*洞裏,火光燐燐。

  龍閻生好火,與梁歡歡圍坐在火堆旁取暖。

  梁歡歡目光對?幻吞的火舌,人窩縮成一團,牙齒不停打顫。

  龍閻看了她一眼。「溼衣服要不脫掉的話,你這樣會冷死的。」

  梁歡歡抬眸。「不行,你在這裏,我就是很難脫嘛。」

  「我又不會看你。」龍閻別過頭。

  「我知道……可是……唉……我可是有教養的姑娘……哎呀……反正沒有門的地方,我就沒辦法脫衣服嘛!」她不安地望?洞外,生怕隨時有什麼闖入,又覺得好象什麼東西都可能窺看她。

  「真是麻煩。」龍閻嚷了一聲,站了起來。「你等我。」

  「你要去哪?」她緊跟?他起身,揪?他的衣角。

  她的衣服溼漉漉,眼眸又水汪汪的,看來怪可憐的。

  龍閻笑道:「你在這裏,我能去哪里?」

  他的話,其實是說,他離不開她啊。

  梁歡歡一聽,心頭怦然一動。一句話讓她心頭霎時暖窩起來,人輕飄飄地騰起,她不敢看他,怕一看他,眼眶就要因感動而犯酸。

  笑看?她,龍閻驀地在她頰上輕點。

  梁歡歡呆了下,摸上臉頰,-會兒聽到他的笑聲,她才會意過來發生的事情,臉頰突然間滾燙了起來。

  貝齒咬得唇色嫣紅,俏臉紅通通的模樣格外惹人喜愛。

  龍閻含笑,低附上她熱透的耳邊。「我想吃葷的,吃一隻煮熟的蝦子。」他輕掐她紅燙的粉頰,說完後縱聲朗笑。

  梁歡歡受他取笑,抬頭瞠目瞪他。「你這不要臉的,我噎死你哪!」她雙手掐上他的脖子。

  龍閻擠出話來。「我有說那只蝦子是你嗎?」

  「龍閻!」梁歡歡氣得跺腳,袖子一拂,甩身要走。

  龍閻手一伸,拉住她的手腕。

  「做什麼啦?」梁歡歡齜牙。

  龍閻忍俊不禁。「你弄錯了吧,要走的人,應該是我。」

  她都讓他氣胡塗了。梁歡歡又窘又羞,推了他一把。「你走,你走,快點走。」

  「我走。可是你可別想我。」龍閻逗她逗出樂趣,臨走之前,還丟了一句戲弄她的話。

  「誰會想你?!」梁歡歡揪抓?裙子,探頭吼叫。

  見他走得有些遠了,她小小聲地補了句。「我會。」

  若是他不在她身邊,她一定會很想很想他的。

  梁歡歡幽嘆一聲。

  因為喜歡他,所以不想離開他。

  可是因為喜歡他,所以應該離開他。而且,應該選在他已經可以照顧自己的時候離開。現在已經是差不多了……他是她的倚賴。她原以為可以一直倚賴他,直到他受傷的那天,她才赫然發現,縱是他本事高強,他也可能受傷,甚至……鬼門關,不是每次都逃脫得了的。她不該總是倚賴他,這可能會使他陷入絕境,陷入死地的。

  她是仗?他的庇護,才得以安然脫出土匪窩。

  可是她不能讓他冒?危險,救她爹娘脫出大牢。爹娘養了她這麼大,她做女兒的也應該要自己為爹娘做些事的……「想什麼?」龍閻一進來,就見她神思恍惚,喚了她幾聲,她都沒聽到,他便在她頭上輕敲。

  這一敲,梁歡歡才回過神來。「你回來了。」她扯了一抹笑,不像往常一樣,被敲之後又吼又叫。

  「你回來了嗎?」龍閻一手握?截好的枝幹,一手揮動,像是要招魂一樣。

  「什麼啊?」梁歡歡不解他話裏的意思,皺起眉來。

  龍閻打量?她。「你是不是被鬼狐附體了?突然變得溫柔了,好怪。」收了視線,他順手將枝幹橫擺,卡在洞內的兩端。

  梁歡歡斜眼瞪他。「這樣就不怪了吧。」突然朝他肩上咬去。

  他的衣服還是溼的,她一咬上,便滲出了一些水。

  梁歡歡忽地想,往後她還能和他在同一條河上嬉鬧嗎?

  心疼哪!一動念要離開他,心就疼啊。

  龍閻覺察她沒再咬下,斂起玩笑之色問她:「怎麼了?」

  梁歡歡知道無法敷衍他,只得說道:「我想我爹娘。」

  她說的也是實情,語氣之中,微有哽咽。「我突然想到,我們在這裏嘻笑,他們卻被關在大牢,心中忍不住難過。之前,我不明白他們為何將我送到姑媽家,一送去便沒了個音訊;如今,我才知道他們的用心。想來,我真是個不孝女,這一輩子都沒為他們做過什麼,只是讓他們不斷為我煩惱。」

  說?,她益發難過。

  「放心。」他對她一層笑顏。「等我餘毒盡除,我一定替你救出你爹娘。」

  「我知道。」梁歡歡盈笑,環抱住他,傾入他的懷裏。

  他對她的好,她要如何還償哪?!

  龍閻笑起,拍拍她的背。「你衣服溼答答的,不用這麼急?以身相許。」

  梁歡歡臉上輕紅,啐道:「你這人哪!」

  「我這人可體貼、可聰明瞭。」龍閻介面。「等下我把衣服脫下,掛在這枝幹上。這衣服就當簾子用,你在那頭,就可以安心地換上我的衣服。」

  說?,他比了個請的動作。

  「做什麼?」梁歡歡拋了記問號。

  龍閻低覷她一眼。「你過到火堆那邊,把頭轉過去,我好脫下衣服。省得一會兒,你看到我赤身露體,太過迷戀癡愛。」

  「不要臉。」粱歡歡臉上又紅,低咒一聲。

  龍閻不在言語上和她一爭長短,索性作勢脫掉衣服。「給你看了,你就會知道我說的是實話了。」

  「等等啦。」梁歡歡倉皇地跳到另外一邊,掉轉過頭。

  龍閻脫下上衣,晾披在枝幹上。「好了。」他喚了梁歡歡一聲,背過身子站?。

  梁歡歡回頭,抿了一下唇,見他上衣掛得好好的,確實可遮住她膝蓋以上的地方,便大了膽子,卸下衣服。「不准回頭喔。」她叮囑?,手忙腳亂地解下溼透了的衣物。

  好不容易褪盡衣物,她彎腰低尋他的包袱時,才猛然想起,包袱是在衣簾的那頭。「啊!」她叫了聲糟。

  「怎麼了?」聽她輕呼,他本能回頭。

  她玲瓏的曲線,在火光的照射下,形成曖昧的影子,打在他掛好的衣服上。他無意瞥見,喉頭繃了下,趕緊轉過。

  「沒事。」梁歡歡雙手立即環護住胸前。「你沒回頭吧?」她緊張地問,根本不敢朝他站的地方看去。

  「沒有。」他扯謊,聲音有些粗嗄。

  梁歡歡站好,雙手慢慢從胸前撤去。

  炯炯火光在衣服上投出她的影,那曼妙的曲線,比她自己所以為的更妖嬈豐美。她雙眼睜看,被自己的影子吸引。

  她咽了口口水,胸前微微起伏,影子隱隱地動了,肆無忌憚地展現她的女性與誘人。

  簾外的他,是個男人,一個她深愛的男人,一個將與她分離的男人。

  她的心突然跳得厲害,有一些是疼,有一些是緊張,有一些是期待。

  四下闃靜,柴火辟哩啪啦地響,這聲音讓氣氛更燥熱而緊繃。

  「你怎麼不說話?」龍閻終於打破沉默。

  「……」粱歡歡抿了下乾燥微腫的唇。「你……」她低啞的聲音,一開口就充滿魅惑。

  幻烈的火焰焚燃,滾燙的桃腮媚然嫣紅。

  「你想要我嗎?」她問,那是邀請。

  他倒抽一口氣。只是聲音,還沒看到她的身影,他溼黏的褲子底下就有了誠實的反應。

  他困難地開口:「別胡說。」這不是一個好時機。

  火太熱,她的聲音太勾人,他的理智快變得太單薄了。

  梁歡歡吐了一口氣,算是松了一口氣,卻又有些失落。

  她整整混亂的神思,側過身去。「包袱放在你那邊,你幫我把衣服取來吧。」

  「嗯。」龍閻應了一聲。本能和良知掙紮時,有一些地方會很痛的。

  他吸了口氣,等不該有的蠢動稽過,才為她取了衣服。

  他根本不敢看她,只能靠眼角餘光,走到衣簾那邊。「拿來了。」

  兩人只有一簾之隔,簾外的她,不?寸縷。這個想法,讓龍閻再度緊繃。

  梁歡歡探手,突然之間頓了下。

  過了今夜,她不會再有勇氣,也不會再有機會了。她明白。

  「龍閻。」她輕喚他的名字。

  他的心一動,因為她的呼喚有種深沉的溫柔。「怎麼了?」

  「有件事情你記好。」梁歡歡低聲說。

  「什麼事?」龍閻覺得有些怪異,又不好往她看去,心突地-慌。

  她深深吸了口氣,吐道:「我的心願是成為你的妻子。」她再度叮囑。「記得這一點,好嗎?」

  她怕他忘了,會不明白她的心意哪。

  梁歡歡眨眼,忍住眼底的酸楚。

  簾外的他,釋出笑顏。「你的心願很快就會達成的,我會在來不及忘記之前,把你娶走的。」他笑容擴大,猶不知情地宣示。

  第二日,洞內。

  龍閻起來,身邊已空,只留一堆灰燼。

  他遍尋不到梁歡歡,這才發現,她騎走惟一的馬,帶走他些許槃纏。

  「該死!」龍閻咒道。「她想做什麼呢?」

  她想離開他,然後奔赴京城,回去救她爹娘。

  問題一出來,龍閻就已經想到原委。

  「笨蛋!」他怒罵一聲,心緒過激,毒氣攻上。

  「可惡!」他咬牙,他餘毒末清,怎麼來得及施展輕功追趕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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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22 00:22:01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半個月後,京城皇宮內,早朝。

  諸位大臣為了決定何人代替公主出嫁,互相推託。

  「啟稟皇上,以微臣之見,史大人之女史舒才貌雙全,足堪代替公主下嫁。」黃大人這麼建議。

  史大人趕緊上奏。「啟稟皇上,那是黃大人謬贊之詞,小女姿色平常,才藝平庸,實不堪大任。倒是黃大人之女,那真是傾城之姿,才德兼備。」

  黃大人趕緊擦汗。「啟稟皇上,小女哪里算得上傾城之姿,才德兼備,史大人實在客氣了。倒是何大人的女兒,秀外慧中,才擔得起『傾城之姿,才德兼備』之說。」

  何大人連忙揮手。「黃大人之說,可折煞下官。不怕諸位大人笑話,小女就是姿容平庸,才會待字閨中多年。以下官看……」

  有人截了他的話。「朕看朕的女兒倒是可以。」

  這句話本來應該讓眾人松了一口氣,但是由於說話的人不對,所以氣氛比方才更為尷尬--開口的,可是端坐在龍椅上的皇帝哪!

  皇帝眼眸一冷,自龍椅上站起。「平日列位大臣,要將女兒嫁給王公國戚時,個個可都是貌美如花,才藝無雙,如今聽來,每個卻都變得又笨又醜了。怎麼,現在我『東堂國』的女人全都死絕了,沒人可以嫁到『西狄國』嗎?」

  龍眉怒飛,嚇得眾人趕緊閉嘴,噤若寒蟬。

  皇帝環視眾人。「為了和親之事,死了一個左相之女,關了一個『光祿大夫』,還弄不出一個人來,如今『西狄國』再三來催,已經不能再拖,就是今日,朕要一個解決。」

  當初左相之女根本不是病死,而是自殺。「西狄國」苦寒,民俗又是大不相同,故而左相之女寧死不嫁。如今要讓誰的女兒嫁出呢?

  大殿變得死寂,沒人敢再說話。不過老是不說話也是不行,眾人只好彼此對看,面面相覷。

  皇帝翻眼,此時,一名內侍急急趕來通報。「啟稟皇上,有一名女子自稱是梁大人之女,欲求見皇上。」此事,依例本不該驚動皇帝,不過由於玆事體大,內侍特地破例通報。

  一聽這消息,皇帝面露喜色,立刻說道:「此女何在?」

  內侍答道:「啟稟皇上,她正在殿外候旨。」

  「宣。」皇帝道,坐了下來。

  梁歡歡在內侍的帶領下步入,她一身輕簡裝扮,雖有些寒酸,倒是不掩她的嬌俏甜麗。「罪臣之女梁歡歡叩見聖上,願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她跪拜叩首,進退有據,一時眾人眼裏都亮了。

  「平身。」皇帝滿意地賜她平身。「你進宮求見,所為何來?」他有意問她,想看她的應答如何。對于梁歡歡他有點印象,記得她母后說過她甜美可人,倒是不知道她膽識如何。

  「梁歡歡大膽求見聖上,乃是為我父平冤而來。」梁歡歡起身答道。「傳言我父將我匿藏于親戚家中,實是誤會一場。實情是,罪臣之女為匪所劫,直至日前才僥幸脫逃。我父對聖上一片忠誠,懇求聖上明察。」

  梁歡歡言畢,再度下跪陳情。

  「嗯。」皇帝沉吟。「你爹的事情好說。你應該知道和親的事情,關於這件事情,你自己有什麼看法。」

  身不由己,莫可奈何,造化弄人……這是梁歡歡真實的想法,不過她明白這些話都不能說。

  梁歡歡只道:「『西狄國』乃是外夷番邦,皇室血胤尊貴,如何能與之通婚;不過為安撫蠻子,通婚仍是必要。我常聽我爹說道,食君之祿,忠君之事,解君之憂。能獲殊榮,代替公主出嫁,我與我爹同樣歡喜願意。」

  她言語之間,極力維護她爹梁峻。

  皇帝確定了梁歡歡的心意,立即說道:「難得梁大人的女兒這樣識大體。來人啊,傳旨下去,梁大人官復原職,所抄家產,一律歸還,宮升一品『特進』。梁歡歡朕?即賜你為『延和公主』,更名為魏歡歡。」

  梁歡歡叩拜。「謝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她心下明白,皇帝金口一開,這婚事是再無延議了。這表示她與龍閻是徹底斷了。

  皇帝見她面無喜色,擔心她意願不高,會再生變量,只好問道:「延和,若是兩國交戰,你當如何自處?」

  他已改口叫梁歡歡「延和」,為的便是讓她心生親近之意。

  梁歡歡抬頭,正色道:「烽煙一起,必定令生靈塗炭,累及兩國百姓,臣女願力使干戈化為玉帛。倘若不能,定當以身殉國,以報天恩。」

  她確實是定了心志,說起話來,辭誠意切,面無懼色,令聽者動容。

  皇帝確知她言語無虛,面露慈愛。「延和這樣懂事,朕也就放心了。只是婚事已不能再拖,你必須盡快啟程,這一點,可委屈了你。」

  梁歡歡拈了一抹笑。「和親一事,聖上為難,臣女不委屈。」只是幾個字,說得鏗鏘有力,擲地有聲,又恰恰說到皇帝心事。

  「好,好,好。」皇帝連聲稱許,激動地站起來,親自步下臺階,把她攙起。「延和啊延和,朕有滿朝文武,就不及你一人。」

  梁歡歡教他攙起,目睨群臣百官,一時之間,深感責任重大,使命之情油然而生。「延和此生定當致力兩國和平,不負天恩,不負聖望。」

  她已有覺悟,從此之後,她不再是梁歡歡而是延和公主了。

  *-*-*皇帝允了梁歡歡最後心願,讓她拜別爹娘。

  梁夫人一見梁歡歡,往她身上拉去,禁不住老淚漣漣。「半年沒見,我的歡歡是吃了多少的苦,怎地瘦成這樣?」

  梁歡歡本是不願在她爹娘面前哭泣,這麼一聽,眼眶卻也忍不住溼熱,她強壓下心酸,展了抹歡甜的笑。「我哪里有瘦,這是娘親心疼,才以為……以為歡兒瘦了。」

  「歡兒。」梁峻聲音微哽。「是爹沒用,讓你嫁到塞外苦寒之地,往後爹爹再也保護不到你了……」

  梁歡歡沒見過她爹這樣難過,心揪得發疼。「爹爹不要這樣說,女兒受爹娘照顧多年,本當盡為人子女之道,為爹娘分憂,只是往後……往後再不能長侍爹娘左右……還請爹娘原諒女兒不孝。」

  一想到將與爹娘長離,梁歡歡蓄壓的淚,翻湧而下。

  「我的歡歡啊。」梁夫人抱起梁歡歡痛哭失聲。

  見兩人相擁而泣,梁峻暗暗在旁拭淚。

  「公主。」護衛來催。「還請公王長話短說,盡早啟程。」

  「明白了。」梁歡歡一擦眼淚,對護衛吩咐。「我再說上幾句就走,你們到外頭候?。」

  「是。」護衛點頭離開。

  見護衛離開了,梁夫人咬牙低哼。「什麼『延和公主』,你去了,哪里是公主……是人質啊,他不讓自己的女兒送死,要讓我的女兒去送死……」語氣之間,又悲又怨。

  梁峻趕緊摀住梁夫人的嘴。「夫人。」這次被捕入獄,他更感天威難測,聖意難斷。「別胡說啊。」

  梁歡歡壓低聲音。「娘,這是我自願的。倘若我一人嫁出,可以保全一家老少,可以維系兩國和平,雖死無憾。」

  「歡歡啊……」聽她這麼說,梁夫人心緒百轉,又是涕淚縱橫。

  梁峻撫?梁歡歡的頭。「半年不見,歡兒懂事多了,也長大不少了。」難過中,他也是有些歡喜的。

  「歡兒確實長大了不少。」梁夫人語氣一轉。「可憐我們母女,我連你這半年遇到怎樣的事,吃過怎樣的苦,都來不及知道……你就要走了。」

  「娘親不要擔心,我沒有吃什麼苦。」梁歡歡輕哂。「我在姑媽家中待了好幾個月,快兩個月前讓土匪給劫走,遇上一個很好的男人,他很照顧我,還教了我很多的東西……」

  想到龍閻,她的語氣再哽,沒能說下去。

  與龍閻之間點點滴滴,近如昨日,卻已是隔世。

  往後樑歡歡已死,她是延和公主,再無父母,也無愛人,而「梁歡歡」就當是以身殉國了。

  *-*-*來得及嗎?來得及嗎?

  龍閻好不容易才清了體內餘毒,日夜兼程,飛騎奔走。一到了京城,他隨即易了一身黑色勁裝潛入皇宮,閃躲過重重護衛,直搗皇帝寢殿。

  皇帝來不及呼救,嘴就讓他堵住了。

  龍閻拉下面罩。「皇上,可還認得我?」他陰沉沉地問。

  皇帝眼睛陡亮,龍閻放下手。

  皇帝站了起來,尷尬地扯出一抹笑。「你怎麼會來呢?」一見到龍閻,他的心冬冬地狂跳,額上也滲出汗滴。

  他和龍閻是識得的。他未登基太子之前,曾結交江湖中人,龍閻便是其中之一。當年,龍閻曾為他誅殺他兄長,讓他得以登基為太子。

  也正是因為如此,龍閻對皇宮格局才會這樣清楚。

  龍閭橫出短刃,抵住皇帝的脖子。「龍閻賤命一條,五年前僥幸,沒讓皇上毒死。山高水長,我們也該有見面的-天吧。」

  當年他誅殺皇帝兄長,皇帝便想殺人滅口,幸好他實時脫逃,才得以保全性命。此後他立下誓言,再也不願與皇室中人有何瓜葛,如今,為了梁歡歡,他才再度尋上皇帝。

  皇帝困難地吞咽一口口水。「這是誤會,我一直在尋找愛卿,想與愛卿共用富貴榮華啊。」

  龍閻脫逃之後,他不知道龍閻是死是活,每天都過得提心弔膽,後來才慢慢淡忘。沒想到,他竟然找上來了。

  他見龍閻臉色繃緊,雙腳微微顫抖,有些站不住了。「愛卿特地找來,可有什麼事情嗎?」

  龍閻冷道:「我要你放了『光祿大夫』梁峻。」

  「為什麼?」皇帝愣道。

  「你有資格和我問原因嗎?」龍閻刀子抵了抵皇帝的脖子。

  皇帝大氣不敢吭上一聲。「朕幾天前就已經放了他了。」

  龍閻微愕。「你怎麼會這麼快就放了他?」

  「他女兒願意代替公主出嫁,我當然放了他了。我封了他女兒為公主,也升了他官位。」他討好地說。

  卻沒想到,龍閻的臉色變得極度難看。「你讓她嫁出去了?」

  皇帝見狀,不敢說話。

  「你讓她嫁出去了。」龍閻重復?,刀子一逼,皇帝跌坐在椅子上。

  「你讓她嫁出去了……」龍閻目光一冽,刀子提起,一劃。

  皇帝嚇暈在床上。

  *-*-*日薄西山,馬車轆轆前行。

  梁歡歡已經離京數日,沒有熱鬧的送嫁隊伍,只有冰冷的鐵騎護送,沒有歡愉的待嫁女兒心,只有平靜毅然的決心。

  端坐在車馬上,她閉上眼,微顛的車身,驀然讓她多感,想起小喜,想起……想起龍閻啊!

  車身突然劇烈震動,她顛傾了下,皺眉張眼。

  「護駕!護駕!」四下響起驚恐的嚷叫。

  曾經被劫的那幕湧上,她的心跳猛地快了,卻還沉?地坐在車內。

  慌亂聲轉成哀嚎,她坐的車子砰地倒下,一個蒙面客突然出現,一把將她拉起。

  「大膽……」她本來要叫蒙面客放手,卻在觸到蒙面客的手時,整個愣住。

  蒙面客的手心是這樣溫暖而熟悉,她抬頭與他相望。

  蒙面客瞅了她一眼,說道:「跟我走。」他把她抱在懷中,飛身上馬,一手扔下煙霧彈。

  「砰」的一聲,煙霧四起,霎時遮住那些倒在地上侍衛的視線。

  混亂之中,蒙面客叱了一聲。「駕!」策馬疾馳。

  煙霧散開,護衛連咳數聲,紛紛站起。「休想逃。」雖是負傷,他們仍然上馬趕追。

  蒙面客騎上駿馬,馬蹄達達奔馳。

  「你太大膽了……」梁歡歡喃喃地念,聲音被捲入馬蹄聲中。

  暮靄沉沉,兩人逐漸消失在漸暗的天色中。

  蒙面客下馬,身子突然晃了下。

  「你沒事吧?」梁歡歡緊張地問,隨即翻身下馬。

  蒙面客扯下面罩,正是龍閻。「我沒事。」他說。

  連日來,他耗損過多真元,精神鬆弛之後,才感到疲乏倦累。

  「你不該劫走我的,這樣太危險了。」梁歡歡瞅看?他,低聲一嘆。

  「我哪天怕過危險了?」龍閻一笑,把她攬入懷中。「你不該不告而別的,往後不能這樣了。」

  在他懷中,梁歡歡可以感覺到自己的心,正被擰攪,疼啊。

  「不說話,是在懺悔嗎?」龍閻拍拍她,笑?。

  「我對不住你。」梁歡歡低語,悶下頭來。

  「是啊。」龍閻一笑。「以後罰你陪我浪跡天涯,為我洗衣、煮飯,還要……」他輕捏她的面頰,笑容益深。「還要罰你為我生孩子……」

  他的手上突然沾上一滴溼潤,他怔了下--她哭了。

  龍閻心中一慌,強打了一抹笑。「生孩子沒這麼可怕吧,看你,嚇哭了。」他為她的淚,找了一個解釋。

  梁歡歡霍地抬頭,淚已潸然。「我現在是『延和公主』--魏歡歡,我已經領了皇命,要遠嫁『西狄國』。」

  「所以我才要劫走你的,不是嗎?」龍閻的笑容已轉得僵硬。「再說,全天下有多少的女人,為什麼要你嫁?」

  「若是早有人可以嫁,也不會延了這麼久。而且飛鴿已經傳出去,『西狄國』就要派人來接我,如今我不只是最適當的人選,也是惟一的人選。」梁歡歡說的話,和皇帝告訴龍閻的理由一模一樣。

  龍閻劍眉一軒。「我不管。」拉起她的手。

  「可是我不能不管。」梁歡歡掙開手,直勾勾地看他。「你不明白嗎?我已經不再是我自己了,現在的我身系兩國和平,已經不能逃了。我若逃走,我爹娘怎麼辦?我答應的任務怎麼辦?用我的一生,去保全萬千將士,去保障萬千家庭,這是我在大殿之中,許下的誓言。雖然說,我是莫可奈何,可是我現在也是義無反顧了。」

  龍閻一愣,赫然察覺,原來這是他們兩個的差別--她是官家千金,心有萬萬千千;而他是江湖浪子,除了她之外,無牽無累。

  「去他的狗皇帝,去他的千幹萬萬人。」龍閻反問。「你若不逃,那我怎麼辦?我來救你,又算是什麼?」

  「算是我負了你吧。」梁歡歡掩下溼潤的羽睫。「你師妹雲霓是個好姑娘,我感覺得出來……她是喜歡你的,我祝福你和她。」

  「我不許你說這樣的話!」龍閻怒而箝住她。「你說這樣的話,是糟蹋我對你的心意。」

  龍閻怒火直燒,不明白她為什麼總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惱怒他。

  梁歡歡蹙眉,手上已讓他箝到發疼,可是她心中更痛。「你氣我吧,你惱我吧,甚至你要恨我都好,就是別再喜歡我了。」

  察覺她的痛,龍閻懊惱地甩開她的手。「如果你不是不告而別,我們不會走到這個地步;若是讓我去救你爹娘,我們會有機會的。」

  梁歡歡舒嘆一口氣。「我是做人子女的,我爹娘的死活,難道不該由我來承擔嗎?你為我做得太多了,我沒有辦法再眼看你為我出生入死。」

  龍閻悽愴地看?她,突然勾了一抹笑。

  她不想他為她出生入死,所以悄悄離開,不告而別。

  他不想她多有擔憂,所以暗中決定,隱而不說。

  然後,他們的人生,竟就這樣莫名錯開。

  這是誰的錯嗎?還是造化弄人?

  「罷了。」龍閻喟嘆一聲。「現在爭這些,已經沒有意義了。我認真地告訴你,除了你,我不要別人。」

  龍閻伸出手。「你重新選擇,一是跟我走,一是嫁到『西狄國』去。」他溫柔地說,算是勾引,算是……請求。

  梁歡歡不言,淚如雨下。

  他竟用這樣深的情羈牽她啊。

  他伸長手,承接她的淚。「你說過,要做我的妻。」他笑了。

  梁歡歡淚眼看他,將他看到模糊,將他看到不忘。

  她綻開笑。「那仍然是我最大的心願。」她自胸臆傾吐對他所有的愛。「我仍是愛你的,但是我只能選擇背棄。」

  龍閻怔住,一時之間,竟不能明白她的話。

  梁歡歡掩摀住嘴,背過他,拉住韁繩。

  她的手在抖,淚在流,心在疼,可是她一跨馬,翻身而上。「駕!」

  離去,是她的選擇,她是這樣倔強固執,立過誓了,就堅決不變了。

  龍閻睜睜看她。

  他初識她時,她就是個拗性子的。雖然愛哭,但是他知道她很堅強。

  他小心呵護,為她生了羽翼,如今她終能展翅,竟是要遠離。

  遠方的星星亮了,而他的眼眸泛?讓人心酸的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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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黑夜沉沉,樹影森森,火光點點。

  「公主!公主!」梁歡歡被劫走之後,已逾數個時辰,眾人追不到龍閻所扮的蒙面客,只得點了火把,朗聲尋她。

  梁歡歡駕馬,依?亮起的火光與眾人的呼喊奔去。

  馬蹄達達,梁歡歡的影子逐漸清晰。「公主!」主要負責這次護衛的魏閔忠一見到她,立即驅馬與她會合。

  其餘人等等,紛紛駕馬聚來。

  梁歡歡翻身下馬,微拈一抹笑。「讓各位擔心了。」

  魏閔忠下得馬來,第一件事情,便是問道:「那匪人可有傷了公主?」

  「沒有。」梁歡歡搖頭。

  魏閔忠就?火光看她,確實無傷。他一則為此松了口氣,二來卻又覺得奇怪。「那匪人所為何來?公主又是如何逃脫?」

  他問的兩個問題,梁歡歡都無以回答。

  她瞅看?魏閔忠,輕問:「我安然回來,有什麼不好嗎?」

  「當然好了。」魏閔忠微怔。「公主怎麼會這樣問?」

  「既然人平安回來就好,你又何必多問呢?」梁歡歡微皺眉頭。

  魏閔忠一愣,只得說道:「是,屬下多嘴了。」

  其餘人下馬:正好撞見這幕,沒想到梁歡歡會這樣回答魏閔忠,面上一現尷尬之色,梁歡歡睇見眾人的表情,對魏閔忠生了愧疚之情,軟吐:「魏將軍,我吹了一夜的風,周身發冷,勞你去生個火吧。」

  「是。」魏閔忠抱拳,一回頭,對?屬下板起臉,吩咐道:「還不快去生火給公主取暖,順便把公主的馬車取來,讓公主先行歇息。」

  「是。」底下人領命,各自散開執行任務。

  魏閔忠再回頭,梁歡歡已經背對了他。她雙手環抱身軀,看起來更顯孱弱。

  打他護送梁歡歡上路,他就覺得她是個很特別的姑娘。他知道她出身良好,卻不見她有驕縱之氣,又聽說她上殿面聖的事情,對她除了好感之外,也生了欽佩之意。

  只是這路上,梁歡歡從不啼哭,也無抱怨,但總是若有所思地低嘆,讓他實在覺得奇怪。

  魏閔忠見風吹來,確實有幾分冷意,解下自己的外衣披在梁歡歡身上。

  感受到他蓋上的外衣,梁歡歡旋身回眸望他。

  教她湛黑的眼一望,他不知怎麼了,心咚地一跳。「屬下莽撞了。」向來鐵硬的他,微微感到一種怦然而動。

  以為他是緊張,梁歡歡一笑,將衣服解下來。「謝謝魏將軍的好意,我不礙事的,一會兒烤烤火,也就好了。」

  將衣服給了他之後,梁歡歡再度背過身。

  魏閔忠只好把衣服穿回去。不知怎地,他覺得梁歡歡的客氣中,是有些生疏與拒絕的意思。

  難得梁歡歡下了馬車,他不想錯過這機會,便找了些話與她說。「越向西北走,會越冷了,公主這一路上,只怕多少還要受點委屈,吃些苦了。」

  梁歡歡側對?他。「沒有關系的。」

  見她轉過身來,魏閔忠更努力找話題。「聽說公王曾經被土匪劫持,你那時一定很害怕。」

  梁歡歡淡淡應了一句。「還好。」他提到那一段,讓她又不由自主地想起龍閻。她的眉心鎖上輕愁。

  魏閔忠欲言又止,終於還是忍不住說道:「屬下好象不曾見過公主開懷,公主好象總是很憂傷。」

  從沒聽過人說她憂傷,梁歡歡笑起。「我有這麼憂傷嗎?不會吧。我以前總是……總是歡歡喜喜的……」這句話她和龍閻說過。

  話沒說完,梁歡歡神色一黯,抿嘴不語。

  看她這樣,魏閔忠真不知道要接什麼話才好。

  剛好,底下人來報。「啟稟公主,火生好了。」

  「好。」梁歡歡轉身,步到火堆邊,蜷曲身子坐下。

  熊熊火光將梁歡歡的身影照得孤單寂寥。

  *-*-*翌日一早,日頭初上。

  梁歡歡本來就沒睡得很安穩,又聽到有人交談,遂醒了過來。她掀開車簾,見到魏閔忠正和一人說話。

  那人雖是背對?梁歡歡,可是梁歡歡一看到那背影,她就認出來那是龍閻。

  她背脊一僵,愣瞧?龍閻。

  這是怎麼回事,她心底一慌,又不敢出聲。

  魏閔忠與她相對,見她起身,趕緊旋到她跟前報告。「啟稟公主殿下,情形有了變動,皇上遣了一位龍將軍,帶領我等護衛公主。」

  梁歡歡愣住,一時不敢確定龍閻的用意為何。

  龍閻轉身,一步步地靠近梁歡歡。

  他每一步踏出,梁歡歡都可以感覺到心頭,跟?冬冬冬地敲擊。

  龍閻面無表情,而梁歡歡心頭萬緒百轉。

  「參見公主。」龍閻屈膝一跪。

  他叫她公主。

  他競叫她公主啊!梁歡歡十指糾纏絞擰。

  他這是來成全她?來護衛她?抑或是來嘲弄她?來折磨她?

  魏閔忠見梁歡歡愣呆,只得在旁為龍閻解釋。「龍將軍手上持有皇上的權杖,說是皇上放心不下公主,特地命他跟隨護送。」

  他在宮中的禁衛隊多年,不曾見過龍閻,也沒聽過什麼龍將軍的。只是他手上確實持有皇上的權杖,他只好遵旨行事。

  「龍……」梁歡歡困難地開口。「龍將軍請起。」

  「謝公主。」龍閻起身,他的表情,是她初時見過的那種淡漠。

  梁歡歡目光追隨?他,心驀地一揪。

  魏閔忠直覺梁歡歡神色有異,又不知因何如此,只得說道:「啟稟公主,早飯已經備妥,還請公主用飯。」

  現在他也是龍閻的下屬,故而說道:「龍將軍也請用飯。」

  「嗯。」龍閻點頭。

  梁歡歡看?龍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魏閡忠心下大怪,不明白為什麼梁歡歡一見到龍閻,便魂不守舍。他不好問梁歡歡,只得再說:「公主可以去用早飯了。」

  他一連提了數次,還不斷提高音量,梁歡歡終於反應過來。「喔。」梁歡歡勉強打了抹笑。「我不餓,你們先用吧。」

  也沒等魏閔忠響應,她便急切地放下車簾。

  車簾一放下,她整個人虛軟地傾靠在車上,頹然閉上眼睛。

  他怎麼會來?怎麼會在她努力遺忘他的時候來啊……

  風沙滾滾,煙塵漫漫,梁歡歡還是掀開車窗的簾子,側了半張臉,偷尋龍閻的身影。

  她知道他領在最前端,雖然沒有看到他的身影,但她就是知道他在那裏。

  換了一個方式,與她不離不棄,糾纏到底啊。

  「公主。」魏閔忠的馬接近了她,與她並行。

  梁歡歡轉過頭。「有什麼事嗎?」

  魏閔忠定看?她,看得梁歡歡有些心虛,他才說道:「公主,你的眼睛怎麼紅了?」

  「是嗎?」梁歡歡扯了抹笑,眨了眨眼。「應該是沙子進了眼睛吧。」應該是吧……魏閔忠一笑。「外面風沙很大,公王還是將簾子蓋上吧。」

  「嗯。」梁歡歡拉住簾子。「將軍要來說的,就只是這樣嗎?」

  「不是。」魏閔忠答道。「屬下是來稟告公主,再行一程,我們就可以到達驛站,屆時公主就可以好好休息了。」

  「我知道了。」梁歡歡點頭,放下簾子。

  車簾一放下,車內便顯得昏暗。

  昏暗之中,她聽到輪子滾動的聲音,規律的馬蹄聲,偶爾的交談聲,就是聽不到他的聲音。

  她瘋了吧,明明知道離別對兩人最好,卻怎麼也忍不住探他的影,尋他的聲。

  梁歡歡苦笑一聲。她斷然離開他,他一定是恨她,怎麼肯再跟她說話。

  當初執意要走的是她,她又怎麼能再和他說話哪。

  一路上,梁歡歡胡思亂想,心神耗損疲乏,終於昏沉沉入睡。

  車馬停下,魏閔忠在外輕喚她兩聲,還叫不起她。

  龍閻下馬,掀開車簾,見她睡得正酣,示意旁人噤聲,一把抱起了梁歡歡。

  眾人見他抱住梁歡歡,睜大了眼,面面相覷。這動作恁般輕率大膽啊。

  魏閔忠帶頭說道:「龍將軍,要不要再叫醒……」

  「帶路。」龍閻眉一軒,阻了他的話,壓低聲音。「別吵她。」他喚的是「她」,而非「公主」。

  由於龍閻領了皇命,魏閔忠只好壓下心頭的不滿,在前帶路。

  在魏閔忠的安排打理下,他們到了梁歡歡的房間門前。

  龍閻低聲道:「你去吩咐晚膳,我在這顧?。」

  「是。」魏閔忠為龍閻開了門,隨即出去。

  龍閻將梁歡歡放在床上,見她在睡夢中蹙了眉,他眉峰一緊,低嘆一聲,輕柔地為她順開眉心。

  他總是不能見她蹙眉,不能見她悲泣啊。

  龍閻咬牙,硬下心腸離開,就在他要跨出門檻的時候,卻聽到梁歡歡嗯哼一聲,口中喚?……他的名。

  昂藏的身子一頓,他的心被揪了下,終於還是回頭看她。

  梁歡歡沒有醒來,只是在床上,輕翻了一個身子。

  他識得她以來,她一直是個坦直的人,喜也坦直,悲也坦直,愛也坦直,情也坦直,醒也坦直,睡也坦直。

  在她面前,他開了心房,卻受情傷。

  也許不識得梁歡歡,他的日子會好過許多。雖然不會開懷,但不必神傷,更不須牽掛。

  龍閻看?梁歡歡的睡顏,關上了門,慢慢地步到床邊--守候。

  氣她啊,他真的氣她啊。

  卻是無能恨她,也無能丟下她。

  她要遠嫁「西狄國」,還有漫長路途,還有艱難險阻,還有重重危險。一想到這些,他便丟不下她,所以選擇護送,選擇守衛。

  選擇以最近的距離,隔開兩顆曾經相貼的心,然後承受一種無法量度、不能言說的痛楚。

  「龍將軍。」魏閔忠進了房間,放下晚飯,對?龍閻怔愣的背影,喊了一聲。

  他注意了很久,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龍閻的身影,有些熟悉。

  龍閻回頭。「嗯。」看了一眼晚飯。「我們走吧。她餓了自會起來吃。」

  魏閔忠探問:「龍將軍好象跟公主很熟?」

  龍閻睨了他一眼。「我們不該在這裏吵她吧。」並沒有回答魏閡忠的問題就從他身邊走過。

  魏閡忠自討沒趣,只得跟在龍閻後面離開。

  兩人才走了幾步,就聽到梁歡歡喊了一句。「不要走。」

  兩人同時回頭,龍閻的心一跳。

  梁歡歡在睡夢之中,先喊了他的名字,又說了一句不要走。

  他明白,他們能貼近的時刻,只在她的夢中啊。

  龍閻道:「我在這裏顧守。」他既然聽到她的願,如何能不成全。

  魏閔忠劍眉一緊。「恕屬下冒昧,公主既已然安寢,將軍留在這並不適宜。」

  龍閻冷看?他。「不錯,你還記得你是屬下。」

  魏閔忠硬?頭皮,與他說道:「這件事情關系公主的清白,還請龍將軍斟酌行事。」

  他們兩人雖是低聲爭執,不過還是吵醒了梁歡歡。

  半睡半醒間,她一眼看到龍閻,脫口喚他。「龍閻。」

  龍閻和魏閔忠同時對上她,魏閔忠狐疑地揚眉。「屬下應該不曾和公主稟告過龍將軍的姓名吧?」

  他打量?梁歡歡。自龍閻出現之後,梁歡歡就不大對勁,而龍閻對待梁歡歡的態度也不尋常。這當中必有什麼古怪。

  「是這樣嗎?」梁歡歡心虛地閃避魏閔忠的眼神。

  「你記錯了。」龍閻冷然而篤定地說。「你曾經說過我的名字,連這點你都記不得,真是糊裏胡塗的,難怪皇上要再遣我來護衛。」

  聽他這麼說,魏閔忠皺眉--難道他真的記錯了嗎?

  梁歡歡見狀,趕緊介面。「魏將軍,你連日奔波一定也累了,才會記錯,我看你早些歇息吧。」

  「是。」魏閔忠抱拳。「末將告退。」

  龍閻同樣說道:「末將告退。」意圖和他一併離開。

  梁歡歡怕他這麼走了,她就跟他說不上話了,急急叫他:「龍將軍,本宮還有事情要與將軍商議,還請將軍留步。」

  她隨口胡諂,聽來並不可信,魏閔忠心中疑竇再起。

  龍閻看?她,又看了魏閡忠一眼,說道:「末將領命。」

  魏閔忠雖起疑心,又不能抗命,只好黯然離開。

  他門一關上,龍閻便開口冷訓梁歡歡。「你啊,說話不經思考,做事這樣莽撞,還想擔當和親重任。」

  「你終於和我說話了。」梁歡歡巴巴地看他,話裏有酸。

  看她的眼,聽她的聲音,他的心一軟,蓄積的怒意淡消。

  「誰叫你笨得讓我看不慣。」無法再以冷漠偽裝,他只好象以前一樣,拿一張壞嘴對她。

  聽他這樣說,她插了腰。「我現在是公主,你這樣跟我說話,太失禮了吧。」不知不覺中,回到以前和他對話的樣子。

  龍閻一聲嗤笑。「沒辦法,誰讓你變了公主,也沒變聰明。」

  「龍將軍。」梁歡歡睇了他一眼。「看來,做了將軍,也沒讓你懂得規矩嘛。」

  龍閻一聳肩。「這叫『上樑不正,下樑歪』,既然『君不君』自然『臣不臣』。」

  是啊,這就是他們現在之間,君不君,臣不臣。不能成為情人,也不知道還是不是朋友?

  梁歡歡語氣一軟。「那我們還算是朋友嗎?」

  好不容易回溫的關系,一霎時又冷卻。

  現在他們之間,太過脆弱,說錯一句不該的話,觸到一塊曖昧的地,都會讓兩人再度無言以對。

  朋友,那並不是龍閻要的。她讓他能如何回答她呢?

  她以為她太過貪求,愧疚地說:「是我對不起你,不該再奢求你……」

  他截了她的話。「我若不要的事情,就是你求,我也不來;我若要的事情,就是你不求,我也會來。」

  他並不特別輕聲細語,可是話裏對她的寬容,她卻真實地感受到了。

  她這樣傷過他,可是他對她的好,竟然沒變。「謝謝。」梁歡歡不知道要說什麼好,所有欠他的,虧他的,負他的,還有愛他的,只能這樣說了。

  龍閻一笑。「雖然沒什麼好處,不過勉強收下了。」

  梁歡歡看?他。有一種好,讓人心酸,那種好,就是他眼裏,不變的溫柔。

  她的眼神,從來沒能藏什麼事。

  龍閻輕敲她的頭。「你已經要嫁人了,不要再這樣子看我了,要是我一時胡塗……」他驀地靠上了她。

  該死,他原本只是作戲,可是一湊上她泛紅的雙頰,他的沖動就上來了。

  感受到他迷亂的氣息,梁歡歡的心漏了一拍,趕緊向後一仰。「不要亂來,我只是有事情要問你啦。」

  「好吧。」龍閻壓下沖動,向後退了……退了五步。

  梁歡歡數了他的步伐,拾眼與他一望。

  四眸凝睇,該離的距離,他們兩個都明白啊。

  兩人的眼裏,有淡淡的笑意,淡淡的酸意。

  他們兩人,是世上最近,也最遠的戀人呵。

  梁歡歡強扮了一抹笑。「你怎麼會有聖上的權杖?」

  「他欠我的。」龍閻避重就輕地說。「他曾欠我一個人情,我本來是想要跟他討這個人情,讓他放了你爹娘,誰知道你的動作竟然比我快了一步,我只好轉而跟他要點東西,所以他就給了我這只權杖,讓我方便靠近你。」

  不過他要的,並不只是靠近她,所以他先前根本沒打算過要動用這只權杖。無奈他劫走她之後,她竟不願跟他走,他只好把權杖拿出來用。

  梁歡歡愣愣地說:「原來你和皇上有這層淵源。我怎麼從來就沒聽你說過。」

  龍閻道:「你沒問,我當然不說。」

  其實,他至今對她仍是隱瞞的。相愛,並不能保證絕對的相互坦承。因為愛她,所以他有顧忌,不願讓她明白太多宮廷內鬥,以免受了牽扯。

  因為對她有所隱瞞,所以他也能瞭解,當初她為什麼瞞他,而悄悄地離開。

  梁歡歡不明白這層,牽了抹苦笑。「原來你說我笨,還真是有理。看來,我竟是嫁得莫名其妙。我這笨蛋……」

  她認為自己親手壞了一生的姻緣。

  不忍見她懊惱自責,龍閻說道:「這不是笨不笨的問題,就是造化弄人,就是命裏註定。縱使我自詡聰明,也不能算盡一切。本來世上的事情,就是如此,陰錯陽差,也許莫名其妙,但是就這樣了,無可奈何。」

  「無可奈何。」梁歡歡喃喃地念。「竟是無可奈何……」

  見她這樣,龍閻咬牙。算了,他不管了,什麼距離,他都不管了。

  龍閻移身到她身邊,將她滿滿抱住。

  重新回到他的懷抱,重新感受到他的暖意,梁歡歡伏在他的肩頭,禁不住眼眶酸熱。

  龍閻柔聲。「我跟你說這些,不是要你傷心,更不要你懊悔。你不過是不忍見我危險,想自己挑起自己的擔子,這有什麼錯。你為了和親之事,決定離開我,也許……也許我心頭,有這麼一點怨吧,可是這也不是你的錯,其實你很勇敢的。」他一笑。「而且,就一個官家千金來說,你做得很好。」

  再度聽到他說這句話,她的眼淚奪眶而出。「這些話,應該是我自己辯解的話,怎麼會是你說出……」

  這些話不該他說出,因為那實在太體貼、太溫柔、太惹人心酸了。

  每跟他接近一分,她就多瞭解他一分的好,心就再多疼一分。

  這樣好的他,實在不該受到她的傷害哪。

  「你這人,也笨啊……」梁歡歡低泣,哭溼他的肩頭。

  龍閻勾了一抹澀笑,拍拍她的背。「往後有什麼大事情、做什麼大決定之前,先和我商量吧。」

  沒有什麼可怪的,他只是有些遺憾。遺憾當初他們不曾彼此商量過,便一意孤行,為對方決定所謂的「最好」。

  「嗯。」即便她覺得晚了,還是點頭允他。

  龍閻一笑。「很晚了,你好好休息吧。」他站了起來,心中清楚,若是再待下去,有些界線,他恐怕會一再一再地跨過。

  梁歡歡點頭,她的眼睛又紅又腫,讓人有些難以放心。

  龍閻看?她。「其實,你該再找個貼身婢女照顧你這一路的起居。我知道你心中惦記?小喜的事情,不願再找一個婢女來,可是有個婢女在身邊,總是方便許多。」

  他的話,讓梁歡歡心裏滿上很多說不出來的感動。

  他對她的知解,他對她的體貼,都叫她無從償還哪。

  他是危險人物,只要和他在一起,她就會不斷不斷湧出對他的情意。

  她竟不知道她能愛他愛到多深,因為他總是用她想像不到的情意去暖覆她。

  「給我三輩子。」她對他盛放最美的笑靨。「請你先留三輩子給我,讓我做你的妻,償你的情。」

  龍閻先是一愣,而後一笑。「真是愛哭又愛跟路。」

  他總是這麼說她啊!說不定,上輩子的時候,他們就這麼說好了,所以這世他們彼此糾纏牽掛,不能離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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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22 00:22:42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入秋,梁歡歡出嫁的車隊,已經行了大半個月。

  今夜,沒有遇?可以投宿的地方,眾人設了營帳,圍在火堆旁邊。

  魏閔忠煮了熱湯,親自端送到梁歡歡的火堆前。「公主請用。」

  「謝謝。」梁歡歡微哂。「一起坐下來用吧。」

  魏閔忠喜形於色。「好,一會兒屬下就過來。」起身離開。

  「魏將軍。」梁歡歡叫住他。「也請龍將軍一起過來吧。」提到龍閻,她嘴角的笑容逸釀一股甜味。

  魏閔忠蹙緊了眉峰。「有一句話,屬下想要提醒公王,還請公主恕罪。」

  梁歡歡和顏悅色。「魏將軍,但說無妨。」

  魏閔忠清清喉嚨。「屬下記得龍將軍才來第一天時,公主就和他在房間之內長談。雖說我等盡知公主謹守禮分,不過瓜田李下,難免……」

  見梁歡歡眉心蹙斂,他也就噤口不語。

  梁歡歡沉默了半晌。她本來就是為了避人耳目,才想把魏閔忠拉來一起用湯,沒想到魏閔忠會這樣勸她。

  也許她和龍閻之間,已經有些流言傳開了吧。

  「公王。」魏閔忠小心翼翼地喚她。

  「嗯。」梁歡歡回神,微扯一抹笑。「魏將軍多慮了,我只是體卹龍將軍辛勞,邀他喝湯而已。要不--」她把手上的湯端給魏閔忠。「你幫我把湯端給龍將軍喝吧。」

  「是。」魏閔忠雖是不願成為龍閻的跑腿,不過見自己的話讓梁歡歡釆納,也就不計較這些了。

  梁歡歡看?他走到龍閻身邊。龍閻端起湯後,轉對向她,一展笑顏。

  她燦放春花嬌笑,兩窩甜甜地漩開,以眼神示意他趁熱喝下。

  龍閻將冒煙的湯,一口一口地暍人。

  他喝得有味,她心窩好象也暖熱起來,笑容更見俏美。

  魏閔忠在旁見兩人眉來眼去,不悅地摸摸鼻子,黯然轉到一旁倒了一碗湯無滋無味地喝?。

  「將軍。」一個小護衛挨到他身邊。「你說公王和這個龍將軍是不是有這麼一點古怪。」

  魏閔忠斜眼瞪他。「你吃飽撐?沒事幹,是嗎?」

  話甫出口,他突然心生一念,站了起來,大聲叱喝。「告訴你們多少次了,竟然還敢在背後嚼公王的舌根。走,我今天一定要好好教訓你。」

  小護衛一時嚇到了。平時他們在下面嘀嘀咕咕,也不見魏閔忠發怒,今天魏閔忠不知道是怎麼了。

  魏閔忠一把拉起了愣呆的小護衛。「要是我不殺雞儆猴,你們一定學不了乖,跟我見公主去。」

  梁歡歡聽他一言一語地訶斥,臉色益發難看。

  她聽得出來,魏閔忠是說給她和龍閻聽的。

  她眼角餘光求救似地掃向龍閻。

  龍閻繃?臉,大步定向魏閔忠,從他手上拽拉走小護衛。「你喜歡胡亂說話是嗎?」龍閻目光一冽,二話不說,抽出貼身短刃,扯住他的舌頭。

  小護衛愣傻了,兩腿虛軟,眼看他刀鋒一寒。

  「等等。」魏閔忠發現他想先下手為強,趕緊喊住他。

  「等等!」梁歡歡幾乎是驚呼出聲。

  聽到梁歡歡的聲音,龍閻刀鋒一偏,收了回去。

  他的手-松,小護衛軟癱在地。

  魏閔忠見機說道:「龍將軍,這人指稱龍將軍和公主眉目傳情,損汙公主清譽,又辱及將軍,我看還是請公主定奪吧。」

  龍閻俊容霜寒,目光銳利射向魏閔忠。

  感受到他目光的殺意,魏閔忠避開,轉看?梁歡歡。

  梁歡歡咬緊下唇。她明白,魏閔忠是在逼她,想要讓她知道流言傳成怎樣,要她收斂行徑,要她親口辟謠,要她知曉不能再與龍閻……眉目傳情。

  好笑哪,她與龍閭本是戀人,彼此對看,有何過錯?

  她只是這樣看?他,她也只能這樣看?他,而今,他們竟要逼她,逼她再不要這樣看他。

  梁歡歡不說話,四下岑靜得近乎死寂。

  她失神的眸光中,有一種悲哀,讓魏閔忠沒能再開口。

  闃靜中,突然傳出奔騰的馬蹄聲,馬蹄聲並不雜亂,而是朝這裏奔來。

  「護駕!」龍閻第一個反應,拔劍護在梁歡歡身前。

  「護駕!」魏閔忠下令,指揮其他人抽出武器,列隊護衛。

  一匹駿馬疾馳而至,馬上一名蒙面黑衣客旋飛而出,第一劍並不是直朝梁歡歡而是徑向魏閔忠削去。

  來人速度疾如閃電,魏閔忠險些閃躲不及,雖是勉力擋下,腳下卻踉蹌了下,他心裏猛地一跳,汗自額際滲出。

  幸好龍閻一劍橫出,劍走霹靂之勢,雷霆之鈞卸開蒙面客的劍鋒,他才得以安然逃脫。

  魏閔忠愣了晌,他對龍閻一直存有敵意,龍閻原是可以袖手旁觀的。

  龍閻劍鋒掃開,帶走蒙面客的攻勢,將戰場帶離。

  其他的人,頓時無用武之地,只能睜眼看?龍閻與人纏鬥。

  兩人身影交錯,劍光交閃,蒙面客身形幻走,步伐迷離,有如靈蛇膩出,而龍閻劍氣橫肆,密無空隙,直如飛龍壓境。

  眾人看傻了眼,這下才曉得龍閻的本事竟是如此高強。

  他們一直是由魏閔忠訓練而出,對於龍閻其實不曾服氣過,這下見他顯露本領才知道他的厲害。

  魏閔忠見他身手了得,一時對他生出敬佩之意,可是又覺得他的劍法身形,好似在哪里見過。

  「啊!」他突然驚呼出口,猛然想起,他就是當時劫走梁歡歡的蒙面客。所有的事情,霎時之間,他都做了聯想--梁歡歡和龍閻本是舊識,說不定還是戀人。

  幾乎同時,龍閻掠下蒙面客的劍,挑開蒙面。

  「……」梁歡歡一看到她的臉,差點呼出,她趕緊摀住嘴,以免喊出那人的名字。

  龍閻皺眉。「師妹。」黑衣客不是別人,而是雲霓。

  之前對劍的時候,他就懷疑蒙面客是她喬扮,沒想到竟真的是她。

  雲霓嫣然一笑,軟軟喊道:「師兄。」款款拾起飛脫而出的劍,收回劍鞘。

  這一場變化教人吃驚,旁人又驚又疑,完全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胡鬧!」龍閻怒斥一聲,鮮少對雲霓以這樣嚴厲的口吻說話。

  雲霓倒也不怕他,徑自走向愕然的魏閔忠。「這位應該是魏將軍吧。魏將軍方才多有得罪,還請見諒。」

  「姑娘是……」魏閔忠警戒地打量她。

  眼前這女人武功太高,長得太美,行事太奇,他不得不防。

  「雲霓。」雲霓釋出明妍倩笑,自報姓名,自訴來意。「身受皇命,為保護公主而來。」

  她自懷中拿出一隻和龍閻一樣的權杖。「見權杖如親見皇上。」她黛眉一揚,睥睨眾人。

  龍閻雖是驚愕,卻得同眾人一樣,屈膝跪下。「吾皇萬歲萬萬歲。」

  龍閻軒眉,不悅地對上雲霓,她若再胡鬧下去,他一定要將她萬碎萬萬碎。

  其餘人等,口呼萬歲,實則面色俱黯,皇帝既然連番派了龍閻和雲霓前來,這擺明瞭不信任他們,叫他們士氣大受打擊。

  雲霓見狀,軟言安撫。「剛剛那一劍,雲霓並無傷害魏將軍之意,只是為了讓諸位瞭解,雲霓本事何在,好讓諸位明白,皇上為何將重任託付於我,望魏將軍切勿掛懷。至於皇上命我前來,也絕對不是不信任各位。各位皆是萬中選一的好手,才能擔當護守之職,皇上若不信任,絕不會派遣各位遠隨公主出嫁。不過,雲霓畢竟是女子,出入才能緊隨公主,才能護守周全,這一點,望各位體諒皇上用意。」

  她語氣之間,極力維護眾人面子,眾人心下這才舒坦一些。

  雲霓收了權杖,拉起梁歡歡,反身一跪。「拜見公主。」

  梁歡歡忖量情況,說道:「雲姑娘請起。」佯裝與她未曾謀面。

  雲霓一笑,款款起身,其他人也站了起來。

  龍閻一站起,也不管旁人目光,便把雲霓往旁邊拖去。

  梁歡歡見他們倆親暱地相靠在一起,心中難掩失落。

  龍閻急切地追問雲霓。「你為什麼會和那個皇帝扯上關系?」

  「師兄。」雲霓松開他的手,不疾不徐地說。「當年我能助你脫逃,自然會有我的方法,我的本事嘍。」

  龍閻皺眉。「我知道你的本事,可是那傢伙不是好人,你和他扯在一起,會讓我擔心。」他們共赴過幾次死生,那情誼不是一般師兄妹可言。

  雲霓逸笑。「我還以為師兄只會擔心別人,不會擔心我了。」

  「你說到哪去?」龍閻以問題帶開心虛。「你來作什麼?」

  「我以為我說得很清楚了呢。」雲霓無辜地眨看?他,惹來他一記白眼。

  「師兄,你和她在一起之後脾氣真的變壞了。」雲霓笑說,黝深的眼瞳有不易察覺的傷感。

  她斂去笑,直勾勾地看?龍閻。「我來保護她,也來保護師兄。」她壓低聲音。「我以為你們兩個會在一起,沒想到卻橫出她要去和親的事情。我知道你重情重義,舍不下她;偏偏我也放不下你,所以才會千方百計跟過來。她是要去和親的人了,我不希望你鑄下大錯。」

  「這世上什麼是對錯呢?」他勾笑,語帶譏誚。

  「也是。」她不反駁,把手搭上他的肩膀。

  梁歡歡靜轉了身子,寂寥地沒人馬車之內。

  魏閔忠眼底轉看這所有的一切,有些事情,他似乎可以更確定了。

  他等?,等到雲霓離開龍閻的時候,他才步到龍閻身邊。

  「龍將軍。」他叫住龍閻。

  龍閻回頭。「有事嗎?」

  魏閔忠定眼看了看他。「第一件事情,是要謝謝你不計前嫌,出手相助。」

  「這沒有什麼。」魏閔忠既然坦承以對,龍閻也實言相告。「你是我的手下,不管你喜不喜歡我,你都要聽我的命令;我是你的上司,不管我喜不喜歡你,我都要保護你。」

  「好。龍將軍說話既然爽直,我也不拐彎了。」魏閔忠說道。「龍將軍相助之情,我會記得。不過,龍將軍曾經做過的事情,我也不能放過。」

  龍閻與他對看一眼,勾了一抹笑。想來,魏閔忠是認出他的劍法了。

  魏閔忠誤以為龍閻的笑裏,是對他的嘲弄,劍眉一軒,說道:「我知道我手邊沒有證據,拿你莫可奈何,不過,我會盯?你的。不管你與公王是否曾經如何,如今,公王已經要嫁到『西狄國』,若是你意圖對公王不軌,我也會不留情的。」

  聽他說得義正辭嚴,龍閻突然冒出一聲笑。

  荒謬啊!她本來將是他的妻子,如今,他對她的情,竟叫做「意圖不軌」?!

  龍閻禁不住縱聲笑出,笑裏有種狂悲,引人側目。

  *-*-*連?幾日,梁歡歡幾乎無法與龍閻坦然相對。

  她知道,所有的人都在看,都在監視,這種緊盯的目光,快讓她無法喘息。

  好不容易,今天所住的驛站,附近有天然溫泉冒出,浴室之中引了一池溫泉,沉浸在溫熱的水中,她才能稍稍舒緩。

  門板嘎地打開,她嚇了一跳,趕緊回頭一看,雲霓正倩笑盈盈,款步過來。她慌地抓了條毛巾,埋入池中,圍裹住身體。「雲姑娘,這裏不用麻煩你照顧了。」見雲霓一步步走來,她急?說道。

  雲霓一笑。「我沒有要照顧你啊。」

  她在池邊蹲下,伸手探查水溫。「剛好。」她展顏拈笑,甩了甩手上的水珠。

  梁歡歡緊張地打量她。「雲姑娘,你想洗澡,是嗎?」

  「是啊。」雲霓含笑望她。

  梁歡歡擠出生硬的笑。「麻煩你背一下身子,我穿好衣服,就讓給你洗。」她第一次見到雲霓時,雲霓就不曾正眼瞧過她,與雲霓在一起,總讓她繃緊。如今雲霓既然要洗,她也不想跟她相爭。

  雲霓抿出一彎笑。「妹子,你別害怕,這池子這麼大,兩個人洗,也是無妨。況且,難得有機會,我們可以『坦承相見』,你不想與我說說關于我師兄的話嗎?」

  聽到龍閻,梁歡歡待在水池中,不出來了。

  雲霓自顧自地解開衣服,梁歡歡趕緊別過目光,卻聽到雲霓笑道:「等一會兒,你也是會看到我的身體,不用多此一舉轉頭了。」

  「啊。」梁歡歡愣了晌,沒想到雲霓還真是「坦承相見」。

  雲霓一絲不掛地溜滑進水池之中,梁歡歡一眼瞧見,燒燙了臉頰,咽了口口水,趕緊低頭。

  雲霓款栘到她身邊。「洗澡脫衣,這是本來又自然的事情,有什麼好羞於見人的。」她貼近過來,輕扯梁歡歡的毛巾。

  梁歡歡緊抓?毛巾。「對不起,我不習慣。」

  「好吧。」雲霓撥撩?水,輕拂過身子,見梁歡歡始終緊低?頭,她一笑。「我不怕人看的,你可以抬頭。」

  「我這樣就好。」梁歡歡身子緊繃,連帶地喉嚨的聲音,也無法展開。

  雲霓嫣然一笑,湊到她耳邊。「你不好奇,我師兄有沒有碰過我這身子嗎?」

  梁歡歡倏地抬頭,雲霓一甩頭,翻坐在池邊,氤氳的水氣烘托之下,她豐潤白皙的體態,媚展無遺。

  梁歡歡雖是女子,也是看到臉紅心跳。「他……他碰過你嗎?」她很難想像,男人能對這樣軟媚的女人視而不見。

  雲霓巧笑。「當然沒了。」修長的腿潑打?水面,媚眼斜睞。「你都看過我的身子了,也知道這並不可怕,難道還不敢解下這條毛巾嗎?」

  「不用了。」梁歡歡比較能看?她說話了,不過還是無法自在地裸裎。

  雲霓腳趾輕抵?她。「你就這麼害怕別人的目光嗎?」她意有所指地說道。

  「你是說……」梁歡歡不確定自己有沒有誤解她的意思。

  「打我跟?你開始,就沒看過你敢坦白地面對誰的眼光,你在躲避什麼?」她問得犀利,讓梁歡歡有些啞口無言。

  雲霓見她不回答,繼續說道:「我看得出來,我師兄絕對是為了保護你而來。那你呢?你現在是否還喜歡我師兄?」

  「當然。」梁歡歡並不瞞她。

  「那你在怕什麼?為什麼連看都不敢看他?」雲霓黛眉一挑。

  梁歡歡解釋。「我不是不敢看他,只是人言可畏,我不想別人在後面指指點點,把我們兩個傳壞了。」

  「傳壞了,又當如何?」雲霓聳肩。「再說,喜歡一個人的心意,有這麼見不得人嗎?」

  她的話,直打入梁歡歡的心裏。

  是啊,她只是喜歡他,有什麼見不得人嗎?

  雲霓撲通地跳到她身邊。「你是笨蛋哪,竟然為了世人的眼光,而放棄我師兄這樣好的男人。」

  「我不是為了世人的眼光而放棄他的。」梁歡歡辯稱。「我是為了和親而放棄他的。」

  「是這樣嗎?」雲霓偏頭,又拈逸了一抹笑。「記得你自己說過的話吧。」她翻身而起,只留下這句話,人便穿上衣服,消匿無蹤。

  水霧繚繞的浴室,只剩梁歡歡呆思。

  駿馬上,紫色的妙影勒馬止步。「等等。」身?紫衣的雲霓阻了眾人的路。

  「有什麼事嗎?」龍閻和魏閔忠驅馬靠向她。

  雲霓一笑。「別緊張,這裏已經到了『西狄國』和我們交界的地方,再兩日,車馬就要入到『西狄國』的國土。就我知道,這附近有個地方,人稱『雲間幽谷』,穀內有種白花,每隔三年于夏秋之交開花,為期約莫十天而已。這花叫做『雪影』,其美無比,其芬無比,傳是天神所賜,能見此花的人,可得天神庇佑。我打算策馬前去『雲間幽谷』,看看能否取得此花,為公主祈福,你們在這裏等待三個時辰。」

  「這……」魏閔忠略有遲疑。

  雲霓一笑。「我們這些日子的腳程,算是快了,就是等個三個時辰,也不會誤了兩天之後和『西狄國』所遣將士會面的事情。」

  龍閻道:「你去吧。」祈福,是他惟一能再為梁歡歡做的事情。因此,他並不反對。

  「嗯。」雲霓駕馬離開。

  她離開後,眾人在原地休息,由於停留時間較長,眾人生起火,准備點熱食來吃。剛吃完午飯後,天色愀變,一時之間,突然下起了磅礡大雨。

  風狂雨急,雨打到身上都會發疼,眾人走避不及,急急尋?遮雨斗篷穿著。「該死,這雨怎麼這麼大。」他們埋怨?。

  梁歡歡本來在車內休息,一聽到浙瀝雨聲,趕緊拉開簾子。

  她第一個想到的便是龍閻。風吹來又溼又冷,她放聲喊他。「龍閻。」

  龍閻回頭,他一件件地派發遮雨斗篷給眾人,自己卻淋了一身的溼。

  「快進來躲雨。」梁歡歡叫他。

  旁人還在淋雨,梁歡歡竟然獨叫龍閻一人躲雨,眾人嘩然。

  轟隆隆雨聲中,低語漫流,流言四竄,陰暗中,眾人的眸子睜亮--瞧啊,他們兩個之間有古怪啊。

  「別管我了。」龍閻喊?。「關好簾子。」眾人的流言比驟狂的風雨還可怕,風雨停歇後,身上一曬就幹,流言不止,最後往往要人遍體鱗傷。

  他要她關上簾子躲避。

  梁歡歡咬牙,卻撐了一把傘出來,不畏風雨,到他身邊,為他撐起雨傘。

  轟隆地,一道雷劈閃而不,梁歡歡嚇了一跳,本能地挨到龍閻身邊。

  「回去吧。」龍閻低說。

  「不要。」梁歡歡回答,拿起遮雨的斗篷給等在龍閻前面的護衛。「快穿上啊。」她可以感受到別人刺探的目光讓她不自在,但她還是挺起脊樑,面對旁人的目光。

  見她這樣,龍閻不再叫她回去,照?方纔的進度,一件件發派斗篷。

  眾人離去,目光還在窺看他們。

  他們兩個還在風雨之中,一枝傘,遮不了兩人,誰都溼了。

  「你何苦啊?」龍閻憐惜地說。

  「我不想看你淋雨。」答案單純而簡單,一如她對他的情意。「若不能一起躲雨,那就一起淋雨吧。」她一笑,笑裏有?滿足。

  龍閻道:「你該知道站在這裏,不只會淋到雨。」他心疼她啊。

  「隨便他們說了。」梁歡歡凝瞅?他。「我不是不曾想瞞,只是終究是瞞不住的。其實,仔細想想,喜歡一個人的心意,那是瞞不住的,也沒什麼好瞞的,畢竟我們沒有去傷害別人。我知道自己要做什麼、該做什麼,我會認命地嫁出去,然後不認命地把你記在我的心裏。」

  「你真是傻。」他伸出手,把她攬靠進來。

  就這樣吧,就這樣為她遮風擋雨吧。多的,他也不顧了。

  雨聲恁大,遮蓋了人們竊竊的私語,遮蓋了他們兩人的低語。

  雲霓疾馳回來的馬蹄聲,被雨聲淹沒,沒有人注意到她騎馬回來。

  遠遠的,她就看到在雨中,他們兩人相依的身軀。

  「真是的。」雲霓勾了一抹笑。「惡心哪。」

  之前,她對梁歡歡說那些話,就是想看看梁歡歡有沒有勇氣,面對她自己的心意。不夠勇敢的女人,配不上她師兄,她一直這麼認為。

  雲霓自懷中取出兩朵雪白的花。

  她放開,風一吹,白花被風雨卷攪飄蕩而後翩然飛舞。

  梁歡歡和龍閻被白花吸引了目光,目光一栘,望?馬上的雲霓。

  雲霓一笑。白花叫做「雪影」,傳說看到的人會受天神庇佑,而這是她對他們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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