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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迷彩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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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要離刺荊軻】 我要做皇帝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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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28 18:33:30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節 早朝 (3)

晁錯拿著竹簡,將之攤開來,然后看了起來:兒臣劉德謹聞:洪范八政,一曰食,二曰貨……
起初,晁錯并沒怎么放在心上,因為雖然以劉德的年紀能寫出一篇這樣的政論,已經很不錯了,但依然不足以動搖他的貴粟論。

晁錯的貴粟論的核心,就是政府要通過政策調控和輿論宣傳,使得在民間自然的形成,粟米最好,其他都是渣渣的風潮,只要持之以恒的堅持下去,遲早有一天,百姓以粟米為重,輕商重農的思想氛圍自然就會出現了。

至于輸粟捐爵什么的,不過是貴粟過程中的手段。

但是,當晁錯看到后面的時候,眼瞼卻不經意的抖動了一下。

“好手段啊!”晁錯看完全篇奏疏,也不得不感慨一聲。

實在是因為這篇奏疏中所說的設定糧食保護價格的事情早十年必然做不成,因為沒錢,再晚十年,則可能因為地方的反對聲過大而夭折。

而在現在這個時間點推出去,則真是恰到好處。

如今天下諸侯的注意力都在朝廷的削藩議論之上,對于這樣的一個根本不會對他們有太大影響的政策作出什么反應,多半還會以為這是朝廷的收買人心的手段。

而唯一可能反對的糧商們,卻根本上不了臺面。

晁錯當然知道如今天下有許多有錢人,豪富者富可敵國一點都不夸張。

但是,錢變不了刀劍,當刀劍加身之時,他們根本沒有反抗能力。

最嚴重的是,因為商人們大都為富不仁,所以在民間的仇恨拉的十足,仇商者不計其數,晁錯自己都敢打包票,只要一道天子詔書,他不用費一兵一卒,一個人就能把全天下的富商全都綁來長安,再一個個審判。

晁錯想了想,出列拜道:“敢問殿下,要是推行保護價格,朝廷一歲需支出多少錢財?”

他道:“僅以關中為例,歲收粟米數千萬萬石,僅以一石最低四十錢而算,非數萬萬錢不足以行之!”

“且天下膏腴之地何其多也,不下關中產出者亦也不少,臣恐怕,府庫力有不逮!”

晁錯這話一出,頓時就引起了許多人的共鳴,他們紛紛道:“是啊,是啊,晁內史所言極是,殿下之策美則美矣,就是恐怕府庫支撐不住!”

這些人大部分都是跟關中與關東的糧商有些關系的。

拿人錢財嘛……

但劉德也不是沒做過功課,他整理了一下思緒,起身稽首答道:“晁內史所言不無道理……然……敢問晁內史,可知最近十年關中漕糧數目?”

像這種微不足道,在此時幾乎不會引起他人注意的數據,晁錯自然是懶得去記的。

但劉德偏偏卻在內史衙門的文檔里見過,而且記下來了。

劉德道:“十年前,關中漕糧每年不過五十萬石,八年前是六十五萬石,七年前是七十萬石……今年是一百萬石!”劉德流利的背出這組數據,他站起來,一步步走向晁錯問道:“敢問晁內史,十年之中,漕糧數目翻了一倍,十年之后,長安所需漕糧該是多少?”

“兩百萬石?”劉德搖了搖頭,語出驚人的道:“五百萬石恐怕都不止!”

劉德記得清楚十七年后的元光元年,長安一歲需要轉運漕糧七百萬石!

“渭水能承擔每年五百萬石的槽船嗎?”劉德看著晁錯問道。

“不能……”晁錯良久搖了搖頭,從嘴里吐出這個答案。

現在的渭河當然是不可能的,就算是十七年之后,劉徹的朝廷花費了無數心血,開鑿了三百里的槽渠,依然滿足不了漕運的需求。

而當晁錯嘴里吐出不能這兩個字的時候,無數人立即就被震驚了。

既然身為內史的晁錯都承認如今的渭河不能負擔每年五百萬石的漕糧,那就是說,十年之后,這關中就要鬧糧荒了!?

想想都有些不可思議!

甚至有大臣激動的道:“殿下是在杞人憂天吧?當年婁敬拜見高皇帝時就曾說過,以關中之地,足以養關中之民,關中八百里秦川,歲收粟米數以千萬石,怎么可能缺糧?”

是啊,怎么可能缺糧呢?

關中氣候溫潤,降雨又多,土地肥沃,人口眾多,怎么可能缺糧?

劉德呵呵一笑:“人!”

“關中之地,自然能養活關中之民,但多了你我,就養不活了!”劉德不懷好意的道:“這也是先帝命絳候就國的原因啊!”

見到劉德談起這個公案那位大臣立即明智的閉嘴,不再說話,生怕因此又勾起了天子驅逐徹侯的心思。

當初,周勃接任陳平為相,大權在握。

但是冷不丁就被一道從天而降的詔書砸暈了。

那詔書上寫著:前日吾詔徹侯就國,或未能行,丞相吾所重,其率先之。

就這么輕描淡寫的把一代權臣的權力解除,打發回封國去了。

可就這么個誰都知道的權力斗爭的事情,卻被劉德硬生生的引申到了先帝高瞻遠矚,目光遠大之上去了……

這個還真沒辦法反駁。

劉德卻不打算放過他們,所謂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他接著丟出殺手锏道:“諸君可還記得,高皇帝底定天下之初,關中石米五千錢,民易子相食的往事?難道這樣的慘劇還要再次發生嗎?”

嗯,話都說到這份上,再反對的肯定就是壞蛋了,不止是壞蛋,而且還是圖謀不軌的逆賊,必須拖出去凌遲了!

劉德又道:“其實,以小子之策,卻也花不了多少錢!”劉德繼續語出驚人的道:“可能也就第一年要多花點,但也不過兩三千萬錢就足可解決,其后每年可能只需要一兩千萬錢就足以了,甚至可能還有得賺!”

“這怎么可能?”有人質疑。

“當然可能了!”劉德毫不猶豫的道:“朝廷并不需要全部吃進所有的糧食,以關中為例,每年出現在市面上的余糧最多不過百萬石,這百萬石之中,朝廷只需要吃下其中一部分,最多三十萬石,就足以平抑糧價了!”

劉德從懷中拿出一枚錢幣,對晁錯道:“況且以這等不能吃不能喝的銅錢,換來堆滿府庫的粟米,依小子之見,怎么看都是賺的!”

晁錯面對劉德這一招偷換概念,頓時有些束手無策,只能低頭道:“殿下所言極是,臣附議!”

既然連晁錯都附議了,誰還敢反對?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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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28 18:38:46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一節 早朝(完)

但,忽然又冒出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問道:“敢問殿下,此策可是要通行天下?”
這卻是問到了點子上了,劉德都有些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好在申屠嘉及時的站出來替劉德解圍道:“高皇帝遺命,強干弱末,此策自然是只能先于關中實行,再推及郡縣,再推及諸侯!”

當年劉邦分封功臣、諸侯之后,擔心有一天會被昔日的下屬反叛,于是采納劉敬之策,實行‘強干弱末’之策。

具體辦法就是把當時殘存下來的齊楚趙魏韓諸國貴族與名門豪強,共十余萬人,統統強行遷徙到關中,充實關中人口,達到‘無事,可以備胡,諸侯有變,亦可以率之東伐’的目的。

而劉邦這個政策的核心思想就是漢家中央政權要在軍事、民生、財力方面對其他諸侯形成碾壓。

這一點在劉邦剪除了大部分的異姓王之后,得到了實現。

因而呂后在位,劉姓諸侯王才過的那么慘。

只是,平定諸呂叛亂之后,地方諸侯勢力開始坐大,甚至還出現了諸侯王密謀反叛的事情。

強干弱枝之策再次成為了朝廷的國策。

所以,劉德才沒辦法回答。

回答是,那就是違反了劉邦制定的祖宗制度,不是,傳出去又會有傷名聲。

好在,提前跟申屠嘉溝通了!

劉德看了一眼那個出聲的官員,不過是個八百石級別的小蝦米,只是個炮灰罷了!

那么是誰慫恿的他?

劉德暗暗在心里將此人的樣貌記了下來,表面上卻依然是那副平易近人的親切笑容。(給力文學網最穩定)

“既然丞相以為可行,那交有司商議吧,定下最低價格與最高價格,報與朕、丞相……”天子劉啟揮揮手道,此事就算了解了。

今天的當務之急,還是商議削藩!

于是他打起精神來,道:“前日朕得膠西國丞相密報,膠西王劉卬私自買賣國家爵位,以諸卿之見,此事該當如何處置?”

一聽到這個事情,晁錯立刻就跳出來,奏道:“陛下,臣以為非重責不足以顯威,當削膠西王封國以示懲戒!”

立刻就有數人附和。

劉德聽了,不禁搖了搖頭,用一句后世的話說,晁錯這是nozuonodie。

其實呢,據劉德后來所知,這位膠西王劉卬就是草包,而且腦子缺跟筋的那種。

本來人家一心一意的只想在自己家的一畝三分地上做個土皇帝,也沒準備造反。

可就是被晁錯硬生生的逼到了反賊的大道之上。

“若我是晁錯,我就會只把目標對準吳王劉濞,其余人皆可以放過……”劉德心里想著:“吳王濞即死,剩下的也不過是些酒囊飯袋……還不是想捏個圓形就捏個圓形,想捏個石頭就捏個石頭……哎……”

要知道,在后來的叛亂中,有吳軍的叛軍跟沒吳軍的叛軍戰斗力那是兩個檔次。

譬如說濟北、濟南、膠東三國大軍被齊國堵在家門口動都動不了。

而吳楚聯軍卻一路勢如破竹,到了梁國才被擋住。

不過,這些跟劉德目前真沒關系,他也不準備在這個事情說話,就眼觀鼻,鼻觀心,開始神游物外,思考著自己的下一步舉措。

五銖錢跟白紙是他下一步的重點工作對象。

有了錢,就不怕找不到人做事,掌握了紙,就等于掌握了輿論,甚至控制了思想界。

掌握了這兩個,等到做了太子,就可以嘗試著打造一支屬于自己的武裝。按照傳統,太子可以擁有一支五百人以下的衛隊。可以讓劇孟去統帥。

槍桿子里出政權,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

劉德至少要確保,他有狗急跳墻的機會!

至于其他的,走一步看一步吧!

反正劉德確信的是,在有了前世的經歷后,他再也不將自己的命運交給別人了!

劉德自己胡思亂想著,朝堂上卻是吵成了一團。

晁錯堅決要求給與膠西王一個嚴厲的教訓,至少要削掉一個郡,但丞相申屠嘉卻不同意,理由是膠西王素來勤勉王事,而且還是城陽景王之后于社稷有功,不可輕罰。

城陽景王就是那個帶人殺了呂產的劉章,是劉肥的兒子,后來被封為城陽王。

有了城陽景王的名頭,加上丞相申屠嘉的反對,朝議頓時就僵持了下來。

晁錯本就是犟脾氣,見自己好說歹說,丞相申屠嘉依然無動于衷,不肯答應,于是就道:“丞相是漢家的丞相還是諸侯的丞相?何以如此為諸侯說話?”

申屠嘉也是個暴脾氣,聽了晁錯的話,火氣頓時就上來了,他怒道:“老臣跟隨高皇帝打天下時,晁內史還不知道在哪里哪?老臣就問一句,責罰了膠西王,削其封國,膠東、淄川、濟北、齊等諸國會如何反應?”

這些諸侯可都是齊王劉肥一系!

晁錯卻道:“若不懲戒膠西王,日后卻又發生淮南厲王之事怎么辦?請教丞相!”

兩人說著,言辭就越來越激烈。

但丞相申屠嘉終究年紀大了,而且口才跟文化水平都被晁錯完爆,所以很快就支撐不住,理屈窮詞,干脆就閉口不談,作出一副我就是不答應,你能奈我何的表情。

而晁錯,確實拿他沒辦法。

丞相,丞相,禮絕百僚,群臣避道,當年孝惠之時,在丞相曹參面前,堂堂天子竟只是個泥塑的雕像。

不客氣的說,就算是如今的天子,也沒辦法強行命令一個頂牛的丞相,逼他去做某事,最多只能免相。

更何況,這申屠嘉還是受有先帝遺命的托孤大臣,深的竇太后信任,不夸張地說,就算天子,恐怕也無法免其相位,真鬧大了,申屠嘉請出東宮來,天子也要服軟!

看著一言不發的閉著眼睛坐于丞相位上的申屠嘉,晁錯不知為何,火氣蹭的一下就冒了出來,揮著拳頭,就要打上去。

好在兩邊的衛士這次早有準備,立即將兩人隔開。

“成何體統!”坐于龍座上的天子揮袖呵斥道:“晁錯,你還想胡鬧到什么時候?”

“臣知錯了!”晁錯也好像冷靜了下來,低頭賠罪。

劉德冷眼旁觀著這一切,從這一刻起,他已經知道,有些事情不可挽回了!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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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28 18:50:35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二節 不問蒼生問鬼神

早朝開到這里,僵持不下,自然沒有繼續的必要了。

于是天子劉啟道:“此事容朕再思量思量,今日就先議到這里……散朝吧……”

說完,身為天子的他就親自起身,對丞相申屠嘉道:“丞相年事已高,早些回去休息吧!”

看著是關懷慰問,但實際上,劉德知道,他的這個便宜老爹是動了真怒了,申屠嘉的相位即將不保。

劉德確信,便宜老爹不可能留著申屠嘉這個跟晁錯唱反調的丞相繼續呆在朝廷里。

前世之時,申屠嘉最后是被氣的吐血而亡的,隨即,便宜老爹把御史大夫陶青提拔為丞相,然后再把御史大夫的職位留給了晁錯。

其速度之快,超乎想象,甚至申屠嘉的葬禮還沒辦完,朝廷的清洗就完成了。

這就不得不讓劉德懷疑,這是晁錯跟便宜老爹蓄謀已久的事情。

只不過,很可能便宜老爹沒想到申屠嘉性子竟如此剛烈……

“那我要不要去提醒一下?”劉德猶豫著躊躇起來。

從良心上來說,他對申屠嘉是頗有好感的,這個可愛的固執老頭子,是個難得的忠臣,前世之時劉德就曾聽說過,申屠嘉死后,家中只有十金積蓄……

這對于一位徹侯,還是曾經做過丞相的徹侯來說,簡直無法令人相信。

況且,今生申屠嘉雖然與劉德只有寥寥數次會面,然卻也幫劉德承擔了許多的攻擊。

若不幫他一把,劉德感覺自己良心上會過不去……

但是,這可是便宜老爹跟晁錯設下的局,他要是傻乎乎的跳進去,那么三國演義里的楊修就是他的將來了。

正躊躇著不知道怎么辦才好的時候,王道在一旁小心的提醒著他:“殿下,已經散朝了,快起身恭送陛下!”

劉德連忙起身,跟著群臣一同恭送著天子離開宣室殿。

等到天子的背影徹底消失之后,王道從地上爬起來,對劉德道:“殿下,奴婢方才收到了這個帖子,請殿下過目!”

劉德接過王道遞過來的帖子,看了一眼抬頭:“章武?”

他猛的一拍大腿:“章武候竇廣國!”

無數前世的記憶紛至沓來,那些久遠到被他遺忘甚至沒怎么關注的東西一個個的浮現出來。

章武候竇廣國,竇太后的親胞弟,劉德的親舅祖父,曾經做過太宗孝文皇帝的智囊,是朝野聞名的人物。

此人基本不干預朝政,但一旦干預,就是天子也會認真參考他的意見。

前世之時,劉德與他的這個舅祖父見面的次數加起來不超過三次,而且都只是在大朝賀上的點頭之交,因此并不熟悉,甚至連話都沒說過。

但,劉德卻深深的知道這位一直隱藏在幕后的國舅爺的影響力究竟有多大。

舉一個最淺顯的例子,當初張蒼病逝之后,先帝孝文皇帝本來是想任命竇廣國作丞相的,只是后來被竇太后所勸阻,這才在矮子里拔個高的選了申屠嘉做丞相。

就更別提竇廣國跟竇太后之間深厚的姊弟情誼了。

“這位大人找我做什么呢?”劉德想著就打開了請帖,將請帖看完之后,劉德奇道:“王道,你等會回去以后跟別的皇子殿的人打聽一下,看看他們有沒有接到章武候的請帖……算了!”劉德又道:“你別去問了,還是我自己去吧!”

“我的這位舅祖父大人怎么就想起來要請我過府?”劉德拿著那張請帖,想著。由不得他不重視,實在是竇廣國對竇太后甚至對便宜老爹都有著巨大的影響力。

回到皇子殿中,劉德先去找了劉閼,將他會被封為河間王的事情告訴他。

劉閼自然是高興的又蹦又跳。

河間是個好地方,這一點劉德深有體會。

然后,劉德就問道:“皇弟,你可曾接到過舅祖父大人的宴請請帖?”

劉閼搖搖頭道:“皇兄開什么玩笑呢?誰不知道兩位舅祖父大人近來都在修身養性,根本不會客!”

“是嗎?”劉德揉揉腦袋,似乎是有這么個印象。

那就怪了!本來正在修身養性,閉門謝客的章武候竟忽然給劉德送了一張請帖,還是請他明日晚上去其府邸赴宴。

“這其中肯定發生了我不知道的事情!”劉德想著,拜別了劉閼,然后,讓王道出宮去,拿著他的令符,把汲黯召回。

“未知殿下喚臣有何吩咐?”汲黯見了劉德,一拜問道。

劉德卻笑呵呵的道:“無事,就是忽然想起來,有件事情我不是很清楚……”

“殿下請說……”汲黯跪坐下來道。

“我對于黃老之說,有諸多不解,還請卿不吝教之!”劉德一臉真誠的道。

汲黯一見心中大喜過望,這種時候不發揮自己的口才,到什么發揮?

于是打起精神來,對劉德介紹道:“回稟殿下,我黃老學派講究法由道生,《黃帝四經》曰:道生法。法者,引得失以繩,而明曲直者也。故執道者,生法而弗敢犯也,法立而弗敢廢也,不知殿下想了解那個方面的呢?”

說完這話,汲黯就在心里打起了腹稿:“殿下是想知道哪方面的呢?是《管子》的理財還是《伊尹》的治國之道?”

這樣一想,心里多少還是有些小激動的,學了這么多年,不就是為了今天這樣的機會嗎?

劉德知道,此時的黃老派跟后來的道家完全就是兩碼事。

黃老派講究入世,講的是執政的哲學,談的是民生、國家、自然之間的矛盾,跟后世那個完全玄幻了的道家根本就是兩個人。

但是,偏偏劉德今天不想聽這些,他盯著汲黯的眼睛,很真誠的問道:“卿可知莊子?”

“莊周夢蝶?”汲黯看著劉德不可思議的問道。

劉德很認真的點了點頭。

汲黯頓時大失所望,道:“請殿下恕臣狂妄之罪,臣以為殿下最好還是四十歲以后再接觸莊子的書比較好!”

劉德當然知道莊子的書,在此時是被拿來干嘛的。

yy的!

長安的貴族們最是喜歡了看了莊子之后,幻想著自己成仙作祖什么的,所以常常做出些在常人眼里屬于新鮮的事情來博取眼球,這股風潮后來發展到東晉,就成了玄談,一個個貴族吃下一副五石散后就覺得自己是超人了……

當然,現在沒那么夸張,大部分的貴族無非就是學習一下當年的留候張良,潛心修煉,期待有朝一日能修出點什么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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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節 袁盎

劉德無奈,只能道:“汲卿有所不知,章武候老大人發帖請我赴宴,我于黃老學之說,并不是很了解,因而才向卿討教!”

劉德可是一點都不希望將來史書上被一個女人說:‘可憐夜半虛前席,不問蒼生問鬼神’

汲黯聽了,肅然起敬道:“原來是章武候!”

當初,竇廣國歷經千辛萬苦,終于跟竇太后相認,先帝也很感動,賜下了許多賞賜。

但因此卻引起了一些大臣的恐懼,為了避免將來再出現一個呂氏亂政,當時的丞相陳平請了許多有名望的人來教導竇廣國兄弟禮儀、規矩和知識。

于是竇氏外戚‘退讓君子,不敢以富貴驕人’

此事傳頌天下,是漢家朝廷的‘德政’之一。

“殿下,您實在是失策了……”汲黯拜道:“據臣所知,章武候并不喜莊子之說,更愛管子、伊尹之學,先帝在時就曾稱贊過章武候有管仲之才!”

額……

劉德頓時呆了,不過這個也怪不了他,他與章武候也好、南皮候也罷,接觸的次數都不多,甚至現在腦子里都勾畫不出他們的樣子來。

因而只能腦補了。

而劉閼告訴劉德,章武候正在閉門謝客,修身養性中,劉德難免就想當然的將閉門謝客腦補成了閉關修煉。

汲黯接著道:“臣曾有幸在觀津遠觀過章武候講《管子》可謂鞭辟入里,入木三分……”

“況且,黃老之說并非只有莊子一家可以修身養性……”汲黯接著道。

恩,好吧,你贏了!劉德在心里吐槽了一聲,臉上卻面不改色的道:“嗯,汲卿,我們還是先來談一談《管子》吧……”

跟著汲黯惡補了整整一天半的黃老學常識之后,劉德終于能長出一口氣。

但這是沒辦法的事情,總不能到時候竇廣國說一個典故,劉德還要摸著腦袋想半天。

不過經過一天半的惡補和填鴨式死記硬背,劉德倒還真記住了一些東西,反正拿來掉書袋是足夠用了。

“馬車可備好了?”劉德對王道問道。

“回殿下,都已備好了!”王道稟報道,同時他小心的試探著問道:“殿下,不用帶禮物嗎?”

“不用!”劉德揮揮手,竇廣國不是劉嫖那樣貪婪的人,當初他連丞相的位子都能拒絕,因此,就算送再多的禮物他若不喜歡,依然是不喜歡。

最重要的是,通過跟汲黯惡補知識的這一天半時間里,劉德也拐彎抹角的打聽到了一些關于竇廣國的細節。

譬如說,這位漢家的國舅,似乎并不喜歡奢華,他更崇尚簡單的生活。

當劉德坐著馬車來到章武候的府邸時,早有人在門口等著他。

“臣拜見殿下!”竇嬰在劉德剛剛走下馬車的瞬間,就笑著迎上來:“殿下請……”

“不敢!”劉德連忙謙虛著道:“王孫先行!”

兩人客套了一番之后,劉德就直截了當的問道:“王孫,今日何以舅祖父大人會請我來赴宴?”

“叔父大人設此家宴,只為感謝絲公化解了臣的困局,至于殿下,則是絲公請求叔父大人請來的!”竇嬰也不隱瞞,這些天他差點沒被自己那天晚上的舉動折騰死。

不止是太后惱他,就連竇氏內部許多人也瞧他不順眼,認為他壞了竇家繼續榮華富貴的機遇。

直到竇嬰跑去請出袁盎,袁盎入宮拜謁太后,出來之后,竇嬰的宮籍才被恢復。

因此,竇嬰就請了自己的叔父竇廣國出面宴請袁盎作為答謝,然后袁盎提出來要見劉德,這才有了竇廣國的請帖。

畢竟,袁盎現在只是庶民,別說接近劉德了,就是靠近未央宮宮禁都可能被驅逐!

劉德聽完,頓時只覺得眼睛里有什么東西要奪眶而出。

這一天半的死記硬背,想好的各種裝x流程,打好的無數腹稿,轉瞬間就失去了全部的價值。

“耳聾眼瞎害死人啊!”劉德心道:“這件事情之上,哪怕我有一個安插在竇嬰家里的探子,恐怕也能知道這事情的來龍去脈,不用費如此多的功夫來揣摩了!”

“是時候建立情報網絡了……”劉德迅速的想道:“同時還要開始反間諜……”

安插一個棋子到別人家這種事情干起來自然是很爽的,但是萬一要是被別人家放了釘子到自己家,那可就一點都不好玩了!

這些事情只在劉德的腦子里一閃而過,他就繼續問道:“絲公要見我?”

“恩!”竇嬰肯定的點點頭。

劉德的手指不經意間顫抖了一下:袁盎袁絲竟會點名見我?

前世的記憶中袁盎這個名字在劉德眼里只是四個字:為王前驅。

當然,那個王指的是劉徹。

先是,袁盎成功的勸服竇太后,使之不再要求立劉武為儲,這就是為所有皇子掃平了路障。其后劉榮能得立,袁盎應該記首功,劉榮被廢后,又是袁盎拿著自己的性命跟梁王劉武的政治生命撞了個同歸于盡,使得劉徹的上位路程幾乎一路平坦。

難道說,這一次,袁盎會為我前驅?

抱著這樣的想法,劉德跟著竇嬰走進了客廳之中。

見到劉德進來,原本都還在安坐的人們紛紛起身行禮:“殿下……”

劉德卻是徑直走到客廳正中,大禮拜道:“小子劉德拜見舅祖父大人!”

“臣可不敢當殿下之禮!”劉德剛拜下,一位老者就連忙扶起他,笑呵呵的道:“一年不見,殿下倒是越發的清秀了!”

劉德自然知道,此人就是他的舅祖父,被封為章武候的竇廣國。

竇廣國看上去個子不高,但身材還是比較健壯的,看上去就是個和善的小老頭。

“大人德高望重,享譽天下,自然當得!”劉德一臉真誠的道。

當此之時,大人這個稱呼,是專屬于晚輩對于長輩特別是近親長輩的稱呼。

“殿下請容老臣為您引薦一人……”竇廣國卻是拉著劉德的手向他介紹道:“此人便是曾歷任吳楚兩國國相,先帝時曾任太仆的袁絲!”

竇廣國話音剛落,就有一個中年文士,長身而起,對劉德拜道:“楚人袁絲,拜見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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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28 18:54:35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四節 豬隊友們

“絲公快起!”劉德連忙扶起袁盎,表示不能受此大禮。

袁盎在漢家朝廷的人脈究竟有多寬廣,已無需再贅言了。

劉德就記得后來袁盎勸說便宜老爹腰斬了晁錯后,拿著誅殺晁錯的詔書前去吳楚叛軍處談判,結果被吳王劉濞扣押,這換了其他任何人都恐怕只有被裹挾反叛或者忠貞不屈的被殺死這兩條路可走。

但袁盎卻偏偏有第三條路——吳王劉濞派去看押袁盎的都尉司馬居然是當年袁盎在吳國為相時的隨從,且受過袁盎很大的恩惠。

于是,袁盎奇跡般的毫發未傷的從吳楚叛軍十幾萬人的眼皮子下逃了出來……

這聽起來似乎是玄幻小說,但卻是將來確確實實發生的事情!

“殿下,袁公,你們談,老臣與子侄輩飲酒去也!”竇廣國將袁盎介紹給劉德之后就當了個甩手掌柜,于他而言,這牽線搭橋的事情辦完之后就可功成身退。

“殿下里面請!”袁盎低著頭道。

劉德跟著袁盎走進了一間頗為僻靜的小房間里,袁盎揮揮手,令房中的下人都出去,然后將劉德請到主位上,坐下來后,才拜道:“事急從權,臣亦不得不出此下策,請得章武候引薦,冒死來拜謁殿下!”

“絲公究竟是何事?”劉德連忙問道。

以袁盎的身份,若是想見劉德,隨便派個下人,向宮里遞一張拜帖即可。

袁盎雖然被削去一切官職與爵位,但他的宮籍還在,自由出入長樂宮是沒有問題的!

而袁盎拐彎抹角的通過章武候竇廣國的關系來與劉德見面,這本身就說明,袁盎在防備著某些人對他的監視,更害怕那些人知道他接觸過劉德。

“殿下今日早朝可聽說了膠西王劉卬私賣爵位之事?”袁盎問道。

“嗯,聽說了……”劉德問道:“怎么了?”

“大禍來矣!”袁盎頓首拜道:“臣請殿下聽臣說,臣為吳相之時,便已知吳王濞早有不臣之心,只是齊趙兩系藩王心向朝廷,不與其為伍,因而只能隱忍于心,是以先帝以厚賜重賞賄之以齊趙兩系!”

劉德點點頭,這些他自是知道的,簡單的來說,先帝之時為了維護國家穩定,不得不對諸侯王進行種種讓步,使之財權與人事權不斷膨脹,幾乎等同于一個割據王國。

“然后,今歲正月,晁錯以趙王遂不敬宗廟為由,已然強行削其河間郡……”袁盎感嘆著道:“如今若是再削膠西之地,臣恐怕齊趙兩系心生不滿,從而暗中與吳王勾結,如此一來,將來一旦有變,吳楚兵進雒陽,齊諸王與趙王將兵河間,入臨晉,倘若匈奴、燕王等有變,則蕭關亦有警,如此大漢社稷恐將大禍臨頭!”

劉德聽完,也不得不感慨,袁盎的眼光真是毒辣。

若以常理來論的話,即將發生的七國叛亂確實是聲勢浩大,幾乎都把長安的公侯嚇尿了,有人甚至都準備好了恭迎吳王濞入長安匡扶社稷的全套禮儀。

但是,可惜的是,七國叛亂雖然聲勢浩大。

但是膠東、膠西、淄川三國聯軍被齊國堵在家門口出不來,根本響應不了吳楚聯軍,趙王遂就是個二貨,被漢室駐扎在長城的邊軍打的滿地找牙,只能龜縮于邯鄲城中,靠著堅城勉強防守,吳楚聯軍在梁國的銅墻鐵壁面前撞了個頭破血流,本來說好的匈奴外援卻影子都看不到,于是七國之亂從起兵到全部平定,竟然只花了三個月時間。

基本上當周亞夫大軍輕兵斷掉吳楚聯軍糧道之后,平叛的大軍不過是進行了一次武裝游行。

事實上聲勢浩大的叛軍基本是被自己人解決掉的。

想著這些,劉德對即將到來的七國之亂是一點都不擔心,對他來說,七國之亂等于是給他將來大權獨攬打好了基礎。

七國之亂平定之后,再也沒有諸侯王膽敢反抗漢家天子的命令!

當然劉德也知道袁盎此次來找他做什么了。

一起反對削藩?

傻瓜才干這樣的行徑!

想到這里,劉德就笑著道:“袁公所言極是,小子亦也曾擔憂過……然……”劉德看著袁盎道:“袁公可曾聽說過,自有青史以來,令出多方,政令不通者成大事?”

劉德呵呵的笑著問道:“吳楚齊趙諸侯若叛,誰為首,誰為臣?”

這正是吳楚之敗的關鍵所在,七國諸侯共同叛亂,加起來的總兵力和實力遠超漢室中央政府。

但是七位大王就有七個想法。

吳王想著盡快打進長安,坐穩天下,楚王卻不愿意風頭都給吳王出了,拼命的拉后腿。

膠東、膠西、濟南、淄川四國更是可笑,居然被齊國堵在家門口,連門都出不了!

趙王劉遂有心呼應,卻被困邯鄲城中,糧草盡絕,只能坐困枯城坐等死亡。

若是這七國但凡有個像樣子一點的統一指揮和協調,也斷然落不到最后那個結局,起碼也能劃江而治!

劉德覺得自己若是劉濞,肯定首先會統帥大軍,先進逼齊國,逼著齊王加入,然后裹挾吳楚齊七國之兵力,進逼滎陽,拔掉這顆釘在長江以南的漢軍釘子,滎陽若失,梁國就失去了側翼的屏障,同時也會更多的諸侯加入進來……

不過這只是事后諸葛亮的推演而已。

袁盎卻是看著劉德,有些驚訝,他怎么都想不到,吳楚的致命弱點竟是劉德這樣年紀的少年發現的。

而且那無疑是個致命的缺陷!

本來若有統一指揮和行動,一般的軍隊是可以做到11等于二的,但是吳楚七國各行其令,各聽其政,非但做不到11等于2,甚至很可能會出現11小于1的可怕場景。

劉德卻微笑著:“小子曾嘗聽人道: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以袁公之見,膠西王劉卬為人如何?可有城府擔當?”

“驕奢小人,不足以為謀!”袁盎想了想答道。

嗯,豬隊友1!

“濟南呢?”

“鼠目寸光!”

豬隊友2

“膠東呢?”

“碌碌無為之庸才!”

嗯,這個應該不算豬隊友?!

“淄川呢?”

“不過中人之姿,守成有余……”

“楚王如何?”

“為人外殘內忍,看似有勇有謀,實則怯懦小人!”

好的!豬隊友3

劉德打了個響指道:“既然如此,袁公還擔心什么呢?小子敢立下軍令狀,諸侯若叛,王師三月可滅!”

這倒是事實,像吳楚這樣沒組織沒紀律的叛亂,在中國歷史上估計就只有這么一次,以后想謀反的人都是想好了再行動的,就連三國演義里面三十六路諸侯反董,也懂得要先選個盟主出來!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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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迷彩君 於 2016-9-28 18:58 編輯

第七十五節 為政


匈奴,就是漢室的噩夢。
毫不夸張的說,此時的匈奴之實力絲毫不亞于后世的地球憲兵米帝,從長城以北,直至歐亞邊界的幾乎所有國度,此時都在匈奴人的馬刀下瑟瑟發抖。

袁盎等人反對削藩的最大理由就是一旦國內亂起,匈奴趁機入寇,那該怎么辦?

這確實是一個看起來無解的問題。

只要智商正常一點的人都會想到,吳楚起兵,肯定會聯絡外援,匈奴自然是重中之重,到時候匈奴與諸侯里應外合,漢室社稷傾覆不過轉瞬之間。

只是……

誰能想到向來無比貪婪,聞到血腥味就要湊過來分一杯羹的匈奴,在吳楚起兵之后一直都是按兵不動,甚至匹馬未過長城呢?

唯一合理且可能的解釋只能是匈奴國內發生了大變,使之無暇再顧及其他地方,否則,吳楚起兵之時,就是匈奴騎兵入寇之日!

但是這個理由能說嗎?

就算說出去也不會有人相信,要知道,就在去年,匈奴三萬騎突入代地,烽火在甘泉宮都能看到!

因而,在袁盎的意識中,一旦削藩導致內亂,匈奴就將趁虛而入,那他跟他的家族就都要披發左衽,跑去山里當野人了!

劉德想了想,面不改色的道:“絲公勿驚,我有一策可退匈奴百萬大軍!”

“計將安出?”袁盎也頗為好奇了,在他眼里劉德不過是個初出茅廬的小年輕,就算在太宗孝文皇帝膝下耳聞目睹,勤奮苦練,也不太可能在這個年紀能想出多么好的計策來,特別是要對付的人還是龐大無比的恐怖匈奴!

“請父皇遣使問匈奴單于安,只要使者能在出使的路上打探到一人之生死,小子就有足夠把握,讓匈奴絕不敢犯邊!”劉德一臉嚴肅的道這種牛逼吹的越大越好,反正匈奴是絕對不可能入侵的!

“嗯,這樣一來后世人怎么編排我今日的事情呢?”想想劉德都覺得很過癮很爽!

“敢問殿下卻是何人?”袁盎卻是有些吃驚的問道,從他對劉德多日的觀察與這短短時間的交流來看,袁盎覺得劉德不可能在他面前放嘴炮說大話,因為那樣的話,就只能證明劉德是個草包,不足與之謀!

但是,到底是誰,他的生死竟能影響匈奴的舉動?

劉德看著袁盎,從他嘴里吐出了一個人名:“中行說!”

這只是一個簡簡單單的名字。

但他卻是第一個出現在史書上的漢奸,可謂天下第一奸。

中行說本是漢人,因為家貧被賣進宮里,做了太監,后來被打發到了與匈奴和親的隊伍中去做了陪嫁的小廝,但他不愿意遠走漠北,只是被人強行塞進了和親的隊伍中,臨出發前,這個當時籍籍無名的小宦官發出了詛咒:必我行也,為漢患者!

當時誰都沒把這個小人物的牢騷與怨憤放在心里。

可惜,中行說卻真的是說得出做得到的狠人。

他一到匈奴就主動向匈奴單于老上效忠,不單單如此,中行說竟然還教會了匈奴人理財做賬收稅,教會了他們清點人口、牲畜!

這對于匈奴來說,簡直就是一個飛躍式的發展!相當于本來匈奴只是星際爭霸里面的蟲族一本基地,中行說這么一弄,立刻升級成二本基地了。

現在匈奴的國勢能有如此強大,中行說當記首功。

若中行說只是幫助匈奴進行改革,推行一些政治制度那也就罷了。

偏偏中行說深恨漢室,他在匈奴以惡心漢家君臣為生平第一快事。

譬如說,漢家天子寫給匈奴單于的信櫝長一尺一寸,開頭第一句話是:皇帝敬問匈奴大單于無恙。

等中行說上位,他就把匈奴回復漢家的信櫝改了,改成一尺二寸,抬頭就是囂張無比的: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匈奴大單于敬問漢皇帝無恙。

每每漢使前往匈奴拜見單于,總會被中行說用著各種手段不斷挑釁、激怒甚至侮辱。

太宗孝文皇帝在世之時,匈奴總共大規模入侵了五次,其中3次是中行說挑撥的!

此人一日不死,漢家一日難安!

這是許多知道中行說存在的漢家大臣的共識。

“殿下是覺得中行說老賊已死?”袁盎試探著問道。

劉德微笑著搖頭道:“小子又不是神仙,怎知老賊生死,無論老賊生或死,小子都有把握可令匈奴匹馬不越長城!小子不過是想確認一下而已……”

說完這話,劉德就知道他未來在史書是個什么形象了。

漢光武劉秀外號大魔導師,劉德呢?大預言家?

“究竟是何策?”袁盎不禁好奇的問道。

“現在還不能說,說出來就沒用了……”劉德故作神秘的道:“總之,只要知曉中行說現在究竟是生是死,那小子才能說出下一步……”

其實根本的原因是——他一時半會根本沒想好用什么借口。

不過可以肯定的一點是,事實證明,匈奴人從今年開始就變成了乖寶寶了,接下來的十幾年,匈奴騎兵偶然或有越過長城的舉動,但大規模的入侵卻是再也沒發生過了。

既然如此,劉德不管找什么借口,都可完美無缺的表現出他高瞻遠矚,富有遠見的形象。

這樣一來,對于他競爭儲君大位可是大有幫助的。

至于什么刷聲望刷的太過,引起便宜老爹懷疑和猜忌什么的。

劉德聳了聳肩膀,他不刷足聲望,就根本不可能坐到那個位子上,就算坐上去了,也會被踢下來。

當一個人在沙漠中即將渴死之時,他發現了一片綠洲,但要抵達綠洲,需要通過毒蟲的封鎖。

你說他是留在原地等死,還是冒著被毒蟲咬死的危險去到那片綠洲?

實際上自重生以來,有一句話,劉德始終銘記于心:誰可能是我的朋友,誰將是我的敵人,這是首先要弄清楚的一件事情!

經過前世十幾年歷練之后,劉德現在覺得,天朝太祖的許多話都是可以作為參考的。

譬如說現在劉德覺得他要做的事情很簡單:團結大多數,打擊一小撮。

在兄弟中他團結劉閼、劉端這樣基本不會有危險的兄弟,擠壓和打擊劉榮、劉非的生存空間。

宮廷里他千方百計的巴結、拉攏館陶長公主、薄皇后以及天子的親隨宦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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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節 黑心

“殿下既然想知道中行說生死,這倒不需勞煩陛下遣使了……”袁盎忽然道:“臣還是有些耳目可用的,請殿下稍等三日,臣就可知那中行說現在究竟是生是死!”

這袁盎什么時候把善緣結到匈奴去的?

要知道,漢室防匈奴防的極為嚴密,除漢使之外,任何私自出塞者死!

可這袁盎也沒做過什么使者啊!

但是既然袁盎敢這么光明正大的將此事告訴劉德,就說明他的消息渠道是合法的。

袁盎也沒打算瞞著劉德,解釋道:“殿下有所不知,漢匈之間雖然彼此提防,但彼此之間還是有往來的,譬如說商隊!”

被袁盎這么一說,劉德也想起來了。

后來劉徹朝搞了個馬邑之謀,差點逮住了匈奴單于,而作為誘餌的馬邑不就是一座與匈奴互市的集市嗎?而引誘匈奴單于跑去馬邑的不就是一個漢地商人嗎?

劉德再往深里一想,等閑的商人是能說見就見到匈奴單于的嗎?

必定是已經交易過多次,取得了信任的商人。

再換個角度想想看,什么樣的商人能跟堂堂的匈奴單于交易?

國之大事,唯祀與戎。

那么,那個商人跟匈奴單于做過的交易也就能想象得出會是什么東西了不是祭祀神靈所需要的金器、銅器就必然是與戰爭息息相關的原材料:青銅、鐵甚至弓箭、制式的軍備。

除此之外,劉德想不到還有什么樣的交易會讓堂堂匈奴大單于自己親自接待和交易的東西。

“果然,不把軍火武器賣給敵對國的商人就不是一個真正的商人!”劉德在心里嘲弄了一聲。嘴上卻道:“原來如此!”

袁盎又拜道:“殿下,臣今日與殿下見面之事,請殿下萬勿傳揚出去!”

“善!”劉德撫掌道:“小子也正有此意!”

跟袁盎說了太多的事情,這些事情有些若是傳出去,對劉德也沒好處。

而劉德之所以跟袁盎說這些事情,是因為他知道袁盎的嘴巴很嚴,不該說的一句都不會說。

“那臣就現行告退了!”袁盎再拜道。

“袁公請留步……”袁盎起身,正要離開,又聽得劉德的聲音,連忙回頭問道:“殿下還有何事?”

劉德張了張嘴,他本想讓袁盎去提醒一下申屠嘉。

但他的理智和情感告訴他,這不是他能插手的事情。

想想看,便宜老爹怎么對待晁錯的?吾不愛一人以謝天下!晁錯就這樣被犧牲掉了。

再想想看,便宜老爹怎么對待周亞夫的?吾不用也!此泱泱者,非少主之臣!于是冷眼旁觀周亞夫在獄中絕食而亡!

對于便宜老爹來說,什么都可以犧牲,只要能完成他的目標。

那他的目標現在是什么?

削藩!

丞相申屠嘉既然擋在了削藩的路上,難道說,申屠嘉能比晁錯與便宜老爹的感情更深?晁錯可是潛邸大臣啊!十足的心腹手足,說拋棄就毫不含糊的堅決拋棄了,最多也就在后來流了兩滴鱷魚的眼淚罷了。

劉德確信無疑,他若是跳出來想拉一把申屠嘉,最后可能申屠嘉沒拉上來,反倒把自己搭進去了!

哪怕只是通過袁盎來間接的提醒申屠嘉都不行!

因為申屠嘉的脾氣和性格不會允許他臨陣退縮。而事情一旦鬧大,劉德被人給查出來在背后使壞,便宜老爹能饒過他才怪!

想到這里,到了嘴邊的話,被劉德生生的咽下去,變成了:“袁公,若有機會拜見丞相,可代我代為問好!”

“一定!”袁盎雖然心里奇怪,但還是道:“若有機會,臣一定代為轉告!”

等到袁盎走遠了,劉德轉過身子,對著擺在房中的一面銅鏡端詳著自己的樣子。

鏡子,是清澈的。

人的臉蛋,也是干凈的。

只是……心是黑的!

劉德長長的嘆了口氣,他的心里還是回憶著與申屠嘉見過的幾面。

這是一位長者,一位忠臣,可惜了……

本來,劉德還以為他可以改變申屠嘉的命運,但昨日早朝之后他就知道了,有些事情,已經無可救藥。

當然,申屠嘉也不全是死路一條。

假如他能主動辭去丞相之職的話,便宜老爹為了臉皮也不會對他怎么樣,晁錯更沒了借口和理由對他下手了。

只是,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想讓申屠嘉向晁錯服軟……呵呵……

三天后,劉德乘著馬車出現在了南陵郊外的鑄錢作坊,今天,這里將出現第一爐新鑄的五銖錢。

滾燙的銅水倒灌進鑄錢所用的錢范,工匠們忙里忙外的忙活著。

劉德卻是好整以閑的坐在作坊之外的一間特別為他騰出來的雅室內,就等著第一批鑄造好后出爐的五銖錢送來給他看。

只等了一會,一個宦官就捧著一匣子新鮮鑄造出來的錢幣,進來歡喜的稟報:“恭喜殿下,五銖錢已經鑄好了,請殿下過目!”

劉德接過匣子,從里面粘出一枚錢幣,對著陽光,端詳起來,錢幣之上的花紋是那么的美麗,劉德又將這枚錢幣放在手心感受了一下,只覺得頗為光滑,比起一般的錢幣來說,這五銖錢就像是公主一般。

劉德已經看到了他這作坊中所出產的五銖錢將四銖錢打的落花流水,潰不成軍的景象。

“嗯,不錯,你們兩個辛苦了,我會為你們兩個在父皇那里請功的!另外王道,賞他們兩個每人五金!”劉德自然也不會吝嗇這點小小的恩惠。

“諾!”王道點點頭,領著兩個歡天喜地的宦官去領賞錢。

劉德抓著手里的五銖錢,心情也變得好了許多,有了錢就不怕做不成事情。

從辟陽侯府里抄出來的銅器少說也有十萬斤的樣子,足夠劉德鑄出一千萬枚五銖錢。

一千萬五銖錢是什么概念?

當此之時,一個成年人的人頭稅一年是一算一百二十錢,一千萬枚五銖錢能幫將近九萬成年人繳納他們的算賦。

用來買米的話,關中粟米一石最多不過五十錢,可買兩百萬石粟米!

“真是人無橫財不富,馬無夜草不肥啊!”劉德感慨了一聲。

當然,這些錢首先要流動起來,才能算是財富,否則,擺在庫房里腐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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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節 上林苑

當然,這些錢首先要流動起來,才能算是財富,否則,擺在庫房里腐爛嗎?

但是,想要讓五銖錢流通起來,卻不容易了。

首先,五銖錢是新鮮事物,而中國的百姓向來偏向保守,有時候他們寧肯吃點虧,也不愿意輕易嘗試新鮮的事物,只有看到實實在在的好處擺在他們面前時,他們才會一擁而上。

其次,貨幣的發行,在后世靠的是銀行業,而在如今靠的是官府,只有官府認定你的錢能充作稅賦,你的錢才能流通起來。

那什么樣的錢,在官府的眼里是合法的可以流通的錢幣呢?

《漢律》中對此有明文規定:錢徑十分寸八以上,雖缺鑠,文章頗可智,而非殊折及鉛錢也,皆為行錢。。敢擇不取行錢者,罰金四兩。

意思就是只要是個錢樣子,直徑不小余八分,那么就算這枚銅錢的表面已經有所磨損,但只要還能看到錢幣上的銘文,且沒有斷裂或者全部是鉛的,就是一枚合法的銅錢,官府會一視同仁的對待,膽敢拒絕接受符合標準的銅錢的人,就要罰金四兩。

但若是真這么簡單,劉德就要偷笑了。

先帝之時,幾乎全天下流通的銅錢一半是吳王劉濞鑄造的,一半是鄧通鑄造的。

其他商賈所鑄的錢幣幾乎不入主流,很少進入流通,大部分只是在商賈所在的地方郡縣內流通,很少能通行全國。

為什么?

若連這個都看不透,劉德也就白活三輩子了。

官商勾結,地方保護主義,能砸碎這兩個烏龜殼的只有更強大的強權。

若劉德此時是太子的身份,借著儲君的名頭,他要發行五銖錢,起碼在關中沒有人敢使絆子,下黑腳。

可惜他不是。

劉德毫不懷疑,只要五銖錢進入流通領域,很快就會遭遇各種狙擊。

拒收那還是輕的!

關中的商人連給朝廷放高利貸的事情都能干的出來,還有什么是他們不敢干的?

就算出了事情,無非就是交上幾個替死鬼頂罪了事而已。

人命?在商人眼里只不過是一個數字。

拿著五銖錢在院子里轉了幾圈之后,劉德猛然想到一個事情,但卻頗為猶豫的躊躇起來:“這樣子的話,后世人會不會說我吃相太過難看了?始作俑者,其無后乎?”

但想了想沒錢他就什么都沒辦法做的時候,劉德一跺腳:“罷了,這世間一切罪惡都由我來承擔吧!”

一念及此,劉德拿起那一匣子五銖錢,就坐上馬車hTtp://92ks/13312/,往皇宮趕去。

進了未央宮,劉德徑直來到了清涼殿,卻被告知天子已經移駕上林苑,與太后一起觀看猛獸。

不得已,劉德只能再轉道前往上林苑。

路過館陶公主府邸的時候,劉德靈機一動,進去請了館陶長公主劉嫖跟陳阿嬌與他一起前往上林苑,當然,打的口號是‘許久未與姑姑親近,特請姑姑同游上林苑’。

劉嫖自然不無不可。

于是,姑侄兩人就分乘兩車來到了長安東南方向的上林苑。

上林苑,這是一個在秦末戰火中僥幸幸存下來的秦代宮殿群,始建于秦始皇三十五年,在當時,鼎鼎有名的阿房宮只不過是上林苑的前殿,整個上林苑在秦代延綿數百里,其中既有輝煌壯麗的阿房宮,也有廣闊的圍獵場,養著各種猛獸的獸圈。

秦末一把戰火,燒掉了阿房宮,焚毀了大部分的秦代宮殿。

但也有幸存者。

漢室的未央宮跟長樂宮都是在秦代宮殿的廢墟中營建的,而上林苑,秦末戰火雖然燒毀了這個昔日龐大的皇家林園的大部分建筑,卻還是留下了一些殘存的建筑以及規劃好的各種林園。

漢室建立之后,蕭何本著精打細算的主政思路,將上林苑進行了部分修復和翻新,到呂后時期,再次稍作維護,時至如今,上林苑雖然還沒有恢復它過去全盛時期的規模,但也算得上是天下第一的皇家園林了。

此時的上林苑究竟有多大?

后世班固在《西京賦》中曾道:繚以周墻,四百余里。

當然,那是經過后來的劉徹、劉弗陵、劉詢三代人接力擴建后的規模,現在的上林苑,還沒有四百里那么長,但也有兩百余里,橫跨整個渭水河南部,將渭河南岸的大部分平原、山丘盡數納入其范圍之內,甚至就連浐水與的霸水也從上林苑中流過。

漢家天子及其后、宮妃嬪、太后以及皇子、來朝的諸侯王,平日得空就會去上林苑中圍獵,射箭或觀看圈養的珍奇異獸。

在上林苑中發生了數不清的典故與故事。

甚至后來威震天下,縱橫無敵的劉徹的羽林衛也是從上林苑的圍獵場中訓練出來的,一代天驕霍去病的童年與少年時光大部分都是在上林苑中度過的。

一般而言,假如日后劉德當了太子,那么,除了會在未央宮之中為他列出一個太子。宮外,在上林苑中,也有他的一塊獨立的地盤,用以安置手下、培養心腹,鍛煉能力。

像是劉德的便宜老爹當年在上林苑中就有一個思賢苑,后來劉徹給他的太子劉據也建立了一個博望苑,前世劉榮也混了個宜春苑,可惜他不爭氣……

對于漢家天子而言,似乎儲君能

力太大從來不是問題,儲君能力不大才要命!

像是前世的劉榮,后來劉徹的兒子劉據,都是栽在能力不夠,沒讓皇帝老子滿意的地方上。

否則以漢家天子的剛烈,若是一個合格的繼承人,殺母存子這種事情又不是干不出來!

劉德的馬車跟在劉嫖的馬車之后,徑直馳入上林苑之中,道路兩旁,綠樹成蔭,青草芬芳,不時有蝴蝶在花叢中飛舞,遠處的山坡之上,劉德甚至見到了一只滾滾趴在竹林里啃食著竹葉。

現在的中國,正處于溫暖期,屬于亞熱帶氣候,這從滾滾居然大搖大擺的出現在上林苑,還有道路兩旁栽種的柑橘樹都可以證明。

只是劉德同樣也清楚,這樣的好日子過不了幾十年了,新一輪的小冰期已經悄然臨近。

當劉德還是個宅男時,曾在網上看到過一篇論歷代王朝興亡與小冰期聯系的文章。他隱約記得,昭宣之后的中國就將全面受到小冰期帶來的影響,干旱、氣溫下降、疾病肆虐,還有可怕的蝗災!

不謀萬世者,不足以謀一時,必須開始進行準備了!

準備大修水庫,廣建渠道,只有擁有數量足夠多的大中小型水庫才能挺過那嚴酷的小冰期帶來的災害。

同時還要開始鼓勵開發南方,特別是湖廣,將之建設成一個魚米之鄉。

劉德心里非常清楚,想要做到這些事情,首先他得是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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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節 天子的任務

上林苑,虎圈之旁。

一場皇室內部的小型聚會正在舉行。

漢家天子劉啟正陪著竇太后在此一同觀賞虎圈之中圈養的猛獸。

在堅固的欄柵之中,圈養的老虎、犀牛、野豬、狼、豹子等兇猛的野獸,被馴獸師們驅趕、引誘著做出各種高難度的動作,以此吸引上方的觀眾的注意力。

竇太后眼睛雖然都快瞎了,但對這種表演還是很感興趣,老太后喜歡,身為天子,自然是愿意隔三差五的陪著老太后來上林苑觀看猛獸表演,同時散散心,騎騎馬,打打獵,放松放松。

這時,虎圈中的表演暫告一段落。

竇太后趁著天子劉啟上前倒酒的功夫,忽然問道:“皇帝,聽說你有一個名叫轅固生的博士,對嗎?”

天子劉啟心里咯噔一聲,暗叫壞了!

老太后的脾氣,他那能不知?

這是要出事了!

臉上劉啟卻不得不陪笑道:“回稟母后,兒子確有一個博士名為轅固生,不知母后問他作甚?”

“皇帝,你去把他給哀家叫來!”竇太后卻是一臉的平靜的道:“哀家就想問他一件事情!”

母命難違,更何況老母親好不容易才被袁盎勸和,從之前的不快中解脫出來,難得的給了他面子,愿意與他說話,天子劉啟只好道:“諾,兒子遵命!”

說著就吩咐左右傳召博士轅固生。

這時,前方的道路上傳來了馬車車輪的轱轆聲,一個宦官小跑著過來,然后跪下來報道:“啟稟陛下,太后,皇子劉德與館陶長公主來了……”

竇太后一聽劉德的名字,心里就有些煩,本是不想見的,正要說不讓他們過來時,忽然她聽到了一個銀鈴般的笑聲,臉上的神色這才松緩下來,心里一軟就道:“來就來罷!去給他們準備坐席……”

“太后的吩咐你們都不聽了?”天子劉啟見到那些宦官侍女居然還在看著他,馬上就急道。

“諾!”

劉德牽著陳阿嬌的小手,跟在劉嫖后面,走進虎圈之中,很快他就見到了正坐在虎圈的高地觀賞亭中的天子劉啟與竇太后。

劉嫖見了這場景,回頭看了一眼一臉陽光笑容的劉德,心里暗淬:“小狐貍!”心知自己是被利用,這那里是什么想念姑姑啊,分明就是借著姑姑與表妹來緩和跟竇太后之間的關系。

這長安城里現在誰不知道自從竇嬰攪合了梁王劉武眼看就要到手的皇太弟之位后,竇太后是氣的不行,先是奪了竇嬰的宮籍,然后又是見了皇帝也沒個好臉色,直到這兩天才好了些,聽說是袁盎進了長樂宮,跟老太后拉了家常說了道理,這才讓老太太放下心里的間隙,跟皇帝重歸于好,又原諒了竇嬰,準許其進宮問安,雖然還沒恢復宮籍,但卻也不遠了。

但是,老太后是原諒了竇嬰,原諒了皇帝,可心里總歸是有些情緒的。

劉嫖也能看出來,老母親雖然被袁盎說服了,不再強求要立劉武為儲君,但是,心里的氣一天不消,劉德這些個孫輩在老太后眼里始終是個疙瘩。

“倒還算劉德聰明,知道要找我這個姑姑才行!”劉嫖想到這里,頓時心里滿滿的成就感,她毫無疑問是個愛慕虛榮的女人,而這種能插手皇室繼承人身份的斗爭,并且能起到關鍵作用的感覺,讓她渾身都有些飄飄然,就連走路都覺得輕松了些。

“女兒拜見母后!”劉嫖走上那亭子,笑嘻嘻的朝竇太后道了個萬福,然后才轉身對天子劉啟道:“見過陛下!”

陳阿嬌見到了天子,更是歡快的撒開了腳丫子就蹭蹭蹭的跑了過去,只在亭子邊做了個乖巧的萬福:“阿嬌見過舅父大人,皇祖母大人!”

然后就撲進了天子的懷里,抓起了劉啟的胡須道:“皇帝舅父可想念過阿嬌?”

“沒大沒小……”劉嫖嗤笑一聲,笑罵道:“這可是天子的胡子,你可也敢扯,還不快下來?”但臉上的笑容跟表情都已將她的內心深深的出賣!

“都是一家人,朕就阿嬌這么一個寶貝外甥女,就由著她吧……”天子劉啟笑呵呵的抱著陳阿嬌,問道:“阿嬌說對不對?”

竇太后見了陳阿嬌就只覺得心都暖和了,什么不愉快的情緒也都不見了,也道:“就是,皇帝就一個外甥女,不疼她疼誰?”話語里的維護之意昭然若揭。

這時劉德才慢蹭蹭的走到亭子前,老老實實規規矩矩的跪下拜道:“兒臣劉德拜見父皇,問皇祖母安!”

天子劉啟看了一眼竇太后,見老太太似乎不準備吭聲,于是使了個眼色給劉嫖,劉嫖立即心領神會的走到竇太后身邊,拉著她的手,溫柔的道:“母后,您的孫兒在向您請安呢!”

“劉德表兄還在那跪著呢,皇祖母!”陳阿嬌也跟著起哄。

竇太后這才勉強松口道:“那就起來吧”

她仿佛自己也知道自己這無名火發到劉德身上有些不對,等劉德進來了,就道:“劉德,你坐到哀家身邊吧!哀家好久都沒有摸過你的臉了,連你長什么樣子都快不記得了!”

最近一兩年她的眼睛確實是越來越瞎的厲害,本來原先還能勉強視人,現在卻只能勉強看到一些人的輪廓與影子,也正因為如此,她才越發的寵愛劉嫖,寵愛劉武,說到底她雖然是太后,但終究還是個女人是位母親。

劉德聽了臉上一喜,雖然明知道這可能是敷衍性質的示好,但能踏出這一步本身就已經彌足珍貴了!

“諾!”他立即低頭道:“孫兒遵命!”

然后就乖乖的跪坐到竇太后的下首一側。

等劉德坐下來,劉嫖趁機起哄道:“母后不是要摸摸劉德的臉嗎?劉德還愣著做什么快讓太后好好摸摸你的臉,免得太后都不記得你的模樣了!”

“諾!”劉德立即道,然后就迫不及待的走了過去。

竇太后本來不過是隨口一說,但被劉嫖這么一激,卻也不得不伸手在劉德的臉上摸索了一會。

起初,竇太后還沒覺得有什么,但當她的手摸到劉德的顴骨時,忽然手上一震,竟然停留了片刻,然后才收回了雙手,道:“劉德你現在都長大了啊!”

“回皇祖母,孫兒今年已經十六歲了,在民間,孫兒這么大的男子,已經是丈夫了,甚至都可能做人父親了!”劉德不卑不亢的答道。

“好!好!好!”竇太后的臉上的寒冰終于消去,首次對劉德露出一個慈祥的笑容道:“長大了好!劉家的男兒長大了好!”

這是,天子在一邊道:“劉德,你跟朕來一下……”

“諾!”劉德連忙對竇太后告罪一聲,然后跟上便宜老弟的腳步,朝著亭子外面走去。

父子倆走到虎圈的另外一側,天子劉啟才回頭對劉德吩咐道:“一會,朕給你個任務,你必須務必保證完成!”

劉德立即就道:“諾,兒臣必盡力而為!”

“不是盡力而為,是必須完成!”天子劉啟強調的道:“你告訴朕,能不能做到?”

“不怕任務難,就怕不給做任務的機會!”劉德在心里道,嘴上卻道:“諾,兒臣知道了!”

“等會,博士轅固生將來拜見太后!”天子劉啟長嘆一聲道:“你的任務就是無論如何不能讓太后殺了轅固生,知道嗎?”

劉德聽了心里一驚,他已經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但臉上卻裝作什么都不知道一樣,驚訝道:“皇祖母何以要殺一個區區博士?”

“這你就不用管了……”天子劉啟也是很為難的道:“總之,你必須保證轅固生不死……”

“諾!”劉德點頭道:“兒臣領命!”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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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28 19:04:14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九節 竇太后的改變

實際上劉德很清楚這是怎么回事。

前些日子梁王劉武費盡心思的找來了《道德經》的原本殘卷和收藏著它的黃老派大家黃生,將之都送進了長樂宮,讓那黃生每日講解《道德經》給竇太后聽。

如此一來,那位黃生自然水漲船高,受到了竇太后的尊敬。

本來劉德以為那黃生與轅固生之間發生那場關于帽子的爭辯不可能這么快發生,因此也沒怎么去想,卻沒想到,這黃生進宮才幾天就碰到了他一生的對頭——轅固生,并且第一次見面就發生了那場關于帽子的爭辯。

是否是蝴蝶效應,劉德不是很清楚,前世他也不過是后來才聽說的這個事情,大抵相當于茶余飯后的八卦和趣聞。

總之具體經過就是轅固生跟黃生兩人爭辯到底成湯革命是對還是錯。

轅固生堅持成湯革命是正確的,而黃生則認為,身為臣子反叛君上就算結果是對的,出發點也是錯的,并用帽子跟鞋子做了比喻。

此事后來甚至還被收錄進了司馬遷的史記中成了一儒林列傳的一則故事。

而它之所以會變成八卦,則是今天將要發生的事情了。

“轅固生可是個固執的老學究……”劉德在心里哀嘆一聲:“此事,確實是有些棘手!”

劉德可記得清楚,后來,劉徹搞了個建元新政,把已經九十歲的轅固生請到長安做了個泥塑的雕像供起來,猜猜看,當轅固生見到后來劉徹朝的丞相封為平津侯的公孫弘時怎么說的?

‘公孫子,務正學以言,無曲言以阿世!’

好吧,就算公孫弘再怎么不當人子,你一個老前輩這么直接的當著人家的面用如此嚴厲的話語來斥責,也未免顯得太……真當地球是圍著你轉啊?

反正劉德聽了此事后頓時覺得公孫弘涵養好了——若是劉德被人當眾這么毫不留情且毫無底線的攻擊,早一大耳刮子扇過去了……

劉德很清楚,等會轅固生來了,他會怎么個作死法……

“要保他的性命實在是有些難……”劉德感覺腦袋都有些發脹了:“干脆學便宜老爹,給他把劍,讓他去碰運氣得了……”

只是這樣一來,劉德覺得就難免有些不太完美了。

這便宜老爹交代的事情真的只能辦的漂漂亮亮的!

一邊想著該怎么化解接下來將要發生的事情,劉德一邊跟著便宜老爹回到了亭子中,此時,虎圈中的馴獸師又開始了表演,陳阿嬌趴在亭子的欄柵上興致勃勃的觀看者虎圈里的馴獸師們指揮著一頭頭馴服后的猛獸入場。

她這個年紀的小孩子還不懂得什么叫危險,或者根本就不知道哪些猛獸究竟有多么可怕。

劉德見了卻趕緊把她從欄柵上抱下來,道:“阿嬌表妹,不可以趴在那上面的!知道嗎?那樣很危險!”

就不說這么點大的小姑娘萬一沒抓穩掉下去了怎么辦,就是下面獸圈里的猛獸要是忽然發狂,像陳阿嬌這種小丫頭還不得被嚇個半死?

上林苑自有史以來發生的事故也不是一起兩起了。

劉德一點都不希望陳阿嬌有個什么意外。

陳阿嬌被劉德猛然的抱下來,更是用前所未有的嚴厲語氣斥責,頓時就來了小女生的公主脾氣,嘟著小嘴,一臉的不快的走到竇太后的身邊,猛的鉆進竇太后懷里,使起了小性子。

但劉嫖見了此情此景,卻是微微點頭,在心里道:“看不出來,劉德這小子還真是關心我家嬌嬌……”

正所謂丈母娘看女婿,怎么看怎么順眼,此時的劉德在她眼里幾乎全是優點。

為人好,性子好,懂事,會講話,還會哄人,除了生母是粟姬之外,其他一切都是滿分。

“為何你是粟姬所生呢?”劉嫖暗嘆一口氣:“換了其他任何人的兒子,姑姑我都會全力支持你的啊!”

本來平常若是陳阿嬌在竇太后面前鬧這么一出,依著竇太后往日的性子,肯定是會維護陳阿嬌,不管有理沒理,劉德少說也吃一頓斥責,但今天不知為何,竇太后沒有那樣做,反而對陳阿嬌道:“嬌嬌,這次皇祖母就不站在你這邊了!”

劉德也陪著笑臉,走過去拉著陳阿嬌的小手賠罪道:“好了,不生氣了,是表兄不對,不該用那么大的聲音說阿嬌……”

陳阿嬌從竇太后的懷里露出一雙委屈的小眼睛,嘟囔著道:“知道錯了就好……”

然后她又自顧自的爬起來,這個年紀的小女生自尊心特別的強,因此她倔強的道:“誰生氣了?我可沒有……阿嬌可不是小孩子……”

這話一出,甚至就連平素不茍言笑的天子都哈哈的大笑了起來。

陳阿嬌頓時羞的小臉通紅,怯怯的躲到竇太后的身后去了。

被陳阿嬌這一打岔,亭子里的氣氛頓時就溫馨了許多,竇太后對劉德道:“劉德,你過來,給哀家說說,最近的功課做的怎么樣了?”

劉德就乖乖的走過去,跪坐下來,答道:“回皇祖母,孫兒最近得了一位俊才,常常與孫兒講解黃老之學,孫兒確實受益頗多……”

“哦……”竇太后點點頭,慈祥的道:“那哀家就要考考你了!”

劉德聞言大吃一驚,要知道竇太后雖然崇信黃老之學,也要求竇氏子弟人人都會學習黃老之說,但是對于皇子,她基本從來都不干涉。

這樣的變化,劉德也感覺不到究竟是好是壞,但他還是謙卑的道:“請皇祖母出題!”

于是竇太后就問了劉德幾個黃老派的常識問題以及一些黃老思想的論調,好在劉德經過前幾天的填鴨式死記爛背,對于這些問題都是輕松應付。

“不錯,不錯……”竇太后聽完劉德的回答后,臉上的笑容也多了起來,她感慨道:“看來劉德你是找了一位賢才輔佐啊,未知那人姓氏名誰,何方人士?”

“回皇祖母,那人姓汲名黯字長孺,乃是濮陽人,年紀稍長孫兒!”劉德也不隱瞞,老老實實的回答著,若是汲黯能有機會拜見竇太后的話,那么不管對劉德還是對汲黯都是有好處的事情!

“是衛人啊……”竇太后一聽就嘆道:“當年先帝之時,好像也有一個衛地的大夫,學問、人品具是一流,頗得先帝看重,好像那位大夫也是姓汲?”

劉德答道:“不敢欺瞞皇祖母,汲黯確實當初那位汲大夫之子!”

“善……”竇太后滿意的點點頭:“有空,你可帶他來長樂宮見見哀家……”

“諾,孫兒遵旨!”劉德連忙答應下來,這是好事情啊!

汲黯若是能得到竇太后看重,這樣一來,他就不需要再完全的需要依靠劉嫖才能跟東宮拉上關系了。

老太太嘛,耳根子軟,只要汲黯能在竇太后面前多說他的好話,何愁大事不成?

只是劉德有些奇怪,今天竇太后是怎么了?平常基本不會對任何一個皇子表現出太明顯傾向的她,今天這是怎么了?

劉德隱隱約約間感覺竇太后對他的態度似乎發生了非常明顯的改變。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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