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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迷彩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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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要離刺荊軻】 我要做皇帝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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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4 19:32:30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八十一節 魔鬼交易(1)

“奉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匈奴大單于之命!”寬敞的宣室殿里,漢朝人民的老朋友,且渠且雕難恭敬但帶著些霸氣的說道:“外臣敬問皇帝無恙!”

劉徹端坐在御座之上,看著這位老朋友的表演。

此刻,他確切的感覺到了,漢匈力量對比帶來的外交變化。

在以前,匈奴使者來到長安,都是至少在表面上,以一個臣子,一個下人,一個奴才的身份,向漢朝君王行禮。

匈奴人雖然在國書上要占便宜。

但在外交禮儀上,尤其是使者朝覲這個環節,從來不會盛氣凌人的威脅訛詐。

他們會盡可能的學著漢朝士大夫的模樣,溫文有禮的,對漢家君臣展現匈奴人,不是野蠻人這么一個觀點。

但如今,卻反過來了。

劉徹手里的匈奴國書,已然悄悄的恢復到了跟漢朝給匈奴的國書一樣的規格。

也就是一尺一寸。

抬頭雖然依然是‘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匈奴大單于……’

但后面卻多了幾個字。

變成了: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匈奴大單于敬問漢天子無恙’。

雖然中國皇帝跟天子是一個意思。

但,承認中國皇帝是天子,這對匈奴人來說,意味著他們已然放棄了要壓過漢室一頭的計劃。

然而,在使者這邊,卻又不復過去的溫文有禮的君子風范,而是一副‘我是夷狄我怕誰’的良辰傲天范。

這讓劉徹看著,有些哭笑不得。

“這不就是后世霓虹與圖朝的愛恨糾葛的前傳嗎?”劉徹在心里想著。

二十世紀十年代的時候。霓虹政商兩界,雖然都覺得圖朝就是個土包子。但,行動上和嘴上。卻還是嚷嚷著一衣帶水,友好相處。

那時候的霓虹,有著要鯨吞世界,雄霸藍星的魄力。

然而,等到圖朝不論gdp還是軍事,都全面超越霓虹后。

再去□↘□↘,看看,當政的黨派,還是那幾個黨派,在臺上的政客。也還是當年那些政客的徒子徒孫。

然而,無論言行還是舉止,卻跟以前發生了徹底的變化。

為什么?

道理其實很簡單。

十年代的時候,圖朝就是個窮光蛋土包子,說不定哪天就要嗝屁。

既然是這樣,霓虹當然會表現的很友好了。

而,當圖朝崛起,全面超越霓虹后。

情況就變了。

小弟變成了大佬,手里還拿著大棒。怎么看都是要ntr的黃毛設定。

為了不被ntr,再考慮到歷史上的恩怨,霓虹人的選擇,自然再正常不過。

如今情況雖然不同。但道理是相同的。

漢匈實力對比的變化,使得匈奴不得不丟掉裝出來的君子風范,轉而表演起了粗魯。

他們的想法不能說有錯。

畢竟。虛張聲勢跟色厲內荏,這是人類在自己處在下風時的本能反應。

只是。匈奴人演戲水平太坑,于是就變成了現在這樣不倫不類的模樣。

“大抵應該是又怕又恨……”劉徹揣摩著匈奴人的想法。覺得這或許符合實際。

畢竟,你要是忽然有一天發現,曾經在小時候被你按在地上暴打的那個鄰居家的小不點,忽然成了狗大戶,還有一堆狗腿子,恐怕你也會擔心,對方會不會記恨當年的事情,故意給自己穿小鞋。

“請貴使替朕轉達朕對單于的問候!”劉徹笑著放下國書,道:“至于單于國書所說的事情,請貴使轉告單于:朕皇祖太宗皇帝與貴國先單于有約:長城之內,冠帶之室,皇帝治之!長城之外,引弓之民,單于治之!朕無意治長城之外,此事,單于就不要再提了,除非,單于幫朕在河套修個長城……”

且渠且雕難聞言,呵呵一笑,道:“陛下說笑了!”

他當然知道,自己此行的使命。

于是,再道:“陛下難道就不再考慮一下嗎?”

“我主大單于,只需要一萬副鐵甲,五萬套弓弩甲具,便愿將河套雙手奉上,作為漢匈永久和平的典范!”

“一萬副鐵甲,五萬套弓弩甲具……”劉徹在心里冷笑兩聲:“軍臣這是喝了假酒了吧?”

要不是喝了假酒,怎么可能這么蠢!

這個情況,在劉徹看來,就好比后世米帝告訴圖朝:給哥一萬億小錢錢,再免除一切債務,不僅僅彎彎,哥雙手奉上,關島也送給老弟!

而問題是——圖朝,彎彎或許是想要的緊,但,關島,敢要嗎?

況且,拿這筆錢,去發展軍備,找個機會干一架,豈非更好?

如今也是這樣。

“請貴使回去告訴單于:朕確實無意長城之外的任何土地!”劉徹斬釘截鐵的說道:“若貴使沒有其他事情,就請下去休息吧!”

且渠且雕難看到這里,已經明白,無論漢朝皇帝的想法究竟如何。

這試探已經沒有用了。

人家根本不跟你談這個事情,還怎么試探?

沒有辦法,他只能低頭拜道:“既然如此,那外臣一定將陛下的原話,轉達給我主!”

頓了頓,且渠且雕難又道:“除此之外,外臣奉命前來覲見陛下,還有兩件事情,懇請陛下允準!”

“使者說說看……”劉徹點點頭說道:“只要不是太難,朕自然會給單于面子!”

這話的意思,其實就是——不管什么事情,都是挺有難度的!

關鍵要看你們匈奴是不是愿意給好處。

且渠且雕難出使這么多年,自然清楚怎么跟漢朝打交道,也聽得出來。漢朝人話里面潛藏的意思。

他躬身說道:“陛下,這第一件事情。就是——我主大單于想念北海閼氏,請陛下準許閼氏回單于庭探親……”

此事。對匈奴現在來說,至關重要。

尤其是在河套無法試探的情況下,這個問題立刻就凸顯出來了。

這關系著,漢朝是不是愿意繼續跟匈奴和平友好相處。

若是漢朝確實有心跟匈奴為敵,那么,自然不可能讓北海閼氏回去探親。

反之,則很可能批準此事!

為了加強這個舉動的試探意義,且渠且雕難恭敬的說道:“另外,我主大單于還聽說了北海閼氏。為陛下誕下公主,我主大單于因此也想看看外孫女,伏請陛下同意——北海閼氏與公主,返回單于庭,以令單于父女團聚,共享天倫之樂!”

“還有,我主大單于有子曰:于單,于單王子英明神武,俊朗不凡。已被我主大單于立為日逐王,我主大單于,想向陛下提親,請陛下下嫁一位漢家公主。與于單王子,結為夫妻!”

“我主大單于承諾,若陛下愿嫁公主。便立其為于單之左夫人,未來為大匈奴閼氏。與單于同享匈奴權柄!”

這幾個重磅炸彈,接二連三的拋出來。

殿中的漢家大臣。都被嚇了一跳。

“下血本了啊!”劉徹在心中想著。

劉徹很清楚,匈奴攣鞮氏的正妃,跟契丹人一樣,都是從固定的幾個部族里挑選的。

攣鞮氏從來沒有選擇過除那幾個氏族外的女子為單于閼氏的先例。

但軍臣,現在卻要打破這個常規。

立一個來自中國的公主為未來的單于閼氏。

這說明了什么,劉徹很清楚。

“軍臣怎么又聰明起來了……”

說句實在話,若非是劉徹已經決定了要在三五年內,就與匈奴決戰。

恐怕他已經怦然心動。

雖然大國聯姻,從來不會導致什么友好、友誼天長地久這樣的事情。

但最起碼,這樣的聯姻,能保障兩國有著一定的共同語言。

當年秦晉爭霸,兩國雖然經常兵戎相見,但兩國公室的關系還是不錯的。

公子小白就是在秦國護送下回國即位的。

可惜啊,漢與匈奴,不是秦晉,兩國爭奪的,也不是霸權。

而是這個世界究竟誰說了算這個事情。

這樣,漢匈就必然會有一戰。

況且,兩國仇恨,積累數十年。

哪怕劉徹是個圣母,也擋不住自己臣子和國民,強烈要求對匈奴復仇的呼聲。

至于夏胭脂?

劉徹抿了抿嘴唇,然后道:“請貴使轉告貴國單于,父女團聚,祖孫相聚,此天地倫常,朕豈能阻之?只是,如今已是夏季,秋冬將至,朕憐夏夫人及公主,憂其不能長途跋涉,明年春天,再說這個事情吧!”

“到時候,朕將遣使派人,護送夫人及公主,至貴國龍城,與單于相聚,以全此天倫之樂!”

反正,先拖著再說,看看匈奴人的西進情況,再來決定下一步的動作。

而且,其實夏胭脂回去省親,對劉徹是有好處。

這第一點,夏胭脂回去,能幫劉徹探知一下匈奴國內的各個派系的反應。

其次,也是最主要的:通過夏胭脂回去探親這么個事情,尤其是在龍城大會這樣的場合公開出現。

能告訴許多匈奴部族的首領和貴族們:其實啊,漢人跟匈奴人,同宗同源。

你們匈奴是淳維的后代,而淳維是夏桀的兒子。

漢與匈奴,系出一源。

這個事情,可是你們的單于都承認和認可的了啊。

so,等到未來漢軍擊敗匈奴主力后,這個事情,就能成為核武器了。

那些小部落的首領,就能更容易被漢軍說服,臣服和認可劉徹的霸權,并且接受來自劉徹的冊封和任命。

到時候,劉徹就可以借此,將攣鞮氏拉下馬,自己去當一回天單于!

既然是天單于,那么,在草原上冊封個百八十個王,把薩滿教稍微改造改造,也就很合情合理了。

如此,草原的游牧民族,將被閹割掉精氣神,起碼兩三百年,別想緩過氣來。

而兩三百年后的世界?

恐怕已經是排隊槍斃,蒸汽火車轟鳴的世界了。

這樣,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就永遠,都不能再危害到中國了。

至于所謂的下嫁公主?

劉徹想了想,也笑著道:“至于于單王子之事,等夏夫人到時候與單于面談吧,朕相信,夏夫人身為王子長姐,也一定會為王子,選一個良配的!”

且渠且雕難聞言,深深一拜,說道:“陛下善心,外臣必然轉告我主!”

他知道,他已經確認了一件事情——漢朝暫時沒有與匈奴開戰的想法,至少明年不會!

若不是這樣,漢朝的天子不會同意讓自己的妃子和女兒,去龍城。

至于明年以后,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即使如此,這個情報也是至關重要,這意味匈奴可以放心西進,而不用擔心屁股后面起火!

于是,他就可以放心大膽的提出第二個要求了。

他躬身說道:“還有件事情,外臣代表我主,請陛下考慮……”

“使者請說……”劉徹掰了掰手指,他現在已經知道了,匈奴人的算盤了,無非就是想知道,劉徹有沒有可能在他們西進的時候,捅他們的菊花了。

畢竟,匈奴人還是很聰明的。

捅匈奴菊花,這是必然要做的事情。

但,劉徹肯定要等到匈奴主力,遠離了西域,進入了中亞后,再來玩這一手。

當然,劉徹也相信,匈奴不會傾巢西進,他們必然在自己的后方留下了充足的軍隊,足以抵御漢軍一年以上的軍隊。

只是……

匈奴人很快就會發現他們錯的離譜。

今天的漢軍,跟去年的漢軍,就已經有很大不同了。

而兩三年后的漢軍,肯定不是今天能比的。

至少,那些先鋒,那些帶頭出塞的精銳,到時候必然是清一色的胸甲騎兵。

歷史上,裝備了馬鐙和手弩的漢軍騎兵,能一個打五個,追的匈奴人漫山遍野的跑。

如今,裝備更豪華的漢軍騎兵,是不是能打六個甚至七個?

對這個問題,劉徹很期待答案。

“我主想與貴國,擴大貿易!”且渠且雕難說道:“貴國的攻城車、床弩還有云梯以及弓弩刀戟,鐵鍋、皮甲、鎖子甲以及弩機,我主都希望,陛下能慷慨的準許我國購買!”

“作為交換,我主愿意用戰馬、牛羊以及奴隸,進行交易!”

“價格可以商量,交易方法也可以商量,但我主希望,第一批交易,能越快越好,最好,現在就能達成!”且渠且雕難看著劉徹,非常恭敬的說道:“希望陛下能允準!”(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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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4 19:37:47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八十二節 魔鬼交易(2)

“攻城車、云梯,床弩……”劉徹在心里念叨著:“匈奴人這是瘋了嗎?”

這些東西,自然是好東西。

但問題的關鍵是:攻城車和云梯什么的還好說。

那床弩,就算給了他們,他們會用嗎?

哦,大概是會用的。

因為有許多中國逃兵和降人在給匈奴人服務。

但問題是,一旦壞了,匈奴人會修嗎?

要知道,床子弩可是現在中國最精密的殺人利器之一。

別說是匈奴了,在中國,這種利器壞了,也需要少府派人維修。

更關鍵的是:將這些東西賣給匈奴人的話,萬一以后匈奴人拿他們攻擊長城,劉徹豈非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但再想一想。

劉徹又覺得沒什么大不了的。

攻城車、云梯、床弩、鎖甲和劍戟,這些裝備在以前,或許漢室說什么也不會外賣。

但現在,這些裝備大都都要淘汰了。

現在,各地的武庫中,就堆滿了各種被淘汰下來的兵器。

這些兵器,有些會被移交給地方郡兵以及地方亭里的民兵,作為訓練用。

但其他更多的,卻只能是回爐融化,鑄造成器皿這么一個下場!

而這無疑是很浪費的!

因為,這些舊式兵器,其實都是爺爺輩跟爸爸輩的武器。

很多兵器的制造者,甚至能追溯到秦代。

基本都是青銅制品。

而漢軍則開始向全鐵器化發展。

目前,除了已經達到了巔峰,暫時鐵器還無法媲美的青銅弩機外,其他所有青銅兵器,將在未來兩年,全部退出現役。

漢軍單單是常備的野戰軍團的總數就已經差不多是百萬了。

算上地方郡國的郡兵,起碼兩百萬。

這么一支龐大的軍隊,淘汰下來的武器,絕對是個天文數字。

留著它們吧。浪費地方,還要花錢維護,重鑄了吧,又頗為可惜。

畢竟。當年制造它們,可是花了真金白銀的。

而且,它們也不是不能用。

未來要是有事,從倉庫里拉出來,發給民兵。馬上就能武裝出幾十萬甚至百萬大軍。

這就是所謂的雞肋了,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若能廢物利用,賣給匈奴,倒也不錯。

別說什么匈奴是敵人不能賣這種傻話!

米帝都賣過很多大玩具給毛子。

至于圖朝,甚至在跟毛子鬧脾氣那幾年,也搞回來了個米格21回家。

況且,賣青銅武器,這種事情,嚴格意義上來說。算不得什么大事情。

原因很簡單——匈奴人自己也能生產青銅。

雖然質量差,產量低,但,他終究能自產。

況且,匈奴人拿來作為籌碼的東西,是現在中國所需要的戰馬、奴隸和牲畜。

戰馬奴隸什么的,倒還無所謂了。

關鍵是耕牛啊!

如今中國奇缺耕牛。

官府在冊的耕牛數量,全國加起來,不足五十萬頭。

其中三十萬頭還是官府養的,民間的耕牛保養量。加起來才二十萬!

以至于在關東地區,甚至依然存在著人犁——既以人挽犁。

這樣的不利局面,已經持續了幾十年。

雖然國家一直重視蓄養耕牛,但是。牛這個生物,繁衍起來是很慢的。

它又不是豬,一胎就能產十幾頭。

但匈奴卻有著大量的牛群和羊群。

上次夏胭脂嫁給來,單單陪嫁的牛群,就是數千頭。

歷史上霍去病一次性從匈奴人哪里,就搶的了牛羊牲畜百萬頭之多!

若能用淘汰的青銅武器。從匈奴人哪里換回來,足夠數量的耕牛。

譬如說十萬,二十萬這樣的數量。

那么,未來兩三年,劉徹就可以讓三河(河內、河南、河東)實現全耕牛化,再花十年,讓中原耕牛普及。

另外,牛群還是漢軍遠征必不可少的肉食。

再沒有比牛群更適合跟隨大軍行動,并且隨時補給軍隊的牲畜了。

自古以來,大軍出征,都是牛群相隨的。

歷史上,著名的弦高嚇退秦師的故事,就說明了,在春秋時期,中隊已經習慣用牛作為犒賞軍隊的牲畜。

毫不夸張的說,未來中國對牛的需求,不是十萬,也不是五十萬,極有可能是百萬,甚至數百萬!

要殖民印度,最起碼,中國也得有個五百萬的牛群。

打仗,不僅僅要拼軍隊,拼裝備,拼戰術,還要拼后勤!

更別說,還要戰馬和奴隸作為交易品。

戰馬這東西,劉徹永遠不會嫌少。

但,匈奴人應該不會賣太多。

可能會用大量劣馬來充數。

但劣馬就劣馬吧!

起碼,也是馬,也能承擔運輸和耕作的任務。

至于奴工……

現在,劉徹只想說——有多少要多少。

一萬不嫌少,百萬不嫌多。

黃河、長江、道路、橋梁、渠道,這些都需要海量的勞動力。

除此之外,礦山和冶煉,還有紡織,這些產業,更需要廉價的勞動力作為助推器。

當年,韓國人曾經想過用鄭國渠來拖垮秦國。

結果,確實是拖住了秦國。

但卻沒有拖垮,修了鄭國渠后,秦國的國力,迅速強盛起來,很快就把韓國滅亡了。

如今匈奴人的這個計劃在劉徹看來,跟韓國人當年的想法差不多。

用牲畜和奴隸貿易,穩住中國。

等他們西進之后,實力增強,再回頭跟中國對峙。

這樣最起碼也能立于不敗之地。

他們的算盤,打的很好。

大抵應該就是用從烏孫、西域還有未來的大宛,搶來的牲畜、人口和牛羊,來買漢朝的武器,再用漢朝的武器,繼續去搶更多的人口牲畜和土地。

這樣,以戰養戰。匈奴就不會出現問題。

而且,因為中國的武器,尤其是攻城器械,是全世界最強的。

有了這些。匈奴人就不需要拿人命去填大宛的要塞。

大宛一下,直至大夏,沿途上的小國城邦,當然不可能擋住匈奴兵鋒!

想法很好!

但在劉徹看來,這事情。對漢室更好!

這等于劉徹用了一堆淘汰的武器,雇傭了一個超級打手,去幫自己搶牲畜和勞動力。

“本來,朕是不會對任何出售兵器的!”劉徹對且渠且雕難道:“這倒并非朕小氣,或者心胸狹隘,實在是,先王有教:兵者兇器也,圣人不得已而為止,先王做五兵,非為殺戮。而為禁暴制邪!”

“但考慮到貴我兩國的關系,朕便破例答應貴國的請求吧!”劉徹轉頭對少府劉舍道:“少府,就由卿來負責此事!”

劉舍馬上就出列,興高采烈的拜道:“諾!”

匈奴!

這可是狗大戶啊!

當然,不是因為他們有黃金銅錢,而是他們有牲畜!

牛馬和奴隸!

現在,關中一頭挽馬值錢將近六千,一頭犍牛,值錢一萬左右。

大奴一萬五,小奴兩個六千錢。

所以。這些雖然非是黃金,但卻跟黃金差不多。

對少府來說,自己小金庫里的資源,當然越多越好。

少府正是因為掌握了海量資源。才能有如今的地位!

至于賣武器給匈奴,會不會有問題?

那就不是他這個少府要考慮的事情了。

而是丞相跟將軍們去考慮的問題。

“使者,去與少府商談吧!”劉徹笑著道。

且渠且雕難聞言大喜。

漢朝的武器和器皿,在草原上,同樣是硬通貨。

許多小王和部族的酋長,甚至都只有一兩件漢朝武器。就這,都寶貝的不行,沒有百八十個牛羊和幾十個奴隸,想都別想!

現在,他打開了從漢朝引進武器的渠道。

這意味著什么?

他再清楚不過了!

從此以為,他就不再是哪個地位低下,說話無足輕重的小人物了。

只要這條貿易渠道一直存在,就會有無數人巴結他,跪舔他,只希望他能將漢朝武器的配額傾向自己一些。

其他隨行的使團成員,也是興高采烈,跟過年一樣慶賀起來。

本來,許多人都認為,這是一個不可能的任務。

就跟匈奴過去從來不肯向漢朝提供戰馬一般,漢朝也一直嚴格控制一切金屬,流入匈奴。

在以前,邊境上的榷市中,為了一批漢朝的青銅錠,匈奴的各個部族,能打出狗腦子,甚至直接上演生死決斗!

但如今,這個渠道的開辟,使得這樣的情況變成了歷史。

匈奴可以大量從漢朝得到青銅甚至鐵器。

僅僅是這個功勞,就足夠使團回國后,升官發財,走上人生巔峰!

而且,可以肯定,以后與漢朝交涉和談判的事情,依然會是他們。

不為什么。

不委任這些成功打通了這個渠道的功臣來處理此事,難道要派一個愣頭青過來?

萬一這個愣頭青不懂事,惡了漢朝人,你負責啊?

于是,從這一刻起,整個使團上下,不分貴賤和部族派系,全部成為了‘親漢派’和‘大漢人民的好朋友’。

真正意義上的那種。

從今天開始,他們每一個人,都會不惜一切代價的維護漢匈友好。

甚至可能會出現,哪怕是漢朝這邊都磨刀霍霍了。

他們卻還在單于庭里上跳下躥,說:這都是假的是虛構的,漢匈友好,怎么可能會有問題?

即使事實都擺在了眼前,他們估計也會說:漢朝皇帝肯定沒有那個意思,一定是下面的人的問題。

漢匈總體是好的嘛。

哪怕是漢軍都開進了匈奴境內,他們估計也還會掙扎著說:肯定是下面的人挑釁,惹惱了漢朝,請殺了那些惹惱了漢朝的人,漢朝一定會退兵!

這樣的事情,不是不可能發生。

因為,在人類歷史上,尤其是中國歷史上,這樣的情況發生過無數次了。

敵人為什么侵略?

肯定是我們跪的還不夠好,姿勢還不正確的原因。

一旦某個群體,跟外人或者敵對勢力產生了某種利益糾葛。

人性的自私,就會驅動他們去不要臉,顛倒黑白,甚至指鹿為馬。

圖朝的跪臺辦,X宗委,西方的白左。

不就是這么一副嘴臉嗎?

對某些家伙而言,事實不重要,問題的本質也不重要,甚至就連被人打臉,都沒關系。

只要能保住自己的特權和存在的政治意義。

他們就會不惜一切的去做。

對此,劉徹頗為期待。

官僚或者權貴這個玩意,可不分你是什么制度,一定會存在的。

甚至,越落后越封閉的環境,這樣的問題就越嚴重。

只要人還是自私的,就不可能消滅官僚和權貴問題。

送走且渠且雕難。

丞相周亞夫和將軍們,就再也忍不住了。

“陛下,貿然輸出武器給匈奴,怕是不妥吧……”一個將軍委婉的說道。

“陛下,臣以為,陛下所命,有違祖制,請恕臣不能奉詔!”周亞夫就說的更直白了。

在這個問題上,周亞夫覺得自己必須表明明確的立場。

哪怕為此跟天子犟上一回,也在所不惜!

“丞相!”劉徹笑著道:“諸將軍列卿大臣,諸君的擔憂,朕很清楚!”

“朕也知道,此乃與虎謀皮!”

“那陛下為何如此?”周亞夫不太理解了。

匈奴人若得到了中國的武器,長城未來,恐怕就要有安全隱患了。

“朕將攻城車和云梯還有床弩賣給匈奴人,卿等以為從此匈奴就能威脅到長城了嗎?”劉徹對此嗤之以鼻:“北虜,向來以輕騎突進而聞名,其騎兵,來去如風!”

“所以,中國兵能勝,但不能殲之!”

“若彼輩,帶上了沉重的弩車,云梯,他們還能來去如風嗎?”劉徹問道。

在劉徹看來,匈奴人這是自己挖坑埋自己。

明明全國都是輕騎兵,就該好好發揮自己的優勢嘛。

學誰不好,學以前的漢軍。

劉徹真想看到,帶著那么多器械的匈奴軍隊,如何再在長城內自由活動!

更關鍵的是……

“且夫,王師如今日強于一日,今日比昨日強一分,而明日又比今日強一分!”

“匈奴此乃以牲畜奴隸,助朕換裝也!”

“況且……”劉徹對周亞夫道:“丞相難道不知道,郡國武庫之中,此刻,就已經堆滿了各種青銅兵器嗎?”

“若要將這些武器融化重鑄,朕記得丞相府報告過,說是起碼要花費數萬萬的錢,還要動用十余萬的人力!”劉徹對周亞夫道:“如今,一分不費,不用動國庫半分,還能將這些兵器換成牛馬奴工,丞相以為,這買賣如何?”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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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三節 捕鯨業奠基

“烏孫人找到了!”

回到后、宮,劉徹就聽到了這個好消息。△¢,

“陛下,這是安東都護府都督的奏疏……”有宦官捧著一份奏疏,進呈倒劉徹面前。

劉徹接過來,看了看。

“真是可憐……”

在幾年前,烏孫王國,還是匈奴的鐵桿小弟兼重要盟約。

它雄霸西域,控弦數萬,是草原上僅次于匈奴的巨頭。

若劉徹沒記錯的話,數百年后,會有一個跟烏孫有著血緣關系的民族擊敗柔然,崛起在草原上。

它的名字的叫突厥。

可惜,這一切,基本都不會再發生了。

如今的烏孫,只剩下了不到兩千人的部眾。

最重要的是——這么多的部眾里,女性的數量,少的可憐。

這就意味著,作為一個民族,烏孫幾乎不太可能有繼續存續下去的可能了。

不過,這對劉徹來說,是一個好消息。

烏孫人的養馬技術跟選馬技術,對漢室來說,是一個黑科技一樣的存在。

有了這些烏孫人,等于有了培育出專屬于漢室的優良馬種的希望。

“陛下,朝鮮君跟堂邑候世子,也有奏疏……”那宦官在旁邊將兩本奏疏也遞到了劉徹面前。

“都想出海啊……”

朝鮮君劉明跟陳須,在奏疏中,只說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他們也希望,能出海,跟陳嬌一般。去霓虹發財。

也不能怪這兩人起了這么個心思。

陳嬌遠航歸來后,押著幾千個倭奴。招搖過市,搞得人盡皆知。

倭奴什么的。倒也無所謂了。

關鍵是那朝鮮海峽和日本海里的鯨魚群,卻是讓人不得不垂涎三尺。

鼓勵捕鯨,這是劉徹的既定國策。

朝鮮和東北地區,也有足夠的木材,可以就地建造捕鯨船。

只是,捕鯨的利潤,是如此的巨大。

尤其是現在,全球的大洋里,生活的鯨魚種類和數量。數不勝數。

單單是中國沿海和朝鮮海岸附近,劉徹覺得,保守估計,有個百八十萬頭鯨魚,一點也不過分!

現在,捕殺一頭鯨魚,能獲得的利潤,最起碼,都是幾十萬!

換句話說。劉徹只要開了這個口子。

那么,以后,沿海的諸侯王跟海商們的財富,恐怕就要累積到一個可怕的地步。

尤其是朝鮮和韓國。背靠元海,扼守著海峽。

要是放縱他們肆意捕鯨。

很可能,用不了多久。這兩個王國的富裕程度,就要超越齊魯了。

而一個富裕的地方政府。顯然是不利于大一統的王朝統治的。

“還是應該要實現準入制度……”劉徹在心里想了想,就做出了決定。

捕鯨。當然是要鼓勵的。

在現階段,也就只有捕鯨這個產業,能推動中國的航海技術和造船技術的發展。

畢竟,如今的漢家樓船,可謂是拔劍四顧心茫然,找遍整個世界,也找不到一個能與之匹敵,甚至稍微造成些麻煩的敵人。

龐大的樓船艦隊,在今天,已經制霸了整個中國近海。

曾經最大的敵人南越國的艦隊,也已經成為了準自己人。

沒有敵人,也沒有威脅,更缺乏動力。

很顯然,再這樣下去,中國的造船技術和航海技術,很可能就要止步不前了。

畢竟,跟物種一樣,技術跟產業,也是需要敵人或者有足夠利益驅使,它才會有長足的發展和進步。

譬如后世的航天科技技術。

米帝在五六十年代,就實施了阿波羅計劃,將航天員送上了月球。

但到了新世紀。

別說再將人送上月球,乃至于火星了。

米帝甚至連航天飛機,都沒有了。

為什么?

最大的敵人,蘇聯已經gg思密達。

余下的渣渣,加起來,也趕不上山姆大叔任意一支武裝力量的實力。

無敵的米帝空海部隊,制霸了整個地球。

在這樣的情況下,投資巨大,而且幾乎沒有短期收益的航天計劃,當然是要被pass掉。

每隔個十年,搞個深空探索,發射幾顆探測衛星,維持技術優勢就可以了。

如今的情況也是這樣。

龐大的漢室樓船艦隊,顯然已經無敵于這個世界了。

更可悲的是,它連個敵人都找不到了。

一艘樓船,造價動輒數百萬。

新型的福船,造價更在舊式的樓船之上。

現在,有著劉徹這個皇帝的支持,樓船衙門,哪怕是已經淪為了漁政衙門,也能繼續維持。

然而,想要擴大甚至發展出更加龐大和更加先進的艦隊。

那卻基本是做夢了。

朝臣和貴族們,根本不會同意,每年投入幾萬萬錢的資源,去維持一個只能送送快遞,抓抓魚,在內河和近海巡邏的大型艦隊——就是現在,樓船每年七八千萬錢的維持費用,就已經有人在非議了。

覺得這完全是浪費。

這樓船,反正就是抓抓魚,送送快遞。

哪里需要這么多的經費?

若非是劉徹壓著這些聲音,朝堂上,早就吵起來了!

劉徹相信,假如,樓船衙門不能證明自己存在的必要性。

恐怕,等他這個支持者一蹬腿,繼承的下一代,可能就要在別人慫恿下,一把火燒掉所有艦船和船廠以及船舶設計圖紙、海圖。

就跟朱棣死后,明朝的文官,一把大火。燒掉鄭和艦隊的一切存在痕跡一般。

中國,向來現實的很。

類似鄭和艦隊那樣。耗資巨大,投資無數的遠洋艦隊。既不能帶來財富,也不能帶來好處。

留著自然就是禍國殃民。

所以,文官們燒掉它,也不能說錯。

反之,若是鄭和當年,丟掉節操,忘記禮儀道德,學習西方殖民者,實行種族滅絕。搶掠財富和人口,每次歸航,都能滿載金銀。

你看看,哪個文官敢燒?

信不信,哪怕是動了艦隊一根桅桿,皇帝勞資都能扒了他的皮!

如今的樓船艦隊,跟鄭和艦隊一樣,面臨著存在價值危機。

劉徹必須向天下人證明,他每年投入在樓船的資源。是值得的。

這樣才能避免未來樓船艦隊重蹈鄭和艦隊的悲劇。

顯然,現在的樓船艦隊,還不具備遠洋航行的能力。

哪怕是最先進的福船,其實也有著許多缺點。只是一種能在近海航行的艦船。

所以,派遣艦隊,遠征印度甚至美洲。這樣的事情,暫時是不可能發生的。

它唯一能體現其價值的。其實也就是捕魚了。

譬如去年,樓船派遣三艘樓船。帶著拖網,在新化的黑水河里,捕撈了數萬石魚干,價值接近一萬萬錢。

正因為有了這個底氣,樓船才敢在今年繼續擴大自己的艦隊規模,還開始設計基于福船理念上的新型艦船。

但,僅僅這樣,是不夠的。

畢竟,在內河捕魚,不要樓船,也是能行的。

更何況,拖網的造價高昂,制造困難,少府衙門現在每年撐死了能生產不過十張大型拖網。

僅靠捕撈大馬哈魚,并不足以維持樓船的存在。

沒辦法,劉徹只好放大招了。

“尚書令,擬詔吧!”

汲黯連忙坐下來,拿起筆墨。

“樓船將軍請令樓船諸校尉:鯨,太一賜朕子民之福報也,朕從來甚嘉士大夫列侯率民捕鯨,以深入多捕為上!然,鯨者,上帝以此賜天下之福報,而非三五人之禁臠,士民捕鯨,得益者,三五人而已,不能惠天下,此朕甚為憾事。乃命樓船上下,督天下捕鯨之事,凡士民官紳,欲捕鯨者,須具報樓船,得樓船之準,而后方可捕鯨。

樓船當以捕鯨之船大小,收其稅賦,以船一丈,歲取稅賦一萬錢。

不如令而擅捕鯨者,罰沒船舶,且以其應交之稅十倍追繳!”

劉徹說完,對汲黯道:“去將此詔,交于樓船將軍!”

“另外,轉告樓船,舊有的封存之樓船,皆可改造為捕鯨船,于齊魯遼東朝鮮之間,捕鯨煉油,均輸少府!”

民間捕鯨要發展,官方捕鯨,自然更要大力提倡。

樓船衙門現在,起碼有一百艘老式樓船,停泊在各個港口,無所作為。

與其讓這些船在港口風吹日曬,不如改造成捕鯨船,發揮更大的作用。

最重要的是,漢室過去建造的樓船,雖然不利于遠航,但是,卻是最佳的捕鯨船的載體。

因為它首先夠大,其次夠重。

一般的抹香鯨跟灰鯨,直接就可以拖著走,哪怕是重達數十噸百多噸的藍鯨,這些樓船,也能獵殺。

“諾!”汲黯領命而去。

“這下子,估計后世的動物保護組織要將朕往死里噴了……”劉徹在心里想著。

這個地球上,無論什么物種,但凡被中國人盯上了。

倘若它還能擺上餐桌。

那么,劉徹只想說——自求多福吧!

吃貨帝國的子民,可是天生的物種毀滅者。

而鯨魚這種生物,顯然,是既可以擺上餐桌,還擁有巨大經濟利益的生物。

在可以預見的未來,這中國近海和元海里的鯨魚,恐怕要面臨滅絕的危險!

不過,想了想以后,劉徹又覺得這樣的未來,似乎不可能發生。

沒有錯,大吃貨帝國,一旦瞧上了某個物種,那個物種就要悲劇。

但是,在現在,傳統的價值觀和樸素的人文主義思想,依然深深影響著漢家的人民。

現在,就是不識字的獵戶,也不會在春天打獵,更不會獵殺懷孕和帶幼崽的母獸。甚至很多獵戶都會特意放走落入陷阱里的懷孕母獸和受傷的幼崽。

固澤而魚這樣的蠢事,中國人自古就不會干。

所以,大抵,鯨魚作為一個物種,應該不會有滅絕的危險。

不過,它們再想跟現在這樣無憂無慮,沒有天敵,卻也只能是做夢!(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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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4 19:40:46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八十四節 烏孫的憂慮

當第一批烏孫人從新化被護送到長安的時候。

關中的考舉,已經落下帷幕了。

今年的參考士子,再次破記錄。

達到了讓人瞠目結舌的一萬七千人!

幾乎涵蓋了當前天下所有郡國,甚至,還首次出現了朝鮮、韓國和真番的士子參考。

韓國和真番來參考的士子,總數大抵在百人左右。

基本都是其國內的貴族子弟。

甚至,還有兩位王子赫然在列。

顯然,他們也不是想要來當官的,而是來鍍金的。

然而,這些士子卻在長安慘遭滑鐵盧,將近百人參考,能通過最后一輪的,只有一個人……

然而,真番與韓國的士子依然為此非常興奮。

零的突破啊!

自己國家里,居然能出一個在漢朝也屬于精英才能考中的考舉第三輪的人物!

真是值得慶賀!

所以,真番王子劉世忠跟韓國王子萁宋,在放榜后,干脆就將長安的花街給整個包了下來。

一出手就是千金的大手筆!

讓長安百姓看了,真是驚嘆無比。

“真番人跟韓國人,好像以前是出了名窮光蛋吧?”有熟悉情況的人在得知了這些事情,一臉不可思議。

“人家以前是窮啊……”

“但現在可不窮!”

“懷化那邊都有金沙河了,這真番與韓國人境內,豈能沒有金礦?”

很快就有其他街坊插嘴,各自腦補起了情況。

經過幾輪宣傳后,關中人,基本上不分老幼婦孺,都知道了。懷化那地方,真正的屬于人在家里坐,天上掉餡餅,只要張嘴就能吃飽的福地。

什么棒打狍子瓢舀魚,野雞飛到飯鍋里。

人家沒得吃了。往家門口的小溪里一伸手。就能撈回幾十斤魚。

想吃肉了,在山腳下設個陷阱,第二天早上,就能拖回幾只傻兔子。

甚至,守株待兔的成語,在懷化那邊,已經不是笑話。而是事實了。

雖然。大家在心里面,對這些傳言,都有所疑惑。

但事實,卻一次次的打臉。

旁的不說,單單是每隔七天,懷化郡就必然會向長安,送來數千石的各種物資。

曬干的魚干,整車整車的。碼的滿當當的,一送就是十幾輛大車。

硝制好的各種皮毛。也是滿載車廂。

更有許多沉甸甸的金塊,壓在了車廂之內。

現在,這每隔七天,就去城門口圍觀懷化輸送長安的物資,都成了長安某些八卦黨的日常了。

錯非,大家真是舍不得這長安的戶口本。

早就跑去懷化,發財去了。

即使如此,也有許多年輕人,毅然下定了決心,踏上了前往懷化的道路。

于是,在長安人的思維里,懷化既然這么富饒,那么,真番跟韓國,應該大抵也差不到哪里去吧?

于是,這兩國王子,一擲千金,也就可以理解了。

然而,只有一些官吏和少數商人,才知道,其實真番跟韓國,依舊是哪個窮光蛋。

但兩國的王室和貴族,卻已經發達致富了。

皮毛、奴工和人參。

一同構成了真番與韓國對懷化的三大出口創匯拳頭產品。

這兩國的王室和貴族,將自己國內的奴隸,在保留了部分維持耕作的人員后,幾乎全部組織起來,到了朝鮮和懷化,承包工程。

堂邑候世子跟朝鮮君劉明,就是他們的頭號客戶。

僅僅是勞動力輸出一項,在過去半年,真番和韓國兩國的貴族和王室,就起碼入賬數千金!

此外,皮毛、糧食以及人參的出口,也為兩國創造了大量的財富。

再加上這兩國國內,本來也有一些金礦在開采。

雖然產量比較小,但一年也有個幾百金。

兩國王子在長安斗富算什么?

現在,他們在安東都護府內的斗富和炫富,才叫夸張呢!

真番王劉忠漢這邊要投資五千金,興建小長安。

隔壁的韓王萁準,就喊出了以萬金筑城的口號!

滄海君金信,則更加夸張。

人家干脆在新化城外的山陵之間,仿照中國的諸侯王,給自己鑿山起陵。

規格和豪華程度,直接能跟梁王的陵邑相媲美。

這三個當今天子的狗腿子跟腦殘粉,現在,已經是錢多的都快發燒了!

不過,他們發財,前去做買賣的商人,就賺得更多了。

譬如被強制遷到茂陵的師家,就是靠著壟斷軌道馬車的運輸生意,還有從真番、韓國和朝鮮進口皮毛和人參,出口銅器和鐵器,重新發達了起來。

師家現在的財富,已經恢復到了過去在雒陽時的巔峰狀況!

以至于,師家甚至食髓知味,提出了‘愿獻錢一萬萬,以五年之功,修函谷雒陽之軌道!’。

連師家,都能張口就是一萬萬錢。

那安東之地的買賣的利潤之大,可想而知!

在這些熙熙攘攘中,第一批烏孫人,帶著無限的好奇心,進入了漢家的神京。

“姨母,這長安真是大啊……”年僅五歲的烏孫昆莫肥靡,睜著一雙好奇的眼睛,打量著這長安城的街坊閭里。

他從未見過這樣的城市,也從未見過,如此多人口聚集的地區。

不止是他,其他兩百多個烏孫人,也是如此。

一個個就跟個好奇寶寶一般,到處打量,到處張望,不時發出一聲聲的贊嘆。

“是啊!”阿扎娜感嘆道:“這漢朝果然不愧是唯一一個能與匈奴單于庭分庭抗禮的強大國家!”

一路走來,烏孫人已經看過了太多的中國城市。

如同要塞一般的燕都薊城,仿佛人間仙境的趙都邯鄲,宛如夢境中的天堂一樣的雒陽。

但,與眼前這座雄城相比。

薊城也好,邯鄲也罷,都跟鄉下的村莊一樣。

哪怕是雒陽城。在這漢家的神京,帝都之前,也是相形見絀。

從新化到長安,每一個烏孫人,都用眼睛。親眼看到了這個東方霸主的強大。

尤其是進入關中后。他們就好像是地球人一下子來到外星球。

關中河岸兩畔,林立的巨大水車,不斷的在運轉,將水從河中汲上高地,灌溉土地。

寬敞的直道兩側,飛奔著呼嘯往來,承載著無數物資的馬車。

就像一個夢幻的世界。一下子從幻想。走入現實。

給與了烏孫上下,巨大的視覺沖擊。

“姨母……”小昆莫揪著自己的親人的衣襟,小聲的問道:“漢朝的官員,說的是事實嗎?我們烏孫人,以前是昆族,曾經是這中國的周朝先王的部族?”

阿扎娜聞言,微微一愣。

在一個月前,他們被漢朝軍隊護送。進入了漢朝的懷化郡后,就有漢朝官吏。給他們送來了糧食、衣服和飲水以及藥品。

當時,烏孫部眾都很抗拒穿戴漢朝所給的寬大的衣袍。

尤其是右衽的衣襟和寬松的下擺,讓習慣了穿戴緊身衣袍的烏孫人,無所適從。

這個時候,有漢朝官員,一個自稱是安東都護府備盜賊都尉刀間的家伙,過來告訴他們。

其實啊,這些漢服華章,他們的祖先,也曾經穿戴過。

根據這個叫刀間的人考證,他們烏孫人在百多年前,曾經是活躍在河套附近,一個叫昆彌的部族。

此事,很多烏孫人都是認可的。

畢竟,先王獵驕靡以前就常常教訓他們,他們的故鄉,在如今的匈奴昆邪王的地盤上。

從前的烏孫王,自稱昆彌,意為昆人的伯克,也就是首領。

后來遷徙到尹列河后,聽說了匈奴人在自己故鄉,任命了昆邪王后,才將族名改為烏孫,意為:堅強的銳利的人。

對此,烏孫部眾上上下下,都沒有人反對這個說法。

但那個刀間,接著就又說了。

根據漢朝的史書記載,在幾百年前,漢朝的先王,一個叫周文王的偉大君王,其麾下就曾經有昆人臣服。

史書上記載的明明白白:文王之時,西有昆夷之患,北有玁狁之難。

周文王用仁德和道理以及廣闊的胸懷,在擊敗了昆人后,接納了這個部族,命令他們,跟隨自己,討伐殷商的暴君。

所以,在這個角度上來說,烏孫人,其實在幾百年前,跟漢朝人是一家人呢!

而且,在往上推個兩千年,昆人的祖先,也是來自諸夏的。

所謂‘后稷卒,子不窋立。不窋末年,夏后氏政衰,去稷不務,不窋以失其官而奔戎狄之間。’

這就是西戎的來歷,而昆夷,混夷,都屬于西戎的部分。

這套說法,邏輯自洽,有理有據,可信可服。

讓烏孫上下,都產生出一種:雖然不懂你在說什么,但感覺好厲害,這樣的感覺。

甚至有許多人還被說服了。

尤其是現在在長安的這兩百多人里,起碼有三分之一,已經在心里認可了那個漢朝官員的說法,覺得,自己的祖先或許就是來自中國的漢朝。

當然,也有人不信。

畢竟,烏孫人的外貌和語言以及膚色,都跟這漢朝風馬牛不相及。

然而……

阿扎娜回頭,看了看自己的同胞們。

她發現,許多的烏孫人,已經在不由自主的學習和模仿著漢朝人的走路方式,衣著打扮,甚至飲食習慣了。

面對這個情況,阿扎娜心急如焚。

她很清楚,再這么下去,烏孫人的自我意識和族別意識,就要消失的干干凈凈了。

可惜,她拿不出任何辦法應對。

在草原上,弱者進入強者的地盤,或者被強者征服。

其部族上下,很自然的就會遵從強者的習俗和傳統。

久而久之,這個部族就成為了那個強者的一部分。

烏孫的歷史上,就曾經用這樣的辦法,吞并過無數小部族。

如今,烏孫戰敗,如喪家之犬,逃到漢朝避難。

從傳統上來說,成為漢朝的一部分,是自然而然,甚至天經地義的事情!

要不是烏孫人知道,匈奴人不可能放過自己,他們甚至早就跑去單于庭求包養了!

可……

若是烏孫被漢朝吞并,烏孫部眾都成了漢朝人。

就算以后跟著漢朝人擊敗匈奴人,將軍臣和尹稚斜挫骨揚灰。

那烏孫,還是烏孫嗎?

對此,阿扎娜有著深深的憂慮。

“昆莫……”阿扎娜低著頭,抓住自己外甥的手,堅定的告訴他:“你要記住,你是烏孫的昆莫,是先王的子孫,你要是成了漢朝人,你就將不再是昆莫了!”

不是昆莫,就意味著,他跟其他烏孫部眾差不多。

再也沒有了高貴的血統作為依憑,再也沒有發號施令的特權,只能跟其他人一樣,在漢朝的官吏面前俯首稱臣。

甚至,可能連俯首稱臣的機會也沒有!

漢朝在吞并了烏孫后,極有可能不會再讓他活著。

可惜,小昆莫并不清楚這些,反而很天真的反問:“那我不是昆莫了,是什么?”

阿扎娜苦笑一聲,搖了搖頭。

這個問題,她也不知道答案。

“烏孫的諸位……”這個時候,一個漢朝的大鴻臚的官員,騎著馬,走過來,對阿扎娜拱手道:“夏夫人在未央宮北闕設宴,款待各位!”

阿扎娜點點頭,抱緊自己的外甥。

她知道,軍臣有個女兒,嫁給了漢朝的皇帝,被漢朝皇帝封為夫人。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跟昆莫與這位夫人,還是親戚呢!

她是匈奴老上單于的女兒所生,與這位漢朝皇帝的夫人,算是表姐妹了。

至于小昆莫,更是對方的侄子。

只是,在草原上,親戚之間,一旦動了起刀子,那殺起來,絕對比異族之間還要狠!

當年,冒頓單于的閼氏,就是東胡部族的。

可冒頓單于卻踏平了整個東胡,將這個部族從草原上除名!

東胡王族,幾乎被斬盡殺絕。

如今,這個來自匈奴的閼氏,設宴款待自己等人,打的是什么主意?

阿扎娜不清楚。

但有一點,她很明白。

怕是宴無好宴!

“請轉告夫人,烏孫上下,多謝夫人的好意……”阿扎娜低頭道:“但有一事,請問貴官,貴國單于,是否也會出現在宴會中?”

對阿扎娜來說,現在,最迫切的事情,無疑就是見到哪位漢朝的單于。

然后,用盡一切辦法懇請他哀求他請求他。

請求他像冒頓單于那樣,幫助烏孫復興。

“回稟客人……”那官員笑著道:“陛下到時候自然出現,可能還會召見貴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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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五節 洗腦(1)

未央宮里,劉徹靜靜的站在御花園中,看著眼前盛開的這些瑰麗多姿的美艷花朵。

這些來自地獄的魔鬼植物,進入中國,已經有兩三年了。

這期間,劉徹不斷的通過與匈奴的貿易和走私等各種途徑,前前后后,得到了幾千株。

它們,被全部栽種在這個劉徹特別為它們開辟的御花園里。

花園的規模很大。

外部是牡丹、芍藥、芙蓉等各種花草。

這腹心地帶,才是這些魔鬼植物的區域。

前年和去年,這些已經被劉徹取名為斷腸草的植物,已經產過兩次果了。

它們的果實,提煉出了四五石的藥膏。

劉徹將這些藥膏,深鎖在皇室的藏寶閣之中。

很少拿出來使用。

一般只有在有人受重傷,或者重病彌留之時,劉徹才會賜下一小塊,給其解除痛苦。

久而久之,坊間流傳出了一些傳聞。

說他這個皇帝,從太一神那里,得到了神藥。

能除百病,消一切災厄。

而且有著藥到病除,生死人,肉白骨的奇效。

甚至有列侯愿以千金,求一小塊。

但,都被劉徹無情的拒絕。

因為,他很清楚,這些膏藥的可怕之處。

若是這些魔鬼之花外傳,那么,后果,就將不是他能控制的。

然而,跟所有的統治者一樣。

劉徹明明知道,這些東西,不是好東西。

但依然忍不住,拿它們出去害人。

譬如,前不久,劉徹就給了匈奴使團,一小包,大概兩三斤的藥膏,作為禮物。請他們帶給軍臣。

“鴉片貿易,果然將自朕而起!”劉徹注視著這些花。

它們確實很美麗,但也確實很危險!

劉徹到現在,都還沒有下定最后的決心。依然在猶豫。

因為這是把雙刃劍,能殺傷自己的敵人,也能害到自己人。

后世的約翰牛玩鴉片貿易,固然是賺了很多錢。

但實際上,以成癮的人口比例來看。其實牛牛的鴉片鬼的數字,是我大清的好幾倍!

倫敦城中一度都是吸云吐霧的癮君子。

直到新世紀,歐米的癮君子的數量,也依然是冠絕全球的。

甚至,出現了吸毒才能時髦的奇葩潮流。

劉徹并不希望自己的國家,未來也成為一個這樣的可怕國度。

然而,毀掉它們,劉徹也舍不得。

這些植物,固然是很可怕很危險。

但,在同時。它們在某些時候,卻也能救人性命。

尤其是要發展醫學,這些魔鬼植物的作用,就非常重要了。

在化學技術沒有發達以前,再沒有比這些植物更好的麻醉劑和止疼藥了。

利用的好,僅僅是這些植物的果實,提煉出來的藥膏,就能拯救成千上萬的生命。

“繼續加強戒備!”劉徹對著身旁的程不識說道:“無朕旨意,進入這花園者,殺無赦!”

現在。這個花園,取代了過去的詔獄,成為了這未央宮最危險的地方。

過去兩年,有十幾名誤入此地的宦官侍女。被直接處死。

他們的死亡,換來了,這花園附近數百米,都成了禁區。

一般的宮中下人,甚至連靠近這里的膽量也沒有。

當然,也有些喜歡作死的列侯子侄和外戚成員。總想著打探這邊的秘密。

結果自然是統統被抓起來。

甚至有人因此被擼掉了一切爵位,廢為庶民。

以至于東宮那邊也很好奇:皇帝到底在這里藏了什么?

兩位太后,都曾經或明或暗的私底下問過劉徹。

劉徹知道,這些魔鬼之花,大抵是要藏不住了。

東宮方面真想要查劉徹在這里面究竟藏了什么,根本不需要親自來這里看。

她們只需要隨便派個宦官,去太醫署跟少府那邊問問,就會知道,那些神奇的‘神藥’跟這花園里的東西,有著深深的聯系。

到那個時候,太后讓皇帝乖孫(兒子)進獻神藥,以表孝心。

劉徹是獻呢,還是不獻呢?

好在,墨家一直在致力于研究玻璃的制造,三五年內,就能弄出實用的玻璃器皿。

到那個時候,就可以進行進一步提純生產。

提純后的藥粉,劉徹相信,應該不會再有人看出,它是什么東西制造的了。

這樣,就可以稍微放心大膽的學習歐米鬼畜,輸出‘高利潤’的神奇藥品。

劉徹相信,從匈奴到印度,自中國到歐洲,會有無數君王,為了這些小可愛,掏出自己國庫里的最后一個金幣的。

同時,這些小可愛,還可以作為一種控制手段,來控制某些可能不會很聽話的傀儡。

就像金庸小說里的三尸腦神丸一類的東西。

不聽話,就斷藥!

甚至還可以用于宗教催眠。

未來的草原上的游牧民族的薩滿祭司,都可以用這種東西來控制。

不怕他們不順從。

只是……

“傷人必傷己啊!”

這些魔鬼的恩賜,遲早會傷害到中國本身。

劉徹毫不懷疑,未來的中國士大夫跟貴族,也會沾染上這種東西。

那些渣渣,連五石散都能吃,豈會放過更加安全的毒藥?

但……

“此事,朕不做,歐米也會做!”

對此,劉徹是深信不疑的。

人類的天性中,就有作死的基因。

打開潘多拉的魔盒,自古以來,人類就樂此不彼。

與其,將扳機交給外人,還不如中國自己來扣響。

再者說了,只要能保證中國能單挑全球。

那么,區區毒品的危害,其實也就那樣了。

米帝的青少年,一堆嗑藥的,甚至好幾任總統。年輕時候都磕過藥。

也沒見米帝藥丸。

一鴨二鴨的牛牛龍蝦兵里面,癮君子的數量,甚至超過了我大清的癮君子,照樣將我大清揍的滿頭是包。

至于軍隊服用興奮劑。更是西方軍隊的日常。

什么海灣戰爭綜合征,戰爭創傷癥的患者里,到底有幾個人真的得了所謂的戰爭創傷癥?

反正,劉徹是不怎么相信,一堆在飛機大炮導彈后面的少爺。真能患上所謂的戰爭創傷癥!

要是那樣,圖朝的兩山輪戰,毛子的阿富汗攻略,豈非要落下幾十萬的戰爭創傷癥患者?

總不能說,米帝大兵天生慈悲為懷,見不得流血,悲天憫人吧?

講道理的話,未來對匈奴作戰,劉徹若發點藥粉下去。

恐怕,就能一波流掉匈奴。

唯一的弊端。恐怕就是戰后要多出一批癮君子。

但若這些癮君子是屬國和歸義以及附庸的軍隊,這就另當別論了。

“烏孫人已經入宮了嗎?”劉徹抬頭,問著身旁的王道。

“陛下,已經入宮了,現在正在夏夫人那邊……”王道回答道:“夏夫人方才派人來說,就等陛下了!”

“嗯!”劉徹點點頭,又問道:“夏夫人已經將朕教給她的說辭,告訴烏孫人了嗎?”

“回稟陛下,已經告訴烏孫人了!”王道低頭道。

“善!”劉徹點頭:“擺駕永延殿吧!”

永延殿是匈奴嫁來的夏胭脂的寢殿。

此殿,與義偌的永興殿。左右拱衛著皇后的長秋宮。

換句話說,實際上,現在夏胭脂的地位,僅次于皇后和義偌。在這宮里面,排名第三。

劉徹的車架,抵達永延殿時,夏胭脂就帶著宮中上下侍女,以及一個看上去明顯是異域來的夷狄女子和一個小男孩,前來迎接。

“妾身恭迎陛下……”夏胭脂柔柔的上前。道了個萬福。

劉徹走下攆車,扶起夏胭脂,道:“愛妃無需多禮!”

在中國將近三年,夏胭脂如今,已經基本與中國人無二了。

她甚至學會了寫賦!

這簡直神奇!

而夏胭脂所生的女兒,被劉徹取了乳名為‘小橙橙’的小公舉,現在還不會說話,只是咿咿呀呀的揮舞著小手,在奶媽懷里不停的亂動。

這一個月來,劉徹留宿永延殿的時間很多。

所以,他跟這個女兒的關系,倒也親近了許多。

“陛下,臣妾已經與烏孫小昆莫以及公主說了陛下所教的事情……”夏胭脂在劉徹身邊低聲道:“只是,那烏孫公主,似乎不是很相信!”

“嗯……”劉徹微微一笑:“愛妃辛苦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給朕吧!”

劉徹讓夏胭脂給這兩個烏孫最后的王族講了個故事。

這個故事是記載在史書上的戰國列強之一,中山國的故事。

中山國,可是春秋戰國,一個非常活躍的王國。

歷經過毀滅與重生,興盛和衰落。

在春秋時期,齊晉兩國,強盛的時候,都是以伐中山為使命的。

為什么?

因為,這個王國是夷狄之國!

是諸夏的心腹大患!

它是鮮虞部落聯盟建立的國家,在春秋早期,負責監視和打擊他們的是周天子的親戚,曾經強大無比的邢國。

邢國的歷史,甚至就是一部與中山的戰爭史。

甚至邢國,就是在與鮮虞的戰爭中滅亡的。

接過邢國使命的人,叫齊恒公!

恒公九合諸侯,一匡天下。

他要聯合諸侯,對付的敵人,就是西戎和鮮虞。

齊國衰落后,自詡宗周宗伯的晉國,接過了這面旗幟。

春秋的前中期,強盛的晉師,多次進攻鮮虞,彼此拉鋸百余年,互有勝負。

甚至,中山國的名字,也是來自于晉與鮮虞的戰爭中——鮮虞人在中山建城,學習中國制度和文化。

三家分晉后,自認為自己是繼承了晉國使命和天命的魏國,繼續對中山作戰。

魏文侯時期,派遣大將樂羊、吳起,終于滅亡中山王國。

此后中山雖然復國,但卻再非鮮虞人的國家,而且,從文化制度和文字禮儀方面,已經完全中國化。

但即使如此,中國諸侯,對其的敵意和仇恨度,從未消失。

趙國更是將之視為死敵。

為了防御趙國的攻擊,中山人,第一個帶頭修起了長城。

這就是現在的萬里長城的最初由來。

但,即使如此,依然然并卵。

趙國經過多次戰役,最終徹底滅亡了中山。

趙滅中山后,天下諸侯紛紛發去賀電。

因為這代表著,諸夏終于徹底的清除了神州之中,最后的夷狄王國,恢復了華夏的秩序。

然而,司馬遷寫史記的時候,卻很少提及中山國的本來身份。

這是為什么呢?

因為他的先祖,曾經給中山國當過官……

為避尊者諱,上了春秋筆法。

另外,中山國的前身鮮虞,在中國史書上,還有另外一個稱呼——白狄。

白色的狄人……

換句話說,他們是白種人……

歷史就是這樣的神奇。

春秋戰國時期,曾經有白種人,在中國的腹地,建立了一個國家,這個國家,還曾經強盛一時,甚至危及諸夏的存亡,即使被齊恒公按在地上暴揍后,也依然非常強大。

它甚至能跟強大的晉國,有來有回的糾纏兩百年。

在這漫長的歲月里,白狄漸漸的與諸夏通婚、混血。

最終,當最后一個中山國的君王被趙國俘虜,帶去邯鄲的時候,他的身上,已經找不到任何白狄的人種特征。

甚至,整個中山國上上下下,都已經沒有了白種人的痕跡。

劉徹讓夏胭脂告訴烏孫人中山國的故事,其實就是告訴他們——我諸夏能黃能白,所謂膚色人種特征這個東西,就不要糾結了。

你們的祖先,肯定是中國人!

這也是中國自古以來,就屢試不爽的神功。

隨便哪個夷狄,不管從犄角疙瘩冒出來的,最后總能考證出,人家跟諸夏民族的先祖有關系。

甚至,很多夷狄,最后自己也會幫自己考證出一個中國先祖。

甭管他們是從通古斯過來的,還是從蔥嶺那邊跑來的。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

最終,他們的身份只有一個結論——你祖先是中國人,正宗的軒轅黃帝血脈,不是青陽氏,就是顓頊氏……

而這個神功威力無窮。

至少,現在,夏胭脂已經被成功洗腦了。

甚至,繡衣衛都用這套理論,將幾個匈奴的小部族首領,洗腦了,讓他們篤信了自己確實是中國人,黃帝血脈的這個事實。

然后,就帶著族人,跑到了長城內,哭著喊著要認祖歸宗。

在劉徹想來,這套理論,對付區區一個烏孫,也應該是輕松加愉快的。(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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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六節 洗腦(2)

劉徹將眼睛看向那兩個跟著侍女宦官,一起跪在宮門口的烏孫人。

從之前的報告中,劉徹已經知道,這是烏孫最后的兩個王族成員了。

“這就是烏孫的小昆莫吧……”劉徹上前,扶起那個跪在地上的小男孩。

他才五歲不到的樣子,小小的身子,可能是因為長期逃亡,所以,他看上去有些瘦弱。一頭紅發,因為營養不良,而顯得有些枯雜。

“朕曾經見過爾父……”劉徹悲天憫人的說道:“卻不想,當日一隔,竟是永別!”

雖然說,這烏孫的滅亡,匈奴人要負起碼七成責任。

但這剩下的三成里,劉徹起碼貢獻了一半。

甚至,假如從結果來推斷的話。

烏孫的滅亡,他要負全責。

若非是他故意丟了張地圖給匈奴人,匈奴人未必會想西進。

匈奴人不想西進,就不會去脅迫烏孫,烏孫就不會跟匈奴撕破臉,也就不會落得今天的下場。

但……

一個合格的帝國主義和霸權主義國家,煽風點火跟禍亂他國的天賦,必須要點滿。

在人類歷史上,沒坑死幾個外國的國家,根本不配稱為帝國!

況且,烏孫人就算匈奴不滅,以后劉徹西進,也是照樣要滅的。

對漢家來說,草原上就不該出現任何一個十萬人口以上的大部族。

所有的游牧部族的規模,越小越好,人口越少越好。

劉徹的演技很不錯,立刻就騙到了阿扎娜。

“尊貴的漢朝單于……”阿扎娜用烏孫人的最高禮節,整個身體都趴到地上,看上去,就好像匍匐在劉徹面前一般:“請您為烏孫做主!”

阿扎娜很清楚,烏孫王國想要復蘇,必須得到眼前這個男人的支持。

劉徹扭頭看了看夏胭脂。

夏胭脂連忙將阿扎娜的話翻譯了一遍。

劉徹聽完后,眼睛在這個陌生的烏孫女子身上打量了一回。

這個烏孫公主。看上去大概二十二三歲的模樣。

有著一頭長長的紅發。

看臉型和膚色,似乎明顯是混血兒。

她年輕的時候,應該是個漂亮的女性,曾經吸引到無數人的覬覦和仰慕。

但是……

白種女性的保鮮期。哪怕是再兩千年,也是全球公認最短的。

即使是后世高超的化妝技術和各種頂級的化妝品,尚且很難遮掩住很多白人女子的大媽化跡象。

有經驗的老司機,一般都知道,白人女子。一過二十歲,立刻就要掉落好幾個評價等級……

這位烏孫公主,自然避免不了這個宿命。

她的身材,已經開始有些臃腫,有些走形。

皮膚也已經變得粗糙起來了。

而且,臉上也開始出現了些斑斑點點。

這都是不可避免的!

草原上的游牧民族,本來就是風吹日曬,基本沒有保養。

唯一的化妝品,只有一個胭脂。

雖然胭脂是純天然無副作用的植物制品,但。這種化妝品,其實并不能保濕補水,更別提美顏祛斑了。

不過……

漢室的列侯里,卻還真有好這一口的人。

劉徹的腦子里,閃過好幾個沒下限的家伙的名字。

未來,這些人,都可以是這位烏孫公主的丈夫人選。

“匈奴與烏孫的事情,朕聽說過了……”劉徹只在那個烏孫公主身上掃了就幾眼,就說道:“令尊令兄和令弟的遭遇,朕都有所耳聞。匈奴此番確實做的太過了些……”

夏胭脂低著頭,將劉徹的話翻譯給阿扎娜。

阿扎娜聽完,眼淚就忍不住的流下來,抽泣不已。

實在是匈奴人這次對烏孫人下的手段。有些破壞游戲規則。

烏孫昆莫獵驕靡,在陰山遭遇伏擊,雖然戰死當場。

但他的尸體,卻沒有逃過匈奴人的鞭笞。

匈奴人甚至將他的尸首,剁成肉泥,喂給禿鷲。

這意味著。匈奴人要讓他的靈魂永遠無法安息。

至于腦袋當酒器,這卻是保留日常了。

獵驕靡還算好的了。

大祿跟昆盾,都是重傷后被俘虜的。

對這兩個親戚,匈奴人,可是一點面子也給他們留。

將他們全部活活祭天了。

看字面意思就知道,這絕不是什么痛快的死法。

匈奴人甚至將所有的烏孫俘虜,全部列為了祭天的祭品。

烏孫跟匈奴之間的仇恨,在現在,已然是比天高比海深了。

不需要挑撥,每一個烏孫人,都會將匈奴人視為自己的一生之敵。

“貴族上下,既然來了朕的國家,朕就一定會保護貴族,這一點請公主和昆莫放心!”劉徹緩緩的道:“不過,朕的國家有句俗話,叫做:入鄉隨俗!公主與昆莫以及貴族的部曲,應該學會怎么在中國生活,最好,學會中國語言與禮儀,這樣,以后交流起來,就會容易許多了!”

阿扎娜聽完翻譯后,道:“尊敬的單于,阿扎娜知道了……”

“什么單于?”夏胭脂聽完后笑著說道:“阿姐應該喚陛下!中國天子,非匈奴單于!”

阿扎娜抬起頭,不可思議的看著這個自己名義上的侄女。

仔細看了好幾眼后,阿扎娜終于知道了。

自己的這個侄女,軍臣的北海閼氏,已經與她的過去,做了全面的切割。

在她的眼里,她現在只是漢朝皇帝的女人。

這樣的思維方式,阿扎娜很熟悉。

草原上的女子,基本都是如此。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傳說中,冒頓單于的閼氏里甚至就有來自東胡王族和月氏王族的公主。

甚至,老上單于的母閼氏就是月氏人。

但那又怎樣?

老上單于依然踏平了月氏,將自己的丈人全家,都做成了酒器。

“公主和昆莫,以后就與夏夫人。多多往來吧,夏夫人會負責教導公主及昆莫的責任來的!”劉徹笑著道。

對夏胭脂,劉徹現在已經是完全放心了。

這個女人,已經將自己的位置擺的非常正確。

在她的配合下。劉徹已經將那些陪嫁來的匈奴部曲和騎兵,完全消化掉。

甚至,還有人已經進入了漢軍服役,幫助漢軍訓練騎兵。

所以,這是一個最好的時代。

只要中國足夠強大。能以無敵的姿態,踏平匈奴。

那么,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就都會臣服在漢軍的旗幟下。

不用擔心民族主義,更不需要擔心有人反抗。

臣服強者,順從強者,甚至將自己的日常生活,飲食起居以及文化制度,向征服者看齊。

這是目前通行全球,顛破不變的真理。

一個亞歷山大東征。就在廣袤的歐亞大陸上,留下了數不清的希臘化城邦王國。

“是的,陛下……”阿扎娜恭敬的道。

哪怕她再不情愿,她自然也知道,到了漢朝,就要聽漢朝人的話。

這個世界,根本就不存在,你都到了人家的地盤上了,還要人家尊重你的規矩。

“那就先這樣吧……”劉徹擺擺手,對阿扎娜道:“朕還有事……公主以后若有什么問題。可以讓夏夫人轉告朕!”

“陛下……”阿扎娜站起身來,問道:“您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

現在的烏孫,迫切的需要得到漢朝皇帝的肯定答復。

倘若沒有漢朝皇帝的許諾支撐,阿扎娜很擔心。僅剩的烏孫部眾,很可能在未來的時光中,慢慢的在這東方的繁華都市里忘記自己的身份來歷和家鄉。

在草原上,抓來的敵對部族的奴隸和牧民,也都能慢慢的隨著時間推移,而忘記自己的本來身份。成為自己過去敵人的一份子。

烏孫王國中,以前不就有著月氏人和塞人這些過去的敵人部眾?

但劉徹沒有回答她的話,也不會回答她的話。

“開什么玩笑……”劉徹看著她,在心里想著:“烏孫難道還在做著復國的美夢嗎?”

這自然是不會被允許。

至少現在不行。

當然,等到將來,大局已定,劉徹或許會在草原上,冊立一個烏孫王,一個匈奴王什么的,讓他們當鄰居。

這是牛牛的拿手好戲。

讓兩個彼此仇視和敵對的國家,毗鄰而居,隔三差五,就挑動戰爭。

面對著茫茫的大草原,劉徹很清楚。

哪里,并不適合中國這樣的農耕文明長期占領。

所以,未來,擊敗匈奴后,肯定會打著各種旗號和名目,大封諸王。

什么八旗制度,減丁政策,能上的全上。

讓整個草原,永遠處于群龍無首和自我分裂之中。

而且,讓他們永遠無法離開中國的支持。

再配合宗教閹割,這樣才能永絕后患。

“公主暫且稍安勿躁……”劉徹笑著說道:“此事,以后再說!”

他牽住那個小昆莫的手,對他道:“昆莫,請隨朕走一趟吧!”

劉徹早就已經通過了官員的報告,知道了,這個烏孫公主,滿腦子里都是復仇和復國的念頭。

所以,她現在是不值得信任的。

而且,就算她愿意跪舔,劉徹大抵也不會接納和認可她繼續去做烏孫的首領。

一個成年人跟一個小孩子,只要不傻,都知道該選誰。

女人嘛,就應該嫁人,打打殺殺什么的,應當是男人的事情。

帶著烏孫的小昆莫,劉徹來到了太常衙門。

漢家九卿的官署,基本都是在長樂宮和未央宮的宮墻范圍附近。

而太常,作為侍奉祖宗神靈的衙門,其官署,與高廟相鄰。

換句話說,其實,太常衙門在內史衙門的另外一側。

劉徹來到太常衙門,太常上下,自然早就已經在官署門口等候了。

劉徹將那個有些緊張的小昆莫,交到竇彭祖手中,吩咐道:“此乃烏孫幼主,太常,請為其擇一名師,悉心教導!”

唯恐竇彭祖不懂事,將他交給某個法家或者黃老派的名士,劉徹特意點名,道:“朕聽說,六百石尚書博士趙綰,頗有文采,可為人師!”

趙綰,就是建元三君子之一。

他與他的師兄王臧一般是出了名的嘴炮專家和貪污小能手。

實際動手工作能力,幾乎為零。

而且,他出身魯儒派系。

將這個小昆莫,交給趙綰去教導,簡直是再合適不過的人選了。

而趙綰,顯然對這個差事非常滿意。

教化夷狄,這可是魯儒們的終極夢想之一。

僅次于‘致君堯舜上’。

現在,今上看樣子是不需要魯儒幫他去追趕堯舜先王的道路了。

所以,這教化夷狄,就成了他們最有希望做出成績的地方了。

不得不承認的一點是——盡管魯儒有千般缺點,萬般不是。

但,他們的教育水平跟洗腦水平,全球第一!

連自己都能洗腦的人,還有什么人是他們不能洗腦的?

“趙愛卿,一定要用心教導……”劉徹臨走前,還拉著趙綰的手,叮囑道:“化夷為夏,此圣功也!”

“諾!”趙綰當然很有信心了,他拍著胸膛保證:“請陛下放心,臣一定會盡心用力,教導昆莫,不負陛下重托!”

在趙綰看來,這可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當今,只有兩個皇子。

皇長子,眼看著再過兩年,就要開蒙了。

如今,不知道有多少人,盯上了皇長子的蒙師的位置。

實在是這位皇長子,雖非嫡子,但人家外戚強啊!

東城侯義縱,如今在云中郡郡守魏尚麾下打磨,已經確定,在未來會接班魏尚,成為云中郡郡守。

而云中直面河套,未來,一旦漢匈大戰,義縱必然會領軍出塞作戰。

只要隨便混點戰功,斬個幾百個首級,班師回朝后,不是衛尉,就是車騎將軍,甚至可能是大將軍!

背靠著這樣一個強力的外戚。

皇長子未來奪嫡的成功率,無疑就要上升好幾個檔次了!

除非皇后陳阿嬌明年就給陛下誕下嫡子,這樣,在東宮的扶持下,才有機會,出生就立為太子。

但,哪怕是皇長子,未來不能被立為儲君,也還可以走齊悼惠王的路線。

當年齊悼惠王的封國,可是高帝諸子中最大最富的。

換句話說,若是能當上這樣一位皇子的蒙師。

那么未來,就有著可能成為帝師的可能,即使退一萬步,那也是個浮丘公的地位!

尤其是魯儒一系,現在已經看明白了。

當今是不怎么喜歡他們的。

所以,魯儒們早就已經做好了決策——蟄伏待機,為未來打算。

皇帝不喜歡我們,沒關系,只要讓太子喜歡我們就可以了。

反正,儒家的耐心,在諸子百家中,是絕對的NO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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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4 20:01:53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八十七節 馬邑會戰(1)

“漢朝人收留烏孫,分明就是不把我大匈奴放在眼中!”新鮮出爐,坐上右賢王位置沒多久的尹稚斜,也是殺氣騰騰的道:“請大單于下令給休屠、昆邪、婁煩、盧候和東胡諸王,全面動員起來,發大軍從雁門關直取太原,再來一次平城大戰!”

近六十年前,中國局勢激變。

漢朝的韓王信,投降匈奴,打起了借匈奴大兵,玩兒皇帝的套路。

同時,舊時的趙國舊貴族,也擁立了一個傀儡,自稱趙王,反抗漢朝的統治。

匈奴騎兵因此在帶路黨們的幫助下,順利的長驅直入,占領句注、太原,兵臨晉陽城下。

這是匈奴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直接威脅中國存亡。

之后,匈奴人再也沒有能力,如此深入中國腹心,占領像太原和晉陽這樣的堅城。

所以,平城之戰,是匈奴人的驕傲。

過往每每有漢使到來或者匈奴打算南侵時,都會重提平城戰役。

這既是給自己打氣,也是為了恐嚇漢朝的使臣。

軍臣抬起眼簾看了看一臉義憤填膺,恨不得率領騎兵,攻下長安的尹稚斜。

自從將尹稚斜任命為右賢王后,軍臣對他的態度,顯而易見,基本都是當沒有這個人存在的。

但尹稚斜卻絲毫不知。

而且,一次比一次跳的厲害。

軍臣自然知道,尹稚斜是在收買人心。

漢匈之間交往幾十年。

匈奴高層里,或多或少,都學習過一些漢朝的知識。

最近兩三年,漢匈貿易激增。

許多漢朝的特產和商品,通過邊境榷市,進入了匈奴國內。

軍臣拿起放在自己面前的一個酒杯。這酒杯是用一個嬰兒的頭顱制成的。

里面盛著進口自漢朝的清酒。

軍臣微微抿了一口,口中,立刻酒香四溢,爽快無比。

隨手再捏起一些被放在托盤中的小奶酪。放進嘴里嚼了嚼。

濃郁的奶香,頓時就在充溢口腔,讓他食欲大開。

但可惜……

軍臣低下頭,這種奶酪與酒一樣,是進口的商品。

“漢朝人真是聰明!”軍臣在心里嘆了口氣。

這些奶酪。是一年多前,開始流入匈奴國內的,最開始,只在邊境附近的部族里流傳,然后,慢慢的,傳到了河套、河西,祁連和山的部族里,最后就連單于庭,也開始追捧起這種漢朝產的奶酪。

現在。匈奴每年從漢朝進口的大宗商品,已經從茶葉和粟米,變成了茶葉和奶酪了。

奶酪這種小玩意,看似不起眼。

而且,人人都知道,它是怎么制造出來的。

匈奴也有類似的奶酪制造技術,無非就是將馬奶、羊奶、牛奶等各種牲畜的鮮奶,經過發酵后蒸煮而來。

但問題在于,匈奴缺乏足夠蒸煮鮮奶的器皿。

寶貴的青銅和少量的進口鐵鍋,都掌握在部族的貴族手里。

普通的牧民。大都只能使用一些粗劣手法制造的搪瓷制品。

而匈奴,與其說是建立在馬背上的帝國,不如說,是建立在各種牲畜的鮮奶上的帝國。

絕大部分的匈奴牧民。盡管年復一年,都在放牧。

但他們終其一生,能吃到的機會也屈指可數。

在匈奴,除了作戰的勇士外,老幼婦孺和放牧的奴隸,他們的每日主食。就是各種鮮奶發酵制成的各種食物。

其中最主要的就是奶酪和奶酒。

甚至,大軍出征,騎兵隨身攜帶的口糧,也是各種奶制品。

牲畜的鮮奶,就跟南方漢朝人的土地上的莊稼一樣,是維系著匈奴帝國存亡的關鍵。

匈奴人可以永遠不吃,但不能一天不吃奶酪和馬奶酒。

但現在,南方的漢朝,在奶酪的制作技術和工藝上,也全面超越了匈奴。

他們制作的奶酪,香甜可口,而且便于長期保存。

不像匈奴的奶酪,因為制作工藝不過關或者發酵不徹底,常常保質期只有一個月。

作為從小就跟在老上單于身邊,南征北戰,在戰爭中長大的單于,軍臣很清楚,這種能長期保存的奶酪的出現,意味著什么。

這意味著,漢朝人在草原上的活動時間,要比匈奴騎兵還要長。

他們甚至可以遠離后勤輜重部隊,深入遼闊的大草原深處,遠征幾個月,然后再返回長城。

而匈奴,卻反而要受制于后勤問題。

這是一個很危險的信號。

所以,在過去,軍臣一直不遺余力,甚至不惜一切手段的從漢朝進口各種各樣的青銅和鐵器。

尤其是鐵鍋和青銅鼎。

這兩種器皿,都是加工奶酪,必不可少的工具。

但,只靠進口,解決不了匈奴面臨的困境。

漢朝人也不可能無限制的供給匈奴青銅和鐵器。

“所以,才要不惜一切代價,拿下大宛!”軍臣在心里對自己說。

大宛,這是一個原本不在匈奴獵食名單里的遙遠王國。

直到一年多前,它忽然出現在了匈奴的視線里。

然后,軍臣通過派遣細作偵查,發現,這個人口幾十萬的國家,居然有著大量的工匠!

尤其是還有著許多能生產各種搪瓷制品和青銅的工匠。

若是能征服大宛,獲得大宛人的青銅生產技術,尤其是那些工匠。

匈奴就能擺脫目前的窘境,得到它所需要的大規模的青銅制造技術。

至于南方的漢朝?

只要想到長城腳下,那密密麻麻的要塞,軍臣就感覺有些腦仁疼。

過去數十年,漢朝用血告訴匈奴,想進來?先崩掉幾顆牙再說,想出去?也不是那么容易!

軍臣就自己親自嘗試過一回。

在五年前,他統帥四萬騎兵。南侵漢朝。

結果,丟下了一千多具尸體,帶回了數千個傷兵。

撈到的東西,卻少的可憐。

差點就要虧本!

正是自那以后。軍臣發誓,打死也不去長城腳下,自討沒趣了。

更何況,如今的漢軍,騎兵規模也不算小了。

匈奴除非全面動員。拉出所有的力量,才有可能在戰爭中占得上風。

但……

平城會戰后,匈奴上下就已經下定決心,再也不干這種傻事了!

四十多萬騎兵,幾百萬的牲畜群,拉鋸長達一年的苦戰。

最終就換了個和親條約……

而漢朝北方的嚴寒,也同樣讓匈奴吃盡了苦頭。

“右賢王想打?”軍臣站起來冷笑著說道:“那就不妨去試試……”

若是尹稚斜真帶兵南下,那軍臣做夢都笑出聲來。

長城的銅墻鐵壁,肯定能將尹稚斜撞的頭破血流。

然后,自己再名正言順的以作戰不利。喪師辱國的罪名,將他貶黜到北海,去跟中行說一起去放羊!

就算萬一,尹稚斜運氣特別好,碰上漢朝的將軍腦殘,皇帝傻,被他打開了一個口子,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勝利。

那就更好了!

也不需要西進了!

搶西邊的苦哈哈,有個用啊!

真正能吃飽的地方,還是在南方的長城內啊!

任意一個長城內的郡縣里囤積和儲藏的糧食以及各種金銀財寶和青銅、鐵器。就足夠匈奴全國上下吃上三五年了!

若能占領長安,那匈奴更是一輩子都不需要放牧,可以過上天神一樣的生活。

在這個前提下,軍臣跟尹稚斜。根本不會有任何矛盾,他們只會緊密的合作,直到占領長安,入主中國。

南下,是自古以來,就刻在了所有草原上的民族的基因中的沖動。

但……

這是不可能的。

尤其是隨著漢朝開始強盛。軍隊的戰斗力開始不斷提升,這個幻想,已經真正成為一個幻想。

尹稚斜被軍臣這么一嗆聲,頓時就有些面紅耳赤。

“大單于,漢朝明目張膽的庇護烏孫,擺明了沒將大匈奴放在眼中,若不予以懲戒,以后西域諸國和附庸的部族,恐怕都會離心離德!”軍臣的狗腿子之一蘭氏的蘭陀辛站起來道。

自從兩年前,奉命將北海閼氏送到漢朝和親歸來后,這位蘭氏的未來族長,就成了單于庭里最主戰的貴族之一。

他成天在單于庭到處撒播著漢朝威脅論,也頗拉起來了一批支持者。

要不是看在這個家伙對自己這個單于還算恭敬的份上,軍臣早把這個成天在自己耳邊嗡嗡嗡的叫著的家伙丟到北海去了。

漢朝對匈奴的敵意和威脅,單于庭里又不是只有三五兩個人看得仔細。

用得著你成天嚷嚷?

不過,這次蘭陀辛說的很正確。

假如漢朝明目張膽的庇護了烏孫,還沒有得到任何懲罰。

這單于庭的威信,豈非要顏面掃地了?

以后他這個單于還憑什么號令諸部,做這個草原共主?

當年老上單于毅然決然的帶領匈奴主力,南下在長城附近,跟漢朝大戰了一年多,甚至在折損了一個大當戶和數千的戰士后,依然不肯退卻。

不就是因為有幾個匈奴的貴族,跑去了漢朝,請求庇護,丟了面子嘛?

只可惜,那次匈奴以十八萬騎兵南下,最終,還是打成一個平城之戰的結果。

損兵折將后,也就換了個互相承認和認可雙方勢力范圍的條約。

當年,老上單于統御下的匈奴帝國,尚且奈何不得漢朝。

軍臣不認為自己比自己老爹強。

所以,看著長城,軍臣摸了摸自己的牙齒。

他還不想被崩掉幾顆牙,卻什么也撈不著。

與其去長城腳下撞個頭破血流,不如去西方發財。

這是目前,單于庭里多數貴族的想法。

但,現在的情況,卻是鮮卑王報告了漢朝人將匈奴的敵人,那些該死烏孫,接到長城內給與庇護。

這等于在單于庭臉上抽了幾個巴掌,還當著整個草原的面,在他這個單于的腦袋踩了幾腳。

若不報復,也說不過去。

要知道,匈奴帝國,能統治這數萬里的無垠草原,控制西域三十六國,讓整個世界都服從自己的意志。

靠的就是殘暴和血腥,震懾一切內外的敵人。

烏孫反抗,就將烏孫連根拔起,獵驕靡這個老上單于的義弟的腦袋,都被制成酒器,放在單于庭里,供人飲酒作樂。

用赤的鮮血,讓所有的臣服部族,乖乖的按時上繳貢品。

若這次漢朝明目張膽的庇護了烏孫人,單于庭什么表示也沒有。

那豈非是告訴所有人:匈奴懼怕漢朝。

那樣的話,別的不說,長城附近的那些墻頭草跟小部落,還有藏在山里的盜匪和賤民,恐怕都會倒向漢朝。

就是現在匈奴帝國的柱石,諸如白羊、婁煩、昆邪、休屠這樣的大部族,心里面恐怕也會有自己的小算盤了。

在草原上,霸主是很難當的。

它必須隨時隨地的保持自己的強大、殘酷以及冷血。

讓所有的小弟,都看得清清楚楚,仔仔細細,也讓所有的盟友和內部的山頭都知道,單于的地位和威信,不容挑釁。

一旦做不到這一點,無論多么強大的帝國,馬上就要分崩離析。

“那依你之見,應該如何?”軍臣沉吟片刻后,對蘭陀辛問道。

“大單于!”蘭陀辛非常興奮的站起身來,他走到帳中,對軍臣道:“奴才知道,長城是銅墻鐵壁,我匈奴騎兵,很難逾越!但是……”

蘭陀辛抬起頭看著帳中的各個部族的首領以及各個氏族的族長,大聲的道:“漢朝還有一個地方,絕對沒有在長城的保護范圍內!而且,漢朝一定會救!”

數十年的漢匈戰和拉鋸,使得有很多的漢朝城市和村莊,其實暴露在了長城的保護范圍內。

而漢朝人也在長城腳下,拉攏了許多跟單于庭不對付的部族,讓他們在哪里放牧,作為長城的前哨和預警。

但這些暴露在長城外的城市和村莊,漢朝人在戰爭時,放棄的速度,讓人瞠目結舌。

一旦發現匈奴主力的蹤跡,這些城市的軍隊、部族以及人口,全部都會迅速撤入長城。

然后,匈奴人就只能看著長城的要塞,望而興嘆。

但是,有一個城市,它暴露在長城的防御之外。

而且,確實是漢朝必須救援的戰略要地!

軍臣站起身來,吐出了這個城市的名字:“馬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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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八節 馬邑會戰(2)

打開此時的漢匈地圖。

哪怕是最沒有軍事常識的人,也能一眼就看出,有一個城市,它矗立在長城之外,成為了為數不多的,暴露在長城防御外的大城市。

它就是馬邑城。

這個城市,在雁門關外,長久以來,就是漢匈攻防的要點。

而且,無論漢還是匈奴,都不可能在戰爭的時期,讓這個城市,落到敵人手里。

因為,假如馬邑在漢手中,漢軍就能抄從北方而來的匈奴騎兵的后路。

任何軍隊,若是退路被斷,基本就要被叛死刑。

而,它若落到匈奴手里,那么,在雁門關前,漢軍將無險可守,雁門關后的廣大地區,也會暴露在匈奴鐵騎的馬蹄之下。

就是雁門,也會很難防守。

歷次漢匈大戰的經驗,告訴對戰雙方。

馬邑在,則雁門可守,馬邑不在,則雁門必失!

而雁門一失,則云中和代郡,也就失去了側翼的掩護,將暴露在匈奴騎兵的面前。

匈奴人看著馬邑城流口水,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

但是,漢軍在雁門關附近,囤積了重兵。

即使是以單于庭對漢朝的了解,也知道,漢朝的五大野戰軍團,有兩支的老巢,就在雁門關的后面。

句注軍就直接駐守在雁門關,三十年來,從未移防。

這支總作戰兵力達到了一萬四千人的精銳野戰部隊,是匈奴白羊、婁煩兩個部族的‘老朋友’了。

彼此在過去三十年,大小摩擦,發生了數百起。

彼此互有勝負,哪怕是最驕傲的匈奴人,也不得不對這支精銳的漢軍,投以敬意。

所以,當馬邑的名字從軍臣嘴里吐出來時,白羊王跟婁煩王,都是感到背脊發涼。菊花微癢。

那可是個難纏的對手,素來就以作戰勇敢,頑強著稱。

而且,句注軍的靈魂人物。最開始叫夏侯嬰,然后是酈寄,如今則是漢朝的宿將,丞相周亞夫的親信將軍蘇飛。

這位是前代的雁門太守,漢故楚國丞相蘇意之子。在過去當過酈寄的副手,雖然名聲不璋,但卻是一個很難纏的對手!

越過雁門關,在古老的飛狐道的附近,漢軍在哪里駐扎了另外一支聞名世界的野戰兵團飛狐軍。

這同樣是一支幾十年沒挪過窩的精銳。

它是漢朝布置在長城后的預備軍團,是隨時隨地可以支援長城北方的各個方向的援軍。

一直以來,這支軍隊,充當的就是救火隊的職責。

五年前,軍臣親自率軍,入侵長城。飛狐軍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當時,這支軍隊,用遮天蔽日的箭雨和穩固的戰線,逼迫了匈奴兩萬騎兵,不得不繞道,狼狽的退出代地。

而這支部隊的規模很大,常備兵力,常年保持在兩萬左右。

任何一個對漢朝有想法的人,首先要面臨的問題就是:怎么解決那個該死的飛狐軍!

更別提,匈奴已經聽到了風聲。飛狐軍在去年和今年,接受了全面的換裝。

它已經從一個純粹的步兵兵團,變成了一個至少擁有四千騎兵的步騎混合兵團,據說。漢朝的皇帝,特別下令,將最先進的武器裝備和最好的軍官,優先配給飛狐軍。

這使得這個老對手,變得更加難纏、可怕!

除此之外,代國和上郡駐屯的代國王宮衛隊。以及上郡的長城駐軍,也是匈奴不得不考慮的對象。

另外,一旦戰事拖延,漢朝駐扎在隴右的騎兵主力,隨時都可能出現在戰場上。

還有,匈奴兵力一旦集中到了雁門附近。

那么,在右翼,匈奴人就會暴露出一個巨大的漏洞。

云中的漢軍騎兵,一定會樂意去河套上走一趟,還有回中道的漢軍,也一定不介意,來草原上溜達一圈。

云中和回中道駐扎的漢軍,可有著至少一萬五千騎。

這支力量,一旦進入缺乏兵力的河套,那就跟狐貍進了雞窩沒有區別。

河套平原甚至河西走廊的匈奴部族,全部要倒大霉。

尤其是昆邪和休屠,更是首當其沖。

這些問題,在場的每一個匈奴貴族,心中都清清楚楚。

但是,馬邑的誘惑是如此之大。

以至于,很少有人能壓抑自己的心情。

距離上次漢匈大戰,已經有五年時間了。

馬邑城里積蓄的財富和人口,想必也已經多到了讓人吃驚的地步。

而且,作為一個暴露在長城外的城市,馬邑城里,匈奴人的勢力,也滲透的比較多。

至少,在其城中,有四五個商人,就是靠著跟匈奴貿易發家的。

對這些商人,匈奴人很清楚。

只要給出足夠的好處,他們不是不可能當內應的。

過去幾十年里,馬邑的每次易手,都是城中首先出了二五仔,或開城門,或制造混亂,從而讓匈奴軍隊能以較小代價,快速拿下這個城市。

但,漢朝的反應,每次都是無比迅速。

最終,這個城市,依然會回到漢軍手里。

只是,最近一次的馬邑易手,發生在遙遠的十年前。

那時候,匈奴還有過去的韓王信的屬下和勢力可以利用。

但現在,這個優勢已經沒有了。

韓王信的嫡子,韓頹當在九年前,跑回了漢朝,充當起了漢朝皇帝的大臣,據說混的很不錯。

剩下還留在草原的韓家人,在沒有了嫡系的勢力后,只剩下溜須拍馬的能力。

至于另外一個可以利用的勢力,盧綰的后代東胡王盧它之?

這個墻頭草要是靠得住,母豬都能上樹!

軍臣甚至懷疑,盧它之很可能當面答應的好好的,回頭就把自己賣了。

然后,當匈奴人到了馬邑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被漢朝的大軍團團包圍馬邑前方的丘陵地區和附近的深山老林和山谷,藏個十萬人。那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馬邑城……”軍臣在帳中踱著腳步。

打馬邑,若是控制的好,迅速結束戰斗,搶走人口和糧食、財富。回頭再把責任栽給一個臨時工。

譬如,河南戰役后,老上單于把挑起戰爭的責任推給了盧候王。

想來,漢朝也是無可奈何的。

最終,甚至還要付出一筆巨額的贖城費。

漢朝。不可能不要馬邑的。

但若是控制不好,或者拖延時間久一點。

就會演變成類似十年前和十八年前那樣的全面混戰。

兩國在長城邊,糾纏拉鋸個兩三年。

不止是漢朝吃不消,匈奴這邊也有些hold不住的。

畢竟,作為一個游牧帝國,幾十萬的青壯,長年累月的長城腳下跟漢朝作戰。

國內的牲畜和牧場怎么辦?

帳中的貴族,不會有人忘記,當年漢匈大戰,結果后院起火。丁零人跟小月氏組成的馬匪到處作亂,西域那邊的國家,也開始心懷不軌,蠢蠢欲動。

以至于戰爭結束后的當年,許多匈奴人,都會將那一年出生的孩子全部溺死。

因為,他們無法確定這個孩子是自己的種。

為了避免養了個雜種,他們只能這樣。

而這樣的損失,是匈奴所不能承受的。

事實證明,不僅僅農耕國家會被戰爭拖垮。其實,游牧國家,也會在長期戰爭中,陷入內外交困。

只不過。游牧民族承受力,比農耕國家要強。

而且他們本身就窮,再窮一點,也就那個樣了。

這就是所謂光腳不怕穿鞋的。

思來想去,軍臣將問題拋回給蘭辛陀,問道:“你有計劃嗎?”

匈奴人開始有戰略意識的時間并不長。

在冒頓時期。匈奴帝國的唯一戰略就是:誰惹我我揍誰。

根本沒有統一的規劃和輕重主次。

但到老上單于手中時,雄才大略的老上單于,將匈奴進行了一次改造,尤其是在得到了中行說后,在這個漢朝宦官的幫助下,匈奴人首次開始統計牲畜人口,規劃放牧次序,同時,也有了戰略意識和作戰部署。

從那以后,匈奴,作為一個帝國,才真正開始走向巔峰。

正是經歷了這樣的蛻變,匈奴才能擊潰強大的月氏人,在這草原上建立唯我獨尊的霸權,還統治了西域三十六國。

“回稟大單于,奴才已經想過了……”蘭陀辛跪下來,道:“只是不知道,大單于是只想得馬邑,還是連雁門也想得到?”

當然只想拿馬邑了!

雁門關城高墻厚,想要拿下來,不是那么容易的!

況且,打馬邑,還可以說是給漢朝一個教訓,讓漢朝知道,匈奴不好惹,逼迫漢朝交出烏孫人。

但若是攻擊了雁門關。

軍臣用屁股想都知道,自己那個脾氣暴躁的女婿,指不定會將戰爭全面擴大!

這劉家的三代人,都一個尿性!

從劉恒開始,只要匈奴軍隊敢越過長城,那么,沒的說,先打個一年半載,再決定要不要和談!

軍臣還想著去搶大宛的工匠呢!

哪來這么多時間在長城腳下跟漢朝人拉鋸?

但,作為單于,軍臣當然不能這么說。

作為單于,他需要時時刻刻的向國內外證明他的鐵血和強硬。

“只拿馬邑如何,若拿雁門又該如何?”軍臣坐下來,問道。

“回稟大單于!”蘭陀辛叩首道:“若大單于要連雁門一并拿下,那就必須動用王庭的萬騎,還要動員盧候、折蘭等部族的萬騎,合若盧、婁煩以及右賢王的萬騎,至少需要十四萬騎兵,星夜兼程,在月圓之時,發起攻擊,至月虧而退!”

軍臣聽著點點頭。

匈奴自古以來,就是遵循月亮的盈虧作戰。

月圓之時,全力出擊,月虧則退。

這既是有著傳統和宗教的原因,也是因為匈奴騎兵的補給,只能維持半個月的攻勢所致。

他們必須在自己攜帶的補給消耗完前,回到草原上,補充補給。

不然,餓著肚子作戰的騎兵,怎么可能跟人廝殺?

但,動員十四萬騎兵,這在現在的匈奴,是不可能的事情!

十年前,長城腳下的慘痛教訓告訴匈奴人兵力超過十萬,到漢朝這邊,就絕對是要虧本的。

因為十萬以上的匈奴騎兵,一旦出現在長城附近。

漢朝上下都會如臨大敵,舉國動員。

動輒就在長城附近,囤積幾十萬的步騎。

然后,雙方大眼瞪小眼,瞪個一年半載。

等到彼此都受不了,就開始討論收尾。

漢朝這邊固然損失慘重,單單是大量青壯被抽調,就會導致北方大片土地拋荒。

但匈奴豈能例外?

廣袤的草原上,大片大片的肥美牧場,被哪些小偷和強盜霸占。

甚至部族的女性,也會被人勾引,許多人的頭頂都會綠油油。

即使不考慮這些問題,十幾萬騎兵,在長城腳下吃喝拉撒,就需要兩三百萬規模的牲畜群供給。

若是能搶到大量財富人口和物資,那也就算了!

關鍵是漢匈大戰的背景下,漢朝會放火燒掉所有暴露在城市外的村莊和田園。

連水井都會投毒!

而攻擊堅城,更只會落得一個下場死傷慘重!

所以,包括軍臣在內,絕大多數的匈奴貴族,一聽還要動員這么多的騎兵南下,腦袋就搖的跟撥浪鼓一樣。

“再說說看,若本單于,只要馬邑,如何?”軍臣斟酌了一下用詞后,問道。

“若只拿馬邑,單于則只需要動員婁煩、若盧和折蘭三部族的萬騎,以右賢王為先鋒,出其不意的直取馬邑!”蘭陀辛跪在地上,說道:“單于明鑒,我匈奴過往,常在冬十月后南下,所以,漢朝在夏秋兩季,防御不嚴,而到了冬天,則分外警惕!奴才以為,或許我們可以抓住漢朝的這個心理,在八月或者九月南下,在漢朝想不到的情況下,奇襲馬邑!”

“若是這樣,請大單于現在就命令若盧部族和折蘭部族,馬上起身,南下移動到河套與婁煩部族匯合!”蘭陀辛將自己苦思冥想而來的戰略全盤托出,在他看來,這個計劃已經完美無缺了!

利用漢朝人的慣性思維,選擇秋季作戰,而不是慣常的冬天,必然能打漢朝一個措手不及。

“各位首領,蘭陀辛的這個計劃如何?”軍臣轉身對著其他部族首領問道。

但他的心,其實已經被打動了。

對于任何一個匈奴的單于來說。

假如有機會去南邊發財,為什么不去?

更何況,這次漢朝還給了自己完美的借口。

收容匈奴的敵人,這就是打匈奴的臉,匈奴報復性的攻擊一個長城外的城市,不算撕破和親條約。

只要能取勝,漢朝人只能選擇服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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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九節 馬邑會戰(3)

“大單于,我覺得蘭陀辛的辦法不錯,可以試試!”若盧王第一個站出來說道。

若盧部族,是匈奴最窮的部族之一。

不管去哪里,只要能搶到東西,他就四肢都會舉起來支持。

“大單于,奴才覺得,應該慎重一些……”休屠王站起來道:“萬一惹惱了長安的小皇帝,導致大戰,恐怕得不償失!”

休屠跟昆邪部族是匈奴最直接面對漢朝在云中郡的軍事壓力的兩個部族。

跟過去不同,休屠王很清楚,對面草叢里,匍匐著的已經不是過去那只受傷的老虎了。

它現在是一只會吃人的猛獸!

招惹了它,可沒好果子!

特別是云中郡現在的郡尉,漢朝皇帝的那個親戚,可是好戰的很!

休屠王,一點都不想看到漢朝的騎兵,到自己家里來旅游。

那可不好笑!

當然,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休屠王曾經站錯了隊伍,所以部族的力量大打折扣,族中的年輕青壯,都被作為懲罰,調到了王庭,充實單于的萬騎。

剩下的三瓜兩棗,根本經不起對面那些如狼似虎的漢軍蹂躪。

另外,休屠王最近跟漢朝人做生意,賺了不少錢。

特別是茶葉和奶酪這兩個大宗商品,讓他賺的盤滿缽滿,并不希望看到因為戰爭導致貿易斷絕。

與之類似,昆邪王也說道:“大單于,奴才也覺得,漢朝還是不要招惹的好,過去,老上大單于在的時候就說過:南方的漢朝,若是恭敬的遵從和親條約,就不要去鞭打他們!現在,漢朝對我大匈奴還算恭敬!更何況,烏孫余孽的事情。只是鮮卑王的一面之詞!”

昆邪王侃侃而談的道:“請單于明鑒,那鮮卑雜種,前年被大單于懲罰,殺了他們的首領。難保鮮卑人不是在故意挑撥,以此離間漢匈,達到他們不可告人的陰險目的!”

昆邪王的話,立刻就引發了其他在漢匈和平中收益的一些部族首領的附和。

也引起了一些攣鞮氏王族的贊嘆。

攣鞮氏的一個長者也道:“大單于不能不考慮鮮卑奴的問題!”

對匈奴來說,它會永遠警惕著烏恒和鮮卑這兩個部族。

不為什么。就因為他們是東胡人的后代。

是這個草原上過去的霸主。

現在,他們是衰落了。

但誰知道,什么時候,他們又會死灰復燃?

草原上從來不缺乏這樣的奇跡。

就連匈奴,不也在冒頓大單于的統帥下,復興了起來,重新奪回了霸主的地位嗎?

對攣鞮氏而言,東胡和月氏的問題,遠比漢朝的威脅更大。

畢竟,在很多人的印象里。漢朝是農耕,匈奴是游牧。

彼此生活習慣和宗教信仰,完全風馬牛不相及,生活的環境,更是水火不容。

不大可能出現農耕的漢朝,統治草原,或者游牧的匈奴,能占領中國這樣的事情。

反倒是,過去的那些敵人,月氏還有東胡。一旦死灰復燃,匈奴的霸權,就要遭遇挑戰。

這就是為什么,現在。匈奴國內的部族,都支持軍臣西進的原因。

找到月氏,撕碎他們,防止他們回來報仇。

這才是匈奴的根本國策!

當然,要是南邊的漢朝懦弱不堪,戰斗力不足五。

這就又是另外一回事情了。

可惜。事情不是這樣的。

當然,有親漢的,自然也有仇漢的。

折蘭王跟白羊王,從來都是仇漢派的中堅骨干。

這兩個部族對漢朝的仇恨,在匈奴內部是人所共知的事情。

因為過去幾十年,這兩個部族,就一直是匈奴南侵的主力,自然,有很多的部眾死在了長城之內。

久而久之,折蘭與白羊,自然就恨上了漢朝。

到今天,恨漢朝,是每一個折蘭或者白羊首領必須要做的事情。

在白羊部落,甚至有種說法:天神降下白羊,曉瑜白羊人兩件事情:第一,敬畏神明,第二,恨漢人。

無論白羊王是怎么想的,他想要坐穩白羊王的位置,就得表現的很恨漢人。

所以,白羊王馬上就挑起來道:“休屠王!你這個懦夫,簡直不配為匈奴人!”

“我大匈奴何時怕過南方的漢朝人!”他挺著胸膛,大大咧咧的道:“請大單于鳴鏑吧,白羊部族上下兩萬七千勇士,永遠忠誠大單于,愿為大匈奴死戰到底!”

折蘭王也道:“折蘭部族在此聽令,請單于鳴鏑!”

而休屠王跟昆邪王以及其他收益于漢朝貿易或者西部的那些不想去長城的部族,自然不肯被白羊王跟折蘭王這樣羞辱。

也立刻跳起來反駁。

一時間,整個王帳,烏煙瘴氣,你推我搡,甚至有些貴族吵到激烈處,干脆就拔出身上佩戴的小刀,丟到對方面前。

直接就要約戰,進行神圣的決斗。

這樣的情況,看得軍臣眉頭緊皺。

但卻也沒有什么太好的辦法。

這些部族的首領,每一個都是匈奴的重要組成部分。

匈奴帝國也是有賴于各個部族對單于庭的服從,才得以建立。

換句話說,其實,單于也很難對下面的部族首領,實行嚴格的約束。

自行其是和獨走的部族,多如牛毛。

錯非是這幾十年,漢朝在歷次大戰里,證明自己不好惹。

這些人肯定早就拋開單于庭自己單干了。

就像現在西方的部族,常常有事沒事,就去搶西域一樣。

“都別吵了!”最終,軍臣忍無可忍,用力的一拍案幾,才讓這些家伙勉強安靜下來,但,彼此之間,卻都是眼睛鼻孔里噴著火。

“從冒頓大單于開始,我大匈奴就是靠著團結。才能擊敗東胡、月氏,震懾漢朝!”軍臣動了真火,說道:“你們這樣吵吵嚷嚷,還有什么團結?”

“請大單于贖罪!”滿帳的貴族紛紛跪下來。向軍臣認錯。

在目前,單于的威信,還是至高無上的。

尤其是軍臣跳了一回大神后,他的地位,更是無人可及。

許多部族的牧民。更是篤信了軍臣的神圣。

在牧民和下層的奴隸心里,他們的想法很簡單——既然漢朝那邊有神皇,我大匈奴當然會有神單于。

所以,面對軍臣,各個部族的首領,現在已經是十分敬畏了。

甚至還有人真的相信,軍臣有神明的幫助。

這是由樸素的愛國主義情懷引發的信任。

不然,若單單只有漢朝皇帝是神,而匈奴單于是人。

這游戲還要不要玩了?

以后面對漢朝,匈奴人干脆跪下來得了!

“好了。都起來吧!”軍臣看到這樣的情況,心里面稍微舒服了一下。

但,是否對馬邑下手,軍臣其實還是搖擺不定的。

馬邑確實很肥美。

但馬邑背后的漢朝,卻不好惹!

當初,朝鮮的衛家,只是殺了幾十個漢朝屁民,就被殺全家了。

漢朝小皇帝要是發起飆來,學他的祖父,披甲上陣。要御駕親征。

這漢匈大戰必然爆發!

更麻煩的是,現在,漢朝可沒有一個濟北王,再去將那個皇帝拉回去。

而且。在軍臣心里,對漢朝的那個神神叨叨的小皇帝,也是很敬畏的。

軍臣在自己知道自己是假神的情況下,雖然會懷疑,對面的漢朝皇帝也在裝神弄鬼。

但問題是,對方是證明自己神圣性的。

在這個前提。軍臣不得不從最壞的情況來考慮這個問題。

萬一,對方是真的神明下凡,洞徹萬里,能知過去未來。

在馬邑給自己挖個大坑。

這可如何是好!

軍臣可不會忘記,當年,漢朝的大將夏侯嬰是怎么從冒頓單于嘴里,生生的搶走馬邑的。

平城之戰后,夏侯嬰馬不停蹄,領兵繼續北上,擊垮了韓王信的部隊,直取馬邑,并且在馬邑附近,擺出一副再來一次平城的架勢。

嚇得冒頓趕緊撤出長城。

平城那種規模的大眼瞪小眼,對匈奴人的傷害,也是極大的。

白登山上的漢軍,固然被凍傷了三成,無數人截肢。

匈奴人又能好到哪里去?

而且,馬邑附近的地形,也非常適合漢軍步兵埋伏。

哪怕是十萬匈奴騎兵過去,也可能被二三十萬的漢軍包了餃子。

一旦漢朝皇帝提前預知了匈奴動向,以漢朝的能耐,別說二三十萬的兵力,五六十萬的大軍,也能調動!

況且,現在漢朝今非昔比。

至少十五萬的騎兵,足以在關鍵時刻,讓匈奴軍隊,有去無回!

可若是不去打馬邑,不給漢朝一點懲戒。

不止下面的人,會懷疑他這個單于是個懦夫。

就是軍臣自己,心里頭念頭也不會通達。

任何一個帝國,在看到了自己遇到挑戰者和競爭者時,他們做出的反應,幾乎都是一致的:拍死對面那個跳起來的渣渣。

軍臣雖然不像他父親老上,有著清晰的大局觀和縝密的戰略意識。

但作為一個合格線之上的匈奴單于,他很清楚,要守住匈奴霸權,就要打壓下南邊漢朝的氣焰。

一時間,兩種完全截然相反的念頭,在軍臣心里來回的反復。

一會兒,軍臣是想要馬上就下令,調動軍隊,去懲戒漢朝。

一會兒,他又擔心,惹惱了長安,導致漢匈爆發全面戰爭。

而一旦爆發全面戰爭,無論失敗,以今時今日的漢朝實力和騎兵規模,都可能會把戰火,燒到草原上。

一旦草原上來了漢朝人,哪怕最后將他們趕回長城內。

匈奴的霸權,都會不可避免的衰落。

軍臣可沒有忘記,當年蒙恬統帥的秦軍,是怎么吊打的匈奴。

正躊躇不定之時,帳外忽然傳來了軍臣的親信心腹左大將呼衍當屠的聲音。

“大單于!”呼衍當屠在帳外報告道:“去漢朝出使的使團,傳回急報:漢朝皇帝同意向我國出售武器,并且許諾明年,讓閼氏回國省親!”

這個消息,成為了壓倒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讓軍臣下定了決心。

他看向折蘭王、白羊王還有婁煩王,下令道:“折蘭與白羊部族,馬上動身,南下陰山,與婁煩王匯合,休屠和昆邪兩部,負責監視東胡王,不可讓他知道折蘭與白羊兩部已經南下的消息!”

“右賢王,你從本部,抽調一個萬騎,先期潛伏到馬邑城前兩百里,做好偵查和遮蔽戰場的準備!”

兩國交戰,第一個要點,就是切斷敵人的情報來源。

漢朝,在馬邑城之前,布置了許多的哨所,這些哨所,必須一個個的慢慢拔掉,還不能顯露意外。

不過,這倒并不困難,只要摸準了漢朝哨卡的補給和巡邏的警戒騎兵的巡邏規律,就能成功的瞞住漢朝的耳目,讓他們在戰役發起前,依然懵懂無知。

尹稚斜若連這個都做不好,那軍臣也就可以高枕無憂了。

一個連拔掉哨所的任務都完不成的人,有什么資格,得到其他人的認可,有成為單于的潛質?

而,軍臣特別讓尹稚斜負責此事,當然也是不懷好意。

等馬邑之戰結束。

若匈奴吃虧或者戰敗,那就是尹稚斜辦事不力,以至于走漏風聲,害的大匈奴戰敗,其罪當死!

若匈奴得勝,占了便宜,其實尹稚斜也會悲劇。

到時候,軍臣會把責任丟給尹稚斜,告訴漢朝君臣——都是尹稚斜這個混蛋自作主張,本單于完全不知道啊,現在,本單于已經懲罰他,讓他去西邊,攻打大宛了,所以呢,漢匈兩國還是坐下來談怎么收場吧。

既然得勝,主動權自然在匈奴這邊。

漢朝人就算再憤怒,也要考慮一下,一旦爆發全面戰爭,整個北方的生活生產,都要廢棄的可能。

而且,就算開戰,也不一定能撈到好處。

到時候,再給漢朝小皇帝一個臺階。

在軍臣想來,對方應該不會惱羞成怒,做出傷人傷己的事情。

甚至,還可以借此機會,戳破漢朝皇帝編造的神圣謊言,引發其國內的內訌甚至混亂。

那樣,對匈奴來說,是再美妙不過的結局了。

至于為什么軍臣會忽然下定了決心?

這個問題,其實很好解釋。

在所有的游牧民族的首領看來——你對他示好,其實,等于承認了自己的軟弱和可欺。

得寸進尺,甚至得隴望蜀。

這是游牧民族的天性。

很多時候,中原王朝,一個勁的跪舔,而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卻越發肆無忌憚,越發的逼迫,就是因此。

反倒是你擺出一副勞資跟你拼了的架勢。

這些欺軟怕硬的家伙,反而會變得很好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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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節 背叛與忠誠(1)

已是八月,這天,劉徹剛剛醒來,就得到了報告。

淄川王劉賢,畏罪自殺。

劉賢的自殺,并不意外。

這貨在劉辟光死后,實際上就已經是非死不可了。

理由很簡單,劉辟光在遺表里,揭發了他的一樁天大的丑聞。

這個渣渣,居然與他的兒媳太子妃袁氏有著不清不楚的關系。

亂倫是老劉家的紅線。

自詡以孝治天下的劉氏天子,是絕不會容忍任何形式的亂倫。

這個罪名,甚至比謀逆、大不敬,還可怕。

翻看史書,就可以看到,死在這個罪名下的諸侯王,其實比謀反而死的諸侯王還要多。

但問題的關鍵是,這幫作死的渣渣,屢教不改。

其實,劉賢扒灰還算好的。

現在的廬江王劉賜家里那堆破事,才叫精彩!

父子反目……

兄妹亂倫,手足相殘……

王子與車夫搞基,妃子們為了爭寵,給競爭者下毒……

乃至于子告父,父告子!

但凡你能找得到的宮斗情節,這家人應有盡有。

其精彩程度,甚至超越后世的女頻后宮文和宮斗文。

但凡有所了解的人,都會瞠目結舌,為這家人的智商默哀。

老實說,老劉家這些諸侯王,在劉徹看來,純粹是吃飽了撐著沒事干,非要找點刺激。

倒是,濟北王劉志跟膠西王劉雄渠至今還在死撐著。

既不自殺,也不認罪。

這實在讓劉徹有些為難。

劉徹也沒有這么多美國時間跟他們耗了。

這兩個渣渣再不認罪伏法,劉徹就只好讓他們被自殺了。

畢竟,那膠西王國跟濟北王國,可是很不錯的土地。

正好拿犒賞功臣。

尤其是衡山王劉勃,城陽王劉喜,這樣的鐵桿腦殘粉。

“陛下,大將軍在殿外求見……”

剛剛洗漱完畢。就有宦官來報告。

“不見!”劉徹毫不客氣的拒絕:“轉告大將軍,朕今日身體不適,不便會客,請大將軍改日再來!”

竇嬰這貨。這么一大早的跑來見劉徹,當然不是來談心也不是有公事的。

他來劉徹這里,就為了一件事情——給他的小弟灌夫求情。

灌夫,是竇嬰當初在滎陽收的小弟。

在平吳楚之亂時,灌夫作戰勇猛。甚至上演了一出父親戰死了,兒子接著上的英雄戲碼,因此,聞名天下,更被竇嬰收為小弟。

但,灌夫這個人啊,在戰場是英雄好漢。

但在官場上,卻是十足的小人和的的確確的貪官污吏!

在劉徹的前世,灌夫的老家穎川郡的百姓,甚至被灌夫的家族子侄禍害的痛苦不堪。乃至于有童子作歌:穎水清清,灌氏安寧,穎水渾濁,灌氏滅族!

別以為灌夫是被他的那些腦殘族人拖累的。

實際上,打開他的履歷,你就知道,這絕對不是個什么善茬或者好人。

他四度丟官,四度官復原職。

而且,每次丟官,都是因為犯法。

而且是證據確鑿的犯法!

但每次。都因為竇嬰的保護,而不了了之。

所以,后來灌夫被族誅,潁川百姓彈冠相慶。而輿論界也都紛紛認為,田蚡是干了件好事!

這次,灌夫再次犯事了。

本來,劉徹是好心好意,讓灌夫去了代國當丞相,希望他遠離長安的繁華。在晉陽修身養性,磨礪自己。

但這貨就是爛泥扶不上墻啊!

他在酒后喝醉了,于鬧市縱馬狂奔,上演西漢版的七十碼事件,踩死了三個無辜路人,導致十幾人受傷。

酒醒之后,為了掩蓋罪行,他干脆就派人將那些無辜受害者和家人,統統關到監獄里。

但很不湊巧,這個事情沒干好,被代王劉登得知。

劉登哪里敢幫著他遮掩,那不是找死嗎

于是,上報廷尉,廷尉報告給劉徹。

劉徹聞訊,勃然大怒,直接下令廷尉收押灌夫,同時派遣以隴右太守東陽侯張安國為首的聯合調查組,前往審查灌夫一案。

顯然,這是要把灌夫往死路上逼的節奏。

但,竇嬰卻覺得,這是自己的小弟。

皇帝就這么弄死了,自己面子往哪里放

因此,一而再,再而三的跑宮里面來說情,又是說什么‘灌夫義士也,酒后失德,固然有罪,但罪不至死,愿請陛下加恩,以令其戴罪立功。’

又保證說‘若其再犯,請陛下將臣與灌夫一并論罪。’

這讓劉徹真的有些懷疑,竇嬰是不是腦子有坑

為了一個灌夫,不惜搭上自己的身家性命!

難怪他前世被田蚡當猴耍。

劉徹現在是越發覺得,文青這種生物啊,當個宅男,在家里享福就行了,出來當官,那是要害人害己!

所以,干脆就懶得見他了。

但竇嬰卻是鍥而不舍,每天都是一大早,就來堵劉徹。

劉徹也拿自己這個表叔真沒什么太好的辦法。

只好就這么僵著了。

反正,等灌夫人頭落地,這事情,也就該過去了。

但這個大將軍的位子,劉徹已經打算換人了。

竇嬰啊,還是回家去讀書寫文章,結交朋友,這樣或許他能有一個好下場。

“陛下,大將軍說是有緊急軍情!”宦官回來,報告道。

“緊急軍情”劉徹摸了摸頭。

現在,能配的上緊急軍情的,也就北方的匈奴的威脅了。

但現在是八月啊,而且,匈奴使團剛剛回國不過二十多天,匈奴按道理來講不可能動武的。

想了想,劉徹決定還是看看,到底是什么事情。

竇嬰應該沒那個膽子謊報軍情。

這可是要掉腦袋的!

不一會兒,竇嬰的身影,就出現了在劉徹面前。

“陛下。剛剛接到云中郡八百里加急快報:匈奴折蘭、婁煩、白羊三部主力南下,去向不明!”竇嬰一進來,就將一個密封的奏報,送到了劉徹手里。

劉徹打開來一看。這確實是義縱的筆記。

上面寫的明明白白,消息來源自東胡王盧它之,可信度高達百分之八十以上。

“匈奴人這是要玩贖罪日戰爭啊!”劉徹一看,就反應了過來。

“將地圖取來!”劉徹立刻下令。

然后,馬上就有宦官。捧著一副全新繪制出來的長城防御圖,在殿中攤開。

劉徹站在地圖前,看著蜿蜒的長城,在這長城的節點上逐一掃過。

當了將近四年皇帝后,劉徹已經從軍事小白,磨礪成了一個稍微有些地理和軍事戰略意識的皇帝,再非之前那樣,對戰爭一竅不通的年輕人。

但,漫長的長城防線上,匈奴的可攻擊目標。多如牛毛。

從東北防線一直到西北防線,在過去的歷史上,匈奴人都曾經攻擊過。

但,從慣性以及戰略角度來看,其實,現在,匈奴能攻擊的地方,就是三個方向。

第一個,攻擊云中郡、回中道,這是對漢室威脅程度最大的一個點。

因為一旦突破了這條防線。匈奴人就能直接威脅到關中了。

過去,匈奴曾經有三次,走了這條路線。

其中就有五年前的那次入侵,當時匈奴的先鋒。抵達了回中宮,烽火在甘泉宮都能看到。

其次,是走上谷,攻擊和威脅燕趙。

但匈奴人一般除非腦殘,不會這么干。

燕趙大兵,可不是那么好對付的。

尤其是趙國的郡兵。曾經將入侵的匈奴人直接打回草原,讓他們留下了無數尸體。

一般來說,除非軍臣腦子有坑,不然不可能選擇從上谷突破。

而第三個方向,則是匈奴人歷來突破的熱點——雁門關。

從平城之戰開始,到現在,每次匈奴入侵,都必定有一支軍隊,會攻擊雁門,從雁門關繞到云中郡和隴右郡的柔軟的側翼,威脅漢軍長城軍團的補給和后勤,迫使漢軍不得不動員代北和隴右、隴西以及關中的軍隊,前去抵抗。

而,要攻擊雁門,必先攻擊馬邑。

馬邑在,雁門就是固若金湯。

給匈奴人的選擇,就是這三個地方。

當然,匈奴人要是想從其他方向突破,那劉徹做夢都笑醒了。

除了這三個節點,能威脅和突破漢軍的長城防線以及腹心地區外,匈奴走其他任何地方,都只會落入被漢軍包餃子的下場。

而且,還會給漢軍留下充足的戰備和動員時間。

所以,問題的關鍵,就是匈奴人會選擇從哪個方向進攻。

上谷方向,首先被排除。

有燕趙作為大后方支撐,上谷一旦有警,燕趙馬上就會動員,這可是一個人口接近五百萬的地區,輕而易舉,就能拉出五十萬大軍,讓匈奴人知道,什么叫做人海。

在雁門關和云中郡之間,劉徹有些無法確定。

好在,很快得到了消息的將軍們在丞相周亞夫的率領下,一個個興高采烈的跑來了。

“陛下,聽說匈奴的婁煩和白羊還有折蘭三部南下了”曲周候酈寄摩拳擦掌,一臉高興壞了的樣子。

他仗著自己的特進元老身份,果斷賣萌:“請陛下命末將為先鋒,寄雖老朽,尚能一戰!”

對酈寄來說,他想打仗都快想瘋了。

這匈奴人這次南下,對他來說,無異于在額頭上寫三字——送菜!

這要不吃下匈奴人送的vip大禮包,真是對不住軍臣的一番好意!

韓頹當見了,也馬上道:“陛下,末將曾在匈奴二三十年,對這白羊、折蘭、樓煩都很熟悉,陛下若命末將為先鋒,末將愿立軍令狀,必取一大當戶首級,獻陛下階前!”

劉徹看了看這兩個活寶,搖了搖頭。

這兩人已經是特近元老了,已經退休了好吧!

把退休的老將再派出去,這豈非告訴天下人,劉氏無人可用,只能用老將了嗎

所以,這兩貨是在賣萌啊!

“兩位愛卿,還是留在長安,為朕參贊軍機吧,這打仗的事情,交給年輕人去做吧!”劉徹笑著道。

酈寄跟韓頹當,立刻就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樣,耷拉著腦袋,一副蠢萌蠢萌的模樣。

但,這兩位,一個都七十了,另外一個也快六十五了,還在賣萌,好意思嗎

“陛下,臣廣年輕,請將先鋒之職,交于臣吧!”李廣在聽到年輕人三個字后,立刻就主動請纓了起來。

現在的李廣,確實是很年輕。

他才四十多歲,正處于一個武將的黃金時代。

他精力不比年輕人差,而且,長久的軍旅生涯,使其的軍事指揮才能和用兵手法,都變得純熟起來。

更重要的是,這個年齡的武將,大腦依然清晰敏銳,對新事物的接受能力,也跟年輕人一樣快。

所以,這一世的李廣,極有可能避免他的悲劇。

“先鋒之事,暫不討論!”劉徹看了看群臣,道:“當下當務之急,就是要判斷匈奴人會從何處進攻”

“孫子云:夫戰,廟算也,多算者勝!諸位將軍皆長者,久于軍旅,長于用兵,必有能教朕者!”劉徹拱手一拜:“請諸將軍,集思廣益,不吝獻策!”

將軍們紛紛躬身,拜道:“敢不為陛下效死!”

然后,十幾位大將,圍著殿中的地圖,紛紛沉思起來。

漫長的長城防線,猶如一條巨龍。

這條巨龍,將文明與野蠻分割開來。

但是,每一個熟悉軍事的將軍都知道,這條長城,其實攻擊性大于防御性。

從它修建之初開始,其目的就是作為一個進攻發起點和戰略支撐點而存在的。

既然如此,那它的防御漏洞就非常多。

作為進攻方,匈奴人能抓住的機會也非常多。

這就是為什么,匈奴屢次南下,無論漢軍怎么防備,他們都能得手的原因。

你不能指望一個為了攻擊而修建的長城,在防御方面有多么完整!

而且更麻煩的是,長城其實就是個一字長蛇陣。

任何有帶兵作戰經驗的將軍都清楚,一字長蛇陣這種玩意,其實也就看著好看而已。

真正的實戰價值也就那么一回事。

因為,一字長蛇陣,一旦被敵人突破了某個缺口。

那就等于將整條戰線攔腰截斷,首尾不能相顧。

所以,這么多年來,漢軍雖然能跟匈奴有來有往,但一直處于被動狀態。

真正要將長城的作用發揮出來,使其真正成為中國的保護傘。

唯一的辦法,就是打出去,將戰火燒到敵人家里。

倒那個時候,這條長城就會讓所有人知道,它到底有多么可怕和厲害!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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