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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要離刺荊軻】 我要做皇帝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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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迷彩君 於 2016-9-27 20:45 編輯

第一章 復活

薤上露,何時曦,露曦明朝更復落,人死一去何時歸?

耳中忽然傳來低沉的挽歌合唱之聲,放眼望去整個世界一片素白。

頭戴孝布,身披絲麻的衛士,持著長戟靜立在兩旁。

到處都是抽泣聲。

嗚嗚嗚,幾千上萬人同時啜泣,哀傷的氣氛不需要醞釀,自行帶動著所有人一起進入悲傷的情緒之中。巨大的宮殿內外,沒有人不在哭泣。

劉德跪在冰冷的條磚地板上,眼淚啪答啪答,大滴大滴的流了下來。

但他不是因為悲傷而哭泣,他是因為激動而流淚。

“想不到,我竟然能活第三世!”低沉的嘆息掩蓋在無數的啜泣聲之中,在這無人注意的角落,劉德的嘴角溢出一絲詭異的笑容。

在兩千一百多年后的二十一世紀庸庸碌碌的活了二十七年,這是第一世;

穿越兩千一百多年時光,來到這公元前的西漢王朝,成為了史書上有名的漢景帝第三子劉德,這是第二世;

死而復活,重回穿越之初,這應該算是第三世了。

“事不過三,我應該沒那么好命,有第四條命可揮霍的了!”劉德心里想著,眼睛的余光不經意的暼到了跪在他前方不遠處的一個身影。

單薄的身子骨,仿佛風一吹就能吹走,略顯低沉沙啞的哭腔,說明他確實很悲傷。

劉德微微嘆息了一聲。

那就是那個前世坑了他一輩子的兄長皇長子劉榮……

看著那個熟悉的背影,劉德嘴角一陣抽動,默默然的低下頭去了。

今年是史書上所謂的漢景帝前元二年,當然了,現在是沒人敢這么說的,甚至連皇家的史家都不敢這么記載在紙面上。

所謂景帝紀元前元、中元、后元,都是等了便宜老爹駕崩之后才進行劃分的。

一般來說,人們是以天干地支來紀年。

剛好是丙戊年。

丙戊年夏四月,太皇太后薄氏薨,國喪。

前世劉德就是此時穿越附體的,但是,當時的他完全沒有做好穿越的準備,穿越前也不過是個普普通通的市井平民,身份的驟然變化,讓他無從適應,以至于在葬禮上,鬧出了不少禮儀笑話,更被有心人批為‘不孝’。

這可是個極為嚴厲的政治指責!

漢室自詡以孝治天下,對于孝道極力推崇。當此之世,一個出名的孝子不僅僅會被地方表彰,鄰里尊重,更有機會出仕為官。

在廟堂之上,天子更是以身作則。

以故的太宗孝文皇帝,劉德的爺爺劉恒,更是孝道方面的楷模。

因而,在此時,孝不僅僅是個人道德問題,更關系到政治正確與否的大是大非之上。

前世,劉德被人抓住在葬禮上的禮儀舉止問題,扣上一個‘不孝’‘不敬’的大帽子,而他卻很難進行辯解。

一步錯就是步步錯。

之后他苦苦掙扎十幾年,可惜最終還是沒能逃脫一杯毒酒的結局。

想著這些,劉德嘆了一口氣。

作為一個穿越者,他都感覺有些臉紅耳燥了——前世的他,真是給穿越者丟臉了!

“要來了……”回憶著前世的記憶,劉德用袖子遮住頭部,嘴里吐出一句話。

話音未落,前方穿來一陣騷動。

幾個侍女扶著一位全身孝服,已然昏厥過去的女子悄悄的退出靈堂。

周圍有人輕聲議論:“皇后昏厥了!”

“可不是嘛……”

“老太太這一去,皇后的日子可就難過啦……”

“噤聲……噤聲……”

聽著這些人的議論,劉德就悄悄的起身,弓著身子,盡量不驚動任何人,慢慢的靠著邊角踱著小步,向前方靠攏。

即使劉德已經很低調了,但他的行動,還是引起了許多人的注意。

一時間,無數的目光聚焦到了劉德的身上。

當此國喪之際,別說是皇子了,就是一個小黃門都不敢輕易動彈一二。

劉德沒有在乎那些人的眼光,在前世的最后幾年的生命中,劉德常常會回想著他今日遇到的種種事情以及之后的種種選擇。

他發現自己所處的境遇與地位非常尷尬,即算沒有被人扣上‘不孝’的罪名,他的處境也依然不會改變。

誰叫他是劉榮的親弟弟,天然的劉榮政治遺產繼承人?

當劉榮被廢黷自殺之后,他就像黑暗中的火把,吸引著無數人的目光,一舉一動都會被人拿到放大鏡下仔細觀察、解讀。

即使他學劉勝天天喝酒吃肉玩女人,或者劉端那樣自暴自棄,也沒用。

那樣不過是把刀子遞給劉徹,連罪名都不需要搜集,就可以取他性命了。

誰叫他是劉榮的弟弟,而且在奪嫡之戰中為劉榮出謀劃策,險些就真把劉榮的太子位置穩固了下來!

這仇恨結的太大了,根本無法化解!

至于今生重活之后,再幫劉榮去奪太子位?

“呵呵……”劉德嘴角輕輕笑了笑。

前世他在被人扣了‘不孝’的帽子后,盡力掙扎,為了求得一個安穩的日子,他費盡心思為劉榮出謀劃策。

可惜,朽木不可雕也,爛泥扶不上墻。

前世,劉榮做了兩年太子。

劉德就給他這個太子哥哥擦了兩年屁股。

這還不止。

除了這個優柔寡斷,瞻前顧后的哥哥之外,劉德還得幫著他的那幫從來不知道什么叫省心的舅舅們擦屁股,更要為他那個口無遮攔的便宜老媽四處滅火。

可是,費盡心思做出的種種努力,最后還是被他那個便宜老媽一句:‘老狗’給打的粉碎。

然后劉榮的太子被廢,便宜老媽進了冷宮,劉德也被趕回了封國。

皇帝老爹死后七年,元光元年,一杯毒酒送了劉德上路。

這就是劉德的前世。

重活一回,劉德再也不愿意過那樣的生活了。

至于提前下注現在還叫劉彘的劉徹。

想了想劉徹母親的嘴臉,他舅舅的德行,劉德嗤之以鼻。

更何況……

“可恨年年壓金線,為他人做嫁衣裳……這種事情干過一回就夠惡心的了!”劉德心里對自己說:“這一世……!”

想著前世的低三下四,掙扎求活的歲月。

劉德的意志就更加堅定起來。

皇帝,至高無上。

只要坐上那個位置,就意味著……

“朕即國家……”

短短四個字,讓劉德胸膛里的血液頓時沸騰起來。

若有機會,誰能拒絕皇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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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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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迷彩君 於 2016-9-27 20:46 編輯

第二節 雪中送炭

弓著身子,劉德小心翼翼的踱到大殿正中的靈樞之前。

無數前世熟悉的面孔一一出現在劉德眼前。

跪在靈前第一位的是依然年富力強的便宜老爹,當今天子劉啟,在天子左側,并排跪著的是當朝太后竇氏,在這兩人后面,一字并排跪著梁王劉武、薄氏、竇氏外戚,再之后才是天子妃嬪及各地諸侯王。

見到劉德過來,幾道不解的目光直接投射到了他的身上。

“你來做甚?”劉德的便宜老媽粟姬見到劉德忽然出現,嘴角一抿,連忙拉扯住劉德的袖子,壓低聲音斥道:“快快退去外面跪著!”

劉德看了一眼粟姬,此時的粟姬,已然漸漸色衰,純以男人的眼光來看,她的身材已經走形,額角也開始出現皺紋,畢竟,她已經三十好幾了,這個年紀即便是以二十一世紀的化妝品和化妝技術,也很難掩蓋歲月帶來的痕跡了。

聰明人如劉彘的生母王娡,在發覺自己青春已經不在之后,果斷把自己的妹妹獻給了皇帝老爹,即討了皇帝老爹的歡心,又在中多了一個盟友。

可粟姬呢……

卻依然停留在十九年前的時光中……

看著粟姬,劉德在心中長嘆一聲,有些人本身就已經無藥可救了。

在心里說了一聲抱歉。

然后,劉德就果斷的跪了下去,大禮拜道:“不孝子劉德拜見父皇、皇祖母及諸位宗室叔伯祖!”

說完,劉德就將額頭緊緊貼在地面,等待著他的便宜老爹說話。

劉德的話,聲音不大,但很有穿透力,最重要的是,沒有任何的猶豫與怯場。

這讓許多諸侯王將目光在劉德的身上停留了一會。

當今天子至今未確立儲君,因此,從廣義上來說,天子目前膝下十子,人人都有機會。

劉德的忽然出現,讓許多人都開始上心。

這倒不是因為劉德有王八之氣,虎軀一震,就讓人知道他是真龍天子。

而是劉德家的這一支,在劉氏宗族里名聲并不怎么好。

當初,劉德的便宜老爹還是太子的時候,在長安街頭一棋盤生生砸死了吳王太子。

更悲劇的是,吳王太子之死,朝廷至今沒給個結果……

俗話說,有其父必有其子。

萬一哪天在街上碰上一個皇子,然后因為不開眼被皇子一棋盤砸死,那該有多冤?

只要想到這個往事,諸侯王們心里自然就上心了,反正記清楚每一個皇子的樣貌、性格、與喜好,總不會是壞事。

必須要承認的一件事情就是老劉家的基因優化工程做的確實不錯,基本上,皇子們個個的外形都不差。

百余年后,班固在漢書中就說:臣之姑充為婕妤,父子昆弟侍帷幄,數為臣言:成帝善修容儀,升車正立,不內顧,不疾言,不親指,臨朝淵嘿,尊嚴若神,可謂穆穆天子之容者矣!

連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成帝都被贊有穆穆天子之容。

剛剛過完十五歲生日的劉德,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

雖然身高不到一米六,但輪廓分明,身材修長,氣質也不錯,跪在地上,像個雕塑一般。

“何事?”過了一會,一直沉默不語的天子劉啟終于開口問道。

“兒臣聽聞母后昏厥,心憂于此,故而斗膽懇請父皇恩準,使兒臣前往探視,以盡孝心!”劉德輕輕的說道。

但他這話一說出口,不亞于在這宮殿之中丟下一枚重磅炸彈。

劉德所說的母后自然不是他的便宜老媽粟姬了。

按制,能被皇子在正式場合稱為母后的人只有一個,那就是當朝皇后薄皇后。

也只有母儀天下,執掌的皇后,才是理論上所有皇子的共母。

但是,那也只是理論上而已。

事實上,幾乎全天下都知道,當朝皇后薄氏并不討天子的歡心,薄氏的皇后位子之所以穩固,靠的是她的祖姑母太皇太后,如今,老太太已經撒手人寰,薄氏的皇后之位立刻就開始搖搖欲墜。

沒人能理解劉德此時的舉動。

倒是幾位薄氏外戚的公侯向劉德投來了感激的目光。

人人皆知,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

老太太在的時候,薄氏自然是漢室國戚,連天子都要禮讓一二,但,老太太剛一去,整個世界一夜之間就出現了變化,讓薄家人充分的知道了,什么叫做人情冷暖世態炎涼。

此時,劉德能想起來要去探視薄皇后,自然讓薄家人大為感動。

薄家人一高興,有人自然就不高興了。

粟姬的臉色幾乎霎時就變得鐵青起來,竇氏的幾個長者臉色也不怎么好看,倒是老太后好似什么事情都沒發生一般,靜靜的跪在靈樞前,仿佛一切都與她沒有關系。

“這是應有之理,準了……”上頭的天子不平不淡的說了這么一句話,然后轉身繼續面朝靈樞跪了下去,于他而言,即使本身并不喜歡皇后,但在這國喪之上,必要的面子必須維持,方才皇后昏厥,卻沒有一個皇子站出來表示一下,已經讓他的臉皮都有點掛不住了。

熟悉內情的人都知道,當初,先帝孝文皇帝最寵愛和喜歡的兒子,其實壓根就不是他,而是已故的梁懷王劉揖,先帝為了培養劉揖,連賈誼都送去給劉揖當太傅。

在劉揖墜馬身亡之前,他的太子位置一點都不穩固,要不是當時的太子妃現在的皇后薄氏在太皇太后面前多番周旋,他根本撐不到劉揖身亡的那一天。

因此,劉德能出來救場,劉啟自然很高興,只是作為天子,他不能表現出來。

“諾!”劉德深深拜下去,只有他才知道,這是他踏出自救之路的第一步:“兒臣謹遵父命!”

然后,劉德轉身對粟姬輕聲解釋道:“母妃,請原諒兒子自作主張……”

粟姬低著頭,鐵青著臉,不肯搭話。

劉德心里早有準備。

想要踏上奪嫡之路,就必須舍棄一些東西,況且其實他跟粟姬除了血緣上的聯系外,感情并不深,因此,他心中并沒有所謂的負疚感。

他低下頭來,看著粟姬的模樣,輕聲道:“母妃,我漢家以孝治天下,生為人子,兒子不得不以身作則……”

劉德這話聲音雖小,但還是能被旁邊幾位妃嬪聽到。

大度的或許一笑置之,但小心眼的,卻是立刻就恨得牙咬咬了。

“什么意思?”劉德聽得分明,這是劉彘的母親王娡的聲音。

但劉德沒有理會,轉身弓著身子,朝著內殿寢宮走去。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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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節 薄皇后

漢室的宮廷,沒有唐代的金碧輝煌,更沒有明清紫禁城的奢侈鋪張,樸素之中帶著點厚重。

沿著長廊向前,劉德能看到許多扶欄上的漆都已經掉色了,一些地板更是顯然已被修補過多次。

當初,蕭何奉命主持修建‘未央’‘長樂’兩宮,曾對劉邦言道:非壯麗無以重威。

當時的宮廷大氣磅礴,向天下臣民展示著漢家天子的威勢。

然而,時過境遷。

劉德的祖父太宗孝文皇帝劉恒是個出了名的勤儉天子,當初,劉恒想修個亭子,找工匠估算了一下造價,發現竟然要花掉一百金,相當于十戶中產家庭的家資之后,這位勤儉天子果斷就不修了。

這位天子,甚至在臨終之前,都還念念不忘的在遺詔之中詳細的交代了自己的后事應該怎么辦才省錢。

劉德的便宜老爹,當今天子,雖然在勤儉上比不上太宗孝文皇帝。

但畢竟是當初在代地吃過苦的窮孩子出生。

因而也能繼承先帝的遺風,終其統治期間,漢室宮廷也沒怎么擴建和翻新,漢室的錢,都存了起來。

以至于,日后有人稱贊文景之治時,總忘不了文景之治時,國家倉庫里連串錢的繩子都腐爛了的例子。

但是……

劉德記得他前世最后一次來長安時看到的景象。

宮殿在擴張……

到處可見運送木材與石材的工人……

文景兩代數十年掰著手指頭省下來打算作為與匈奴決戰的金錢與資源,就那樣源源不斷的變成了劉徹享樂的上林苑、建章宮。

而與匈奴作戰的開銷卻被平攤到了老百姓頭上。

文景兩代,竭盡全力,休養生息,給小民的稅賦一減再減。

田稅減到了三十稅一,小民的服役年限從秦代的十五歲始傅直接推遲到了二十歲。

正是這些種種措施使得天下保持安寧,小民也能安居樂業,漢家的江山才穩固下來。

但是,到了劉徹手上,文景兩代的德政消失的干干凈凈,各種苛捐雜稅多如牛毛,為了籌措軍費,劉徹甚至前無古人的發明了口算——三歲以上的孩童就要交稅了,每年二十三錢。

這可是連所謂的‘暴秦’都沒干的事情……

想著這些,劉德心里又多了一個必須當皇帝的理由了。

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這天下蒼生!

有誰能比穿越者更能體恤小民?

雖然劉德也知道,這不過是他自己的一廂情愿。

但是,有了這么個理由,他的腰桿瞬間就硬挺多了。

事實證明,就算是當強盜,假如抗了個‘劫富濟貧’‘替天行道’的旗號,那么打劫起來,效率也會比單純的搶劫高的多。

在人類歷史上,有著一個光鮮亮麗外衣的組織或者個人不一定會成功,但沒有的卻一定會失敗。

不知不覺,劉德就來到了寢宮門口。

“殿下……”守在門口的宦官見到劉德,連忙跪下來。

劉德看了看,這宦官他還認識,是大長秋李信,所謂大長秋,其實就是皇后的管家,為宮廷宦官官銜最高的一個,通常代皇后管理宮中大小宦官、侍女甚至能直接責罰某些地位較低的妃嬪。

只是可惜……

薄皇后可不是先帝時的竇皇后……

所以薄皇后的大長秋,其實就是個擺設,并無太多權力。

這從只有李信一人守在門口,就能看出。

劉德點點頭,問道:“母后可安好?”

“回殿下的話,皇后現在已經好些了,剛剛服了些安神的湯藥,此時正在小寐……”李信規規矩矩的答道。

“帶我進去探視一下……”劉德輕聲吩咐:“勿要驚動了母后!”

“諾!”李信點點頭,就領著劉德走了進去。

一進門,劉德就聞到了安神的檀香燃燒的味道。

見到劉德進來,幾個一直侍立在殿中的侍女,作勢欲要行禮問安,同時通報皇后。

劉德連忙將手指放在唇上,制止她們的舉動。

他一步一步,輕輕走到了薄皇后臥睡的塌前,蹲下身子,從旁邊侍女手里拿過一把蒲扇,輕輕的為躺在榻上睡著的薄皇后扇風,同時,他也注意打量著薄氏的樣貌。

劉德記得前世之時,在喪禮上被人指為不孝后,站出來為他開脫的就是這位現在躺在塌上安睡的虛弱女子。

也只有她有那個能量和地位為劉德開脫。

一句‘誰無年少犯錯之時’,為劉德減輕好大的壓力,甚至后來能被封為河間王,也跟薄氏說了好話有關,否則,一個頂著‘不孝’罪名的皇子,哪里能封國家建社稷?

說實話,薄氏其實算不得什么美人。

只能說是平庸之姿。

宮廷之中常有傳言,除非萬不得已,劉德的便宜老爹從來不會留宿皇中。

當然,這些都不重要。

當年,太宗孝文皇帝的生母現在為其舉行國喪的太皇太后本身就不是什么美女,不過是宮里洗衣房的使喚奴婢,本身就跟美女根本不搭界。

當朝太后竇氏年輕的時候漂亮是漂亮,可惜,三十歲之后眼睛的視力就漸漸下降,如今更是連人都有些看不清了。

所以,在里,容貌并非第一位的。

太皇太后生了太宗孝文皇帝,所以她是太皇太后。

竇太后生了劉德的便宜老爹劉啟,所以即使她眼睛都快瞎了,但她依然是漢家太后。

而薄皇后最大的缺點和最致命的弱點恰恰是她膝下無子,不止無子,連女兒都沒生一個。

這對于皇室,對于她的皇后身份來說最為致命。

不孝有三無后為大。

不能給天子誕下子嗣,就是她最大的原罪。

正想著這些事情,只聽得嚶嚀一聲,躺在榻上的皇后悠悠醒轉,一雙已經因為傷心而紅腫的烏黑眼珠子,滴溜溜的盯在了劉德身上。

劉德隨機一個機靈,跪下身子,道:“兒子劉德問母后安!”

薄皇后長長的吁出一口氣,眼睛盯著劉德,然后視線移轉到劉德手里拿著的蒲扇,心下頓時有了些安慰。

本以為隨著姑祖母這么一去,她就該徹底被人遺忘了。

卻不想,醒來還能看到一位皇子在她眼前為她扇風。

無疑,這讓她多少感到了一些溫暖。

于是,柔聲輕道:“哀家一切還好……”

“你是粟姬的兒子吧……”薄皇后在兩個侍女的攙扶下坐起來,道:“真是有心了……”

“這是兒臣應該做的……”劉德輕輕的道。

劉德起來行了一禮,告辭道:“見到母后一切安康,兒臣心里就安心了。兒臣先去靈堂,晚些時候再來看望母后,還請母后節哀順變,保重身體!”

望著劉德遠去的身影,薄皇后忽然悠悠長嘆道:“真是個好孩子……可惜,哀家沒這個福氣……”

這些年,她一直都有努力,可惜,費勁萬般心思,試過各種辦法,她的肚子還是一如既往的平坦。

直到現在,當姑祖母這么一去,她已心如死灰了,她明白,她再也沒機會誕下一子半女了。

作為一個女人,不能生育,本身就是最大的罪過,更何況是皇后?

因此她也明白,自己的皇后之位恐怕要挪挪了,運氣好的話,皇帝還能給她安排個園子讓她養老,運氣不好……

但是,站在薄皇后身邊的李信卻忽然道:“少君,奴婢瞧這皇三子是個孝順的孩子,少君若有心,不妨試探一二,萬一若能收為繼子,日后也不至于孤苦伶仃……”

“這……”這些年,薄皇后不是沒想過過繼一子到自己名下的事情,可是,幾次試探其他妃嬪,都是遭到無情的拒絕,那是,姑祖母太皇太后還在,此刻,太皇太后都不在了,她哪里還有這個心思。

只是,李信的話,到底還是觸動了她心里的神經。

若能過繼一子……

這個念頭一旦在心里生根,立即就像藤蔓一般瘋狂生長起來。

雖然知道,隨著太皇太后撒手而去,她不管做什么,都不過是飲鴆止渴。

但就像溺水之人,哪怕前面只是一根稻草,拼了命也要抓住。

注:找了很多資料,沒找到西漢旁人是怎么稱呼皇后的,只找到了普通人常稱他人妻子為少君的記載,姑且這么用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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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節 天子的本質

走出寢宮,劉德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裝,再回頭看了看寢宮的模樣。

記得前世穿越之后,他靠著那點從兩千年后帶來的粗淺歷史常識和可笑的政治見解,像個無頭蒼蠅一般,到處亂撞。

當初,他的全部心思都放在那個現在還在襁褓里的劉彘,對其無比恐懼。

可惜,他忘了一點,歷史是由勝利者書寫的。

也是直到很多年之后,他才醒悟到這一點,可惜那時候已經晚了。

好在如今重新來過之后,他對于這個時代已經不在陌生,他甚至閉著眼睛就能背出當朝文武百官的籍貫背景及之后活躍在政壇上的那些巨頭的發跡史。

透過歷史的迷霧,很多事情,劉德已然了然于胸。

譬如說,直到目前為止,他的便宜老爹都沒想過立儲這件事情。

甚至是之后冊立他的長兄劉榮為太子,也不過是權宜之計。

聽起來很好笑。

但作為一個過來人,當劉德復盤整個過程時,這卻是唯一的解釋。

在前世的最后的幾年,劉德每每想及此事,都會扼腕嘆息,若他早知如此,當初就不會犯下……

事后諸葛亮,當然不過是嘴炮而已。

但是,當重活到這穿越之初的時候。

劉德就成了先知!

“我這個便宜老爹啊……”劉德在心里嘆息一聲。

用一組數據可以很完美的再現當今天子劉啟的為人與性格。

當今天子劉啟在他十六歲的時候生下了他的第一個兒子劉榮。

頭三年,劉德的便宜老媽粟姬為他生下了三個兒子,劉榮、劉德自己與劉閼。

然后是程姬,在三年內生下了兩個兒子,劉余跟劉非。

中間程姬的侍女唐姬為劉德的便宜老爸生下了一個兒子劉發。

然后就是賈夫人在三年里分別生下劉彭祖與劉勝。

這其中除了程姬趁著賈夫人懷孕,再次為劉啟生下一個兒子劉端外,其他妃嬪顆粒無收。

之后八年,天子再未有子嗣出生,直到王統魷鄭熳由鋁肆蹂欏p將直到目前為止所有皇子的出生年月與生母列一個表出來,很清晰的就能看到,當今天子劉啟,不是一個花心大蘿卜,而是一個很專一的皇帝,只不過他的專一只能維持三到四年,在此期間,他基本只寵一人,但是只要超過期限,他就會迅速的轉移目標。

而當劉德便宜老爹的精力放到朝政上時,就出現了另外一個情況。

晁錯現在夠威風夠得勢吧,幾乎他上奏的奏折沒有不被批準的。

但是,吳楚七國亂起,晁錯卻是幾乎被騙著拉到了街頭腰斬。

再之后,周亞夫因為戰功簡在帝心,一段時間內,幾乎就是君臣相得的典范。

但是,當周亞夫在儲君問題上跟其較勁之后,周亞夫迅速從云端跌落到了谷底,最后竟然被投進廷尉大獄!

從晁錯到周亞夫,劉德的這個便宜老爹完完全全的違背了漢室長久以來‘將相不辱’的傳統。

所謂的將相不辱,是當初賈誼向先帝提出來,并成為成例的一個不成文的傳統。

即公侯將相這一級的大臣,只要不是觸犯謀反等大逆不道的罪行,那么就要給對方一個體面的結局。

通常是所謂的不流血而死。

像當年赫赫有名的車騎將軍薄昭就是第一個享受到這個待遇的大臣。

可是晁錯與周亞夫,一個御史大夫,一個擔任過太尉的丞相,兩個都一度與劉啟關系極為親密,卻都沒有享受到這個待遇。

看清楚這些,就很清楚,當今天子劉啟究竟是什么樣的一個人了。

當你對他有用時或者他喜歡你的時候,予取予求,沒有不答應的。

但當你對他沒有利用價值或者他已經厭煩你時,聰明點的自己滾蛋吧。

所以,重生之后,劉德的目的非常明確,那就是盡可能的讓劉啟看到他的價值所在。

但是,想當太子,僅僅表現出現才能與價值遠遠不夠的。

一個好漢三個幫,還得有一個比較強力的勢力幫助他,否則就算坐上太子位子,用不了幾天就得被人趕下去。

而前世的經歷告訴劉德,他的母族,純粹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劉榮被廢,一半的責任歸粟姬,一半的責任歸那幫不省心舅舅們。

想要不重蹈劉榮的覆轍,唯一的辦法就是跳出粟氏外戚這個巨坑。

而唯一能幫劉德跳出粟氏巨坑的人,劉德在前世想來想去,最后發現竟然只有薄皇后。

薄皇后沒有子嗣,這是致命傷。

而劉德自己有一大幫坑爹的外戚,這同樣是致命傷。

若能過繼到薄氏名下,那么,兩方的難題都迎刃而解。

尤為重要的是,薄氏外戚在長安經營二十幾年,卻很少有丑聞傳出。

當然,此事急不得,而且,不能由劉德提出,得讓薄皇后去求天子,然后他再順水推舟。

至于薄皇后皇位之位不穩這件事情在劉德看來不值一提。

想著這些事情,劉德慢慢的就穿過了長廊,來到了靈堂外側。

他環顧一下四周,然后貓著腰,回到他最初跪的地方,規規矩矩的跪下來。

“皇兄,你方才去哪了?”劉德剛一跪下,身后一個陰柔的聲音就悄悄的問道。

劉德不用回頭,就知道,那是他的八皇弟劉端。

十一個兄弟里,也只有他有這種腔調。

“沒什么,就是去探望了一下母后……”劉德沒有回頭,悄聲道:“皇弟別分心,用心做自己的本分事情就是了!”

對于劉端,劉德的記憶已經很模糊了。

前世穿越之初,兩人關系倒還不錯。

只是之后各自封王以后相見的機會日漸稀少,所以,漸漸的沒了往來,只是聽說這位弟弟干了許多出格的事情。

但是,劉德卻從來沒有厭惡過這個弟弟,更沒有像其他兄弟一般,見了他就躲。

實在是,劉德知道,這個弟弟其實是個可憐人。

劉端出生之后就被發現身體有殘缺。

準確的說,應該是他多了一個器官。

這在二十一世紀,可以通過變性手術解決,但在這公元前的世界,卻是無解。

所以,世人常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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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節 推恩(上)

劉德這一跪,個就又跪了半多時辰。

這時,一直跪在靈堂前方的天子才站起身來,抹去眼淚,道:“太皇太后臨終前曾握朕之手,遺命朕:一切后事盡從先帝遺詔,令天下臣民毋禁娶婦、嫁女、祠祀、飲酒、食肉。自當給喪事服臨者,皆無踐。經帶無過三寸,毋布車及兵器、毋發民男女哭臨宮殿,非旦夕臨時,毋得擅哭……朕不孝,不能遵令而行,哀傷不能自制,此朕之過也!”

“陛下節哀……”文武百官,在場諸侯連忙跪拜。

“傳朕令,自即刻起,一切喪事禮儀,皆從太皇太后遺命,臣工毋得違令……”

“諾!”

劉德聽得此話,心里長長的出了口氣。

隨著便宜老爹的命令,這喪禮中的苦日子算是到頭了。

其實假如要按照太皇太后的遺命,像現在這種場景都是不該出現的。

只是,前年先帝去世,按照其遺照,喪事規模甚至還比不上尋常小國諸侯王的葬禮,就連普通人家都會依照傳統的哭喪儀式與戴孝時間都被嚴格限制與縮減。

當時,因為是天子遺詔,所以,便宜老爹不得不執行。

而等到了今年,太皇太后駕崩。

再依照其遺詔效仿先帝的葬禮,那就有點說不過去了。

這才有了今日的哭喪儀式。

說到底,今日的一切種種其實是做給天下諸侯看的表演罷了。

假如劉德沒記錯的話,此時,漢家江山,已經進入一個風雨飄搖的時期。

現在還是內史的晁錯在朝堂上上跳下竄,積極準備著削藩。

晁錯要削藩,天下諸侯,特別是南方那些諸侯國,自然不愿意。

單單看看如今出現在葬禮上的諸侯人數就能知道——除了跟便宜老爹是親兄弟的梁王劉武,以及劉德的堂兄代王劉恭之外,也就只有寥寥幾個諸侯王是親自來到長安奔喪的,南方的實力派諸侯王里就來了一個齊王劉將廬。

實力最強的吳王劉濞、楚王劉戊、趙王劉遂,都只是派了個代表過來。

甚至一年之后吳楚七國之亂的導火索就是有人告發楚王劉戊在太皇太后喪禮期間飲酒作樂,于是被大喜過望的晁錯揪住小鞭子,削減封國,由此導致楚王劉戊與吳王劉濞打起清君側的旗號,起兵反叛,然后,趙王劉遂、膠西王劉卯、濟南王劉辟光、淄川王劉賢、膠東王劉雄渠等起兵響應,大半個中國一夜之間狼煙四起。

前世的時候,劉德此時正被人按上一個‘不孝’的罪名,給按在地上狂揍。

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

因而,即使他知道吳楚之亂將來,卻也沒辦法利用吳楚之亂來為他自己贏取一些籌碼。

現在么……

“皇兄,你怎么回事?”劉德正神游物外的時候,冷不丁被人拉住袖子,輕聲問道:“母妃很生氣呢!”

劉德回頭一看,發現是他的胞弟劉閼,不由得為之一愣。

比起其他十個兄弟,劉德對劉閼的感情是最復雜的。

前世穿越之后,頂著一個‘不孝’的帽子,一段時間里,幾乎人人都避著劉德,就連劉榮都不怎么搭理他。

在劉德那段被軟禁在皇宮中等待審判的日子里,是劉閼每日都找些機會里跟他說話聊天。

可惜……

劉德記得三年后,劉閼就病死了,謚為臨江哀王,又過了兩年,太子劉榮廢為臨江王,再兩年后,劉榮自殺……

轉身握住劉閼的手,劉德拍了拍他的肩膀,答非所問道:“沒事,母妃的脾氣你還不知道嗎?等她氣消了就好了……”

這倒是事實。

這兩年,隨著便宜老爹當了皇帝,便宜老媽粟姬的脾氣與日俱增,兼之更年期的原因,常常會無緣無故的發火,然后又無緣無故的消氣。

“皇弟,去為兄那里坐坐如何?”劉德想了想,建議道。

對于粟姬,對于劉榮,劉德前世已經盡力了盡心了,因此并不在乎他們怎么看自己。

但是劉閼……

想著前世身陷囫圇之時陪伴著他的劉閼,劉德就不能無動于衷了。

“不管劉閼的命運會否改變……”劉德在心中想著:“我至少先努力一下,看看能否不讓他被封去湖廣……”

在漢室歷史上,有兩個禁忌封國,一個是臨江,先后死了兩個君主,且都是英年早逝。

另外一個就是燕國,封為燕王的幾乎沒有好下場……

燕王們大部分是自己作死。

但臨江就是水土有問題了。

臨江國大概是在后世的湖北荊門一帶,此時的湖廣,可不是后世的魚米之鄉,根本沒被怎么開發過,天氣又潮濕悶熱,嬌生慣養的皇子去了那樣的一個地方,身子差點的肯定難保染上什么疾病。

劉德也知,他的這個胞弟,才能只能說是一般,因此,并不受便宜老爹所喜。

所以,才被封在臨江國。

要知道,就連當初背負著‘不孝’罪名帽子的劉德都被封在了河間,逗比劉端都撈了個膠東國。

眾多兄弟里,封國條件最差的就是劉閼的臨江國跟劉發的長沙國。

原因嘛……

就這兩人在皇室諸多皇子中沒什么存在感。

當然,還有另外一個原因——劉德忘記怎么回家了……

說起來好笑,但卻也很容易理解。

前世,劉德穿越之后就被人指責‘不孝’,然后就被軟禁了起來。

等好不容易出了小黑屋,屁股還沒做熱,就被封為河間王了。

這期間,他統共只在皇宮中屬于他的皇子殿里過了一個月的生活。

再之后,劉德就再也沒回過那個小窩了。

算算時間,少說也有十幾年了。

所以,他根本不記得自己的家在那個方向也是正常的。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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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節 推恩(中)(修】

連拐帶騙劉德哄著劉閼帶他回到了屬于他的宮殿中。

“殿下……”

剛一進門,劉德就看到了一個前世他最為熟悉的人,在前世一直跟隨在他左右,最后更是跟著他一起服毒自殺的忠奴王道。

王道是個太監,年紀跟劉德相差無幾。

若沒記錯的話,此時的王道,剛剛被分來服侍劉德不到一個月。

但就是這個小宦官在前世始終陪在劉德的左右。

不管是是受封河間王的風光也好,還是飽受打壓和猜疑的歲月也罷。

因此,回來以后再見王道,劉德的心里滿是感觸。

在前世最后一年的生命中,劉德的起居生活在事實已經被監視起來了。

拿著天子劍的將軍就站在他的王宮門口,手持天子詔令的河間國相,時刻監視和審視著他的一舉一動。

那時候,王宮的一切都極為稀缺。

劉德有時候甚至都還要餓肚子。

劉德永遠都記得,在那段日子里,是王道將自己的食物分給了他的子嗣食用……

想著這些,劉德的眼眶有了些濕潤,但偏偏還不能表現出來。

他只是嗯了一聲,然后就拉著劉閼的手,進了他的寢宮之中。

因為是國喪期間,所以,寢宮之內一切都極為簡單,也沒有什么酒水、歌舞宮女一類的奢侈享受。

“皇弟……”將劉閼請到客席跪坐下之后,劉德鄭重的對他道:“皇兄請你過來,是有件事情,想請皇弟幫襯一二!”

劉閼豪爽的道:“骨肉兄弟,何談幫襯二字,皇兄但有吩咐,劉閼敢不從命?”

“是這樣的,我想給父皇寫一封奏疏,但皇兄人微言輕,因此想請皇弟副署……”劉德看著劉閼的眼睛道。

這是一個有風險的事情。

在漢室,通常需要聯名上書的奏疏,都是有爭議或者內容敏感。

漢室雖然沒有后世滿清的,更不會因言治罪。

但是,若是上書的奏疏里,說了些讓皇帝不開心的話,也得小心秋后算賬。

而且……

當今天子,兩兄弟的老爹,可不是什么好脾氣的天子。

鄧通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當年,鄧通可是先帝孝文皇帝最寵幸的近臣,連丞相都無法治其罪,只能責罰。

但是,劉德的便宜老爹登基之后辦的第一個大臣就是鄧通——將其革職、抄沒家產,最后這個前朝最受寵幸,財富富可敵國的宦官,竟然活活餓死在了長安街頭。

鄧通何以得罪了劉德的便宜老爹?

坊間傳聞,當年先帝背上生了一個瘡,疼痛難忍,有次竟然疼暈了過去。

鄧通見狀,不管三七二十一,也不管衛生不衛生,直接撲到先帝背上,用嘴為其吸去濃汁,先帝這才醒轉,先帝醒來后大為感動,感嘆:你是朕最親之人。

鄧通連忙回道:太子才是陛下最親之人。

這時候剛巧劉德便宜老爹聽說先帝暈厥,急忙過來探視,正好就撞槍上了。

先帝就命劉德的便宜老爹去吸他背上的惡瘡。

劉德的便宜老爹在萬般不情愿之下硬著頭皮把嘴湊過去,結果還沒張嘴,就吐了先帝一身……

由此,劉德便宜老爹深深恨上了鄧通,所以一登基就迫不及待的下令查辦鄧通……

通過這個故事,就可以想見,所謂的明君,其實心眼也不比針眼大多少。

當面對一個心眼不比針眼大多少的天子時,即使是父子,貿然上書,說些敏感的事情,也是很有風險的。

而且,劉德要寫的這個東西,確實是充滿了風險,甚至有可能得罪便宜老爹。

劉德記得很清楚,前世,他寫了這個東西后,交給劉榮,希望劉榮拿來作為穩固太子地位的利器。

可惜,劉榮瞻前顧后,畏首畏尾,最終喪失掉了最后的生機。

想著往事,劉德道:“皇弟先別急著答應或者拒絕,且待為兄寫出來,你看看再決定是否副署!”

這也是劉德給劉閼的一個改變他將來悲催命運的機會。

實際上,前世十幾年的經歷與記憶,讓劉德非常了解他那個便宜老爹的為人和對子女的態度。

當今天子固然有著許多許多的缺點和毛病。

但是,作為天子,作為政治家,作為這大漢江山的統治者,他是非常優秀和合格的。

因此,只要不是踩了他的痛腳,那么就算再激進的東西,他也能看下去,并且還不會因此怪罪任何人,他若覺得合理,甚至能讓上奏者平步青云,最典型的人就是當朝內史晁錯和之后把晁錯送上斷頭臺的袁盎。

晁錯建議削藩。

這非常激進,同時還會百分百引起內戰,但便宜老爹覺得合理,于是就削了……

袁盎說七國反叛都是晁錯的錯,殺了晁錯,就能不戰而屈人之兵,這等于是讓便宜老爹自己打自己嘴巴,但是便宜老爹覺得可行,于是就砍了晁錯……

之后,七國叛軍并未如袁盎說的那樣退兵,但是,便宜老爹也沒追究袁盎的責任。

而劉德要寫的東西,雖然表面上有很大的風險,還會得罪現在風頭最勁的大臣晁錯。

但是,實際上這個東西完全無風險!

劉德命人拿來帛書與筆墨,將之攤在案幾上,提筆就寫了起來。

前世十幾年的國君生涯,讓劉德鍛煉出了一筆不錯的文字和相當不俗的古文功底。

因此,寫起來并不覺得困難。

只是,用帛書寫東西,總歸有點別扭。

此刻的劉德無比懷念他在前世發明和創造的白紙。

“等此事忙完,我就該將白紙‘發明’了!”劉德心里想著。

白紙,是他前世最得意的作品,在河間國,他動用軍隊與王室宮廷工匠,用了三年時間反復試驗和推敲,終于得出了白紙的最佳配方與最簡易制作流程,或許比之后世的宣紙、工業紙張差距很大,但最起碼已經可以用來書寫、裝訂和保存了。

而對于這個最得意的作品,劉德自然將其工序與流程記得滾瓜爛熟。

一邊想一邊寫,一刻鐘的功夫,劉德就已經在帛書洋洋灑灑寫下了數百言。

寫完之后,劉德吹了吹墨跡,將帛書遞到劉閼手中,道:“皇弟看看,愚兄這奏疏怎么樣?”言語之中難免有些驕傲。

這篇奏疏引經據典,又結合實際,更重要的是,劉德覺得,單單以文字而論,他的文學功底已經不亞于當代的一般文人墨客了。

這對于一個穿越者來說,無疑是巨大的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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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節 推恩 (下)

劉閼接過帛書,看了看,起初他臉上還有些漫不經心的樣子。

這也不怪他。

沒被穿越前的本主劉德聰明是聰明,但卻深受皇室宮廷教師例如衛綰一類的儒家學者的影響,因此,是個謹慎本分之人,滿腦子都是君臣父子一類的東西,夸張一點的說,就是思想僵化了。

所以在原本的歷史上,沒有被穿越的劉德最后成為了儒家典籍搶救者,畢其一生之心血,都用于搶救和保護失傳的儒家經典與文檔,在后世的史書上也留下了一個賢王的名頭。

故此,劉閼起初以為自己的這個兄長估摸著又是跟往常一般,寫了一篇純理論的奏疏,以此來刷刷存在感,因此劉閼并沒怎么上心。

只是看了不到百字之后,劉閼的神情就變得嚴肅起來。

他已明白,自己這位皇兄怕是攪動風云了。

劉閼將帛書放下,看著劉德,感慨道:“皇兄,你這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啊,這封奏疏若是被父皇看了,轉給朝臣傳閱,怕是要得罪許多人!”

劉德只是笑笑,沒有接話。

昔年,楚莊王不鳴則已一鳴驚人,那是看準了時機。

劉德同樣是看準了時機。

如今只看劉閼愿不愿意在上面副署了。

其實說實話,劉閼副署不副署,影響不大,劉德只是不忍心見這個胞弟遠赴湖北而已。

劉閼沉思了片刻,然后才道:“皇兄,此事事關重大,不與大兄、母妃商量一二?”

劉德搖了搖頭,開什么玩笑。

劉德百分百確信,若是粟姬與劉榮見了這帛書上的內容,必然會全力制止和反對。

粟姬是個沒什么政治遠見的女人,劉榮更是個沒擔當的貨色,否則,前世也不至于拿著那么好的一把牌,結果被人一波流。

劉德道:“皇弟,你若愿意,就用印副署,不愿,為兄也不強求!”

他看著劉閼的眼睛道:“你只需要相信,你我骨肉兄弟,為兄斷然不會害你就是!”

說完,他也懶得解釋了。

此事,在劉德看來,純粹是送好處給劉閼,使其能在即將到來的分封上得到一些好處,不至于像前世那些遠走湖廣。

劉閼聽完,一咬牙,道:“既然皇兄這么說,我用印就是……”

然后他便掏出印信,在帛書上加蓋。

做完這一切,劉閼也有些好奇,指著帛書上的內容,問道:“皇兄向來崇儒,怎得文法忽然大變,隱約有申韓之風?”

劉閼雖然在皇室子弟中并無太多存在感,但到底是天子子嗣,自小受到的教育非同一般,因此一眼就看出了帛書上文字的問題。

劉德聞言,呵呵一笑,他自也知道,一個人再怎么變,最基本的一些東西不會變。

譬如文風、用詞、筆鋒等等。

但他再有對策。

劉德笑著答道:“皇弟此言差矣,我漢家自來便有制度,是以霸王道雜之!通俗而言,便是利劍在手,仁德在口,純用儒術,那是外人對我的偏見,皇弟與我骨肉相連,怎連這個都沒看破?”

劉閼聞言微微一怔。

皇室子弟里沒有笨蛋。

就像劉德那個后來自暴自棄的弟弟劉端,很多人只看到了他玩世不恭的荒唐,卻沒看到他將整個膠東國甚至朝廷上下玩弄于鼓掌之上的手腕,他始終行走在劉徹的底線附近,即不越界也不后退,讓劉徹對其無可奈何。

劉閼再平庸也平庸不到哪里去。

于是,劉閼稽首道:“皇兄教誨,謹記于心!”

劉德理所應當的受了這一禮。

事實上,像劉德說的那些話,本來是后世宣帝劉詢教育其子的話。

若非是可憐劉閼的遭遇,劉德寧愿爛在心里,也不愿輕易與人說的。

見劉閼這么懂事,劉德也來了興致,于是拿著帛書,對劉閼解釋道:“皇弟可知,此疏何名?”

不等對方接口,劉德就驕傲的道:“我將之命名為推恩策!”

這帛書上的內容實際上是劉德抄襲了后世主父偃的推恩令,再將其稍稍加工,變成自己的版權

“我知朝中有削藩之風,首倡之人更是內史晁錯,為兄這奏疏一上,必會得罪錯公!”劉德侃侃而談。

這是肯定會得罪晁錯的。

晁錯是法家出身,法家講究權術勢。

而劉德這奏疏一上,不管天子那邊怎么考慮,朝堂之上怎么議論,起碼一點可以確認,劉德這是裸的跳出來跟晁錯唱對臺戲了。

這對于法家來說,等同于宣戰。

但劉德怎么會怕?

姑且不說只等吳楚叛亂一起,晁錯就是個死人了。

就是現在朝堂之上,晁錯也有大把政敵。

最重量級的那個,自然是當朝丞相故安候申屠嘉。

這可是一位大牛。

不清楚漢代歷史的很可能以為這位不過是路人甲乙丙丁,前世,劉德也是這么認為的。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和對這個時代的了解,劉德才知道,他大錯特錯了。

申屠嘉可不是他后面的那幾個擺設丞相,他是真正握有實權,群臣避道,禮絕百僚的宰相。

太宗孝文皇帝時期,申屠嘉是唯一一個能代表天子懲罰鄧通的大臣。

孝文皇帝駕崩時,申屠嘉以丞相的身份,領取遺詔,并頒布天下,同時新君登基,孝文皇帝的葬禮及神廟的建設,都是由其一手包辦的。

毫不夸張的說,在某些方面,申屠嘉這個丞相甚至是能和天子平起平坐的存在。

而申屠嘉的權力,一方面來自于先帝孝文皇帝,另一方面,則來自于他的出身——他是迄今為止最后一個活躍在政壇上的開國元勛,是跟著高皇帝打天下的功臣、五朝元老。

在后世的天朝,如此資歷的老人,一言一行都影響政局,何況在這兩千多年前的封建社會?

而申屠嘉恰恰是晁錯的死對頭。

在前世,半年之后,申屠嘉是被晁錯氣的吐血而亡的。

而此時,申屠嘉身體健康,活蹦亂跳,自然能為劉德分擔一部分來自晁錯的壓力。

所以,劉德才能全無顧忌的跳出來踩晁錯,撈取政治資本。

否則的話,他就只能等到晁錯死了之后,才能拿出這推恩令,只是那時候可能黃瓜菜都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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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節 家宴(上)

當然,貿然上書議論國政,這種事情對于所有的皇子來說,都是有風險的。

特別是如今儲君未立,很容易就會被人牽扯著戴上一頂覬覦儲君的帽子。

所以,劉德才要拉上劉閼聯名上書,最大程度的減輕來自這方面的指責。

只是,這些事情不用跟劉閼說的太仔細。

劉德轉頭看向外面,接著道:“皇弟,我等皇子將來都是要封國家建社稷為我大漢羽翼的,若因害怕畏懼得罪朝臣,便畏首畏尾,將來何以稱孤道寡?”

此話卻是半真半假了。

前世十幾年藩王生涯,使得劉德很清楚漢室的藩王重量。

即使是吳楚之亂后,藩王的權柄大大降低,尋常的藩王也照樣擁有自己的軍隊,能任命一些千石官員。

而在此時,諸侯王的權柄更加龐大,不止能擁有軍隊,而且還能擁有龐大的財權與事權,像吳楚等國,事實上已經是一個半的割據政權。

所以,劉德的話,得到了劉閼的認可。

前世,劉德這一代的皇子們的質量和素養都是不錯的。

像是劉非,軍事才華橫溢,劉端,權謀手段與心機都一等一的;劉彭祖也差不到哪里去,就連整天喝酒吃肉玩女人為樂的劉勝,都有著很高的文學造詣,寫過一些漂亮的詩賦。

兄弟倆又聊了一會家常,說了些以前的事情。

這時候,一個宦官進來稟報道:“奴婢拜見二位殿下,天子有旨,請二位殿下去宣室殿用餐……”

劉德點點頭道:“知道了……”

然后他轉過頭對劉閼道:“走吧,別讓父皇母后等久了!”

劉德劉閼兄弟聯袂來到宣室殿時,大殿之中早已滿滿當當的坐了上百人。

劉德的隨意的看了一下,發現基本都是宗室或者外戚,因此心知這次估計是家宴性質的聚餐。

“我記得前世我被軟禁之時聽說有次家宴出了大事……”劉德心里尋思著回憶著:“應當不是這次罷!”

天家所謂的大事,自然跟儲君有關。

劉德記得當時宮中傳言,竇太后想讓她的小兒子梁王劉武在天子百年后接班,等劉武死后再還給天子的兒子,此事好在被竇氏外戚中竇太后的侄子竇嬰所攪合。

否則別說劉德了,劉榮、劉徹都可以歇歇了,這皇位肯定輪不到他們兄弟了。

這是因為梁王劉武的梁國對于目前的局勢來說實在太過重要。

而劉武一旦做了所謂的皇太弟,背靠著竇太后,想要拉他下來基本不可能。

只是……

想著前世聽到過的各種版本以及便宜老爹的為人,劉德低笑了一聲:“那八成可能是我那便宜老爹的欲擒故縱之策……”

若真如他所想,那便宜老爹可真是太陰險了。

一句酒后失言,哄得梁王劉武為其的削藩大策流血流汗。

再往深里想,前世吳楚七國叛亂,圍攻梁國,打的昏天地暗,血流成河時,周亞夫與竇嬰的大軍卻按兵不動,直到雙方僵持不下時,才出兵斷了吳楚叛軍的歸路與糧道。

這其中即有戰略考量,也未嘗不是便宜老爹借叛軍之手削弱劉武的策略。

畢竟,梁國太強了!

若真如他所想,那么便宜老爹真是演的一出好戲……

不過……

貌似自高皇帝劉邦以來,劉德家就以出影帝而聞名。

譬如已故的太宗孝文皇帝劉恒,便是放在后世天朝,所謂的仰望星空與之相比也是弱爆了。

“想做皇帝的話,我還需要多多學習……”劉德心里感慨一聲:“多觀察觀察便宜老爹的言行舉止吧……”

前世十幾年的經歷與在天朝二十七年的歲月,讓劉德深深明白,做一個影帝對于政治家特別是上位者來說是多么的重要。

像是歷史上所謂的暴君楊廣。

其實才華與才能都是一流的。

但就是因為在影帝一道上造詣不高,結果落得身死國滅,還要被人在史書上罵上一千年。

還有蒙元那幫蠻子,滿腦子除了打打殺殺沒有別的,結果一百年都不到,就被人給趕回沙漠了。

而滿清就比蒙元有腦子多了,起碼在輿論控制與自我吹捧上,充分的吸收了前代的經驗教訓,連康麻子都能被吹成千古圣君,乾隆成了十全老人。

帶著這樣的想法,劉德跟著劉閼坐到了殿中為他們準備的席位前。

“母妃!皇兄!”在哪里,劉德見到了臉色依然不怎么好看的粟姬與低著頭充耳不聞一切的劉榮。

劉榮見到劉德兄弟勉強抬頭應了一聲。

粟姬卻是板著臉,低聲道:“劉德,你眼里還有母妃啊?”

劉德嘴角抽動一下……便宜老媽的這個模樣,在前世他就見慣了,心里雖然有些不爽,但他還是顧著面子,低頭道:“兒子不孝,惹得母妃生氣,請母妃原諒一二……”

其實劉德也知道,他這些話都是白說。

便宜老媽眼里從來都只有長子劉榮,至于劉德跟劉閼,一直都是可有可無的狀態。

劉德倒是能夠理解粟姬的所作所為,無非就是劉榮作為皇長子,天然的具備了當上太子的修為。說到底,粟姬就是一個有些勢力的貴婦人罷了。

后世大天朝這樣的婦女多的是。

只是作為生母,粟姬這樣的表現,讓劉德很是寒心,前世更是傷透了心。

但凡粟姬表現的稍微好一些,不那么偏心眼,劉德也不至于會考慮過繼給薄皇后的問題。

劉德看的開,劉閼卻是看不下去了,他看著鐵青著臉的粟姬,道:“母妃,皇兄也沒做錯事,何必如此?”

粟姬這才臉色稍微好些,道:“坐下罷!”

兄弟倆這才跪坐到粟姬的后面。

坐下來后,劉閼柔聲對劉德道:“皇兄別太在意了,母妃一向如此,皇兄也不是不知道……”

劉德點點頭,嘴角卻是忍不住譏笑起來。

一向如此,確實是一向如此啊!

此刻,他終于確信,過繼到薄皇后名下是他最好的選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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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節 家宴(下)

這頓飯,劉德吃的很沒意思。

不只是因為跟粟姬鬧了別扭,更多的是因為,這飯菜實在是不怎么樣!

國喪期間,酒肉是想都別想,一碗粟米飯,兩碟咸菜加上些時令蔬果,就是這頓家宴的全部內容了。

“若是能有一碗牛肉面就好了,撒點辣椒油,嘖嘖……那味道簡直無法形容……”劉德放下碗筷,嘆息一聲,懷念起后世的美食來。

不過劉德也知道,像這樣的一頓飯,在這個時代已經可以算的上美食了。

尋常的小康之家,一年到頭,連葷腥都未必能吃幾次。

即使是富可敵國的大商人的三餐,也不過是翻來覆去的那幾樣,不過是比平民吃的精細些罷了。

所以也難怪后來劉德堂叔淮南王劉安好好的國君不當,跑去發明豆腐了。。

總之,這頓家宴就在劉德無窮的怨念之中漸漸步入尾聲。

坐于上首的竇太后已經放下了筷子,在兩個侍女的攙扶下,退入后殿。

劉德看到,他的便宜老爹朝左右的宦官使了個眼色。

一個宦官點點頭,碎步走下臺階,朝著劉德等皇子的坐席走來。

“陛下有旨,皇子劉榮、劉德、劉閼入后殿聽太后吩咐!”那宦官先是走到劉榮、劉德劉閼三兄弟身邊傳達天子的旨意。

劉德、劉榮、劉閼兄弟連忙起身,朝著后殿而去。

進了宣室殿的寢殿中,又有一個宦官前來傳達竇太后的旨意給兄弟三人:“太后有命,請三位殿下先在此候著!”

兄弟三人等了一會,寢宮中又走進來一人。

卻是老四劉余。

“劉……劉……余……見過……過……三位……”劉余見了三位兄長連忙問安,只是他說話結結巴巴的。

劉德看他說的辛苦,連忙拉住他的手道:“皇弟,你的意思我們知道了……”

“皇……皇……兄……”劉余努力的咬著字問道:“您知道……父皇……叫我們來……來這是什么原……因……嗎?”

劉德點點頭道:“大概是因為考校我們的功課吧……”

劉榮也道:“大概就是如此了……”他年長一些,知道的事情也多一些,因此解釋道:“先帝之時,每有諸侯來朝,先帝必召在京未封王皇子前去考校功課,并問以天下之事!”

這大概算是劉氏皇家的一個優良傳統了,皇帝要處理國家大事,沒太多時間監督皇子們的學業,于是,通過這種考校來鞭策皇子,使其不至于太過草包。

“榮兒說的沒錯……”竇太后拄著拐杖在兩個侍女的攙扶下從內殿走出來,一邊走邊道:“只是今次有些不同……”

“兒臣等問皇祖母安!”見到竇太后劉榮帶頭,兄弟四人連忙跪下問安。

“都起來吧……”竇太后在侍女們的攙扶下,摸索著做到上首的主位上,同時吩咐著:“來啊,給四位皇子賜座!”

少時,便有侍女抬來坐席與案幾,讓劉德等人坐下。

待得四人坐下,侍女回稟之后,竇太后才接著道:“今次皇帝特別囑咐哀家,要哀家來給你們兄弟四個交代一下,今次的考校非比尋常,你們四個都要拿出真功夫來,為社稷江山效力!”

“諾!”四人自然轟然而應。

只是應完之后卻難免有些犯嘀咕。

身為長兄劉榮起身問道:“敢請皇祖母賜教!”

竇太后沉吟了片刻后悠悠然道:“皇帝要削藩的風聲,想必你們兄弟也都聽說了!”

“這要削藩,東方強藩肯定會有不滿,那吳王濞仗著自己輩分高,先帝在時,就已經敢不朝長安了,這削藩的刀子下去,哀家看著吳王是肯定要反的……”竇太后接著道:“他反就反吧,劉家的江山就憑一個吳王還動搖不了……只是其他諸侯卻是要穩住了,等皇帝收拾了吳楚兩國再說!”

劉德聽了長嘆一聲,他算是明白了為什么前世吳楚七國一起兵,整個長安都亂作一團。

只看這竇太后的話,就知道,顯然,便宜老爹和晁錯預料到了吳楚會反,但是,他們顯然低估了叛亂的規模。

晁錯自不用說,作為削藩的力主者,他肯定會用各種說辭與手段,將削藩可能的危害降低。

現在看來,便宜老爹是相信了晁錯的言辭,認為最多只有吳楚反叛,甚至只有吳國一家起兵。

作為過來人,劉德不禁搖了搖頭。

便宜老爹終究還是只做了一年多皇帝,經驗比起先帝來稚嫩太多了。

事實上,劉德記得很清楚,吳楚七國叛亂除了這七國起兵之外,其余準備起兵的諸侯也有不少,騎墻觀望的更多。

譬如說淮南王劉安,實際上也參與了叛亂,只是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劉德這個喜好文學的堂叔還沒起兵,就走漏了風聲,被他的丞相軟禁了起來。

還有齊王劉將廬,這貨一邊向長安送去表忠心的奏疏,一邊跟膠西、濟南等國眉來眼去,虧得齊國的兵權被親朝廷的丞相和衛尉把持著,否則,七國叛亂就變八國了。

整個平叛過程中真正屁股做到中央這邊的就一個梁王劉武。

不過……

不如此的話,怎么顯得我那封推恩策的厲害?

劉德心里呵呵的笑了起來。

表面上他卻一臉嚴肅的聽著竇太后訓示。

“這次太皇太后駕崩,齊王劉將廬來長安奔喪,總算他還記得先帝與太皇太后的恩德!”竇太后繼續說道:“他既然來了,皇帝的意思,就是該讓他看看我漢家嫡系的手段,免得他回了臨淄,被吳楚蠱惑了!”

竇太后話都說這份上了。

兄弟四人哪里還敢推脫,齊刷刷的應道:“諾,謹遵皇祖母吩咐!”

“好了,哀家乏了,你們兄弟準備準備一會皇帝問策吧……”說完竇太后就起身在兩個侍女的攙扶下朝寢室而去。

竇太后前腳剛走,劉余就站起來,急巴巴的看著三個哥哥,撓頭塞耳,顯然是在為一會的事情發愁。

劉德見了,不忍心看他著急的樣子,便勸道:“皇弟莫慌,父皇知道你的事情,一會定不會為難你的,最多讓你寫點策文,就是苦了我們三個……”

劉余這才安靜下來。

劉德回頭就看到了正在閉目養神的劉榮,他心里一動,故意問道:“皇兄看來是成竹在胸了吧?”

劉榮呵呵一笑,有些冷淡的道:“這些天看了些書,因此有些準備!”

“呵呵……”劉德笑了一聲,他哪里不明白,劉榮肯定是有備而來,說不定,提前好幾天,便宜老爹就給他打了預防針了。

畢竟他是皇長子,是焦點所在。

只是……

劉德低下頭,嘴角微微上翹,笑了起來。

想要搶下太子的位子,今天晚上的考校無疑是個關鍵。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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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27 20:49:37 |只看該作者
第九節 蝴蝶效應

過了大約半盞茶的時間之后,一個宦官進來傳達天子的命令:“天子命四位殿下移步正殿……”

兄弟四人連忙起身。

劉榮昂著頭,趾高氣揚的第一個向外走去。

看著劉榮的背影,劉德再回頭看了看兩個明顯非常緊張的弟弟,安慰道:“別緊張,父皇應該問不到你們的!”

“是嗎?”劉閼不敢確信。

“當然!”劉德朝著劉榮的背影努努嘴道:“沒看到大兄的樣子嗎?”

劉榮向來是個沒有太大自信的人,前世如此,今生也改變不了,因此,他這么有信心的走出去,必然是便宜老爹給他作弊了。

想到這里,劉德就暗自嘆了口氣。

作為皇長子,劉榮的優勢太大了,劉德甚至,不出意外的話,今生跟前世一樣,劉榮最后還是能坐到太子的位子上去……

想到此處,劉德覺得應該加快跟薄皇后溝通協調的腳步了。

一邊想著,兄弟四人就慢慢的走出了后殿,來到了宣室殿正廳之中。

此時,整個大殿人人臨襟正坐,按照身份各自坐在一起。

宗室諸侯王坐在右側,妃嬪以及年幼的皇子、公主坐于左側,外戚成員緊隨其后。

兄弟四人走到大殿正中,拜道:“兒臣等見過父皇、母后、及列位宗室叔伯!”

劉德稍稍抬頭,只看到端坐于龍座之上的便宜老爹,此刻也換了套行頭,穿上了正式的帝王龍袍,頭戴冠旒。

下一刻便宜老爹中氣十足的聲音傳了過來:“劉榮、劉德、劉閼、劉余,四位皇子皆朕之所愛,亦為諸皇子之長,翌日封王開國家建社稷,上保大漢江山,下安黎庶百民,詩云:如金如錫,如圭如壁。又云:有匪君子,終不可諼兮。今日諸宗室親族皆在側,朕依太宗孝文皇帝之成例,考校爾等功課、政見!”

“劉榮!”坐于其上的天子站了起來。

“兒臣在!”劉榮出列,信心滿滿的向兩側稽首致意。

“劉德!”

“兒臣在!”劉德亦出列向兩側拱手執意。

“劉閼!”

“兒臣在!”

“劉余!”

“兒……兒臣在!”劉余可能是太過緊張,竟然差點一個踉蹌,幾乎摔倒,好在劉德反應快,及時拉住他的袖子,穩住了他的身子,才沒讓他出丑。

即使這樣,劉余的臉色也不怎么好,手都顫抖起來。

好在,便宜老爹向來疼愛這個口吃的兒子,并未怪罪,反是有些憐憫的道:“劉余,朕許你可不必答話,寫出來就是!”

“謝父皇……”劉余驚喜之下,連口吃的毛病都幾乎好了。

劉德拍拍他的肩膀,還沖他微笑。

眾目睽睽之下,劉德一個愛護弟弟,保護弟弟的形象就這樣順其自然的建立了起來。

就連原本不怎么在意劉德的天子劉啟,見了此情此景,也不由得多看了劉德一眼。

在這個時代,一個能扶危救弱,友愛兄弟的人,是一定能得到加分的。

但劉啟也僅僅是多看了一眼劉德,對這個次子上了點心,他的心思主要還是放在坐于左側的齊王劉將廬身上。

劉啟深深的知道,齊王的齊國的重要性。

毫不夸張的說,只要齊國保持中立,就能有效的鉗制膠東、膠西、濟南等諸國,使其不敢冒著老家被端的風險,主力全出。

更何況,齊王這一系是還是高皇帝長子的血脈,影響重大,可謂牽一發而動全身。

而本次齊王劉將廬能親自來長安吊喪,說明他內心還是有些偏向朝廷的,是屬于可以爭取的對象。

可惜,這些天來反復試探,齊王還是沒有明確表態是否支持朝廷削藩,只是含糊其詞,說些高皇帝如何如何,先帝如何如何的廢話。

因此,天子劉啟才想出這么一個主意——讓齊王見見皇室后代的能力,以安其心,或許能起奇效。

為此,劉啟不惜作弊,偷偷的提前點醒劉榮。

天子劉啟踱了兩步,再看了看齊王劉將廬那副眼觀鼻,鼻觀心的樣子,心知若按照原計劃考校些學問,問幾個無關痛癢的問題,可能無法將之打動。

天子心里罵了一聲:“奸猾!”

心里意向卻是已經改變了。

他朝前兩步,道:“齊王!”

“臣在!”坐于左側的劉將廬忽然聽到天子點名連忙站起來。

其實這次劉將廬來長安,實在是之前受過薄太后太多恩惠與照顧,今次太皇太后駕崩,他若不來,少不得被人指脊梁骨。

以本心而論的話,劉將廬其實是很不服現在坐在龍座上的天子的。

當年,諸侯大臣共滅諸呂,齊王一系是出了大力的。

可最后皇位卻莫名其妙的飛到了當時的代王劉恒頭上,原因還是莫名其妙的‘齊王家駟,駟鈞,惡人也’。

明明是害怕齊王一系實力太強不好控制,說什么當時的齊王的母舅是個壞蛋,跟諸呂一樣。

這換了誰,心里都肯定不服。

憑什么流血流汗的是我,坐上龍座,統御天下的卻是旁人?

錯非是先帝與故太皇太后很憐惜劉將廬這一系,多次給予豐厚賞賜,否則齊國早就反了!

也是念著那點香火情,加之被國中的丞相、都尉擠兌,劉將廬才不得不來長安奔喪。

因此,劉將廬被點名的那一剎那,頗有些意外。

但到底是一國之君,不是明清那種當豬養的藩王,而是真正有著實權的國王,劉將廬的反應很快,他立即就出列拜道:“陛下有何差遣?”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懷著這樣的心思,天子轉了兩步,終于下定決心,開口道:“久聞齊王家學淵源,今次的考校,齊王不妨代朕出題!”

天子這話一出口,劉榮臉上的輕松與愜意瞬間消失。

劉德也愣了。

他的心中只剩下一個詞匯:蝴蝶效應!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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