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迷彩君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歷史軍事] 【要離刺荊軻】 我要做皇帝 《連載中》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狀態︰ 離線
41
發表於 2016-9-27 22:41:20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九節 張湯的野望


張湯拿了劉德所賜的五百金,回到家里,將錢交給老母親王氏,道:“母親大人,這些錢幫我找個地方藏起來!”
湯母今年四十余歲,但臉上已經爬滿皺紋,頭發都花白了。

張家雖然不是什么窮苦人家,曾經更是官宦之家。 =波=斯=小=說=網= bsxsw.com

但張湯的父親在世之時以廉潔聞名,從不收受賄賂。

因而,盡管曾經一度官居長安丞,有著八百石的秩比,但張家靠著那點俸祿確實也只能勉強度日。

特別是前年湯父染病去世,更是將家里最后的一些積蓄給耗盡了。

漢室傳統講究侍死如奉生。

意思是先人死后在地下必須要享受跟生前一般的待遇。生前的吃穿用度,墓葬里都必須配齊。

不如此的話,就會被人指為不孝。

所以當先帝孝文皇帝在遺詔中命令不許厚葬后,全天下都感動了,都覺得這是位明君,諸侯大臣甚至共上奏疏,請求為先帝立廟,更尊為太宗皇帝。

只是,先帝雖然帶頭想要移風易俗,這又談何容易。

民間根深固蒂的厚葬思想影響著每一個人。

諸侯王下葬時金縷玉衣著身,黃腸題湊為棺,墓室大氣磅礴,與生前的王宮無二,各墓室里更是堆滿了生前所用的器物與珠寶、黃金制品。

徹侯勛臣去世也不例外,開山鑿墓,將大量的財富堆積在墓室里,若是武將,則隨葬車馬、寶劍、甲胄、弓箭,文官則陪葬生前所著之書,擬過的公文,喜愛的古籍和大量的絲綢、銅錢與各式精美漆器、銅器。

像張家這樣的小康人家,雖然比不上那些富可敵國的諸侯與徹侯勛臣,但也不能委屈先人。

尋常的漆器總要弄個幾十件,生前所愛的書簡,必須要有,然后為了不顯得寒蟬,也為家聲,墓室里必須要有黃金制品。

張湯父親下葬時,足足帶下去了價值百金以上的黃金器物。

為了獲得這些黃金,張湯的母親甚至不得不賣掉一些田宅……

這也是為何民間交易雖然以錢幣為主,但黃金卻依然能夠流通的原因。

當今之世,但凡有些家底的人都會盡量收集黃金,以備死時陪葬。

因此,張母在這兩年迅速的衰老了,一是因為喪夫之痛,二是因為籌措夫婿下葬時的黃金耗盡了她的心血。

甚至,連眼睛的視力也開始下降了。

當張湯將箱子打開,黃橙橙的黃金頓時耀花了張母的眼睛,張母視力雖然不好,但還是勉強能認出黃金的。

她摸了一把確認之后,大吃一驚:“我兒,這些黃金哪里來的?”

當初她為了給丈夫下葬,到處借錢甚至賣地才得了一百金不到的黃金,如今這個箱子里卻是足足有四五百個金餅,這讓她頓時就慌了神:“我兒,可萬萬不能敗壞我張氏的家聲啊!想你父親在世之時,兩袖清風,辛苦二十多年才有了我張氏如今的門面呀……”

張湯卻是跪下來磕頭道:“母親大人容孩兒稟報,這些金子并不是孩兒貪贓枉法的贓物,這是天子之子所賜給孩兒的辦事之費……”

說著張湯就將今日被劉德召見的事情跟母親說了一遍,只是略過了劉德吩咐他去監視辟陽侯的事情。

張母聽完,臉上立即轉怒為喜,扶起張湯道:“我兒即得了天家看重,就要用心辦事,萬不可馬虎大意,辜負了殿下的一片厚恩……”又道:“這必是你父親大人在天有靈,保佑我兒得貴人提攜,待明日,我兒就與我去給你父親大人上香,祈請他在天看顧你一些!”

“諾!”張湯拜道:“母親教誨,孩兒謹記在心!”又叩首道:“母親,孩兒先出門去找些人,殿下命我掌管長安槐市,孩兒勢單力孤,得去找些幫手,才能將事情辦好!”

張母點點頭道:“我兒可去聯絡一下你父親在世時的同僚,若能得他們相助,此事不難!”

張湯點點頭:“孩兒知道了……”

只是心里卻別有想法了。

他父親那一代的同僚如今都是或病或老,請他們出來,也幫不了什么忙了,最多不過是向他們請教一下官場之事。

況且如今的世界與父親那一代的世界已經完全不同了。

張湯跟母親告別,出了門,徑直去了鴻固原以東的一個小村,進了村子,他直接來到一戶看著頗為破落的家門前,敲門道:“燕兄可在家?”

不多時,一個穿著粗布衣服的漢子開門,見了張湯,頗為意外:“是張家大郎啊,快請進!”

進了門,那漢子拱手問道:“大郎可是有事?”

“正是!”張湯點點頭道:“小子得了皇子劉德看重,委任為長安槐市市令,只是小子勢單力孤,經驗不足,還請燕兄看在多年交情之上,助我一臂之力!”

大漢哂笑一聲道:“某家粗鄙之人,只懂殺人犯法,那懂管理政務?”話雖然在推脫,但張湯看的分明,其實對方已經意動了。

于是張湯道:“大丈夫何問出身?況且,小子是真的需要兄長這樣的大才!”

很多人以為張湯執法嚴苛,不留情面,但是很少有人知道,其實張湯也是很圓滑的。

他是個聰明人,知道什么人能抓,什么不能抓。

像是這大漢,誰不知道他是長安城里有名的游俠,身上起碼有三條人命,但因為跟張湯認識,而且常常向張湯提供線索,所以,張湯也就對這個殺人犯視而不見,甚至此刻想要將之收到自己門下。

原因就在于,此人混跡長安多年,最是熟悉長安城里的環境與大街小巷的出口、位置,甚至知道許多不為人知的隱秘,跟長安城的三教九流都有著關系。

張湯環視左右,見到沒人,便又道:“兄長附耳過來,且聽愚弟一言!”

張湯便湊到對方耳邊耳語一陣,然后道:“此事出我口入兄耳,倘使第三人知曉,兄長知道會有什么后果的!”

那漢子點點頭,鄭重的道:“放心,燕某雖然不才,但也知道輕重緩急,況且此事……”他嘿嘿的一笑道:“既是為天家效勞,某自然責無旁貸!”他一臉的正氣凌然道。

這世道游俠們誰不想洗白?

做游俠這一行,始終不過是在刀頭舔血罷了,若是惹惱了貴人,那就是一個死字。

若是能轉行做一個天家鷹犬,即風光又有權,誰不愿意?

因此,得了這個機會,這漢子自然知道應該牢牢抓緊。

于是這漢子跪下來拜道:“主公在上,受燕九一拜!”

張湯點點頭,扶起他拱手道:“得明公相助,大事可成矣!”

這并非虛言,張湯知道這個叫燕九的漢子的能耐,不夸張的說,想要摸到那辟陽侯的罪證,這燕九是必不可少的人物,也只有他這樣手眼靈通,跟三教九流都有關系的人才能悄無聲息的拿到對方的罪證。

張湯又道:“即如此,我明日就將聘書送來,還有,殿下吩咐過,為天家辦事,不會有虧待,我明日就先給君十金用來安頓家小!”

這話一出,燕九更是大喜過望,臉上都快笑開花了。

有了聘書,就等于洗白了身份,從此不必躲藏了,還能得到十金,這更是讓燕九確信,果然還是給天家做事好,錢多無風險!

難怪那么多往日的兄弟都想著洗白呢!

“對了,兄長最好把胡子刮了,再改個名字……”張湯又道:“兄長也知,你有案底,一時半會也洗不掉……”

“這是自然,這是自然……”燕九嘿嘿的笑著。

這長安的游俠,誰若沒換過三五個名字,那出門都不好意思見人!

出了燕九的家,張湯想了一下,再轉向朝南,到了另外一個村子里,找到了與他從小玩到大的商賈田甲。

這田甲是他從小的玩伴,也是他出任公職后一直資助他的金主。

田甲一直都很看好張湯,認為他遲早能封侯拜將,于是早早的下注,不求回報的進行投資,甚至還將自家的親妹妹許給了張湯——自從呂不韋當年干了那么漂亮的一票買賣后,但凡有點腦子的商人都開始資助一些有潛力的讀書人、官吏了,并且常常是不求回報,只等將來對方一飛沖天帶自己雞犬升天。

見了田甲,將事情說了一遍,然后張湯道:“小子能有今日,全賴兄長一路看顧,如今小子幸得皇子簡拔,出任槐市市令,還請兄長出手,再助我一臂之力,為我參謀、管理槐市大小事務!”

張湯當然不傻,他是學韓非的,不是商人,因此對商業并不懂,若是自以為是,那恐怕就要載一個大跟頭了。

自從秦國崩潰后,法家的人一直都在反思。

反思那么強大那么鼎盛那么團結的秦國為何會忽然一夜崩潰。

反思了這么多年,法家基本也整理出了一些失敗教訓,首先的第一條,那肯定不是所用策略與法律的問題——若是這樣的話,那么秦也不可能統一天下了,而是統一天下后,法家的官僚們手伸的太長了,導致出現了外行領導內行的情況,加上趙高李斯的胡作非為,這才讓秦國崩潰!

于是,當今的法家弟子們,不止學習韓非、商君的理論,更有許多人鉆研儒學跟黃老學甚至墨家的典籍,以避免再出現外行領導內行的悲劇。

像是現在的內史晁錯,本身就有著深厚的儒學造詣,什么《詩經》《洪范》那是張口即來。

張湯雖然現在還比不上晁錯那樣博學,但也有自知之明,知道他的長處在于統御和管理,而不是具體的實施,特別是商業上的事情,他可以說一竅不通。

“賢弟能有今日,愚兄也是欣喜的……”田甲卻并未直接答應或者拒絕,而是倒了一杯酒,自顧自的喝起來:“只是,愚兄不知,賢弟何時娶我家細君?”

張湯一聽,頓時笑了起來,他當然知道自己的這位金主是什么意思了。

還不是怕他發達了,就罔顧當年的約定了——這年頭發達之后悔婚或者休妻的事情并不罕見,許多在長安的士子,一旦獲得了朝廷的任命,回家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休了結發之妻,再納一位官宦人家的小姐。

但張湯卻不是這樣的人,他很重承諾更重感情,于是道:“君子一諾千金,何況終生大事?兄長但請放寬心,明年此時,等父喪之期后,我必風光迎娶兄長家妹!”

“善!”田甲點點頭,笑道:“既然如此,愚兄便為你奔走罷!”

他又道:“我也不強求我家細君一定要當賢弟的正室,以賢弟今日的身份和日后的前途,娶一商賈之女,也有些不合時宜了,能為一妾就已足夠!”

田甲家族世代經商,自然知道輕重。

若是強行將自己妹妹扶上正室的位置,等著將來張湯發跡之后,恐怕就會起了些心思了。

還不如早早的將話挑明——反正,左右都是聯姻,為妻為妾區別不大。

張湯卻搖頭道:“小弟雖然不才,但重諾重信,這種背信之事,是我所不為的!”

田甲笑了笑沒有說話。

但田甲心里卻清楚,到了一定的身份地位時,就算張湯想遵守諾言,恐怕也不可得了。

長安的徹侯勛臣們,無論誰看上了張湯,恐怕都會威逼利誘。

反正,這話田甲自己已經說過了,到時候也可以有這個臺階下。

出了田家之后,張湯又奔波了數地,將幾個他認為可以幫助到他的人招募到麾下。

沒有一個人拒絕。

實在是頂著一個‘為殿下辦事’的名頭太耀眼,張湯確信,若是消息傳開后,甚至會有人愿意不要報酬,免費為他做事……

當然,張湯也明白,那些人不過是想來跟借虎皮一用的混混或者趨利附勢的小人,這些人只會壞事,因此他對每一個他親自招募的人都再三叮囑,切不可走漏消息。

走在回家的路上,張湯開始想著他現在招募到的人手,一共是七人,三人是做過游俠的,可以在追查辟陽侯的案子上出力,剩余四人,田甲是協助他管理和協調槐市商人的輔助型人才,另外三人都是精通律法,辦事干練的法家弟子。

這樣,一個基本的行政架子就搭起來了,再從原本槐市的胥吏中選拔一些才干之人,淘汰掉混日子的人,然后再招募一批能干的吏員,基本上就能將槐市管理好,更能完成殿下交代的任務了。

只是……張湯的野望不止于此。

既然好不容易能得到殿下的看重,為何不做的更好呢?

“我聽說殿下是被天子委派到內史聽政的,這將來十之是要冊立為儲君的,即是儲君,將來必然建牙太……”張湯想著:“當今內史晁錯,當年便是當今天子的太子家令……即有機會……我也可爭一爭這太子家令的位置!”

太子家令,秩不高,才八百石,在長安不過是個小官。

但架不住這太子家令是太的管事之人,能日日與太子相處,只要不犯錯,等太子變成天子,那妥妥的就是兩千石級別的九卿!

再進一步就可封侯拜相,能位極人臣!

想到這里,張湯就只覺得自己的心臟都在撲通撲通的跳動著。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狀態︰ 離線
42
發表於 2016-9-27 22:44:19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節 考舉?科舉?

張湯在網羅人手的時候,劉德也沒閑著。

他站在清涼殿外的臺階上,等待著被便宜老爹召見。

沒辦法,太皇太后下葬之后,便宜老爹要處理的事情太多了。

劉德能在這里占個位置,已經算是相當的被看重了。

因為排在他前面正在跟便宜老爹奏對的人是當朝丞相故安候申屠嘉!

等了大概半個多時辰,劉德腿都站麻了,總算看到申屠嘉的身影從清涼殿里出來。

劉德整理一下衣冠,走上前行禮道:“小子劉德見過丞相!”

申屠嘉今年已經都快七十歲了,按照劉邦的規定,這個年紀的老人,即便只是布衣,也享有見官不拜,天子駕前賜座的特權。

因而,即使劉德是皇子,也要主動向他行禮,甚至就是劉德便宜老爹,亦要對其以禮相待。

申屠嘉瞇起眼睛,看著劉德,辨認了好一會,才認出來,笑道:“老臣老朽,怎敢當殿下大禮!”

“殿下此來可是要面圣?”申屠嘉問道。

“正是!”劉德點點頭:“有些事情需要向父皇請示!”

“聽說殿下在晁錯門下聽政?”申屠嘉瞇著眼睛調侃道:“晁錯可有什么為難殿下的地方?”

劉德聽了嘿嘿一笑,道:“有勞丞相掛記,晁內史一心為公,并不曾為難小子……”

申屠嘉聽了呵呵的笑起來,那張臉上分明寫著:信你才怪!這四個字。

劉德聳聳肩膀,也無奈的笑了起來。

早就聽說當朝丞相申屠嘉就算當了丞相,也還是改不掉軍人耿直的毛病,在他眼里,這個世界黑白分明,好人就永遠是好人,壞蛋就一定會干壞事。

毫無疑問,在他眼里,晁錯就是當朝第一大壞蛋。

劉德一定是被那個壞蛋折磨的苦不堪言,跑來告狀的。

對此劉德能說什么呢?

難道告訴他,晁錯并未怎么為難他,不過是稍稍有些冷遇。

那豈非是此地無銀三百兩,隔壁王二不曾偷嗎?

申屠嘉笑了一會,接過兩個家奴送來的拐杖,拄著一步一步向臺階下走,一邊走一邊道:“殿下若有為難之處,又不能跟陛下訴苦的事情,大可來找老臣,老臣跟高皇帝打了十年天下,又為太宗皇帝守了二十年天下,這漢家的亂臣賊子,老臣發現一個就要碾死一個!”

話說最后,已經是殺氣騰騰了。

劉德聽了也只能苦笑道:“小子得令……”

他現在算是明白了,為何前世申屠嘉竟會被晁錯氣的吐血而亡——以他這樣的脾氣,想要長命百歲還真是有難度!

“殿下,陛下命您進去!”一個宦官走過來道。

“知道了!”劉德點點頭,跟著這宦官進了清涼殿。

“兒臣劉德拜見父皇,惟愿父皇千秋萬歲!”劉德走到殿中拜道。

“起來吧……”今天的天子劉啟有些不是很高興,心情并不愉悅,因此連說話的聲音都有些疲憊:“在朕面前,就用不著這樣油嘴滑舌了!”

這話聽著似乎是有些不滿,但劉德知道,他這個便宜老爹啊其實是很喜歡別人拍他馬屁的,但跟那些欣然接受拍馬的庸才不同,便宜老爹深諳欲拒還迎的個中意味,拍他馬屁的通常會被當場呵斥,但只要能撓他的癢癢處那事后自有驚喜!因此笑嘻嘻的站起身來道:“兒臣一切都是發自肺腑的真心之話!”

天子不置可否的哼了一聲,問道:“你來找朕,可是有事要說?”

“父皇圣明!”劉德再拜道:“兒臣得父皇之命在內史府聽政,晁內史分了四個市給兒臣打理,但兒臣一來囊中羞澀,因此想跟父皇討些賞賜,二則手下并無精兵強將,因此想請父皇撥些能干的大臣……”說到這里劉德就嘿嘿的笑了起來。

“薄皇后不是才給了你一千金嗎?這么快就花完了?”天子嗤之以鼻,擺了擺手道:“我漢家的規矩,向來就是自食其力,自力更生……不過,朕也不不通情達理的人,既然皇后給了一千金,那朕也給你一千金……”

“至于能干的臣子?”坐在龍座上的天子臉上露出一個親切的笑容:“朕自己都缺!你就自己看著辦吧,只要不違反法令,隨你……”

劉德早知道會是這么個結果。

這朝廷缺人,劉德是知道的,否則也不會讓人家申屠嘉七十歲了還要在丞相的崗位上發光發熱。

他的目的只是要跟便宜老爹要個能便宜行事的承諾。

他從懷里掏出一份帛書,呈在手上,跪到地上道:“啟稟父皇,兒臣想在長安城里公開征募在野大才,這是兒子所擬的計劃,請父皇過目、指教……”

天子劉啟使了個眼色,一個宦官便走過來,接過劉德的帛書,將之拿到天子案上。

劉啟將帛書打開,這第一眼看下去,頓時就有些吃驚。

原來劉德這次的帛書上的內容,寫的極為奇特。

劉啟一行一行看下去,看完第一遍,又看了第二遍,然后又看了第三遍。

良久,他才問道:“劉德這是你一個人擬的”

先前劉德上了個推恩策,雖然劍走偏鋒,但也還正常。

但這次寫的這個東西,就非常新奇,非常大膽,也非常……好!

帛書上沒有引經據典,也沒有賣弄文字,通篇都只是在講一個事情。

首先劉德在帛書里提出他想要在長安公開招募十五個有文化能識字的人,這沒什么好大驚小怪的,但是之后所寫的東西,就讓劉啟暗自心驚了。

這劉德居然打算用一個‘考舉’的辦法來選拔那十五人。

在帛書上劉德說除了罪犯之外,其他任何人都可以報名來參加他的這個‘考舉’。

然后通過層層選拔,最終從所有參考者中選出十五人,作為他的幫手,因此,劉德請求天子賜他十五個秩比百石的官身名額,用來授予這選拔出來的十五人。

這個考舉,簡直是聞所未聞。

但劉啟通過帛書上的聊聊數百字,瞬間就聯想到了,這考舉拿來給劉德招募十五人,簡直就是浪費!

漢室自立國以來,就飽嘗人才匱乏的苦惱。

沒有足夠的人才就等于沒有足夠的官吏,沒有足夠的官吏來治理地方,所謂的中央集權就是一句空話。

可這人才不會平白無故從天上掉下來,就算能從天上掉下來,作為天子,他又怎么知道對方是有真才實干的真能人還是濫竽充數的庸才?

漢室立國數十年以來,為了解決人才匱乏的問題,自劉邦開始,歷代天子都是傷透了腦筋。

什么給地方下死命令必須完成一定數量的舉薦任務之類的辦法都用盡了,可朝堂上來來去去的大臣卻還大都依舊是老面孔或者官二代,從底層爬上來的少之又少。

無疑,這對于漢家的江山來說不是一個好消息!

而這帛書上所說的考舉,卻完美的解決了這個問題。

“以后或許地方官再也用不著舉薦什么的了,這考舉若是能實行開來,命天下讀書人,都來考這考舉,那么,自然當可野無遺賢!”劉啟心里想著,他自是知道,若這考舉真的推行開來,那些懷才不遇或者自認為懷才不遇的人都會來參加。

只是,問題是,這個考舉是否存在風險?

另外,又該如何保證考舉的公平公正公開,以及這考舉采用什么標準?

是考黃老派的思想還是法家的刑律,或者儒家的經典呢?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狀態︰ 離線
43
發表於 2016-9-27 22:46:15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一節 科舉的土壤

劉啟正在思索時就聽得劉德稟報道:“回父皇,確是兒臣自己想的!”

劉德站起身來,看著劉啟。

其實提前將科舉制度搬出來的想法,早在前世,劉德就已經想要這么辦了。

但是,那時候一個小小的河間王,拿什么參與國家大政?

況且,前世的時候,劉德因為不熟悉這個時代,最初也不敢貿然行動。

但是經過了前世十幾年的歲月,劉德對這個時代已經有所了解了。

首選,可以絕對肯定的一點是,此時門閥政治還在精子狀態,壓根就沒個影。

春秋戰國時期形成的列國政治門閥豪強大族,被秦國的統一戰爭跟秦末的群雄逐鹿給摧毀的一干二凈,連跟毛都沒剩下來,以至于前世劉彘做了天子,想要找個姬氏的嫡系血脈都不容易。

再者,劉邦底定天下,分封功臣,至今不過數十年。

舊的貴族體系被徹底毀滅,而新的貴族政治卻還在襁褓里。

漢初的功臣徹侯們,到了如今甚至都開始步入衰亡。

平陽侯曹參的家族三代單傳,這一代的平陽侯曹壽劉德前世見過,是個十足的文弱書生,而且身體并不好。平陽侯這一系還算好的了。

瓚候蕭何的后代就是個悲劇,過去十一年,瓚候的位子換了三個人。

留候張良的后人就更慘了,太宗孝文皇帝時就奪去了封爵,削為庶民了……

帶頭大哥如此,小弟們混的也不是很好。

舞陽侯樊噲的后代在平滅諸呂的過程中不小心成了犧牲品,太宗孝文皇帝好心給他找了旁系子弟過繼過去繼承香火,但奈何人家不爭氣,居然被人戴了頂綠帽子,等那位舞陽侯死后被人揭發,于是,舞陽侯成了歷史。

基本上,絕大多數的徹侯們,都是些米蟲,不足為懼。

更重要的是,他們手里沒兵……

槍桿子里出政權,槍桿子里出聲音。

沒有槍桿子,就沒有發言權。

更何況,這科舉現在進行明明是對貴族的保護!

要知道,此時可是用竹簡來記錄知識的時代,竹簡笨重、抄寫困難而且保存不易。

這就意味著,一般的窮人想要獲取知識,難度比之隋唐是幾何式上升的。

因而,實際上知識是被貴族壟斷的。

像是許多后世隨便可見的典籍,譬如《詩經》《論語》《尚書》,此時全部是被私人所霸占,藏在家里的,而且大部分是殘卷。

真實的歷史上,原本的劉德能在史書上留下名字,是因為他參與了對《詩經》的搶救與保護!

再者,讀書也是要成本的,沒有足夠的家底,幾個貧民能供得起一個人脫產讀書?

所以呢,所謂的科舉,真的施行天下的話,那么必然是貴族豪強的盛宴,跟平民基本沒關系!就算偶爾漏出幾個平民中了,那不也無傷大雅嗎?

最最最重要的一點是——經過呂氏亂政,諸侯大臣再反撲,再接著劉德的祖父劉恒害怕功臣們功高震主,玩了一手漂亮的傳接球,把陳平、周勃統統趕回封國,前后三次清洗,直接導致了一個令所有徹侯們恐懼的惡果:他們在朝廷中竟然沒有了代言人。

丞相故安候或許勉強能算是功臣里的一員,但是申屠嘉早年不過是隊率,最初分封功臣,他連口湯都沒喝到,直到劉德祖父太宗孝文皇帝時才混了個關內侯的爵位,后來丞相張蒼病逝,這才趕鴨子上架,被任命為丞相,并封為徹侯。

所以,其實申屠嘉跟那幫開國元勛們并不見得有多親密,反倒是跟袁盎、石奮這樣的官宦人家交情比較深。

條候周亞夫,作為絳候周勃之子可能是跟徹侯們關系比較近的一員了。

但周亞夫是出了名的犟驢,想走他的后門?基本上沒可能。

至于桃候劉舍、開封候陶青這兩個后來都做過丞相的人。

嗯,好吧,桃候劉舍就是劉邦當年養的應聲蟲項襄的后人,項襄是項羽的族人,憑什么能混一個徹侯還被賜劉姓?

還不是因為人家賣項羽賣了一個好價錢?

這樣的人,自然是緊跟天子的腳步,對其他同僚說拜拜了。

開封候陶青,滿朝上下誰不知道,這位御史大夫不過就是個充當門臉的傀儡,真正坐在后面遙控指揮的他的是天子跟晁錯?

而當朝廷沒有了這些人的代言人后,后果開始顯現。

當官?沒他們的份!

各地郡守、各諸侯國的監督大臣、丞相、太尉這些有權有勢的位置,基本沒他們的份!

想撈錢?廷尉的屠刀正愁沒沾血呢!

漢室對于徹侯犯法基本上是抓到了就絕不輕饒的原則,動不動就粗暴的廢除封國。

像是后來劉徹做了天子,借口貴族們因為供奉給先人和宗廟的黃金成色不足,大開殺戒,一口氣擼掉了一百五十位列侯的爵位,統統貶為庶民。

從這些事情就能看出來,漢室根本就沒有所謂門閥的生存土壤,有的不過是肥羊跟米蟲。

至于地方上的豪強,那就更是個笑話了。

漢室開國至今數十年,但是真正天下安定的時間才二十幾年,漢太祖劉邦甚至當皇帝都在不斷的領兵征討叛亂的異姓王,呂后時期才開始慢慢安定下來,等到平滅諸呂,這漢家江山才沒有太多動蕩,躲進深山躲避戰火的難民才開始下山安居。

短短二十幾年時間能產生個什么樣的地方豪強出來?

很淺顯的一個證據就是郅都就任濟南郡守,上任之后先把郡內的大戶人家碾壓一遍,結果殺得人頭滾滾,卻連聲抗議都沒有,濟南郡甚至因此大治,達到了路不拾遺的地步!

歷史上真正的門閥政治,那要等到漢宣帝劉詢認為經常變換地方郡守會妨礙政策的實施,于是,讓一個郡守在一個地方任職十年甚至終生之后才開始發展,到成帝時,外戚王氏一門五候,由此開啟門閥政治的大門,劉秀恢復漢室,依靠的是地主豪強的支持,投桃報李,讓地方豪強坐大,東漢末年三國混戰,曹魏司馬氏推行九品中正制,這才最終放出了門閥勢力這頭怪獸。

正是基于這些認識,劉德才敢在此時推行科舉。

因為首先,地方豪強也好,徹侯貴族,都不會拒絕也不可能拒絕科舉。只有傻子才會拒絕一個明顯對他們有好處的制度。

在此時,科舉非但不是貴族豪強們的攔路石,相反還是一張門票,一張能讓他們光明正大的參與政治,擁有發言權的門票!

要知道此前的所有舉薦制度,都是有著很高的要求的,譬如說,首先你要在地方上有名,并且這名望還得達到一定高度,才能被舉薦,或者是孝子賢孫,因為道德而被舉薦。

要知道,這年月官僚階級跟地主豪強可還沒進化到后世的地步,像什么養望之類的戲碼,還沒被人發明。

所以暫時還沒人敢在舉薦的事情上作弊……

再者,反對也是無效的!

沒兵沒槍沒權沒勢,誰會聽他們的反對!

當然,劉德也不會天真到馬上就能讓科舉取代目前的舉薦制度,那不現實!

后世從隋朝開始推行科舉,到宋代歷經數百年光陰,科舉才真正的取代舉薦制度成為主流

嗯,確實科舉在漢初是不會有阻力的。

大家想想看,一群連舉薦制度的作弊都不會的渣渣們,會想得到這科舉可能會妨礙他們的未來嗎?

再一個,科舉其實不算出格啦,劉徹罷黷百家獨尊儒術才真正出格,好家伙一口氣把黃老派、法家、縱橫家全部敲死,嘖嘖,但也沒人反對,大家反而興致勃勃的玩起了儒皮法骨的把戲。

對匈奴戰爭的勝利可能是一個原因,但更關鍵的是,壓根沒有形成一個固定的政治勢力和團體,沒有帶頭大哥,鬧不起來啊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狀態︰ 離線
44
發表於 2016-9-27 22:46:36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二節 長漂

科舉制度毫無疑問是古代中國政治制度最偉大的發明,且沒有之一。

即便是在兩千多年后的那個世界,科舉制度也依然興旺發達,并且擴散到了全球,雖然那時的科舉制度已經變換了形式,換了個馬甲叫公務員考試。

大天朝每年的公務員考試,應考者如過江之鯽,為了一個名額,無數人寒窗苦讀,白首窮經。

其他國家的情況也差不多。

安逸、穩定、舒適、體面,就是公務員的代名詞。

不管它叫科舉也罷,叫公務員考試也好,本質都是一樣的,那就是為國家機器尋找操作工!

劉德看著便宜老爹,道:“近日兒臣常在長安街頭流連,微服審視市井,多有見到窮苦潦倒的士人,彼輩不遠千里,跋山涉水,來到長安,為的就是一個榮華富貴,希冀以得天恩,可惜,我漢家制度只有舉薦,然舉薦需要的門檻太高,此輩中人少有能跨越者……”

劉德侃侃而言。

他說的都是事實,此時的長安作為漢家的都城,天下首善之地,跟后世大天朝的北京一樣,都生活著一個特殊的群體。

北京有北漂,長安有長漂。

北漂為了夢想打拼、努力、奮斗大多數人的生活并不樂觀,甚至有些人過著朝不保夕的生活。

而長漂的情況卻比北漂更凄慘。

長漂的主要組成群體,都是來自關東各地的各學派士子。

前世十幾年的諸侯王生涯,劉德是多少知道如今天下的士人情況的。

自從漢初戰火漸漸熄滅,天下恢復安定之后,本來被戰火趕的到處顛沛流離,沒有居所的各大學派的傳人們終于能安下心傳播學問了。

首先跳出來的開山立派的是儒家,然后其他各家紛紛跟進。

只是儒家因為膽子更大,步伐邁的更快,同時有著更系統的傳授模式,因此,漸漸開始壓倒其他諸子,在士子中占據了主流位置。

儒家是怎么干的?

就以此時的情形為例,胡毋生以公羊春秋第六代嫡系傳人的身份在麓臺廣收天下士子,來者不拒。

其門下可謂英才匯聚。

像公孫弘等后來的大臣都出自其門下。

胡毋生的師弟董仲舒在廣川開宗立派,同樣廣收天下士子。

在魯地,詩經的當代傳人申公德高望重,門下弟子遍及朝野,像楚王劉戊就曾在申公門下聽課,后來劉徹的建元新政的主持者趙綰、王臧都是其門下弟子。

濟南人伏生則是另外一個傳奇,他是經歷過秦末戰火活下來的老知識分子,手里保存著《尚書》的原本殘卷,總計二十九篇。

伏生在劉德祖父劉恒在位時就已經名滿天下。

晁錯是怎么出頭的?

就是因為被劉恒任命為使者前往濟南探視伏生,并請其到長安享福。

為何這種好事竟然會落到當時還名不見經傳的晁錯頭上?

因為先前派去的使者跟伏生交流不能……

伏生是老一輩的知識分子,說的是正宗的戰國時期齊國的方言,而漢家的大臣們講的則是關中的官話……

所以,懂得戰國時期一些齊國方言的晁錯被趕鴨子上架派去完成這個任務。

由此可見,就算在這西元前的時代,能掌握一門語言也是很重要的!

這些頂級的大儒,固然風光。

可其門下弟子就未必了。

從呂后時期開始復蘇的文化界,發展到今天,培養出來的各種學者,已經數以十萬記。

但這些人中的絕大部分都沒有可能獲得舉薦,從而出任官僚。

于是,這些人有的選擇停留在各地諸侯王的王宮附近,以希望能獲得諸侯王的看重,從而實現夢想。

野心更大的,就直接來了長安,停留在長安,形成了長漂群體。

但是,居長安大不易。

想在長安生存下來,那可是需要毅力的。

舉個例子,后來著名的勵志故事的主角朱買臣,曾經就是長漂的一員,他在沒發跡前,在長安怎么活下去的?

史書記載,朱買臣甚至一度要靠在長安的老鄉們施舍才能活下來。

另一位劉徹朝的大臣公孫弘也曾是長漂中的一員,不過他運氣好,沒混多久就碰上了建元新政,撈了個官當。

主父偃也當過長漂,但比公孫弘慘了點,還是靠著投靠衛青,才不至于被餓死。

這些都是混出頭的,那些沒混出頭的人,無疑是凄慘的。

像朱買臣,要不是碰上了老鄉嚴助幫忙,他估計一輩子都出不了頭。

絕大部分的長漂,據劉德了解,大部分都是在長安靠著給人抄寫書信,做些雜事,勉強維持生計。

這些人在長安流連不去,每天抄寫完書信,做完雜事,湊到了幾天的伙食費后就出門,在各個公侯親貴大臣的府邸門口投遞他們寫的詩賦、策文。

希冀著能得到某位貴人看重,從此青云直上。

一個最好的例子就是不久前會稽人嚴忌靠著幾篇詩賦成功的打動了劉德叔父劉武,躋身為梁王親信,還被授官。

而通常,每每傳出這樣的好消息后,就刺激著那些本來都快堅持不下去的士子們,咬著牙齒,繼續堅持留在長安。

前世,劉德河間王宮里就有十幾個在長安實在撐不住不得不另尋出路,然后被他招徠的士子,劉德每每問及他們在長安的漂泊生活時,這些人通常都是淚流滿面,談起在長安的艱難歲月,一個個都是痛苦不堪。

劉德也曾跟他們談起過科舉的種種問題,討論過假如要實行科舉,該怎么實行的細節。

因而,劉德并非是一時沖動,而是經過深思熟慮,種種細節與方面早在前世就經過無數次推敲。

想著前世的種種事情,劉德繼續道:“彼輩流連長安,每日為生計奔波,屈于市井無賴之下,飽嘗人間冷暖,然,長期不得朝廷重視,長此以往,難免怨懟叢生,于我漢家社稷不利!”

劉德自然是有些夸張。

但是,劉啟卻不得不重視劉德所說的。

原因很簡單,能有資格來長安,做個長漂的,最起碼都是地方上的小地主階級。

否則,他們連函谷關都進不了!

這些人長期困局長安,過著窮苦的日子,時間久了,難保不對漢家皇室產生怨恨。

作為天子,一兩個小小地主的怨恨,自然算不得什么。

但是假如是一千個一萬個呢?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狀態︰ 離線
45
發表於 2016-9-27 22:47:00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三節 貓膩

況且,劉啟很清楚,漢家江山的基礎是什么。

不是軍功勛貴家族。

自秦始興盛的軍功勛貴勢力,在此時已經開始衰退了。

最淺顯的一個例子就是,秦代的軍功勛爵名田宅制度,現在已經面目全非了……

漢承秦制,雖然也繼承了軍功勛爵名田宅制度。

但是架不住漢家天子給來個有大漢特色的軍功勛爵名田宅制度。

從劉邦開始,但凡天子開心了,傷心了,死了,登基了,立太子了,太后掛了,發生天災了,漢家天子都會干一件特別沒節操,直接導致軍功勛爵名田宅制度逐漸消亡的事情——賜爵。

天子開心了,怎能不大赦天下,順便給天下子民加爵。

傷心了,朕實在難過,但天下蒼生不可陪朕一起難過,于是再加民爵等級。

新君登基,怎么可以不大赦天下,再給天下子民加一級爵位?

立了個太子,朕身為天子,立太子這種事情當然要跟天下所有當爹的一起分享喜悅,于是再賜爵一級。

漢家歷代天子都很清楚,秦代的軍功勛爵制度制造出來的軍功勛爵政治勢力有多可怕。

想要毀滅這個可怕的怪獸,蠻來那是煞筆行為。

但是,作為一個仁德天子,遇到了喜事,賞賜天下子民,那是本分。

于是,在秦代強盛無比,能左右國家大政,甚至決定國家意志的軍功勛爵名田宅制度在歷代漢家天子的這一套組合拳下,迅速衰亡。

太宗孝文皇帝時期,更是采納了晁錯建議,準許民間商家和豪強輸粟捐爵,給了軍功勛爵名田宅制度致命一擊。

有錢人紛紛慷慨解囊,然后捧了個什么五大夫一類的在秦代只有在戰場上才能得到的爵位,歡天喜地的回家。

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軍功勛爵名田宅制度的基礎被粉碎,龐大的軍事利益集團分崩瓦解,槍桿子終于被漢家天子牢牢抓在了自己手里。

正是徹底擊垮了軍功勛爵名田宅制度,劉啟才敢動手削藩,否則,軍隊里軍頭林立,想要削藩,還不得先把軍頭們給拉攏?

哪能跟現在這樣,天子想做的事情,沒人能攔阻!

所以,當歷史發展到現在,秦代的軍功勛貴集團已經消亡,不再是國家基礎與統治階級的根本。

取而代之的是自太宗孝文皇帝以來一直以來傾力扶持的小地主自耕農階級。

太宗孝文皇帝曾想造一個園子,發現需要十戶中人之家的家資后果斷就不造了。

這其中透露出來的意味,不止是節儉那么簡單,而是漢家天子開始扶持小地主自耕農階級的政治表態。

無疑,這是一個正確的選擇。

有恒產者有恒心。

任何一個政權的穩定基礎都是中產階級的數量。

中產階級數量占多數,社會就穩定,天下就安定。

反之,則是王朝末路,天下大亂的征兆。

秦漢唐宋明無不如此。

就是后世兩千多年后的人類希望,自由燈塔,美利堅帝國的支柱也是中產階級。

而長漂的大多數成員都是來自于中產階級。

佃農跟奴仆能有飯吃就不錯了,哪里來的機會讀書識字?

至于富豪之家,就不需要長漂了。

漢室專門為這些人設置了一個貲官體制。

所謂的貲官,就是捐官,他們可以選擇捐錢來獲得一個侍中一類的侍從官身份,進而進入政壇。

所以,長漂的百分之九十以上,必然是小農自耕民與小地主。

而且,每一個長漂最起碼都能讀書識字,質量高的,博覽群書也不夸張。

而這就意味著,他們是小地主自耕農階級里的精英。

只要回到家鄉,憑借著識字這個優勢,再加上見過世面,懂的天下形勢的優勢,這些人每一個都可能成為地方的名人。

而本來,他們應該是社稷的基石。

但現在卻因為長期漂泊在長安,沒有晉身的機會,而可能對朝廷產生怨恨……

這怎么能行!

想到這里,劉啟的心就動了。

“劉德,你跟朕仔細說說你的考舉計劃!”

“回父皇,兒臣是這樣想的……”劉德稟報道:“兒臣想要招募的只是十五個識字,并且精通算術,懂管理的人才來協助兒臣管理長安四市……”

“故此,兒臣首先會設置一個初試,先考應考者的識字水平,能默寫出任意一篇先賢文章,并能寫下一篇自己見解的,就算通過!”嗯,這是語文考試,基本上能默寫出一篇先賢文章,并且還能有所闡發的,肯定屬于知識分子了。

“然后是復試,兒臣會出四道題來考應考者的算術水平,答對者進入下一輪……”連個算術都不會的人劉德肯定不會要,數學是一切的根基,連數學都不會,要你何用?

“最后兒臣會親自面見所有通過前兩輪的應考者,從中選出十五人……”

基本上這整套流程是劉德直接抄的后世公務員考試的流程。

只不過他條件不夠,再加上是第一個吃螃蟹的,因此只能小心再小心,謹慎再謹慎,萬一螃蟹有毒,也能果斷吐出來不是?

實際上,劉德也清楚,他搞出來的這個考舉,一開始肯定是輪不到那些真正流連長安的寒門子弟染指的!

想一步到位,將后世的科舉復制到這西元前的時代,開什么玩笑?

隋唐的科舉,開始也是權貴的盛宴。

沒有門路的士子,再怎么有才華,也休想考中。

像李白、杜甫就是很明顯的例子。

所以,這種事情想都不用想,只要傳出風聲,劉德就得做好各種說情的人踏破門檻的準備。

徹侯勛貴們雖然就剩下半口氣了,但那也是徹侯勛貴,地位尊崇,門下子女又多,能有一個親近皇室的機會,肯定不會放過。

而劉德呢,也準備借著這個機會篩選出一批支持者。

所以最后面試能通過的絕大多數肯定是勛貴的子侄,只有那些真正鶴立雞群,才能出眾的寒門子弟,才能有機會被劉德選中。

至于勛貴子侄們是草包這種事情,劉德并不擔心。

草包是不可能通過劉德設置的前兩道程序的篩選的!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狀態︰ 離線
46
發表於 2016-9-27 22:47:36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四節 財源

聽完劉德的話,劉啟的手指開始不間斷的敲擊著案幾上的桌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過了一會,劉德才聽到便宜老爹揮手道:“此事,朕準了,你且放手去做,但有一條,你可記住,萬不可太過張揚,惹起朝野物議!”

說實話,劉啟也吃不準這個所謂的考舉究竟能不能選拔出人才來。

以考試而不是名望或德行來選拔人才,這多少是有一點風險的。

再加上,臨近朝廷在討論是否削藩,從誰開始削起這個問題,因此此時若再冒出一個考舉,還鬧得朝野沸沸揚揚,無疑東邊的諸侯們又要陰陽怪氣了。

吳王劉濞肯定會跳出來說些有違祖制的話。

自從當年劉啟一棋盤砸死了劉濞的愛子后,劉濞就橫豎都看劉啟不順眼了,能忍到現在還沒反,這劉濞的隱忍功力可見一般了。

雖然劉啟覺得,劉濞最好馬上就反。

這樣他就可以從容不迫的將這個亂臣賊子給碾碎。

但在這個風尖浪口上,能不招惹麻煩,最好就不要招惹。

畢竟朝廷里給諸侯們說好話的大臣也不在少數……

所以,先讓劉德悄悄的搞一次考舉,等出了成績,看到成果,嗯嗯……雖然是天子,摘桃子這種事情,偶爾為之,似乎并不為過……

“諾!”便宜老爹的要求正中劉德下懷。

畢竟,再怎么有理論基礎,再怎么經過深思熟慮,這科舉到目前為止還是紙上談兵,從來沒進入過實際操作。

天才知道在這些過程中會發生什么?

后世的科舉制度,從隋唐開始一直到明清才算成熟起來,有著種種制度與條例來規范和維護科舉。

但現在,什么都沒有!

一切都要靠實踐!

萬一冒出一個什么大丑聞,像舞弊啊什么的,而考舉又因為宣傳的緣故,弄得格調太高。

那要是摔下來,不死也得脫層皮了!

那時候,劉榮、王徒忝迷趺純贍芊毆飧鐾創蚵淥返幕帷p就是劉嫖也可能見風使舵……

政壇上,皇宮里爾虞我詐,背叛與欺騙,本來就很正常……

辭別便宜老爹,拿著老爹給的一千金跟一道‘便宜行事’的詔書,劉德心足意滿的走出清涼殿。

出了殿門,迎面走來一個宦官,那宦官見了劉德,笑著跪道:“奴婢見過殿下!”

劉德一看,是熟人,便宜老爹身邊的親隨章德,前次劉德抄寫孝經時,還是這位通風報信,給了他些訊息,因此忙道:“章公快快請起!”說著就熱情的扶起對方,親切的問道:“一別多日,章公一切可還安好?”

章德頗為感激的道:“有勞殿下掛記,奴婢一切還好!”

這感激是非常真誠的。

要知道,宦官在漢家的宮廷里那地位那叫一個卑微。

先帝朝前后兩個寵信的宦官趙同跟鄧通就是很好的例子。

趙同受寵時在宮廷里連皇后都要給面子,但是因為得罪了袁盎,被人家輕輕一句話直接打落塵埃,最后死于窮困。

鄧通就更悲劇了,本來為人也挺和善的,充分吸取了趙同的教訓,從不跟大臣發生沖突。

但是,就架不住禍從天降啊。

無意中就得罪了當今的天子,結果,新君登基就宣布了鄧通的死期到來。

因而,作為天子親隨,自然有無數人賄賂章德,但是,那些人賄賂歸賄賂,從沒人正眼瞧過他,連看他的眼神都是鄙夷。

像劉德這樣‘真誠’對待他這個宦官的,章德還是第一次見到。

不管是否演戲,最起碼這態度就值得表揚。

劉德親切的道:“我先行一步,章公請自保重!”

作為一個穿越者,劉德到底是看過歷史書的,知道楊廣是怎么上位的。

那可是一個逆襲的經典案例啊。

因此他知道便宜老爹身邊哪怕是最卑微的一個人都要交好,這些人可能在便宜老爹面前沒什么影響力,最多就是個能說話的人,但架不住三人成虎,只要便宜老爹聽到的都是劉德的好話,那么他想不做太子都難!

帶著幾個宦官,把一千金黃金抬回自己的殿里。

看著這些黃金劉德嘆了口氣:“杯水車薪啊。”

這一千金,大概也就能撐個兩個月吧,兩個月找不到財源,劉德就要發不出工資了。

一個發不出工資的領導有多悲劇,劉德是知道的。

明朝崇禎皇帝發不出李自成的工資,更將其裁員,然后就被武裝上訪了,后世天朝太祖被前代委員長惡意欠薪,結果天朝太祖武裝討薪,把委員長趕去了寶島。

劉德雖然還不至于會落到那個下場。

但無疑沒錢的領導是不會有人跟隨的。

紙或許能幫上點忙,但相對于要維持一個機構的運轉和一個政治團體的發展,那就顯得不夠了。

要知道,在此時,所謂明主不止要包食宿,還得包前途甚至包婚配。

想維系一個政治團體,成本那就更高了。

“先想想怎么弄錢吧……”劉德揉著太陽穴心想。

便宜老爹那邊是不要指望了,能給這一千金,已經是極限了。

再者說,一個要靠皇帝老子撥款的皇子,哪來的什么出息!

劉德確信,只要他能靠自己的努力成功的維系一個政治團體,那么這太子之位,就算他不想當,也有的是人要把他架上去。

像唐代的李世民發動玄武門事變,趙匡黃橋兵變,都是下面的人起了心思。

只是這錢從哪來?

“嗯,等張湯抓了辟陽侯,或許能得一筆意外之財!”劉德盤算著,辟陽侯食邑五千戶,前代辟陽侯審食其更傳言是呂后的面首,這財產自然是很多的。

歷來抄家都是致富的捷徑。

鹿鼎記的韋小寶靠的不就是抄鰲拜家發達的嗎?

雖然只是小說家言,但卻未必不是現實的折射。

只是那只能算橫財而已,終究不如一個穩定的財源,能細水長流。

想登上那至高無上的寶座,劉德就必須找到一個屬于他的穩定的財源。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狀態︰ 離線
47
發表於 2016-9-27 22:47:57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五節 鑄幣

“去哪里找一個穩定的財源呢?”劉德踱著步,思考著。

無疑這是一個很困難的事情。

概因自劉邦開始,漢室的國策就是無為而治,與民休息,但凡法律所不禁止的,民間隨便怎么玩,官府都不會管。

于是,工商業迅猛發展。

大商賈不斷涌現。

這些人憑借著手里的財富,靈活的頭腦和官府的縱容,幾乎搶占了所有能賺錢的行業。

他們開山鑿石,冶煉鐵礦,煮海做鹽,行商天下。

商人群體的強大,甚至連后來司馬遷著史記都要單獨給他們作傳。

無疑,興盛的工商業,給劉德開辟財源帶來了麻煩。

基本上,現在所有暴利的行業都已被商人們勾結官員給瓜分了。

劉德想要虎口奪食是有難度的。

而且,就算橫下一條心,跑去跟商人們搶生意,劉德也不覺得他能競爭得過哪些商人。

因為資本是骯臟丑陋的。

像是現在最賺錢的食鹽跟鐵器買賣。

那些商人完全就沒把他們雇傭的工人和奴仆當人看過,在許多的礦山跟鹽池中,這些商人所雇傭的監工是用鞭子和屠刀強迫著工人勞動,而那些工人勞作一天,所得的卻及其微薄,甚至黑心一點的商人,連報酬都不會給,只會管兩餐。

如此,他們的成本自然是大大下降。

但劉德卻不可能這么干?

不僅不能虐待手下的工匠,甚至還得厚待,優待。

這樣一來,同樣的東西,劉德的成本就比商人們高出無數倍了,可謂輸在起跑線上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這些商人現在過的瀟灑快活,卻是不知,早已親手為他們自己掘好了墳墓。

前世,劉徹上臺后,一刀刀全部都砍在了商人們的身體上。

不經意間,劉德看到了一枚訂在墻壁上的錢幣。

那是一枚八誅錢,乃是呂后時期所鑄造,現在已經不怎么流通的錢幣。

劉德走過去,將那枚錢幣拿在手里掂量了一下,忽然笑了:“和尚摸得,道長難道就摸不得?”

他知道,他已經找到了一個穩定的財源。

漢室的金融政策,現在還是很混亂的。

當年劉邦登基做了天子,大漢朝廷開國后干的第一件事情是分封功臣,第二件事情就是改革錢幣。

但是,劉邦當年不過是秦國的一個亭長,文化并不高,起兵反秦后也一直是在馬上與人交鋒。

所以,什么經濟金融他是一概不懂的。

只是作為一個當年的亭長,對于秦國的錢幣的可惡情況,劉邦是知道的,秦國發行的錢幣叫半兩錢,長寬一寸兩分,重十二銖。

這種半兩錢又重又大,兜里都放幾個就有些沉重了,要是遇上大宗交易,通常都是用牛車拉錢,對民眾使用極為不便。

于是,馬上天子劉邦大手一揮,一拍腦袋就做出了決定,改秦代半兩錢十二銖為三銖,這樣一來,錢幣的大小與重量就下降了,老百姓應該會開心也很樂意使用了吧。

可惜,劉邦做出的這個決定罔顧了一個最基本的常識——他將錢幣的重量跟大小改了,卻沒改幣值,重量只得秦錢四分之一的三銖錢,在幣值上卻依然沒變,還是將它當半兩錢來用。

老百姓又不是傻子。

怎么可能使用這種錢幣?

而且火上澆油的是,劉邦為了收買人心,竟然把鑄幣權開放,準許私人鑄幣。

資本家是個東西?

為了利潤,資本家能出售絞死他們的繩索!

于是民間大大小小的鑄幣作坊應運而起,為了賺錢,黑心的商人們在本來就已經很悲劇的新錢里摻雜鉛、鐵,搞的鑄出來的錢幣不僅僅輕的可憐,還薄的要命。

所以,經濟危機忽然來臨。

漢家的財政遭受了沉重的打擊,以至于開國的那最初一段時間里,連劉邦都湊不齊六匹顏色一樣的馬來給他拉車,蕭何曹參居然是坐著牛車上朝的……

劉邦死后,呂后臨朝稱制。

呂后對劉邦的金融政策進行了一定程度的改革。

首先就是鑄造八銖錢,用以取代劉邦鑄造的三銖錢。

同時為免劣幣驅逐良幣,頒布了錢律和金布律規范金融市場,更禁止私人鑄幣,凡私自鑄幣者,一律處以死刑,甚至連窩藏、知情不報的人也要受到懲罰。

這才穩定了金融經濟。

到呂后死時,漢家的府庫已經變得充盈起來,國家的財政情況大為好轉,甚至能有余錢訓練新的軍隊,組建騎兵了。

但是,諸侯大臣共滅諸呂,扶著劉德的祖父劉恒坐上天子之位后,情況又發生了變化。

因為天子之位是諸侯大臣給的,一度劉恒都只是個傀儡,國家大政被周勃、陳平把持著。

要改變這種情況,掌握真正的權柄。

就必須要收買人心,給大臣諸侯們甜頭。

于是,廢八銖錢,改四銖錢,廢盜錢令,允許私人鑄錢。

這大漢金融重新回到了劉邦時期。

只是這一次資本家和諸侯貴族們吸取了先前的慘痛教訓,沒有在錢幣太過狠的摻雜鉛跟鐵,基本上鑄造出來的錢幣,看上去都是銅質的。

既然諸侯王能鑄錢,貴族能鑄錢,甚至就連商人也能鑄錢。

那劉德自然也可以鑄錢了!

鑄錢的利潤有多高,不問自知。

像是吳王劉濞的吳國,常備軍隊十萬以上,堅兵利甲稱雄南方,腳提東越,拳打南越,儼然是南方諸侯霸主。

劉濞的吳國,并不是膏腴之地,否則也輪不到他去做吳王了。

那他拿什么養他的那龐大的軍隊。

答案就是鑄幣跟食鹽。

靠著這兩個暴利行業,吳王劉濞不止養著十萬大軍,還養著無數的強盜土匪。

只是這鑄錢也是有講究的。

現在市面上流通的大部分是秦代的半兩錢跟先帝規定的四銖錢。

半兩錢太重,雖然信用高,但是流通少。

而四銖錢又太輕了一些,質量也不咋的,因此信用也相對的低一些。

“就學一下劉徹吧!”劉德盤算著,前世劉徹所鑄造的五銖錢,可謂是漢室金融的經典案例,五銖錢一出,配合禁止私人鑄錢的法令,幾年時間里就把原先的四銖錢、半兩錢統統趕出流通市場。

甚至到了南北朝時期,五銖錢依然流通!

這五銖錢的好處在于,它比四銖錢重,又比半兩錢輕,即兼顧了交易流通的需求,又不會讓百姓擔憂貶值。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狀態︰ 離線
48
發表於 2016-9-27 22:48:17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六節 舉薦來的汲黯

想做就做,第二天一早劉德就起來,草草吃了點東西,就去了薄皇后的淑房殿,請到了薄皇后的懿旨,然后前往少府官邸。

少府在漢代是個畸形的怪獸。

少府的主官將作少府秩兩千石,位列九卿。

但同時,將作少府卻不受丞相的管轄,他直接聽命于天子。

少府能管的事情很多。

營造宮殿、陵寢,修繕道路,開鑿運河,甚至就連稅收工作它也能插一手!

它的職權更加龐大。

天下刑徒與服徭役的民夫,基本上都是歸少府管理。

天下山澤水池的產出與商人所需繳納的租稅,最終也是要交到少府手上。

少府究竟有多強,一個秦朝末年的著名事件就能說明。

秦末,陳勝吳廣起義,天下大亂,秦王朝陷于毀滅邊緣,秦朝當時的少府章邯在此時挺身而出,發少府所有刑徒與奴產子,合計七十萬,組成軍隊,迅速的反撲過去,陳勝吳廣起義因此被鎮壓,要不是后來項羽在巨鹿之戰擊敗了章邯,恐怕現在天下姓什么還是個未知數。

漢承秦制,雖然在細節上進行了微調,但少府本身的職權并未縮減。

在漢代,禁軍和邊軍的武器裝備是少府轄下的軍工作坊所產出。

這些軍工作坊技術精湛,技工水平一流,像是著名的大黃弩、斬馬劍、連弩都是由少府轄下的作坊發明和制造的。

同時,少府手里還掌握著大量的其他手工作坊。

這其中自然就包括了鑄錢作坊。

劉德跑來少府,當然是來挖墻腳的!

基本上,皇室成員甚至是皇室的家奴,遇到事情,跑來少府打秋風挖墻腳,那已經是一個傳統了。

像是以前孝文皇帝的寵臣鄧通,他的財富富可敵國,但他是怎么辦到的?

答案就是拼命的挖少府墻腳。

拿著薄皇后的手書,劉德一路暢通無阻,直接見到了現任少府監成毅。

以劉德目前的身份,還是不夠資格直接對兩千石級別的將作少府發號施令的,就是連一千石的少府監,他也要扯個薄皇后的虎皮,才能直接見到。

見了成毅,劉德將薄皇后所書的手令遞過去,道:“明公,我奉皇后之命,請您將鄧通先前在長安城外所擁有的鑄幣作坊調撥一個出來!”

不得不說,鄧通就是倒霉蛋,一輩子辛辛苦苦的挖少府墻腳攢下來的財富與土地、商鋪、作坊,一朝換了天子,統統全部被沒收充公,然后物歸原主,又回到了少府名下。

劉德想要鑄幣,少不得就只能打鄧通留下的那些作坊的主意了。

要知道,當年鄧通名下的鑄錢作坊,可是能跟吳王劉濞名下龐大的鑄錢產業相媲美的。

甚至一度有人說,天下錢幣一半出自吳王,一半出自鄧通。

成毅接過劉德遞來的手令,將之與他手里掌握的皇后符信對照之后,點點頭道:“殿下即有皇后的手諭,臣自然奉詔!”

成毅能如此聽話,并非是因為劉德的皇子身份,乃是因為,在實際上,少府官僚除了要向天子負責外,他們同時還要聽命于皇后、太后。

因為少府在本質上其實是皇家的私人管家,代替皇室管理屬于皇家的田宅與財產。

薄皇后雖然皇后位置不穩,但終究是皇后,是有資格對少府官僚發號施令,甚至罷免一些她看不順眼的官員。

成毅說完就寫了道公文,在其上蓋印之后,交給劉德,笑著問道:“臣聽說殿下似乎有意選拔人才?”

劉德不禁看了他一眼,這風聲傳的還真快,這才一天不到,連少府監這個級別的大臣都聽說了!

但他接過公文只是笑笑,像這種事情,怎么可以光明正大的討論呢?

再說,一個少府監就能讓他給面子,那要是丞相申屠嘉開口了,他是不是就得跪舔?

成毅似乎也是注意到了劉德的態度,不好意思的笑笑,道:“殿下,臣并沒有其他的意思,只是臣有一位世侄,學問與人品都是不錯,而且家世清白,在地方素有名望,因此臣冒死向殿下舉薦之,請殿下明察!”

“他叫什么名字?”劉德不置可否的問道。

“汲黯!”成毅回答道:“他乃是戰國時衛國名臣之后,其父汲公曾任職為大夫,為人正直,朝野多有贊譽!”

劉德聽到這個名字,瞳孔不禁擴大。

“踏破鐵鞋無覓處啊!”劉德在心里感慨一聲,對成毅道:“如此,成少監,你便命他盡早來見我就是了……”

前世,劉徹朝中的大臣,許多都有著私德上的各種毛病。

像公孫弘,能力本事都是不錯,但奈何就是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家伙,這種人用的好,那自然是好,用不好了,則可能會反噬自身,所以劉德一直在猶豫要不要去招徠公孫弘。

至于主父偃,則太貪了。

張湯呢,看著各方面都不錯,但是就是身為法家,局限性太強,背鍋不錯,但是拿來做門臉給天下人看就不夠了。

而汲黯正好就是劉徹的門臉。

前世,汲黯是名滿天下的正直大臣,為人雖然有那么一點迂腐,但瑕不掩瑜,是劉徹朝廷里為數不多真正被天下尊敬的大臣。

或許汲黯能力比不上公孫弘,機智不及主父偃,手腕比不過張湯。

但是他在劉徹的朝廷里所起到的作用卻遠遠大于這三人。

原因很簡單,汲黯雖然迂腐了些,但是,敢于直諫,同時還善于直諫。

對于上位者來說,這樣的臣子彌足珍貴。

不夸張的說,沒有直諫的汲黯,怎么在天下人面前建立起劉徹雄才大略,胸襟寬廣的形象?

汲黯之于劉徹,就如魏征之于唐太宗。

作為有志于當皇帝的劉德,自然也需要這樣的人才來襯托他的偉大與不凡!

只是,這樣一來的話……

“我豈不就是專門挖劉徹墻腳了?”這個念頭只在劉德心頭一閃而過,旋即就被拋到了腦后。

成毅卻是大喜過望,道:“諾,臣會命他盡早來拜見殿下的!”

許是覺得劉德給了他一個很大的面子,不給點回報,說不過去,他又道:“殿下,您拿著臣的這公文,去長安城外的南陵,哪里有一個鄧通前年剛剛建好的作坊……”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狀態︰ 離線
49
發表於 2016-9-27 22:48:42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八節 忠臣

出了少府官邸,劉德正準備出宮去看看張湯,順便把鑄錢作坊跟造紙的事情跟張湯交代一下。

“殿下,請留步!”在司馬門的出口,劉德聽到有人在喊他,于是,停下馬車,稍微等了一會,沒多久,一位穿著黑色甲胄的武將走過來,見了劉德,跪拜下來道:“下臣張羽拜見殿下!”

“你是?”劉德看了看此人,臉生的很,基本上從前是沒見過的。

而他能出現在宮廷里,這又意味著他的官職不低,起碼是將軍一級的武將。

在聽到他的名字,劉德猛然想起,前世吳楚叛亂,他的皇叔劉武麾下兩位大將在抵御吳楚七國叛軍中發揮了極為重要的作用。

這兩人一個是韓安國,成語死灰復燃的主角,后來做過劉徹朝的御史大夫。

另外一人就叫張羽。

這兩人,韓安國率軍死守梁都睢陽,令吳楚叛軍不敢越雷池半步,周亞夫的大軍能截斷吳楚糧道跟韓安國在睢陽的浴血奮戰是分不開的。

而張羽則是棘壁之戰的指揮官,率軍在棘壁與吳楚大軍激戰,雙方死傷都是數以萬記,據說戰后戰場上到處都是死尸,連大江之水都變紅了。

劉德隱約記得前世劉武病死之后,韓安國立刻就良禽擇木而棲,轉投劉徹陣營,做了朝廷大臣。

而張羽卻多次拒絕了漢家天子的征辟和調令,忠心耿耿的守護在劉武嫡子劉買身邊。

這說明他是一個忠臣,而且是死忠的那種。

想到這里,劉德就不禁多看了張羽幾眼。

跪在他面前的這位名叫張羽的將軍,看上去外貌與常人無二,只是臉上隱約能看到幾道淺淺的刀疤,身材也并不是很魁梧,只能說是一般,并不像一般的武將那樣,身體健壯得像頭牛,反而身上隱約有股子儒雅的氣息。

這也算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吧。

劉德的那位皇叔是個文青。

所以他手下的臣子大部分也是文青。

劉德就記得前世劉武麾下的文武大臣里有許多后來都是赫赫有名的歷史名人。

韓安國就不必說了。

像是枚乘、嚴忌,甚至連司馬相如都在劉武手底下混過。

只是這些人劉德都不怎么在意。

后來的事實已經證明,韓安國在平定吳楚之亂后在軍事上已經江郎才盡,或者說跟不上時代發展了,所以迅速被新興的軍事天才衛青霍去病淘汰。

枚乘、嚴忌、司馬相如,這些人寫寫文章倒是不錯,具體辦起事情來就有些不足了。

最重要的是這些人都不是什么好鳥,典型的墻頭草。

韓安國倒還算盡職盡責,起碼對得起劉武對他的看重,至少韓安國轉換陣營前還幫劉武擺平了竇太后。

但枚乘、嚴忌、司馬相如卻是一看風聲不對就拋下劉武跑路了。

只有像張羽這樣不離不棄的忠臣,才真正叫劉德眼紅心熱。

張羽這樣的武將,能力有,沒能力的人不可能守得住棘壁。忠心也足夠,就算后來梁國一分為五,新王劉買也是個紈绔子,但張羽還是堅決的留守梁國,為死去的君主盡忠。

有時候人就是這樣的矛盾。

就像現在劉德明明知道張羽不可能效忠他,韓安國、司馬相如這些人才是劉德可以爭取的。

但是劉德還是免不了生出一些親近之心。

反倒是對韓安國、司馬相如等人有些厭煩。

這大約就是上位者的通病了,總是喜歡忠臣孝子,哪怕明明對方有可能對自己本身構成威脅……

“下臣梁國睢陽都尉張羽奉我家大王之命,請殿下于明日晚間,前往梁王府邸赴宴……”張羽的聲音打斷了劉德的回憶與思緒,他從懷里取出一份鎏金的請帖,遞給劉德。

劉德接過請帖,點點頭,和顏悅色的問道:“皇叔可是要回睢陽了?”

算算時間,前世劉武也應該是在這幾天向便宜老爹請辭的,只不過后來老太后說什么不都愿意放劉武回睢陽,強行又留了劉武在長安兩三個月。

劉德不相信這種事情劉武事前沒跟竇太后商量過。

既然如此,那么……

劉德看了看手上的請帖。

心里不禁嘆了口氣,這世道真是越來越壞了,連劉武這種文青都開始演戲了……

這戲演給誰看?

毋庸置疑是演給那些在朝廷里上跳下竄呼吁著‘梁王盡早之國’的中正大臣看的,好方便堵住那些人的嘴。

“回殿下,我家大王今早已經向陛下遞出辭表,只等天子恩準,就將啟程回國……”張羽答道。

“呵呵……”劉德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這騙誰呢!劉武真要走的話,作為劉武的親信大將,張羽哪里還有什么閑工夫來給他送請帖,還不得忙著準備一路上的護衛工作以及王駕在路上的行程與落腳之地?當然,這種事情怎么可能說破!劉德笑道:“請將軍回稟皇叔,小子屆時一定赴宴!”

“諾!”張羽再一叩首,然后站起來,挺直腰桿道:“下臣告退……”

望著張羽遠去的背影,劉德嘆了口氣,道:“真忠臣啊!好漢子啊!也不知我將來手下能有幾人如這張羽一般……”

想想劉德自己都覺得不太可能……

就算做了皇帝,下面的臣子又怎么可能真的忠心不二?

真以為手下全部都是忠心值max的全部都是悲劇。

像崇禎啊楊廣啊都是死在這上面的。

所以,劉德覺得自己還是現實一點比較好。

要當皇帝,就必須先知道,自己就是孤家寡人一個,誰都不能太信!

乘著馬車出了宮,劉德先去了薄戎奴給他的宅子。

在哪里,劉德看到張湯正領著七八個人在一起商議事情。

見到劉德過來,張湯連忙起身,跪拜道:“小臣張湯拜見殿下!”

其他人也連忙跪拜道:“小人等拜見殿下……”

“都起來吧……”劉德揮揮手,將這些人一個個全部扶起來,同時還問了他們的名諱與籍貫,并將之牢牢記在心里。

這是一個統治者的必修課。

像是劉德的便宜老爹滿朝上下文武大臣包括各大臣手下的佐官與重要的部門的屬官,但凡秩比八百石以上的,沒有他記不住的,甚至有些只見過一面的侍中、謁者一類的小官,他能準確的叫出對方的名字,還知道他的籍貫以及曾經做過的事情。

劉德祖父劉恒就更夸張了,他甚至能記得一個曾為他拉過馬的下人的名字……

所以,他們成就了文景盛世。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狀態︰ 離線
50
發表於 2016-9-27 22:49:10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九節 厚顏無恥

劉德坐到上首的主位,然后拱手道:“諸君請坐下來說話吧……”

眾人這才分別坐到兩側。

劉德稍微觀察了一下,這些人的位置和先后入座的順序都是有講究的,不是胡亂來的。

張湯是第一個入座,并跪坐在左側的第一個席位上的,然后,是一個叫田甲的年輕人,再然后是一個名叫燕九的魁梧大漢……

看的出來,在這個小群體里,已經產生了上下秩序,并且形成了一定的組織能力。

這就意味著,這個小集體已經初步具備了戰斗力。

“張卿!”劉德待全部都坐下來后問道:“怎么樣?可還有什么地方需要我幫忙的?”

劉徹出列拜道:“回殿下,臣等已經整裝待發,只待殿下發號施令!”

劉德撫掌道:“善!那就按照卿想的去做吧!”

辟陽侯,必須死!

他不死,怎么顯得劉德的手段?

劉德又道:“另外我這次來,還另有事情……”

說到這里,劉德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但沒辦法,他現在手底下能依靠的就只有張湯這么一個人,先不管他有沒有三頭六臂吧,趕鴨子上架再說!

劉德從懷里取出一疊帛書,讓張湯過來拿了,道:“這是我想出來的一個點子,卿按照這上面所寫的步驟,去長安城外的長陵皇莊里,督促工匠們盡快將我所要的白紙制造出來……”

劉德想了想,道:“最好是在下月中旬之前就把合格的白紙造出來!”

下個月就是便宜老爹的大壽,那時候要是能拿出白紙作為獻禮,那么,怎么也能加分了。

張湯接過帛書,看了看,就拱手拜道:“諾,臣一定盡力而為!”

這種監督工匠,督促工程的事情,根本難不倒法家弟子。

要知道連長城,秦始皇陵、阿房宮這種超級工程都是在法家的官僚的監督與督促下建造完成的。

諸子百家里法家最擅長的也是工程建設。

白紙可以交給張湯,讓他派人去監督、督促,但是鑄幣卻不能交給他了。

財權與人事權是任何政治團體的核心,只能由劉德自己親自掌握,交給其他任何人都不行!

劉德就又聽了下張湯的計劃。

感覺張湯雖然年輕,但是辦事還是很穩當。

按照張湯的計劃,他是會先派人盯著辟陽侯在槐市里的商鋪產業,記住每日常常進出的人,再從那些人里找到突破口。

這已經接近后世的刑偵手段了。

但是,還是些瑕疵的。

劉德聽完張湯等人的計劃后,道:“謀劃已經很不錯了,但是,有些細節方面,還是需要加強!”

“請殿下指教!”張湯低頭道,但心里卻是有些不在意的,因為他覺得他的計劃已經很完美了,再說劉德不過是個皇子,再強能比他這個吃刑偵飯的法家強?

劉德道:“卿這計劃好雖好,但忘了一個本質,辟陽侯早有不臣之心,私蓄武士、私藏兵器也不是一日了,這樣的賊子必然做賊心虛,以卿的計劃,難免會打草驚蛇,所以,卿的人在沒有確鑿證據前,絕對不要太過接近辟陽侯的產業,就算監視,也該是在其產業附近的商鋪閣樓中,假裝典當東西,若有可能,盤下一個商鋪作為監視點也是不錯的!”

“至于錢的問題,卿等不須擔心,我會再撥五百金給卿作為經費!”劉德擺擺手制止了張湯要說話的動作。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只要能扳倒辟陽侯,現在的付出都會得到補償。

“殿下圣明!”對此張湯等人齊齊拜下道。

同時,在這些人心里,從此在也不敢小覷劉德了——作為一個皇子,竟然連刑偵方面都懂一些,以后要是想耍小聰明,就要悠著點了,萬一要是聰明反被聰明誤,那豈不悲劇?

劉德出了宅子,就坐上馬車,來到了長安城外的南陵,南陵因為是新置,道路頗為顛簸,花了一些功夫,劉德才找到了那個鄧通建在這里的鑄幣作坊。

持著皇家的信符,加上還有少府簽發的公文,特別是劉德左右還護衛著一隊用于保護他安全的禁軍。

幾乎只是立刻,這作坊管事的監工就連滾帶爬的出來見他了。

“小人鄭全拜見殿下!”

“起來吧……”劉德從馬車上下,淡淡的道。

在來的路上,劉德就已經看過了從少府那里拿的檔案了。

這個位于南陵城郊的鑄錢作坊,在少府的檔案里是稱之為甲二,負責監督這作坊運作的是少府金布曹下面的一個百石小官,名叫鄭叔,據說還是當初戰國有名的大工程師,主持修建了鄭國渠的鄭國的后代。

現在看來,這位鄭叔今天是沒在這作坊值班的。

而這個叫鄭全的人,少府檔案也略提了一句,只說是監工,其他的就沒有了。

劉德將少府的公文丟給那鄭全道:“從今日起,這作坊上上下下,所有人等,必須皆聽我號令,不得違背,否則軍法從事!”

對于這些小吏,劉德就沒必要客氣了。

劉德自是知道,像少府名下的作坊,除了軍工作坊因為關系到軍方,實行了繼承自秦代的‘物勒工名’制度,所以貓膩很少,沒有人敢偷工減料。

其他地方的話,那就是個篩子啊!

不止皇親國戚拼命的挖墻腳打秋風,就是少府層層級級的官僚也是上下其手,一個個吃的滿肚肥腸,下面的胥吏跟監工當然也就跟著有樣學樣了。

像這種鑄錢作坊更是到處都是漏洞!

各種火耗虧空也就罷了,往錢里摻雜鐵跟鉛,再把省下來的銅鑄成新錢,偷偷塞進自己兜里,才是常態。

之前的事情,劉德懶得去管,也管不了。

但是,從他接手這作坊開始,就不能允許再發生這種事情了。

為此,劉德甚至是從薄皇后那里請了一道手令,從李信那里調來了兩個親信宦官,劉德是計劃讓這兩個宦官幫他盯著這作坊今后的鑄造。

這個辦法是劉德跟后世明代的明神宗學來的辦法。

以宦官監督工程與制造,基本上是無往而不利的。

因為宦官是依附皇室才能生存的!

想要生活過得好,他們就必須討上位者歡心,所以,往往宦官們都能很忠實的完成皇家交代下來的各種任務。

聽著劉德殺氣騰騰的話,那叫鄭全的監工只覺得背脊上一涼,唯唯諾諾的道:“諾,小人必定聽令,必定聽令!”

“你,現在去將所有的工匠都召集過來,我有話跟他們說!”劉德毫不客氣的吩咐著,他知道,對于這些小吏,講仁德,他們是聽不進去的,必須用鐵腕來整治,他們才會老實。

“諾!”鄭全叩首之后就起身,然后進去把工匠們都叫了出來。

不多時,作坊前的空曠地里就稀稀疏疏的跪下了有大概三十來個工匠。

這些工匠大部分是滿臉污漬與灰塵,著上身,顯然生活條件并不好。

但是,這些工匠在見到了劉德之后,卻并未害怕,更未恐懼,甚至還有些老的工匠嗚嗚的哭了起來,感動的叩首著:“小人等叩拜殿下,愿殿下千秋長壽,百年好福!”

錯非是兩側站著的全副武裝的衛士在警戒和阻攔,恐怕激動的人都要撲上來抱著劉德大腿了。

這情況讓劉德想起了后世在大天朝看到的金三胖同志跟‘忠心擁護’他的人民。

只不過,金三胖那個是真是假還真不清楚。

眼前的事情,卻是真的不能再真的事實。

當然,劉德也明白,這些人并不是擁護他,不過是擁護他的皇子身份,他身上環繞的太宗孝文皇帝血脈的光環。

劉德的皇祖父,漢室的太宗孝文皇帝,給劉德便宜老爹跟劉德留下的遺產,毫無疑問是無比豐富的。

太宗孝文皇帝在世之時,幾乎全天下所有的貧民都受過他的恩惠,加上他演技高超,長袖善舞,讓無數平民將之視為現世的圣人。

他的遺澤甚至淵遠長流,后世劉徹因為窮兵黷武,搞的天下民生疲憊,竟然還能壽終正寢,并且沒有出現大規模的農民起義,放在其他朝代,簡直是不可思議,但在漢室,卻是真切的發生了。

“不用阻攔他們……”劉德對衛兵們擺擺手道:“他們都是漢家的臣民,不會傷害我!”

然后,劉德就露出一個親切無比的笑容,毫不顧忌的走過去,一點也不在意這些工匠身上的污漬與渾身的臭氣,將他們一個個的扶起來。

“哎呀,小子何德何能,竟當諸位如此大禮,當不得,當不得!”劉德一邊炫著演技,一邊擠出幾滴淚水,深情的道:“為了我漢家的天下,讓諸位受苦了,小子向諸位鞠躬了!”說著就對著工匠們深深一鞠躬。

一個工匠聽了劉德的話,再看劉德鞠躬,頓時嚎啕大哭起來:“殿下,當不得啊,當不得啊!您何等尊貴,怎可向我們這些螻蟻一樣的庶民行禮呢!”

劉德走到他面前,親切的道:“自然當得!若無諸位的辛勤、勤勉,小子怎么能穿這身上的錦衣,吃那盤中的粟米,先帝在時,曾對小子言: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一再告誡小子,萬萬要將天下萬民放在胸中,要為天下蒼生造福祉!”

說這話時,劉德都感覺自己有些厚顏無恥了……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3-15 07:26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