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查看: 675|回覆: 10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葉小嵐 -【吻遍你心】《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跳轉到指定樓層
1
發表於 2016-9-29 18:24:39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葉小嵐 - 吻遍你心(港名:迷情錯愛)  

封箴已久的心靈,
等待的是怎樣的一把鑰匙。
一個嚴肅冷默的整型醫生,
一個嬌媚豔麗的電視明星,
畫出一個錯誤的交集,
一個沈靜淡雅的鋼琴老師,
一個風流不羈的大牌製作,
結成一段痛苦的孽緣。
要如何解開這繁冗的糾結,
又如何期待那深情的圓滿。

喜歡嗎?分享這篇文章給親朋好友︰
               感謝作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2
發表於 2016-9-29 18:25:0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美麗的錯誤……

  《吻遍你心》出版緣起……感情世界裡,總是隱藏諸多變量。尤其是戀愛中的男女,經常容易被對方光鮮亮麗的包裝和優雅的行止所蒙蔽,而誤入一種特意營造的戀愛氛圍,純然像是一場遊戲,包囊著不自覺的心靈迷障,而坦然的心性,早已迷失於戀愛的甜蜜中,虛虛實實,假假真真,找不到那張真實的愛情面貌。

  故事中男主角管成霄,自始即墜入一種虛迷的愛情假象,癡戀於美麗的女子。殊不知,感情竟也能成為一種利用的工具。

  美麗換取物質,真情至此倒成了一則笑話。

  直到他遇上了女友的妹妹,那蟄伏已久對於心靈相契的想望,一如汨汨山泉,徹底繪堤氾濫。奔湧的情愫,亟欲棲泊於那一份寧靜、淡遠的愛情港灣。

  道德的困縛,喚醒美麗之內所暗藏的心術,最後終如散去重重陰霾的天空,陽光輝煦一片幸福的藍天。

  深情幾許,幾許深情,常常我們總在錯誤之後,方能認清感情的本質。

  而情侶們,經相識、相知、相惜,最後能步向紅毯的另一端,亦需經過一段風雨的考驗與磨難。

  也許,你會覺得走了一段冤枉路,但其實,那正是一段彌足珍貴的成長紀錄呢!

  因為這裡面有掛號處、候診室、門診室、手術室和恢復室。這是一家醫院。即使才華洋溢、風情浪漫的鋼琴王子理查來到這裡也對它莫可奈何!好在,刻意的氣氛營造對緩和病人的情緒仍然發揮了相當的效果,這正是「管成霄整形外科專門醬院」博得口碑、名聞遐邇的原因之一。

  下午是醫院排定的手術時間,氣氛尤其比專門進行門診或換藥的上午更為凝重、緊張一些。當然,這些氣氛的感受只是對上門求診的病號而言;至於那些醫師、助理和護士則是一個個好整以暇、神態自若,專業技術和職業經驗使他們對醫院的一切習以為常,就像開車或操作個人計算機一樣。

  院長管成霄剛剛為一名女性肥胖症患者完成了腹部及臀部、腰部、大腿內外側的抽脂手術。

  采局部麻醉的病人意識清醒地躺在手術怡上,邊看著助理人員收拾抽脂機,邊以哀懇軟弱的聲調詢問:「管院長,我為什麼抽這麼久?傷口會不會很大?很明顯?」

  臉色蒼白的女子掩不住心中的害怕與不安,望著管成霄的眼光充滿疑慮。

  「你的問題很有概念,幫你做久了一點正是為了使傷口小一點,所以用了比較細的管子。放心吧!切口只有0.7公分,以後看不出來的。」

  聽管成霄這麼一說,年約三十出頭的女子大鬆了一口氣,忍不住又用充滿信任、仰慕與崇拜的眼光看著管成霄。

  管院長,是一位多麼迷人的男子啊!儘管牆上的整形外科專科醫師執照載明他民國四十七年出生,然而他看起來就像三十歲一樣年輕,他的高大英俊和斯文溫和簡直能讓每一個女人意亂情迷,如果不是他的表情總是帶著嚴肅和冷漠,他那白馬王子的形象可就達到百分之百的標準了。然而,他又不是一個硬邦邦的鐵漢型人物,雖然有著嚴肅和冷漠的神情,聲音卻是溫和柔軟的,眼睛卻是溫暖而含有一絲絲剛好能讓人覺察出的笑意和善意。他真特殊、真複雜、也真優雅,這些特質加上他的專業權威構成了他英雄兼神明般的魅力,今人傾倒、今人著迷……。

  「對了,管院長,你說過兩天之後我就可以回辦公室,但是,如果腫得很厲害,我怎麼穿衣服?那多難看啊?」

  病人在護士換扶下,下了手術抬,又不放心地問。

  「腫脹要在六周到八周之後才會消失,你只要不穿緊身迷你裙就打了。」

  管成霄氣定神閒回答。其實這些注意事項在手術之前已經講得很清楚了,他深深瞭解女性對外在美那種「又期待、又怕受傷害」的心理,總是耐心地回答所有的問題。在病人離去之際,他又殷殷地交代。

  「按時回來換藥,記得穿彈性衣,不要太勞累。」

  他的耐性總是讓隨身的護士和助理們暗暗讚歎,更讓病人感到寬慰。

  「謝謝管院長!謝謝!」

  「別急著上磅秤!你減少的是體積,不是重量。保持偷快的心情等腫脹消退,就會看到你想要的效果!」

  管成霄最後一句叮嚀惹得身旁的護士小寧抿嘴偷笑了起來。愛美女性的所有心事可真是被管成霄摸了個一清二楚!其實,小寧明白,管成霄的每一句話都有其效率意義,他是以先發制人的方式讓人吃下定心丸,以免投有信心和認知的病人在恢復期中一再詢問而增生困擾。

  按著,管成霄又為幾名病號分別完成了抽脂、磨皮、割雙眼皮等手術,看看腕表,已近下午四點半。,除了尚未現身的最後一名病號,所有的求診者都已離去。

  管成霄洗了手,端著他的細瓷茶杯走向候診大廳。他向掛號小姐作了一個探詢的表情,小姐很有默契地搖搖頭、聳了聳肩,管成霄於是在候診椅上坐下,舒服地喝起茶來。

  好在,那位讓管院長等待著的最後一位病號在幾分鐘之後推門而進,引起了眾人一陣「她可終於來了」的騷動。

  這位年輕的美女穿著和鳳凰花瓣一樣殷紅鮮鈍的緊身迷你無袖洋裝,露出來的四肢和臉蛋透明細白如凝脂,她的每一吋曲線都是渾圓而勻稱,豐胸柳腰圓臀之外,加上修

  長美腿和蓬鬆秀髮,還有一張美拌黑白分明、五官嬌美動人的臉蛋……雖然她的美貌是以淡妝修飾過的,但無可懷疑的她是個天生的美人胚子。

  「晦!管大院長,怎麼冷冷清清的,只有你小貓一隻?」嬌滴滴的聲音隨著濃郁的香風飄到管成霄面前,令原本含著淺淺笑容迎接著她的管成霄不禁皺起了眉頭。

  但是,女郎對他的皺眉一副視若無睹的樣子,逕自在他面前以風情無限的姿勢站定,偏著臉俏皮地說:「幹嘛啊?又不是拍限制級的鏡頭,還清場呢!」

  管成霄深深吸了一口氣,按著調整了他自覺已經僵硬的臉部表倩,平和地說:「叫你把臉洗乾淨,偏偏又化妝,怎麼總是不聽話?」

  「哎呀!不化妝,叫人家怎麼出門嘛?何況是製作人請我們喝殺青酒,我總不能蓬頭垢面去見人,對不對?」

  說著,她往成霄身邊一坐,把手插進他的肘彎裡,笑容如花地又說:「好好好,我現在就去洗臉,洗二十遍,好不好?不生氣嘛!我知道你清了場在等我,我會乖乖的,什麼都聽你的,嗯?」

  管成霄露出一點笑容,問他:「什麼清場,這裡可不是攝影棚,是真刀真槍,會流血會痛的,你還真以為來這裡是拍戲?」

  「好啦!管大院長,別損人家了。我當然知道我來幹什麼,這麼愛擺譜!下回要碰到有什麼天王老子、太上皇的戲,請你來演,保證導演一點都不需要教戲,樂死了。」

  邰芷菱連番撒著嬌,管成霄可還清醒得很,他放下她的手,又追問:「你說你去喝殺青酒?那麼,到底有投有喝酒?」

  「啊!當然沒有!說是說喝殺青酒,其實就是吃吃飯、鬧一鬧嘛!大白天的,誰喝酒來著?何況,你說了我今天絕對不能喝酒、抽煙,有沒有?不信,你聞聞看?」

  邰芷菱說著,真把臉湊了過來,成霄側臉躲開,輕斥她:「別鬧了,這裡是醫院。」

  「討厭,假道學。」芷菱孩子氣地哼了他一聲,只好說:「好啦!不跟你鬧了,現在可以開始了吧?」

  「你真的下了決心?」

  成霄一臉謹慎凝重地問。

  「當然,你怎麼到這個時候還問?」

  芷菱不以為然地提高嗓門,臉上還是笑咪咪的。

  「芷菱,你已經夠美了,割雙眼皮實在是多此一舉……」

  「哼!上次叫你幫我墊鼻樑時,你也這麼說。但是,你不能否認我比以前更漂亮,是吧?美麗是永無止境的,割了雙眼皮,我的眼睛更大更亮,也不用貼膠帶……哎呀!反正你幫我做就是了,這是我的職業需求,我要把最美的一面呈現給我的觀眾啊!」

  其實,成霄明白,他所有的勸說到了現在都沒有作用,一則是因為這些話他已對芷菱說過許多次,二則是他大瞭解女人對愛美的驚人執著,更何況是芷菱這樣一個女孩。他拿她實在是一點辦法也沒有:「走啊,地心引力終結者!今天又有多少女人向你定制身材?」

  芷菱拖著成霄走向手術室,倒像她是一個操刀的醫師,而成霄是一個心不甘情不願的病患。

  手術室裡,護士、麻醉醫師已準備好一切工作待命中,一切都將如原先所預計的進行。

  他們都知道,管成宵再如何威段持重,終究拗不過邰芷菱的執意與撤嬌。

  芷菱洗淨了臉,一臉輕鬆的躺上手術抬。她看來一點也不擔心,一點也不怕痛。所有躺在手術抬上的人那種想拔腿而逃的恐懼情緒,她似乎一絲絲都沒有。她的反應和其它病人完全相反。

  有趣的是,工作人員的心情也和進行其它手術時的心情完全相反,他們不再是神態自若、習以為常,反而有著不比尋常的一些些緊張和更多的謹慎。

  因為,手術抬上躺著的邰芷菱,正是他們管成霄院長的未婚嬌妻。

  管成霄無可奈何地歎了一口氣之後,恢復了他專業醫師的冷靜與沉著,拿著精密的量尺在芷菱的右邊眼皮上仔細地比劃測量,然後,用無比鋒利的薄刀劃下了第一刀。

  入夜時刻,城市開始換妝。

  管成霄開著他的白色JAGUAR轎車來到石牌,找到地處石牌外圍地帶的南十字星大廈,把車泊進地下停車場後,從地下室搭乘電梯直上十一樓。

  他很順利地找到邰芷菱所居住的小套房,按了門鈴,來開門的正是眼部淤腫未退的芷菱。

  這間約十坪大的小套房是芷菱和令一個小牌電視女演員合租的,才住進不到一個月。管成霄這是第二次來到她的新居,距離芷菱割雙眼皮那天,他親自護送她回來只不過間隔了三天。

  「成霄,快再幫我看看,它現在怎麼樣了?」

  芷菱把未婚夫迎進門,二話不說就直言站在他身前,急切地詢問。她那不敢抬眼看人,只看著地板的樣子和臉上兩圈淤青眼眶的模樣實在有些滑稽。

  管成霄細心看了一看,說:「傷口很好,你年紀裡,消腫很快,後天就可以拆線了。」

  「你能預估得出它的褶痕會讓我滿意嗎?」

  「會!會!你會擁有一對弧度深淺百分之百完美的雙眼皮。」

  成宵像哄項小女孩一般安撫著她。芷菱已徑二十六歲,但是在他眼中,她還是個稚氣而任性的小女孩。

  芷菱拉著成霄,找到一大張「懶骨頭」讓他坐下。他整個人頓時陷進柔軟的海棉堆裡,手上提著的披薩被芷菱一手接了過去。

  「人家餓死了,你買什麼披薩?」

  芷菱取出披薩邊走邊吃,摸索著去給成霄倒冰水。

  成霄不理會她的問題,倒是問:「你一個人在家多不方便?如果詹娜在家,也可以照顧你。」

  「哼!我就是趁著一檔戲殺青,正好她要到台東鄉下出外景,至少耗上兩個月不會回來,我才方便辦事!我不要任何人知道我割了雙眼皮,我本來就是雙眼皮麻!只不過它們不夠完美而已!」

  芷菱把冰水遞給成霄時,他這才清清楚楚看到她沒扣上鈕鉑的大襯衫內只穿著一套低胸滑緞小背心和極短的小褲子,她那像熟透的水蜜桃般的豐滿乳房有大半解放在外晃晃蕩蕩地滾動擠撞,兩條雪白大腿沒有一點瑕疵。

  「芷菱,把你的襯衫扣起來。」

  「扣就扣嘛!在家有什麼關係。」

  成宵一板一眼的個性,芷菱算是相當瞭解了。訂婚半年以來,他們除了接吻和擁抱,成霄對她甚至沒有過更親密的愛撫,關於這些,芷菱感到十分不滿意,而教她更不窩心的是每次見面從來沒有熱情溫存的擁抱,也沒有柔情蜜意的綿綿情話,她愈來愈憤怒地發現,他像一個沒有情慾的木頭人。

  但是,他愈是這樣冷漠正經,她愈不肯放過他。何況,他那濃重的男人氣息和他的英俊仍是那麼令她癡迷,還有她始終擺脫不了的,她對他的崇拜……。

  她十分委屈地扣好了襯衫,往他腳邊的地毯上一坐,將披薩囿圇吞下,就把身子偎上了成霄的膝蓋,哀怨地說:「成霄,你好壞,也不抱抱人家,人家還好痛呢!」

  成宵看她,也不知她的話是真是假,勉強露出笑容,伸手撫摸她的頭髮,柔聲地說:「你不是不怕痛嗎?這一點傷口算什麼?」

  「不管怎樣,你總該在這非常時期對我好一點嘛!」

  「我不是來看你了嗎?」

  「看我?現在的我有什麼好看?我要你親我。」

  說完,芷菱把下巴一抬,等著成霄的嘴唇。

  「等你完全好了再來吧!碰到傷口不好的。」

  其實,成霄知道這些都是借口,儘管芷菱淤腫的眼眶令人慘不忍睹,他卻清楚地明白即使是她那晶瑩熟透的誘人胭體都不能觸動他任何情慾之弦,而她,卻是一個曾經使他動心動情的美麗女子,現在已是他的未婚妻!

  芷菱求歡未遂,覺得很無趣,但也有一點點無所謂。她想,反正,他已經是她的,總有一天他逃不掉。她是一個堅信女人的魅力可以無堅不摧的人,眼前的男子,正是活生生的證明。

  「哎,我就知道嘛!你現在嫌我醜。」她拿起電視遙控器,打開了電視。

  成宵的眉頭再度皺了起來。

  「成霄,你是我未婚夫咄!告訴我有什麼關係?真是小器死了。就算你不講,我也知道,裘明珍拉過皮,蘇姍和李儀做過隆乳,鄭俐俐和吳小藍做過下巴整型……反正,多著例!而且還都是你給她們做的……。」

  「你還知道什麼?麥可傑克遜和雪兒做過十幾次全身美容整形?」

  成霄厭惡地打所她的撈叨,同時為發現她愈來愈多的真面目而暗自為愕。

  芷菱被這一番搶白和訓斥嚇了一跳,因為她從來沒看過成霄動怒。她不再開口。

  成霄的眼睛還停留在電視上,他怒氣未消地看著在屏幕上說著戲詞、珠淚滾滾落下的芷菱,不知不覺中,情緒緩和了下來。戲裡的芷菱具有將百煉銷化為繞指柔的魅力,她的長睫毛一眨、眼眶一紅,眼淚加上一臉的無辜無助,真是可以把鐵石心腸溶化。人常說美女笑靨如花,而芷菱的哭臉更比花動人,正是所謂「梨花一枝春帶雨」。她就是靠著這一門「哭得好看」的本事逐漸走紅起來的。

  「其是一個天才演員!」

  當電視打出廣告,成宵從芷菱那淚眼迷離的錯亂迷失中醒悟過來時,心中忍不住讚歎和嘲諷。他倒是忘了自己身在何處,也忘了如假包換的芷菱還在他腳邊縮成一團、一聲不響。

  「芷菱,你怎麼啦?」

  成宵已忘了適才的不快,喚著她不見響應,才從懶骨頭上把自己拔出來,坐在地板上扳起芷菱低垂的臉來看。天,他發現她哭了,這倒好,戲裡戲外、真真假假、悲悲喜喜、似幻似真,他有些糊塗,又相當心疼,不知道自己是被屏幕上那虛假的眼淚蠱惑了,還是被身邊這真實的哭泣打動了,他把芷菱樓進懷裡,輕輕地親吻她的髮絲,溫柔地說:「對不起,剛才我太凶了,請別再傷心……。」

  芷菱聽到,緩緩破涕為笑。

  她再一度覺察自己的勝利。電視上傳來她自己的聲音,那聲音清清楚楚在說:「即使你拋棄了我,我也願意為你而死……。」

  她多麼喜歡當一名演員!

  「管成霄整形外科專門醫院」的營業狀況,可以用門庭若市四個字來形容。然而,管成霄並不像大部分的整形醫師一樣,從每一個上門求診的病人錢包中把鈔票挖出來。有一半以上的狀況是,他勸解病人打消整形的念頭,因為這些人想要動手術的動機並不健康,比如為了挽救感情危機或改變命運等等,除了那些信念明確、情緒穩定,只想讓自己變得更漂亮的愛美人士之外,他一律誠懇地把他們勸退出整形醫院之門。當然,還有一些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或是他的老病號,或者是慕名而至─掛號上門只為了一睹這位明星醫師的廬山真面目、聽聽他的珠機良言、訴訴自己的苦悶心事,或者只為再看他幾眼……。

  對於這些,管成霄自然心知肚明,但他既不會拒人千里之外,更不會藉機吃豆腐或拓展自己的風流艷史,也絕對不會乘機敲竹槓,亂收診查或咨詢費。

  又是接近昏院休診的時間。管成霄用了四個小時的時間為一名病號完成面頰拉皮手術。

  精細的皮瓣剝離術消耗了他相當的精神與體力,終於他讓病患在親友照顧下離開了醫院,卻聽到小寧吃吃地笑著提醒他:「院長,還有一位病人在等著呢!」

  成霄納悶著正要開口,果然一名女子推門進了門診室,又甜又嗲地向他撤嬌:「管院長,你還沒看完最後一個病人,怎麼可以下班呢?」

  成霄一看,原來又是芷菱。她穿了一件瑪丹娜內衣式的背心和牛仔褲,臉上薄施淡妝,卻塗著桃紅色的口紅,新割的雙眼皮經過一個月時間的療養已完全恢復自然,果然使她的眉目之間更為明朗亮麗,她整個人洋溢著青春顛奉期的美艷,教醫院裡的護士和工作人員一個個看得目不轉睛、捨不得把視線移開。

  話才說完,芷菱也不理會成霄的反應,風情萬種地扭著嬌臀走向成霄,摟住他迎面印上一個香吻,一旁的小寧和小杜偷笑著正要退開,芷菱卻放了成霄,揚了揚手上一雙紙袋,對她們說:「別走別走,我請大家吃櫻桃!」

  等護士們出去,芷菱才去端詳成霄的表情。

  「咦?你不高興啊?成宵。我特地帶了禮物來祝賀我們的手術成功,有什麼不好嗎?」

  說著,身子又扭動著欲向成宵黏過去。

  「芷菱,在這襄你能不能收斂一點?你讓我很窘,知不知道?」

  成霄臉色很難看。

  「嘿,我的大院長,你的外表很現代化,骨子裡可真是個老骨董!我是你的未婚妻咄!這點親熱算得了什麼?只有你才會大為小怪!」

  芷菱的措詞毫不客氣,聲音卻是又柔又軟,以致聽起來毫無火藥味,只有令人無法抗拒的愛嬌。

  「好啦!人家以後記住你的話就是了嘛!哪!你看看,我是不是比以前更美了?」

  芷菱堆了一臉的燦爛笑容,真是叫成霄發不出脾氣來。

  「嗯。」成霄拉著臉放了下來,平平地說:「怎麼,選了今天這個黃道吉日,復出江湖啦?」

  見成宵不再生氣,芷菱興高采烈地回答:「就是嘛!成宵。你不知道。人家在小套房裡閉關一個月,差點就瘋掉!今天終於重見天日,你可要好好陪我去逛逛!」

  說著,芷菱同時作出委屈萬狀的表情,心裡卻在暗笑,其實她半個月以來即常常戴著墨鏡出門亂跑。這麼說的用意,當然為了博得成宵的愛憐。

  「去吃個晚飯再說吧!我覺得很疲倦了。」

  成霄一臉倦容地回答。

  芷菱也不繼續需索或堅持,反正她有自信讓成霄吃過了飯乖乖跟著她走。

  在一家稱得上台北最高級華麗的日本料理店裡,芷菱自在任性地享用昂貴的日式料理,她點了大明蝦、鮭魚子、奶油螃蟹、茂筍手卷、茶碗蒸、花壽司、時魚湯……一張桌子擺滿了精美的餐具和料理。她吃得津津有味,成霄卻只有坐著欣賞的份,因為他不喜歡日本菜,而芷菱做事,向來就是只顧自己,我行我素的。

  「成霄,你要吃啊!不然等一下怎麼有力氣陪我逛街呢?」

  芷菱硬把一個手卷塞到成霄嘴裡。

  成霄勉強把手卷吃完,問說:「你妹妹是不是確定今天晚上會去教靚君彈琴?」

  「應該是吧!說好了嘛!」

  「應該是?芷菱,我要你確定!」

  「咦,我怎麼確定?教琴的是她,又不是我!」

  「芷菱,你能不能用認真一點的態度來處理事情?這件事是你主動居閒促成的,現在又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這究竟怎麼一回事?」

  成霄又拉下了臉,沉沉地看著她。

  「是啊!算我倒霉,一時衝動把她扯了出來,簡直自找晦氣上身嘛!」

  「你怎麼說這種話?她不是你親妹妹嗎?」

  「哼!親妹妹!」

  芷菱嚼著明蝦,臉上一副嗤之以鼻的表情。

  「說是八點要過去的吧?現在……」

  成霄看看腕表,話還沒說完,芷菱就先發制人:「哦,原來你今晚不肯陪我去逛街,是為了要急著趕回去陪你的寶貝女兒練琴!拜託,她今天晚上上第一堂課,根本玩不出什麼名堂來,你別瞎著急了。何況,保母也在一邊陪著,用不著你湊熱鬧。又不是上國家音樂廳表演,緊張什麼!」

  吱吱喳喳好一番數落,叫成霄簡直招架不住。他反問:「芷菱,你還真奇怪,不僅對靚君的事不關心,連對自己妹妹的事也不在乎!」

  「我拜託你,以後盡量少在我面前提邰芷英這個人的事,尤其在我吃飯的時候,我會倒胃口!」

  芷菱輕視和鄙夷的態度,真叫成霄莫名所以。雖然他和芷菱已訂婚半年,卻從未見過她的妹妹邰芷英。只知她是音樂系畢業,是個專業鋼琴教師,其它一無所知,也因邰家二老都住在南部鄉下,他並沒有很多機會去瞭解她們的家庭。

  面對著芷菱的輕浮和幼稚,成霄再一次覺得兩人的觀念和處世態度竟是如此地格格不人,他深深苦惱,當初那個楚楚動人的解語花怎麼會變成現在這樣一個乏善可陳的浮俗女子?

  芷菱不管成霄在想些什麼,吃了個大盡全興,然後說:「好舒服啊!真好吃。成霄,你還吃不吃?」

  成霄揪著她,不吭氣。

  「不吃,那走了。」

  芷菱戴上墨鏡,挽著成霄走人燈火燦爛的繁華街市中。如果不是不願意讓別人認出她這個竄紅中的電視明星而被指指點點,連逛個街都不方便,她倒真希望把她更美麗的臉蛋展示出來以博得別人愛慕艷羨的眼光!

  她拖著成霄往SOGO百貨的方向走,成霄只擔心他們離停車的地方愈來愈遠。

  「去哪裡啊?」

  終於,他忍不住問。

  「逛精品店啊!我又拿到下一檔戲的簽約金,買一個都彭的純金鑲鑽皮帶頭和領帶夾送你!」

  芷菱說得意氣風發、神采飛揚。

  「心領了,我敬謝不敏,不想要那種派頭。」

  成霄立即拒絕她。

  「少土了!像你這樣的大醫生,竟然能容忍自己用那些便宜貨!你知道,稍微像樣的人哪個不用名牌、進口貨?簡直是遜斃了嘛!」

  「不管你怎麼說,我就是不用那些東西,你要買,我是不管你的。」

  「好,算了。你不要,我要,這總可以了吧!我可要好好買幾樣東西縞賞自己。」

  說著,芷菱拖著成霄進了一家歐洲精品店。她最聰明的地方,就是絕不在成霄面前堅持己見。

  成霄看著她在衣架前恣意挑選、樂而不疲的背影,不禁想起了他的前妻。

  用信用卡付清了一張巨額帳單,企鵝般地提著左右兩堆袋子,成宵悲傷地體悟到自己再一次陷入了錯誤鎊成的泥淖。

  而芷菱卻是興高采烈,聲音如沾了蜜糖似地對成霄說:「成霄,你真是好慷慨!送我這麼多東西!接下來,該讓我表現一下了,我請你去跳DISCO,然後看午夜場……。」

  「不了,我們今天到此為止。」

  成宵不由分說,招來了一部出租車,把芷菱和購物袋統統一古腦兒塞進後座,「碰」地開上車門,連聲再見也不說。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3
發表於 2016-9-29 18:25:26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很快地,芷菱開了新戲,回到攝影棚去繼續表演她所熱愛的戲夢人生,管成霄這也才如釋重負鬆了一口氣,擺脫了她的糾纏和黏膩,終於能每天準時回家陪靚君吃晚飯,還有,看她練琴。

  當成宵第一次看見邱芷英的時候,正是他和芷菱又一次約會回來,靚君練琴到半途的時刻。邰芷英和靚君並排坐在鋼琴前,並不理會有人進門來而繼續進行教課。她正在教靚君初步的指法,只見她修長白淨的一雙手柔若無骨地在琴鍵上撫觸滑動,自手腕以至每一吋指節都充滿了極度的美感以及極度的認真和尊重,對琴鍵托付著她全心全意的

  情感與信仰。她也不在意背後有人駐足觀賞,只是陶然而專注地示範著。她的聲音和她的手一樣極度柔軟婉約,輕言輕語地配合著示範動作而解說。時而,她的柔夷款款輕滑,便如同微風一陣拂動風鈴,落下一串令人神為之神馳的曼妙音符,教佇立在後的管成霄只覺一陣陣飄飄然的感動與沉醉,他高高俯看著那一雙手,幾乎出了坤。

  待到一小時的課程結束,邵芷英不慌不忙地擦拭了琴鍵、闔上琴蓋、收好琴譜,起身休息的時候,成霄這才有機會和她打了照面,看清了她的臉。

  是一位和芷菱同樣五官標緻、輪廓出色的美女,所不同的、極大差異的是芷菱是個神情靈動熱情的女人,而邵芷英卻是滿臉的沉靜冷漠,她那種懾人的靜漠從她明亮雙眼所閃動出來的冷冷芒輝中盡現無遺。過肩的長髮、素色的飄飄衣裙,樸素純淨的臉龐,簡直無法叫成宵把她和剛才的柔曼琴音組合成一體。

  不知為什麼,和這樣一位女子面面相覷竟使成霄感到心虛。

  是她那一股逼人的安氣和沉靜使然吧?

  還是他實在無法相信她和芷菱是同胞姊妹,迥然的差異使他大感意外以致有些失控?

  或許,兩者皆有。

  他禮貌地和她打招呼,也不多言語。畢竟,他自己也是一個冷漠的人。

  邰芷英甚至只以一個若有還似無的點頭動作便了結了他們的第一次相遇。

  管成霄曾經懷疑,讓六歲的靚君親近這樣一個女子是否適宜?

  他私下問過靚君,以瞭解更多她們相處的情況。

  「我很喜歡芷英阿姨,她好香好香、好溫柔好溫柔!對我好好!」

  「她,不凶?」

  「才不會呢,芷英阿姨最溫柔了。」

  「她,罵人嗎?有沒有罵過你?」

  「才沒有呢,阿姨都一直誇讚我,從來不罵我。」

  答案令管成霄大出意料,但他不能完全去相信一個孩子,於是他去徵詢靚君的保母。

  「芷英小姐雖然外表冷冰冰的,我卻看得出來她是個面冷心熱的女孩子。光從她對待親君的那種耐心就可以觀察出來,老實說,我自己都自歎不如!」

  年近四十的管家兼保母葉嫂如是說。

  管成霄相信保母的閱人經驗和能力,何況,久而久之,他自己也能觀察得出來芷英對小孩子那種令人歎服的愛心和耐心,雖然一星期只有三個鐘頭的課,要瞭解一個人基本上的性情,也足夠了。

  「來,再試一遍,無名指要在這個位置……。」

  大半個月下來,成霄感覺靚君實在沒有什麼音樂細胞,她的進展很慢,芷英卻始終不厭其煩,一再地耐心教導。

  現在,成霄有很多時間看她們練琴,也比較有機會和這位冷若冰霜的小姨子交談,但是,無法改變的是他們同樣各自吝惜著彷彿千金難買的笑容,而且,唯一的話題永遠只是親君。

  「人家說名師出高徒,我看靚君再怎麼調教,也彈不出個所以然來。」

  教完了琴,靚君被葉嫂帶上樓去,成宵陪著芷英喝茶,這麼閒聊著。

  「我不是名師,如果姊夫想讓靚君當一位鋼琴家,會誤事的。」

  邰芷英以她那柔軟的聲音讓成霄碰了一個「軟」釘子。成霄暗中苦笑,為什麼鄙家姊妹都有這種特異本事,而他偏偏都領教上了。只不過,芷菱那招叫作撒嬌、撒賴,芷英可卻是義正辭嚴。

  「我倒不是要讓靚君以彈鋼琴去安身立命,最重要的是教的人和學的人都不覺得那是一件苦差事。她學得沒有負擔,你教得心情偷快,這樣才值得。」

  成霄說得自然而誠懇,讓芷英聽了覺得十分窩心喜悅。她看過很多只顧自己孩子的狀況、忽略教師感受的家長。她眼中冷冷的光輝忽然變得柔和起來,嘴角也浮現一抹旁人無法察覺的笑意。

  「靚君雖然不好教,但並不排斥鋼琴。很多孩子就是被逼怕的,一旦怕了,即使能逼得出成績,對孩子實際上並沒有好處。」

  芷英說完,成霄點點頭,表示贊同。

  事實上,成霄十分想把話題擴大,和她暢所欲言。他們的交談雖然不多,卻充滿投

  契和共嗚。只是……芷英那冷冷的表情使他望之生畏:「姊夫,我告辭了。」

  屋外響起了汽車喇叭聲,芷英正起身告辟,靚君又磴磴磴地跑下樓來,她可是聽了喇叭聲特地下來與芷英告別的。

  「芷英阿姨,別忘了後天還要來喔!」

  靚君挨近芷英的時候,芷英特意蹲下身來,讓靚君摟著她吻別。

  成霄站在窗邊,遙望芷英穿過別墅的庭園,搭乘一輛等待著她的轎車離去。

  「葉嫂,開車來接芷英的人,是她的男朋友嗎?」

  成霄的眼光放在屋外遠處,還沒收回來,若有所失地問著保母。

  「噢,先生,那是芷英小姐的丈夫呢。」

  「啊?她結婚了?」

  成宵大吃一為。他從來沒聽芷菱說過她的妹妹已經嫁人!

  「是呵!我本來也以為是她的男朋友,所以問她。她告訴我她已經結婚了。」

  葉嫂說完,帶了靚君又上樓去了,留下管成霄獨自一人在客廳上發呆。他喝了一杯又一杯的茶,看著芷英喝過的那一隻茶杯,看著窗外,看著鋼琴,看著天花板上的水晶燈……他思索,遐想,發愣。

  邰家姊妹困惑著他。

  芷菱使他困擾。

  芷英使他迷惑。

  然而,此時他想著芷英比芷菱更多一些。為她那冰一樣的神情,絲帛一樣柔軟的手與聲音,還有她如黑夜森林一樣神秘的內心。

  還有,那樣年輕的她,竟是名花有主的已婚婦人!既然已經結婚,難道她還是一塊無法溶化的冰!

  管成霄素有「操刀的心理醫生」之名,他接觸過形形色色的女子,卻解剖不了邱家姊妹那莫測的心……儘管芷菱忙於排戲、錄像,她的電話仍不時追踩著成霄,無論他正在醫院忙碌,或是半夜孤獨地看著衛星節目、甚至午夜過後他已疲乏地睡去。

  芷菱吵著要成霄去拍片現場看她、陪她。但是成霄是一副絕不到拍戲現場探班的死硬脾氣,單是為了這一點,就經常讓兩人在電話中爭執吵嘴、不歡而散。

  然而,成霄畢竟為芷菱付出過相當的癡迷與感情,在她央求他陪同出席一個由演藝圈發起的,為蒙古症患者籌募基金的慈善園遊會時,成霄不得不慨然答應,一則是為了他不忍心再拒絕芷菱,二則他認為這樣一個活動的意義值得他去肯定,向來極不願意在公眾面前露面的他,這回也不得不勉為其難地讓自己曝光一吹了。

  園遊會在北投山上一棟豪華的歐式別墅中舉行。

  芷菱穿著一襲桃紅色的姜保羅高地耶名牌迷你套裝,腳踏桃紅色高跟鞋,婀娜嫵媚地挽著成霄來到別墅,才一踏進大門,就有許多記者攔著他們在草坪上大拍其照,叫管成霄十分不自在,然而芷菱卻如魚得水,面對鏡頭既老練又開放,盡情地批出最上鏡的POSE,出盡了鋒頭,成為最受注目的焦點。

  管成霄索性放了芷菱讓她去滿場亂飛,自己好樂得一個人輕鬆自在,偏偏他卻也是在演藝圈中知名的人,許多記者和女明星圍著他打轉、寒暄,他勉強自己耐心應付著,只希望盡早結束這種無聊的應酬。

  就在他百般無聊地應付著幾個八開雜誌的小記者時,一對迎面而來的盛裝男女引起了他極大的訝異與震駕。那位瀟灑俊美的男子倒不是引起他震驚的主要對象,因為他們早已認識,他是成霄高中時代參加救國團寒訓活動認識的朋友,名叫羅旖魁,是商場某富商的公子,也是電規圈有名氣的男演員兼製作人,成霄和他已經很久沒有聯繫了,只是偶爾從芷菱口中知道他們一起合作配戲的情形:因為成霄一向對芷菱在演藝圈活動的事興趣缺缺,對旖魁的狀況也是所知不多。但是,這次意外的相遇卻叫成霄感覺前所未有的內心顫動,因為,旖魁身旁的女子竟是邰芷英,而且,旖魁的手臂正如假包換地摟著她的腰!

  「一代名醫大駕光臨,有失遠迎請多包涵!」

  旖魁以背台詞的瀟灑俐落,同成宵伸出右手用力一握,而他的左手,還大方自然之極地停留在芷英的織腰上。

  「旖魁兄,好久不見!」

  成霄和他握著手,眼睛卻忍不住掃瞄著芷英。她仍是一副「泰山崩於前而心不驚,糜鹿興於左而目不瞬」的冷漠神情,雖然臉上有著淺淺的勉強笑容,成霄卻看得出來,她那完全不自然的空虛笑容後面掩藏著一個低落而無奈的心情。

  當然,她也看到了成霄,也顯現出短暫的駕訝與意外之情,隨即,以一個矜持的點頭致意後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不再看他。

  旖魁看到他們面面相覷的樣子,立刻打哈哈說:「成霄兄,這是內人芷英,你未來的小姨子,也是令千金的鋼琴教師,你總不會不認識吧?」

  成霄聞言,真正是徹頭徹尾地大吃一駕。芷英竟然會是羅旖魁的妻子,這簡直是天大的意外!

  「怎麼,芷菱沒告訴過你,我是她的妹夫嗎?」

  旖魁看出成霄滿臉的訝異,也覺得滿頭霧水。

  「嗯,我的確是不知道……」

  成霄相當窘迫,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回答。他再一次發現,他對邰家的隔閡感已嚴重到荒謬的程度,也更對芷菱感到不滿。她一向極為排斥芷英,開於芷英的婚姻,可能更是蓄意地不屑一提。

  「哈哈哈!這成了什麼世界!交友滿天下,親家不相識,這種離奇的怪事如果放到劇本裡去,倒真是戲感十足!」

  「這也怪你啊!旖魁兄,你有好幾次來東湖接芷英回家,竟然也不上來打個招呼,

  不然,哪有今天這個荒唐的場面!」

  成霄被調侃得難為情,仍不忘還以顏色。

  「是!是!這條罪名我承認!自從我知道你和芷菱訂婚以後,的確想過和你好好敘一敘,回味一下以前寒訓時裝鬼嚇女生、還有抱她們過河的那些鮮事,奈何,我每天都忙得

  Missing

  芷英冷冷說完,逕自走了。旖魁又作了個無可奈何的洋式動作,把手插進褲袋裡,笑笑地說:「找她死黨去了。也好,她們在一起有話說,免得像在受活罪一樣,要她在這裡當一天女主人,好像要她的命。」

  「沒那個命嘛!我要是有這樣一棟別墅,就天天泡在這裡,那兒也不想去!對不對,成霄?」

  芷菱環顧視野,這棟別墅背出面海,居高臨下可瞭望整個淡水河和關渡平原。

  成霄對芷菱深感厭惡,不去搭理她,只對旖魁說:「原來這棟別墅是旖魁兄的,我還不知道你是今天園遊會的主人呢!」

  「借出來讓大家玩玩也好,平時我也很少住這裡。」

  旖魁說完,猛又想起地問芷菱:「對了,芷菱,成宵兄居然不知道我和芷英是夫妻,你這個人簡直是莫名其妙嘛!自己的妹妹像個外人似的,搞什麼飛機嘛?」

  「好啦好啦!我的大製片、大導演,這裡又不是攝影棚,不用你救我該怎麼做,行嗎?只要扯到你那寶貝老婆,你就念成那樣?你拿她當賓貝,我可不……」

  芷菱即使損人,聲調也是又軟又黏,她漫不在乎地數落著,直到發現成霄盯著她的嚴峻目光才趕緊煞車收嘴。

  「好了好了,芷菱,你還是去找幾個記者做做關係吧!看看明天能不能上每一份早報的影視版,讓晚上的收視率提高一點!」

  旖魁發現氣氛不對,趕快把芷菱頓開。芷菱一副無可無不可的表情,扭著美臀走向人群裡去了。

  「老實說,成霄兄,以你的性情,收伏芷菱這樣一個女孩子,還真讓我想不透。老兄,我真的不瞭解你!」

  旖魁說話的表情生動誇張,真是教成霄看了在懊惱中又感到許多可笑。是的,這實在夠可笑了,他管成宵怎會配上邰芷菱這樣的女孩子,真要叫他所有的親朋故友笑得掉了下巴。

  看成霄無詞以對,旖魁知道這場別後的敘情不宜再維持下去,在重複表示將請成霄小飲之後,輕鬆自在地離開了。

  滿園的靚妝仕女、翩翩男士彷彿正都享受著酬詐的無窮樂趣。只有他管成宵,像一朵失色、失華、失歡的花一般萎縮著。他厭惡這裡,只想快快離開;可是卻又下意識地依戀著。

  因為他的心唆使他的眼光在尋找。他還不願意走掉。

  不是找芷菱,而是……。

  他終於看到了她,和她的朋友兩個人在別墅羅馬式的正門圓柱邊靠著,彷彿正無言地遙望著山下如假似幻的繁華城市。她們的嫻靜和遠離人群,使他覺得他也像自己在人群中萎縮起來一樣。

  她和他是同樣的人?

  是嗎?

  孤獨的他,多渴望找到一個同類,一個知音。

  然而,她是他未婚妻的妹妹,是另一個男人的枕邊人。

  園遊會的新聞第二天上了報。

  一大早,醫院裡上上下下的人都在欣賞管成霄和邵芷菱親親熱熱挽在一起的照片,這也不是管成霄第一次上報了,一些八開、十六開的雜誌也寫過他,有時是針對他的整形外科醫師形象為訴求,有時是報導芷菱的消息連帶扯上他……總之,每一次曝光都使他很不開心。

  當然,芷菱的感受可就是大大的相反了,她喜歡引人注目、喜歡出鋒頭、喜歡上報……。中午,她打電話給成霄,說要請他吃晚飯,被成霄拒絕了。

  芷菱自然是不死心的。

  晚上六點半,正是醫院下班的時刻。

  純情派紅星部芷菱又翩然降臨管成霄整形外科皆院。甜美的臉蛋、一身光鮮的行頭。海軍風味的寬條紋套裝、金色雙排扣外套,黑金色系硬皮包和高跟鞋,她真是愈來愈漂亮了,每一次的出現都讓醫院上上下下的人大飽眼福。他們看過很多電影、電視明星,然而無可否認的,邰芷菱是兼具美貌與年輕的頂尖美人之一。

  只有管成霄對這樣的人間絕色視之無物。因為,今晚他對她的到來顯得出奇的冷淡。

  「成霄,可以走了吧!我請你吃飯。」

  芷菱滿臉堆笑,向成霄靠近過去。

  成霄沒有抬眼看她,兀自收拾自己的桌子,冷冷地講:「我說過了,不想去。」

  芷菱拉位他的手,嬌聲說:「怎麼啦?難得今天我有個空檔,陪我去嘛!我們不吃日本料理,去吃你喜歡的台菜好了,好不好嘛?」

  成霄不為所動,不理睬他。

  「去嘛!人家特地要謝謝你陪我出席園遊會嘛!你有沒有看到,那麼多人到場,我們上報的鏡頭是最大最搶眼的,這裡面一大半的功勞在你這位鼎鼎大名的明星醫生,我怎能不好好謝謝你?」

  「哦?謝謝我成為讓你出鋒頭的工具?」

  成霄終於開了口。

  「怎麼這樣說呢?什麼工具,你是我未婚夫,我是妻憑夫貴、以夫為榮嘛!」

  「可惜,我不以你為榮。」

  成霄語氣嚴若寒冰。

  芷菱聽言,這才正色收起嬌噴嘻笑,放下成霄的手,怨怒地說:「怎麼啦?你說!我什麼地方丟了你的臉了?真奇怪,像我欠了你幾千萬似的,擺一張驢臉給我看!」

  說完,看成宵氣呼呼地,當真是變了臉,於是換上溫柔的聲音再說:「說啊!我什麼地方不對了?你說出來……我會改的嘛!」

  被芷菱一再糾纏央求,成霄總算開了金口,訕訕地說:「我不說你什麼對還是不對,也不指望你改,只是對你不敢領教。」

  「不敢領教?成霄,你怎麼這樣說我?到底我犯了什麼滔天大罪?」

  這是他們交往到定情以來,成宵從來不曾說過的唯一一句重話,叫芷菱十分震驚。

  「你說,為什麼不事先告訴我去的是羅旖魁家?又為什麼不讓我知道芷英和旖魁的關係?」

  「啊?原來你是為這個在生氣?這有什麼好生氣的?根本都不重要嘛!」

  「不重要?你知道我和旖魁是舊識,而芷英是你妹妹,我連他們是夫妻都不知道,難道你不覺得這是個大笑話?」

  「我不覺得。這有什麼好笑?和你在一起的是我邰芷菱,和羅旖魁在一起的是邰芷英,她是她,我是我,有什麼好說的,真是奇怪!」

  「邰芷菱,你簡直不可理喻!我想不透,在你的腦袋裡究竟把你的未婚夫置於何地?你懂不懂得尊重別人?懂不懂得人情世故?你還讓不讓我做人?」

  「管成霄,你今天到底吃了幾噸炸菜啦?我只不過忘了告訴你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就讓你翻臉把我說得一文不值,說我不讓你做人!邰芷英嫁不嫁人、和誰結婚,有那麼重要嗎?干你什麼事?為了這件事來和我翻臉,根本存心找喳、和我過不去!難道你不知道,我討厭她、不想提到她?」

  「是啊!我還知道,你對她的尖酸刻薄毫無保留!」

  憤怒下的成宵,將他對芷菱的不滿逐一脫口而出。

  芷菱大怒:「我對她尖酸刻薄,干你什麼事?鬧了半天,原來你在為她抱不平、為她仗義執言?」

  「你對任何人尖酸刻薄我都管不著。問題是,她是你妹妹,對自己的妹妹這樣,根本是……」成宵本想說「變態」,但他不想傷她太多,還是收了口。

  「根本是什麼?」

  芷菱追問。

  「是不道德,是品格的問題。」

  「不道德?品格?」

  芷菱哈哈笑了起來,輕佻地說:「成宵,你的腦袋倒真像座博物館,找得出這種歷史悠久的老骨董來!道德?品格?拜託別把它拿出來用,它早就過時了!」

  她存心氣他,只因他竟然為了芷英而與她反目,她不承認她有什麼過錯。

  「邰芷菱,想不到你這麼惡劣!」

  「管大醫師,你的假道學也不是普通的可怕!」

  「你讓我心寒!邵芷菱!」

  「你使我作嘔!管成霄!」

  兩人針鋒相對、互不相讓。第一次的爭吵,他們已把對方刺傷得體無完膚。

  盛怒的成霄不再繼續與芷菱互詬,他拿起車鑰,頭也不回地離開醫院到地下室去開車。

  轉動著方向盤在燈火輝煌、到處塞車的市區走走停停,他的心情惡劣而混亂。

  回家吧!也只有回家,才能給自己這顆滄桑憂煩的心找到一點平靜。

  擺脫了車陣,駛往東湖郊區的車速霎時飛快了起來。夜風一陣陣撲向成宵的臉,卻吹不散他心頭上的失意與煩惱。想著邵芷菱的種種,他為著終於看到她的真面目而深感悲忿。

  這就是他所迷戀過的一個女子,他選擇來取代那個虛榮奢侈的前妻、寄望在後半生互相扶持的一個女子!他已選擇了她!這一輩子的聰明、半生的努力奮鬥和尋覓等待,已全都放在這兩名女子身上……。

  車子回到東湖在別墅的大門前,他頹然停了下來,熄了火靠在駕駛座上發呆。他需要讓紊亂的思緒沉澱下來,再走進家門。

  四下一片寂靜,只有夜蟲的鳴唱律律地在山野間傳送。

  隱隱地,管成霄聽見了鋼琴彈奏的聲音從家中飄遊出來。是靚君在練習吧!琴聲雖然生澀單調,卻透著清脆樸拙的可愛,叮叮咚咚的簡單旋律,使那透出橙黃燈光的家園充滿了吸引人的寧靜與溫馨。

  成宵聽了一會兒,想要回家的慾望更加強烈了。

  按下隨身揣帶的電子搖控鎖,管府的大門自動開啟,成霄的座車爬進了斜坡上的家園。

  進到屋內,果然芷英伴著靚君坐在一塊兒,兩人的身影背對著他。

  看到芷英,使成霄再度百感交集。他不動形色,仍坐在皮沙發上遠遠地看著她們。

  靚君已開始練拜爾6程度的簡單樂曲,以她在音樂上的資質來說,這樣的成績已經讓成宵很滿意了。他知道,這都是芷英耐心調教的結果。

  等到練琴時間結來,成宵叫菜嫂送上水果請芷英品嚐,小靚君整個人坐到了成霄腿上,和他磨偎親熱著,直到成宵感覺不該冷落了一旁的芷英,想和她閒聊幾句時,才發現正英正失神地發著呆,一盤水果原封未動。

  「芷英,芷英。」

  成霄連喚兩聲,才把芷英喚回魂來。當她的眼睛望向他,那幽怨而又心事重重的模樣竟叫成霄的心弦在暗中顫動。

  「芷英,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相識以來,成霄看到的芷英始終是淡漠沉靜,即使在應酬的場合中也是如此。但是,現在的她似乎更加不快樂,她面色蒼白、愁眉深鎖,織弱的身軀彷彿不堪負荷。

  究竟羅旖魁給了芷英一個怎樣的婚姻?或著說,以罹旖魁那樣一個風流外向的調情聖手,怎會適應芷英這樣性情的妻子?管成宵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他想起羅施魁說過的,自己和芷菱的配對是不可思議的,這種種狀況,確實是讓成霄不得不承認,人無論如何地英明蓋世,一旦為情所困,一流的腦袋也會變成一盆漿糊。他和芷菱,芷英和旖魁,

  這個世界一定把他們弄錯了!

  聽到成霄溫柔的詢問,芷英只是默默地搖搖頭,隨之把臉偏向成霄看不到的一邊。

  成宵發現她的神色異常,放下了靚君走近過去,看到她竟然強忍著滿眶的淚水不讓它滾落下來。

  「芷英,發生了什麼事?請告訴我!」

  成霄有一股想去擁抱她的衝動,因為她那如同銀河星辰般盈水晶亮的雙昨是那麼哀切動人,比當年屏幕上的芷菱還要讓他動容千百倍。因為她的沉靜、溫柔和對孩子的愛心都是真實的,她的美與楚楚動人完完全全煥發自她的內在。

  芷英經此一問,兩顆眼淚反而滾落了下來。他快速地拭去了它,低低說聲:「抱歉,我告辭了。」

  她拿了手袋便往外走。然而旖魁的車子並未出現。

  「芷英,我送你回去!」

  成宵拿了車鑰欲追出去。

  「爸爸,芷英阿姨今天自己開車咄!」

  靚君在一旁叫著。

  成霄停止了腳步,不再追上去。

  這個世界一定有什麼地方弄錯了,而且是一團糟……成霄走向酒框,只想大喝一場。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4
發表於 2016-9-29 18:26:25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攝影棚內,燈光強烈地照射在場景上,冷氣強勁地從每一個風口吹送出來,工作人員都專注地守在崗位上,屏息進行新戲的錄像。

  只有芷菱一個人表現奇差,一個鏡頭已NG了四次。

  導演再度喊停,對戲的演員霎時一個個作出皮球洩氣的動作,無可奈何地準備重來。

  「再來一次!五、四、三、二、一。」

  導演一聲令下,機器再度開啟,對戲的女演員又開始作表情,走位,念詞。

  然後換到芷菱,不到幾秒鐘,自己又低喊「不行」,同時停止所有表演。

  「卡!」

  導演很生氣,大吼了一聲後,叫說:「放飯!放飯!兩點半準時回來!」

  眾人一陣歡慰的讚歎,溜的溜,散的散,只剩下導演與芷菱還留在熄了燈的棚裡。

  「芷菱,你今天是怎麼搞的?表情不好,走位不對,說台詞像掃機關鎗,一個鏡頭NG五、六次,七、八次,像什麼話?是不是存心把你頭號悲情小旦的招牌給砸了?」

  罵人的導演正是羅旖魁,他是這檔戲的製作人、導演兼男主角,一副威風八面,意氣風發的老闆架式。如果不是看在芷菱是自己人,他可不管你當不當紅或大牌小牌,當著眾人就是一番迎頭痛罵。

  「旖魁,對不起啦!我注意力無法集中起來。讓我休息一下,等一下就不會了。」

  芷菱自己也覺得難為情,嬌聲討饒。

  「唉,不然怎麼辦,去吃飯吧!好好吃一頓,休息休息,培養一下情緒,好不好?我的姑奶奶。」

  「你先去吧!我現在沒胃口。」

  芷菱邊說邊走向化妝間,以扔掉一袋垃圾的姿勢把身子往靠椅上一拋,然後抽起煙來。

  旖魁不再理她,逕自去吃飯。

  休息時間過後,錄像重新開始。芷菱一副極力振作的樣子,但是,她還是失敗了,第一場戲又是不斷地NG。

  「怎麼搞的?這種表情你最拿手,還要這樣一遍一遍磨啊?」

  旖魁氣得跳腳,芷菱臉上現在可出現剛才怎麼地做不好的如怨如訴表情。

  「好啦!芷菱,我投降!你今天提早收工算了。劇務,準備跳錄第四十七場!」

  旖魁做人到底有一套,見芷菱心不在焉,乾脆放她一馬。帶人的最高哲學就是「恩威並用」,他的人脈極佳,一方面當然由於多金而慷慨,一方面也是他人情練達,灑脫不羈,凡事不和人計較太多。這種條件正是他年紀輕輕便當上製作人的原因。

  趁著換場的空檔,旖魁把芷菱送出電規台大門,並對她說:「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如果可以,晚上收工後我想和你聊聊。」

  「噢。可以啊!反正我沒事,要睡也睡不著。要聊什麼?」

  「你啊!我看你不太對勁。願不願意講出來?」

  「當然可以啊!看在你現在是老闆的份上。」

  芷菱懶洋洋說完,鑽進出租車走了。

  夜晚十點半,在東區一家通宵營業的餐吧裡,芷菱懶散地蟋縮在角落裡,一旁,剛剛趕到的旖魁才坐定,服務生詢問他們喝些什麼。

  「藍色知更鳥!」

  芷菱不管旖魁要了什麼,逕自點了酒。這是她常來的地方,以前窮極無聊時,她便來這稟喝上兩杯藍色知更鳥,同酒保發牢騷或吐苦水。

  薄荷酒送上來,美麗的藍綠色汁液,還裝飾著果雕,小黃瓜雕成的綠色鳥形把整杯酒的造型點綴得既浪漫又秀色可餐。

  「藍色,我憂鬱的心!」

  芷菱吃了一口,既滿足又傷感地歎息。

  「怎麼啦!我的雨夜苦情花,是不是和你的大醫師鬧翻了?」

  「大導演,你還真有看透人心的本事!」

  「干演藝這一行,光是演這個白癡、扮那個瘋子,就可以把人生百態看透。你和管成霄怎麼了,說來聽聽。」

  「你想當魯仲連?唉!其實也不是真的鬧翻,是從來沒有像這次一樣,吵得那麼厲害。以前,他是把我捧在手掌心裡的,現在,他竟然說對我不敢領教!」

  「顯然事出有因,他才這麼說的吧?」

  「說起來才真嘔呢!他竟然為了不知道你和芷英是夫妻而責怪我,還說我對她尖酸刻薄。喂!你是知道我從來就討厭芷英,儘管她是你老婆,我還是要這麼說。沒辦法,我們生辰八字對衝!」

  聽著大姨子數落自己的老婆,羅旖魁只有搖頭苦笑,睨著她讓她盡情發洩。

  「看嘛!你是她老公,都不心疼,關他管成霄什麼事,要他來打抱不平!」

  「也許,你還不瞭解成霄的個性吧!他在學生時代就是個保守、道德觀念守舊的人。說真的,你已經選擇了這樣一個老公,只有調整自己去適應他,別指望叫他改變,他可是很固執的!」

  「旖魁,我可是修正自己太多太多去適應他了。只是,為了芷英恨我吵,叫我忍不下這口氣。」

  旖魁連抽了三支煙,聽她滔滔不絕地埋怨後,這才一臉沉重地開口問:「芷菱,你今天沒說,我還不方便問。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為什麼那麼討厭芷英?」

  「你真的想知道?」

  「當然,她是我的老婆啊!」

  「嗯,既然你想知道她的底細,我可以告訴你。但我醜話說在前面,你可別說我破壞你們夫妻的感情。」

  旖魁被芷菱一唬,直覺事態嚴重,頓時臉色沉了下來,兩眼直言盯著芷菱,等地說出真相。

  「邰芷英是我媽走私和別的男人生的!我爸對她討厭透了,如果不是對我媽還有一些割捨不掉的情感,她早就被丟到臭水溝或孤兒院門口了。」

  芷菱滿口鄙夷地說。

  羅旖魁大大鬆了一口氣,原來只是這麼一回事!在他的人生觀裡,男人的風流和因風流造成的種種後遺症或麻煩都是小事,偷情生下的小孩和一般人根本沒兩樣。何況,芷英是他的最愛,他的妻子!

  「哦,因為這樣,你就討厭她?」

  旖魁不想刺激芷菱,他知道她的成見根深柢固,誰也改變不了。

  「當然!我討厭她那副自命清高不凡,實際上卻是悶騷入骨的樣子!」

  「悶騷?她不會啊!去到哪裡,都是一個冰山美人,怎麼會悶騷?我還真希望她熱情一點?」

  旖魁苦笑中帶著幾許無奈。

  「所以嘛,你對人生哪裡看透了?像芷英那種人,才能徹底把你們這種男人迷倒,不是悶騷是什麼?從小到大,跟在她後面的男生就是比我多,這大概是野種才有的本事和天分!」

  「喂喂!姑奶奶,嘴下留情好不好?你罵的是我老婆!」

  芷菱撇撇嘴,因旖魁的抗議而不再喋喋不休。

  「抱歉,旖魁,我只是氣瘋了。」

  「說真的,芷菱,你不喜歡芷英,我無所謂。但是如果你還愛成霄,要把個性改一改。你們的個性差異太大,很容易出問題。」

  提起了成霄,芷菱又從剛才一隻充滿攻擊性的刺娟縮成一球無依的小貓,苦惱傷心又爬到了臉上來。

  「看得出來你很愛他。放心吧!我來當和事老!」

  旖魁爽快地告訴了芷英,並催她把酒喝完,說:「走!我帶你去開心一下!人生苦短,自當秉燭痛游!」

  聽旖魁說願當和事老,芷菱的煩惱消失了一大半。她絲毫不考慮旖魁夜不歸營或芷英倚門而盼的種種狀況,立即精神抖數地答應了。

  他們到「異形王宮」玩了個痛快,從DISCO、啤酒屋、KTV到BB彈房,瘋狂奔放地尋歡一整夜。芷菱最喜歡的典型都市夜生活形態,管成霄從來不會給她,現在,羅旖魁給了她最大的滿足。

  成霄每天忙完了醫院的工作後,唯一的希望就是想回家裡去。雖然尚未強烈到歸心似箭的地步,倒是比起以前那種工作告一段落後便無所適從,不知如何是好的失落空虛之感改變得太多太多。從前,他甚至害怕回家見到他那只有漂亮軀殼而一無是處的前妻。而後,芷菱給過他一段甜蜜迷醉的初戀時光,但很快地,對她的失望又帶來了繁華落盡,燈火蕭索的感覺,回家陪女兒成了下班之後唯一排解寂寞的出路。然而,父女兩人相守的的冷清總填充不了他那顆空虛的心,畢竟靚君只有六歲,稚齡的她帶給成霄的安慰總是有限的。直到家裡多了一個芷英,多了琴聲,才增加了許多家的感覺……。

  然而,成霄今夜卻不得不犧牲回家的時間,和羅旖魁逗留在一間叫作「狄恩市長」的美式風味PUB裡。

  滿牆的40年代海報上浮現當時的美式足球、橄欖球明星和政壇風雲人物的身形臉龐。

  道地的美國酒杯與餐碟,美國式的音樂,火車式卡座和小方桌高腳椅……懸在吧檯區上方的小火車不停地奔馳跑動,彷彿時光就回到了那老舊的時代。

  「怎樣!成霄兄,我特地為你挑的地方,還滿意吧?」

  旖魁以一副東家的架式,招呼著他的老友。

  「看來我真的不再年輕了。心理學者說,一個人的嗜好洩漏了他的年齡,從你對我的觀感來看,我真的趕不上時代了。」

  「那可不一定。我之所以認為成霄兄也許會喜歡這個地方,是因為你的風格和特質正好和現在流行的懷舊風潮相骼合,絕對沒有別的意思。不然,細數台北各種不同風格訴求的新趨勢,像標榜後現代中國風的[長安大街]、詭異的城堡地窖設計的[雄雞餐廂]等等,成霄兄欣賞嗎?」

  「旖魁兄真不愧是我的故舊之交,這麼瞭解我。對於台北的許多摩登和時髦,我的確是脫節落伍、追趕不上了。」

  兩人寒暄一番,點了肉排餐和酒,開始共享一個夜色飄忽、燈光如幻的夜晚。

  「時間過得好快。從學校出來打滾到現在,一轉眼好多年了。」

  旖魁搖著頭感歎說。

  「你幹得有聲有色,很有成就啊!」

  成霄說。

  「比起你來,我可遜色多了。你的名望和成就才是其材實料的,我只不過在玩玩而已。」

  「旖魁,你別客氣了,以你的知名度來講,我絕對是膛乎其後的。聽我醫院的護士小姐說,你是東方的湯姆克魯斯,台灣有一半的人口在為你著迷呢!」

  「別損我了,成霄兄,你才是眾多女子心目中的英雄偶像呢!好了好了,我們別再彼此歌功頌德了。倒是有一點我們表現得平分秋色、比不出高下的,就是我們都娶了邰家的姊妹為妻,這一點巧合才真令人叫絕!」

  羅旖魁蓄意在不露痕跡中提到芷菱,他注規著成霄神情的變化。

  原本神色泰然、輕鬆偷快的成霄,立即顯出一股掃興的表情,旖魁自然是覺察到了,但他不動聲色地說:「你知道我怎麼認識芷英的嗎?完全是因為芷菱是我後期學妹的緣故。我先後追過不少女孩子,直到認識了芷英,被她特殊沉靜冷淡的氣質所吸引,才千辛萬苦追到她的。」

  「哦!」

  這一話題果然引起成霄的興趣,他說:「說真的,我倒很想聽聽你們賢伉儷的羅曼史,因為,從表面上看起來,你和芷英是一熱一冷、不同典型的人,這樣的戀情應該有著相當的戲劇性吧!」

  旖魁聞言,落拓地笑了笑,他早想說,你和芷菱不是也一樣嗎?想想時機還不適宜,便順著話鋒講:「的確是。追求芷英的人非常多,總之,我可是使出混身解數才使芷英投入我的懷抱的。」

  旖魁說得十分得意,成霄心中雖然存疑,卻不得不承認他早已見慣旖魁那套追求女孩子無往不利的本事。他試探地問:「你們婚後感情怎麼樣?冒昧地講,我覺得芷英並不快樂?」

  「噢,你大概和很多人一樣,被她那出了名的冰山美人的外表所惑吧!以前找他被她弄得一頭霧水,但是,也只有我知道,身為一個女人所該有的溫柔和溫情,她是比任何人都氾濫!她只是不讓人看出來罷了,別人是不會懂的!」

  羅旖魁以一副「天下女子無一能逃過吾之俘虞」的口氣這麼說著,然而,對他有著相當瞭解的管成霄卻對此話半信半疑。

  「成霄兄,如果我說邰家的兩姊妹都很難懂,相信你一定會很同意吧!雖然她們兩姊妹是完全不同的典型,再加上完全不同的第二天性;但她們之令人難懂,則是一個不辯的事實。芷英的第二天性就是掩飾情緒,所以除了她的丈夫之外,沒有人知道她內心真正想的是什麼!」

  旖魁說得洋洋得意、頭頭是道,看成霄聽得專注,繼續又說:「所以說,成霄兄,對於自己的老婆,你可要下工夫去瞭解!芷菱的第二天性是演戲,這是她職業的影響,你得深入她的本性去瞭解她!在我看來,她的本性應該是善良而有真感情的,只是她對人生有很大的野心,想要演出一生的傳奇和任性而已。」

  「旖魁兄,你倒是比我還瞭解她!」

  成霄略帶嘲諷地說。

  「我當然瞭解她,因為她是我的大姨子兼工作夥伴,而且老實說:我今天大半也是為了當你們的和事老來的。你想,如果芷菱對你沒有真愛,怎麼會為了和你吵架而失魂落魄、無心工作?而她之所以和你吵架,只是為了嫉妒!老兄,你又不是不知道,女人一吃起醋來,其威力可相當於數以十百千萬噸的黃色炸藥!」

  「吃醋?為什麼吃醋?」

  「她嫉妒芷英,認為你偏袒她!」

  旖魁的表情和聲音同樣詭譎,卻又裝出一副超然而不在乎的樣子,好像這件事和他沒有直接的關係。

  「根本無理取鬧!她自己人格偏差,不懂得反省,反而給別人亂扣帽子!」

  成霄雖然強為自己撇清,卻掩不住一股心虛的臉紅。

  「成霄兄,不要矯枉過正嘛!女人總是心胸狹小的,像芷菱這樣勇於把自己的感受表達出來,也是相當可愛的!想想你們在一起的甜蜜、恩愛,難道還不夠去原諒她、包容她;她是你的未婚妻,是你滿心願意去認定的未婚妻呢!」

  能言善道的旖魁,一番義正辭嚴的口白把成霄說得心虛又心軟,守舊的道德觀念正是旖魁制伏他的要害。

  「芷菱叫你來做說客?」

  成霄卸下了防禦力和攻擊垂性,頹喪而乾澀地問。

  「完全相反,是我主動找她談的。任何人看到她那副食不知味、魂不守舍的樣子都會不忍心的,多關心關心她吧!她並投有你想像中那樣壞。」

  談話中,兩個男人喝下了不少酒。而同樣的酒精造成了不同樣的兩個男人,它使羅旖魁意氣昂揚,卻使管成霄怯弱沮喪。

  這場會談,決定了成霄落敗、芷菱又一次獲勝的局面。

  事實上,成霄自己明白,是自己的道義心和責任感豎了白旗,他不忍心再一次傷害另一個女人,誤了她的青春。他的良知告訴他,芷菱的確並不壞,她純粹為了嫉妒,因為她生來厭惡芷英。

  而最重要的,是自己的確有一種心虛……。

  面對旖魁或芷菱,他管成霄的確免不了心虛……。

  他一下子回復了平日不苟言笑的沉默,顧不了旖魁在一旁冷言觀看,一口又一口地灌著伏特加。旖魁也毫不在意,兀自地享受他的美酒。

  兩個男人各懷心事地沉浸在蓓蒂佩姬呻吟一般含糊的低調老歌中。

  「我記得那個夜晚:我失去了很多東西,是的,我失去了我的小情人……:那美麗的田納西華爾滋。」

  聽到這裡,羅旖魁一躍而起,拉起微醺的成霄說:「走了吧!你回去陪女兒,我回去陪老婆,她們已下課很久了。」

  「嗯,回去……已經聽不到琴聲了。」

  成霄的咕噥,只有自己聽得清。在騎樓下,他努力使自己站穩,看著旖魁昂首闊步離去。

  旖魁是回去陪伴他的妻子的。他們的婚姻美滿,她的溫柔與熱情如春潮泛溢如同冰山一樣,只為他一人溶化。

  旖魁的話使成霄的微醺一痛而醒。

  好吧!就把那謎樣的女人從心頭拋開,不為她那幽怨的面容與眼淚而迷偶。

  他們是恩愛而幸福的。

  就任自己和另一個命定中的謎樣女子一同在人海中翻滾浮沉、放棄了自我:書廊裡,邰芷英專注地凝規牆上懸掛的每一幅畫作。

  雖然各有大小不同的尺吋,畫面佈局卻呈現畫家一致的強烈個人風格,每一幅言都

  有艷紅的色彩和乖異的佈局,無論是花卉、水果還是裸體人像,在藍、紫、綠、黃等色的強烈背景襯托下,組合成不合選輯而又具奇異震撼力的美感圖案。

  邰芷英被一幅灰紫裸體女像那淒鈍頹廢之美深深吸引。

  她看了又看,和那幅畫呈拉鋸狀態般定定地對立著。

  而羅旖魁則只是散漫地在到處閒逛一般,他東看看、西餾餾的模樣顯然對這整個畫展沒有多少敬意和興趣。能吸引他的目光的物體倒不沒投有,他也會站著定定地盯著它看,彷彿為它深深著迷,然而,那不是任何一幅畫,而是他的妻子的美麗背影,在整個展覽場裡,唯一令他感興趣的是他的妻子芷英。

  耐心等到她終於有了離去的意思,已經過了晚餐的時間。

  旖魁攬著芷英的肩頭走向電梯,滿面笑容地問:「我們去哪裡吃晚飯?」

  「回家吃吧!」

  芷英淡漠地回答。

  旖魁知道,芷英不喜歡和他在外面拋頭露面。尤其在他帶她到一家演藝人員群集的豪華西餐廳去亮相過許多次之後,她對他明白表示過對這類的地方敬謝不敏。旖魁喜歡熱鬧的地方,喜歡被簇擁的感覺,更喜歡炫耀他美貌的妻子。奈何芷英偏和他反其道而行,為了自己盡興,也為了維持自己的丈夫氣概,他總會不時地勉強她與他同行。

  但是,今天,他想算了,早點回家也好,他已經很久投在子夜之前回到家門,他渴望有一長段時間好和妻子溫存。

  回到他們在仁愛路的住處,芷英從冰箱取出炒飯罐頭,倒在盤子內放進微波爐加熱後,便走進臥室去換下外出服。當她褪下了裙子和上衣,準備脫去絲襪時,旖魁從後撲了上來,他一把摟住了她,一隻手按住了她的乳房,同時急促地吭吻著她的臉和唇。

  「不要!旖魁!」

  芷英躲著旖魁的嘴,同時拂去他抓在她胸部的手。

  「放開我!放開我!我不要!」

  芷英奮力掙扎,旖魁終於因為她那股勇猛奮戰的狠勁而撤退。

  「喂,你怎麼啦?怎麼這麼凶悍?連親熱一下都不行啊?」

  旖魁惱怒往小沙發上一坐,把從衣領上扯下的領帶往牆角狠狠一丟,瞪著芷英喘氣。

  芷英取了一件袍子套上,才又俯身去褪絲襪,仍是一言不發。

  「怎麼?我陪你看了一下午的畫展,你就這樣回報我?」

  「你還記得去看了書展?藝術的洗禮對你也不過只是原始官能的刺激而已。」

  芷英輕蔑而嫌惡地回答,並準備走出臥室。

  「芷英,你回來!」

  旖魁一陣風似地拉住了芷英,並把她壓在床上,低吼著說:「你竟然嘲笑我!丈夫的熱情是妻子的幸福,你懂不懂?我要你,有什麼不對?」

  旖魁邊說,邊扯掉芷英的袍子。

  芷英被旖魁高大的身軀所壓制,所有的反抗毫無作用。旖魁狂暴而急促地卸了芷英身上所有的衣物,迅速而粗野的進了芷英的身體,一陣狂情激盪,很快地發洩了他漲滿全身的情慾之潮。

  當他離開了她,鬆弛地在她身邊躺了開來,不禁發出了勝利與滿足的微笑與喟歎。然後,他才轉過臉去看被他所征服的妻子。

  她虛弱地擺著一個被凌辱後不願去修飾的萎頓姿勢,雖然眼角掛著淚珠,卻是一臉的倔強與怨恨。

  「芷英,抱歉,我是個既沒有耐性又不溫存的丈夫。」

  還在征服與勝利的快感中飄飄欲仙的旖魁以優越而毫無誠懇的口氣望著天花板說著。雖然說是在道歉,毋寧說是在示威或標榜他所向無敵的男性強勢。

  「誰叫你總是擺出一副碰都不能碰的樣子呢?天底下哪有像我們這種夫妻的?以前你雖不夠熱情,到底還勉強說得過去,現在,你總是拒絕我,不然就像個木乃伊似的,我是個年輕力壯的男人,我喜愛性愛,喜歡你熱情的響應,而你偏偏像一塊冰!我怎麼受得了?」

  芷英聽著,既不迴避,也不回答。遣些話她已經聽過許多次了。

  「還是不說話?也不反抗?」旖魁又翻身上來壓在她身上,扳過她的臉,直視著她說:「你愈是這樣冷若冰霜,倔強死硬,愈是刺激我要你!我不相信我征服不了我的老婆!」

  他又一次進入她,又一次快速地任高潮泉湧而出,然後退身而下。

  這一次,他感到疲憊了,原本漲滿體內的高亢鬥志和情慾已釋放了大半,他的情緒緩和了下來,一陣死寂緘默的思索之後,他起身拾起芷英的袍子替她蓋在身上,拂開地散落在臉上的頭髮,輕聲地說:「芷英,我誠心誠意向你道歉,好不好?我這麼粗暴,也是被你逼的!因為我實在太愛你,兩個相愛的人結為一體,盡情享受魚水之歡,本來就是天經地義的事,你為什麼這麼排斥它?人生苦短,鑽牛角尖做什麼?你本來可以過得比誰都快樂,都好,不是嗎?」

  好話說了一大篇,看芷英仍然無動於衷,旖魁大歎了一口氣,爬下床來,到廚房取出炒飯,又倒了一杯巧克力調味乳,用托盤托著送到芷英的床頭櫃上,這才不支倒床就睡。

  芷英聽到他微微的鼾聲響起,這才緩緩起身穿上衣服,坐在床邊垂淚、發呆。

  這就是她的丈夫!她的婚姻!

  表面上的風光和名義,真相卻是這樣空虛醜陋。躺在床邊上的旖魁,當初是那樣一個多情細膩而狼漫的迷人男子,在她為他的愛所俘虞之後,她才漸次發現他的浪漫正是他狂情多欲的生性之顯微表相,他要她做一名蕩婦,和他夜夜春宵、縱情肉慾之中,甚至為此而剝奪了她身為一個女性天賦的權利和使命……。他只想佔有她,並堅信經由性的征服便是完成了心靈與真愛的征服,他以他個人的人生觀來安置她的一切,來主宰她……。

  而事實上,旖魁對她的心境,竟是沒有絲毫貼切的瞭解,他們對彼此的失望,就從新婚之夜開始,一直到現在。

  望著旖魁為她送來的晚餐,芷英心中感到萬般傍徨與痛苦。

  旖魁對她的愛是真的,對她的殘忍也是真的。這樣一個自我中心,我行我素的丈夫,令芷英愛恨怨憎悉數化為一團混亂,生活在一片深深的迷惘與矛盾之中。

  苦苦沉思了好久好久,芷英仍是和以往一般,找不到她人生的答案。

  黑暗中,她摸索到了客廳,按下一個電話號碼。

  「是韻芳嗎?」

  她出的語調如鬼魂一般。

  「我是,芷英,你怎麼了?」

  那一端的是韻芳,是芷英高中時代至今的好友,也是芷英唯一傾訴心事的對象。多年的深交,使兩人間充滿了默契與瞭解。只要芷英一開口,韻芳便能猜測出她的情緒和心事。她聽得出來,芷英正陷入無助的悲愁苦悶之中。

  「韻芳,我覺得我是一隻困獸,甚至,連一隻困獸都不如,因為,我連作困獸之鬥的力量都沒有……」。

  「芷英,我看你的情況是愈來愈糟了。明天出來走走吧!我把明天下午所有和客戶的約會全都延期,陪你好好聊一聊,好嗎?」

  「韻芳,謝謝你。」

  芷英放下電話,拭去了面頰上冰冷的淚痕。在這世界上紉算有一個可以依附倚靠的人,然而,畢竟她只是一個朋友。

  她的丈夫呢?

  望向昏暗夜燈申的臥室,芷英竟然感到一股涑然的寒意。她衝進浴室,不斷以溫水沖浴自己的身體。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5
發表於 2016-9-29 18:27:35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韻芳如約開車來到擎天崗停車場,果然看到芷英的黑色英國蓮花轎車已停泊在車陣中。

  題然芷英已到了好一陣子,她的座駕已被許多車子包圍了。

  雖然不是假日,秋高氣爽的擎天崗草原依然吸引了不少人偷閒來此享受原野遼闊怡人的視覺美景。韻芳鎖好車,信步向草原走來,她看見芷英坐在草原上,身邊還有一個小女孩。

  「嗨!芷英,想不到你還帶了個小跟班!」

  韻芳愉快地打招呼,眼睛同時被兩個漂亮的大小女孩所吸引。芷英穿一套粉色褲裝,脂粉未施,長髮直洩,她的典雅幽靜氣質就如同在精緻的雜誌內頁所看到的,氣質逼人,充滿藝術氣息的歐洲年輕美女,而那坐在她身邊的可愛小女孩也是一身粉色的蕾絲褲裙套裝,兩人就像一對在陽光下閃閃發亮的磁娃娃。

  「韻芳,侵佔你的工作時間,不好意思。」

  芷英的氣色並不好,仔細看還有一抹淡淡的黑眼圈,叫韻芳看了忍不住心疼。

  「這是什麼話?我還要感謝你讓我偷得浮生半日閒,走出室內來這麼好的地方呼吸新鮮空氣、沐浴美妙的秋天陽光呢!少做九個CASE有什麼關係,你知道,保險業的客戶是做不完的。」

  「這邊坐吧!我們正等你來一起野餐呢!」

  芷英打開籐籃,裡面儘是蛋糕、披薩、炸雞、滷味、飲料和蘋果、蜜棗、加州李等水果。

  「韻芳阿姨,我要喝奶昔!」

  小女孩對韻芳竟一點也不怕生,看韻芳忙著擺食物,嬌滴滴地需索著。

  「好,可愛的小洋娃娃,你怎麼知道我是韻芳阿姨?」

  「芷英阿姨告訴我的啊!芷英阿姨說韻芳阿姨是她最好最好的朋友,我喜歡芷英阿姨,所以也喜歡韻芳阿姨!」

  小姑娘嘟著小嘴一副天真萬狀的模樣,逗得韻芳十分開心。

  「好哇!芷英,你倒是替我把國民外交都做好了。你還沒告訴我,這個小跟班是誰呢?」

  「她是管成霄的女兒,叫作靚君。你知道,她是我教琴的學生。今天是她生日,帶她出來走走。」

  「哦,管成霄有個這麼漂亮可愛的女兒,可見他的前妻一定也是個不賴的人物。這個人真是艷福不淺,四周總是有美女環繞。芷英,你經常往管家跑,對這個台北的名男人的觀察如何?老實說,我對他還滿好奇的。是不是他只對女人的外表感興趣?他對女人的品味究竟如何?」

  韻芳看靚君拿了一杯奶昔走開了去找附近的小男生一起玩耍,忍不住偷偷問著芷英。

  聽韻芳的口氣分明是有否定的意味,芷英淡淡笑說:「怎麼,你是不是認為他對女人的品味並不高?」

  「我不否認,不過,我對他的生活真相一無所知,沒辦法去判斷他。倒是,可以從一個方向揣摩出一、二,只怕你不喜歡聽。」

  「我無所謂。你愛怎麼說他,我都無妨。」

  「不,芷英,你弄錯我的意思,我是說你那把你當死對頭的寶貝姊姊邰芷菱啊!管成霄會看上芷菱,真讓人對他的品味感到懷疑。」

  「芷菱長得漂亮,誰不為她著迷?何況她是那麼擅長演戲,要俘虜一個男人,易如反掌。」

  芷英不屑地說。

  「那就對啦!鼎鼎大名、英雄蓋世的管成霄也不過如此啦!輕易就為一個女人的表相所惑,多大的本事,也不過是浪得虛名。」

  「旗芳,話不能這樣說,愛情就是會讓人沖昏頭,不管你是天縱英明或是什麼偉人神聖。你想想,古今中外有多少英雄豪傑栽在女人手裡?」

  「芷英,你這番話真讓我聽出許多玄機。第一、看來管成宵和郁芷菱的狀況不佳,而且管成霄似乎是落在吃扁的這一邊。第二、從你的語氣聽來,你對管成霄的評價不差,而且還同倩他。第三、你的遇人不淑論是有感而發,感歎自己嫁錯了人,對不對?」

  韻芳靠著兩人深厚的交情,直截了當地說。她們之間本來就是百無禁忌、無所不談的。

  「韻芳,我的心事真是逃不過你這只孫猴子的金眼金睛!」芷英苦笑道:「算你都猜對了。但是管成霄和芷菱的事與我無關,我倒是真覺得自己和他是同病相憐,一時糊塗誤了自己一輩子!」

  「說真的,芷英,你和旖魁到底是怎麼回事?昨天晚上又怎麼了?」

  「惡夢不斷重演,你知道的。」

  「是他又……」

  「韻芳,求求你別把它說出來!」

  芷英以近似哀泣的聲音說完,把臉埋進膝蓋裡。

  韻芳放下啃了一半的蘋果,按著芷英勸說:「不要這樣傻好嗎?芷英,他是你的老公,是你最愛的一個男人不是嗎?而且,你也已經歷盡千辛萬苦克服過去的魔障和夢魘,和他在一起這麼久了!也許他太急切、他性慾太強、他在床上不夠溫柔,但這些都不應該和你過去的遭遇混為一談,是不是?像羅旖魁這樣急色的男人到處都是,他並不是世界上唯一的一個!」

  「可是,韻芳,你看看靚君。」芷英淚眼婆娑地望著在遠處玩耍的靚君說:「如果不是他那麼自私,我也會有一個可愛的孩子!我恨他,他完全不重視我的感受,婚姻根本只是他發洩性慾的快捷方式!」

  「芷英,在這世界上,並不是每個人都像你、我一樣喜愛小孩子。羅旖魁是一個走在時代前端的人,他那麼時髦,他有他的觀念,這杜會上多得是這種只想逍遙過一生的頂客族,他已經是這種人了,你怎麼奢望夫改變他?」

  「所以,我只有自歎薄命、任他把我當作洩慾的工具了。」

  「不合吧!芷英,為什麼要想得那麼不堪呢?畢竟你總愛過他吧?」

  「是啊!一時沖昏頭,要痛苦一輩子。」

  「唉,芷英,一切的癥結都在於羅旖魁不該強迫你拿掉孩子!你們的人生觀、價值觀真是南轅北橄、天差地遠,我真要好好替你們去拜神求佛、向上帝和耶穌禱告,看看能不能奇跡出現,讓你們的想法靠近一些些!」

  兩人說得正不勝唏噓,小靚君像小兔子一樣蹦了回來,一個勁就住芷英懷中鑽,芷英褸住她,不斷親吻她細綿綿的頭髮,忘情地說:「韻芳,你知道我有多麼喜歡小孩!如果讓我有一個小孩,讓我全心全意去愛他,我不會在乎羅旖魁要怎麼遊戲人問!」

  靚君聽不懂芷英的話,只是也按著芷英的腰,仰著小臉蛋對她說:「芷英阿姨,別忘了給芭比娃娃做裙子、做圍兜兜、做手帕哦!」

  芷英點點頭,靚君又轉移陣地坐到了韻芳的腿上,同她甜甜地央求說:「韻芳阿姨,那你也幫芭比娃娃做書包、做褲子,好不好?」

  「好!好!」

  韻芳笑容滿面回答。

  靚君撤足了嬌,拿了一塊蛋糕又找玩伴去了。

  「破碎婚姻的受害者!這麼小就沒有母親的照顧,真可憐!天底下的事為什麼偏偏有這麼多不圓滿?」

  芷英慨歎。

  「是啊!所以嘛,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既然不能事事隨心所願,只好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把愛心移情到你身邊周圍的人身上吧!我看靚君黏你黏得很緊,你就多愛她一些吧!」

  「我的確很喜歡她。天真爛漫又無邪的一個可愛的小東西,她讓我忘掉人間許多醜惡和煩惱。」

  「人間有很多不圓滿,但所幸還有一些報償和慰藉。」

  「是,所幸是如此。」

  橘色的太陽逐漸傾沉向草原的西側。向晚的秋風拂過大草原吹到芷英身上,她感到冷冷的寒意,卻也有一點點餘暉的溫暖。

  「爸爸!你有沒有買大蛋糕?你有沒有買大蛋糕?」

  還沒走進管家正門,靚君就在庭園上又蹦又跳叫嚷著。

  「有!有!大蛋糕在家裡等靚君等了好久好久了!」

  管成宵迎出門,伸手抱起撲向他的女兒。

  芷英捧著一個包紮得十分漂亮的大盒子,進了廳內,把它往茶几上一枚,就說:「靚君交還給你了,姊夫,我告辭。」

  又對靚君說:「靚君,這是阿姨送你的禮物,阿姨要走了。」

  靚君聽言,手腳並用地急著從成霄身上掙脫下來,扯住芷英說:「芷英阿姨不要走,不要走嘛!陪靚君吃大蛋糕好不好?好不好?」

  芷英蹲下來抱住她,苦笑著說:「阿姨不能留下來。抱歉。明天阿姨再來教靚君彈琴,好不好?」

  「不好,不好!我要阿姨陪靚君吃大蛋糕!」

  儘管親君苦苦哀求,芷英仍是抱著她一個勁兒地搖頭。

  管成霄忍不住說話了:「芷英,請你留下來一起吃飯吧!葉嫂做了一桌子的菜,我們本來就內定了留你一起晚餐。」

  「這樣不好吧!芷菱不希望看到我這個多餘的人留在這稟。」芷英說著,放下了懷中的靚君,親吻她說:「靚君,阿姨真的得走了。」

  靚君聽了立即呻吟她哭了起來,成霄急說:「芷菱不會來的,她根本不知道今天是靚君的生日,我也沒通知她。看在靚君的情分上,你就讓她高興一下吧!」

  成宵的話讓芷英既驚訝又遲疑,地想不到芷菱和管家竟是如此疏離。

  「真的,芷菱絕對不會來,請你留下來吧!」

  成霄想起芷菱對芷英的敵視和成見,再一次重申著。他倒是不在乎讓芷英發現他和芷菱間不尋常的狀況。

  「對嘛!對嘛!我不要芷菱阿姨,我要芷英阿姨。」

  靚君緊抱著芷英不放,在這父女一大一小的夾攻下,芷英不得不退讓投降,她微微笑著對靚君說:「好吧!阿姨留下來陪你。」

  「YA!芷英阿姨不走了,YA!」

  靚君樂透了地歡呼起來。

  「來,芷英,時間不早了,我們去吃飯吧!」

  成霄溫柔地遨請著。

  餐桌上點著親君最喜愛的豬寶寶的蠟燭,低放著輕靈愉快的鋼琴演奏曲,成霄不停地為芷英和靚君舀湯夾菜。長久的相處以來,儘管芷英仍是那麼矜持含蓄,她的冰冷淡漠卻因靚君和她的親密而消退了,看著她和靚君輕言淺笑的溫柔模樣,成霄目不轉睛甚至忘情的發了呆。

  吃過了飯,成霄讓葉嫂帶靚君去洗澡後,邀請芷英列花園中散步。為免客廳對坐的尷尬,也為了已答應等靚君洗完澡一起切蛋糕再走,芷英跟著成霄走到了夜色溶溶、月高風清的花園。

  各種不同的花香混合成一股濃郁醉人的香氣撲鼻而來。籣花、含笑、茉莉、桂花、玫塊……開滿了管家的花園。

  芷英聽到管成霄一聲輕輕的歎息。

  「姊夫,你在歎氣?」

  在好一陣沉默無言的漫步後,芷英拋開矜持,語帶關切地問。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不外是,一時對人生有一些陳腔溫調的感歎罷了。」

  「人生就是遺樣,明知都是陳腔濫調,卻沒有一個人超塵拔俗,免除這些煩惱。」

  「對所有的凡夫俗子而言,生命的形式就是在情慾兩個字上打滾,消磨了一輩子,然後是一副千瘡百孔的臭皮囊兩手空空地回去,什麼也沒有。」

  「想不到姊夫會有這麼悲哀宿命的人生觀。」

  「的確是很悲哀。活了半輩子,最大的心得是空虛迷惘,不知所為何來?真是所謂古今如夢,何曾夢覺?」

  「至少你有靚君,她是你的生命最具體、真實的延續。」

  「這點應該是吧!除了她,我一無所有。如果沒有長出她這麼一片嫩芽,我就真的只是一根枯枝了。」

  「而我,正是不折不扣的一無所有。像一片葉子隨風離了枝、落了地,就什麼也沒留下。」

  芷英的話,令成霄停住了腳步。

  「芷英,我非常高興你今天肯和我講這麼多話,但是,你的話卻對我印證了更多你的悲愁和不快樂。告訴我,你真的那麼不快樂嗎?你有很多心事,是不是?」

  成霄的追問,換來的卻是芷英的沉默不語。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正觸痛了她的心弦,以致她又回復了往昔的深沉和矜持。

  「芷英,抱歉,我不該去探觸你的心事,但是,我真的忍不住關心你。告訴我,旖魁對你怎麼樣?你們的感情好吧?」

  面對成霄的追問,芷英痛苦地迴避著他那炯炯熱切的眼神,只把臉偏向另一邊,不讓他看見她欲泣的表情。

  「芷英,告訴我,你為什麼如此地不快樂?」

  「姊夫,不要問我這些乏善可陳的人間俗事,那只會使你已經有一肚子感慨的心情更沉重、難過。」

  芷英不得不以輕描淡寫的自嘲來回答。而實際上,她正極力吞下湧在喉問的淚水。

  成霄卻聽得出她帶著硬吶的聲音中那無法掩飾的感情。看她偏著臉惟恐被自己看穿什麼的模樣,他有一股強烈的,想把她擁抱入懷的衝動,但是,他克制住了。

  兩人緘默無言地站了好一含兒,直到芷英回復了平靜,才又踏出了腳步緩緩並肩在草坪中踟躕同行。

  「姊夫,我一直想問你,是不是芷菱和你之間發生了什麼問題?否則,為什麼從我給靚君教琴到現在,都沒看過她在這裡?」

  芷英終於又開口說話。

  「不瞞你說,我們的狀況很糟。總而言之是個性不合。然而,天底下個性不合的怨偶何其多,倒不怪上天為什麼獨獨刻薄待我!」

  成霄意味深長地慨歎著。

  芷英經此一說,所有的悲情再也抑制不住,始終隱忍著的啜泣終於放出了聲,低低地掩面哭了出來。

  成霄想不到她對這番話的反應會如此強烈,不顧一切地抱住了她,不住喃喃地說:「對不起,我無意引動你的愁緒,是我不好。我不知道我的自怨自艾會傷害了你─」芷英聽他說完這一番話的同時,急切地把他推開了。

  屋裡那一頭,隱隱傳來靚君的呼喊:「芷英阿姨!爸爸,你們在哪裡?」

  成霄掏出手帕遞給了芷英,柔聲地說:「把眼淚擦掉,進去吧!」

  芷英溫順地拭去了淚痕,隨著成霄走進屋門。

  「芷英阿姨,幫我梳頭髮!」

  靚君拿了一把梳子朝芷英撲過來。芷英牽著她在沙發上坐下,一邊替她梳頭,一邊說:「靚君好香好香,是最乾淨漂亮的小公主。」

  成霄滿眼欣賞陶醉又感動地看著她們,就像是在看著自己的妻女。然而,他為著這種錯覺或者白日夢而更加不能自己地心酸。

  畢竟,芷英是別人的妻子。唱完了生日快樂歌,她離開了這個家。

  捏著藏在西裝褲袋中的手帕,成霄感覺那微微的濡濕感不只來自芷英的眼淚,還滲有他自己太多太多的孤獨、矛盾、迷惘、苦悶、嚮往,依戀不捨等種種愁緒所彙集而成的淚水,他想輕吻著它而哭,卻又嘲訕自己的多情與妄想。到最後,只剩一片無邊的脆弱與空虛把他淹沒……。

  儘管感倩生活是如此不如意,儘管內心世界是如此孤獨空虛,身為昂藏七尺男兒的管成霄在忍受苦悶之後,仍不乏興致勃勃地投入生活的豪情。他寄情工作,拒絕頹廢自怨自憐,為每一個找上他的患者貢獻最好的服務。

  自從和芷菱口角以來,他已經有一個多月沒見到她了。對她的不滿已從沸騰的狀態逐漸冷卻了下來,一則是因為羅旖魁的勸解,二則是他到底對她有一份殘存的情緣,在時間消逝的淡化作用下,他漸漸淡忘了她可憎的嚴重性與強烈度。

  在最近的一段時日中,芷菱曾主動打電話來認錯言和,成霄也發現,芷菱和芷英兩姊妹雖然極為疏遠、簡直談不上有什麼手足之情,但至少芷英和旖魁或芷菱與他本身這兩對男女之間關係的不和諧,全然是因為個性不合等各自內在的因素所起,和芷菱之仇規芷英並無關係,他實在沒有理由為此而與芷菱恩所義絕,所以他在電話中告訴芷菱,讓兩人分開冷靜一段時間再見面。

  正當醫院稟的護士們正暗中詫異著如此久沒見到邰芷菱的芳蹤時,她就翩若驚鴻地出現了。

  可能是忙著錄像的關係,在護士小姐她們看來,許久不見的美艷准老闆娘可是清瘦樸素了許多,以往總是艷光四射地出現在眾人眼前的她,這回卻是素衫淡妝,斯文清秀得今人耳目一新,換句話說,今天邰芷菱的舉止打扮,和她常常在戲劇中扮演的文秀織弱女子神似極了。殊不知,這正是都芷菱挽回成霄的手段之一,她要讓他相信,她又回復了當初相識時的純情與溫柔,她要用盡辦法拉住他,因為他有名氣又富有,他是她的金山銀庫,是她藉以攀上天去摘星摘月的魔豆。

  「成霄,你還在忙嗎?」

  當她一見到還穿著醫師服的成霄,即使四下無人,她不再像以往一樣把身子貼上去。她只是怯怯地捏著手袋站著喚他,神倩既像一隻迷途歸來的待罪恙羊,又像是被老師打過手心後需要父兄來抱著呼氣撫慰的小女孩。

  他忍不住又為她那無堅不摧、能夠溶化男兒鋼鐵意志的淒怨神情所炫惑、著迷。

  成霄看到她那楚楚可人的模樣,心就先軟了一大半。

  「剛剛下斑,你坐一會兒。」

  成霄面對失和後又修好的未婚妻,顯得有些靦腆。或者,毋寧說,他對自己為芷菱又一次的炫惑感到心虛不自在。他掩飾地說著,走進內室去更衣。

  換了外出服出來,他的神色也調整得自然多了。

  「去哪裡吃飯?」

  他拿了車鑰,千平地問。

  「你作主嘛!我跟著你。」

  芷菱以一千萬個乖順的表情和聲音回答,然後她像日本電影中的舊式女子一樣亦步亦趕地跟在成霄身後。

  這景況讓成霄深感好笑與不忍,想起從前芷菱總是一把挽住他,上半身黏靠在他身上,下半身扭擺著走路的媚態,真是相去何止千里!他停下腳步等她走近來,放慢速度和她並肩一齊走,並且說:「今天沒錄像?」

  「沒有,劇本還沒趕出來。」

  她回答得一絲不苟,一點也不敢瞎扯打屁。

  「近來好吧?」

  成霄又問。

  這樣的寒暄幾乎讓芷菱就要無法忍受,但她機靈地偷瞄他一眼,發現他的神色並沒有想像中的嚴肅和冷漠,於是哀怨地說:「除了工作,就是閉門思過啊!」

  成霄聞言笑了笑,替芷菱打開車門後,自己再鑽入駕駛座發動他的白色蓮花。電門開啟後,漂亮的儀表板粲然亮起,像萬里無雲的一片清夜星空。

  「閉門思過的結論是怎樣?」

  熱車的空檔,成霄又問。他終於再度轉臉用心地凝視她,聲音顯然柔和了許多。

  聰明的芷菱覺察得出,成霄似乎已經回心轉意了,心中不禁得意又僥倖起來。因為在她離開她居住的套房之前,她可是和命運之神下了賭注並且抱著志在必勝的決心和自信的。她心裡正在嘀咕自語,告訴她的對賭者說:「看吧!第一回合我可不是又贏了。」,可是,表面上她萬分畏怯與卑屈地說:「人家說過好多吹,知道錯了嘛!以後一定努力保持舌粲蓮花、口角春風,好不好?」

  芷菱的劇本背多了,加上她有備而來,幾句話聽得成霄真有「眼界大開」的感覺,他操縱方向盤把車駛出地下室,滑進華燈初上的城市中,面露笑容地說:「幾天不見,怎麼變得講話引經據典,這麼有深度?」

  聽成霄誇讚,芷菱心中更樂,繼續一本正經地表演說:「讓你知道人家是真心真意地要修心養性嘛!本來人家還不敢來見你,怕你給我吃閉門羹。但是,我實在太想念你了,穆罕莫德說,山不來就你,你去就他;即使你會因此而看輕我,我也忍不住要來看看你……。」

  芷菱才講到一半,成霄就忍不住笑了出來,他覺得今晚的芷菱真是既天真爛漫又和以往大不相同,他伸手去摸摸她的肩頭,稱許地說:「芷菱,你今天真是存心逗我,是不是?」

  看成霄高興,芷菱內心有一億個快意稱心!想不到這麼幾句借來的台詞這麼管用!管成霄被她哄得昏頭轉向算是他活該,誰叫他漠視她,向來不看連績劇和單元劇!這幾句台詞可是兩天前才在電視上播出的,念詞的正是她邰芷菱大姑娘!

  芷菱謹慎地不敢多說話。整個晚上她對成霄百依百順,陪著他吃飯兜風,一路上謹言慎行,直到在竹圍吃了消夜,兩人喝了一些陳年紹興後,芷菱開始喊頭痛,成霄才把她送回石牌。

  正好又是詹娜不在家。

  芷菱臉色發白,重重地喘著氣。身為醫生的成霄以手探測了她的脈搏和體溫,竟然是脈搏稍顯緩弱,體溫卻稍微升高。

  「芷菱,你的酒量是不錯的,怎麼才喝了一些,就不舒服呢?」

  成霄關切地問。

  芷菱躺在床上,一副病懨懨、不勝虛弱的樣子,捧著胸口說:「最近身體不太對勁,前幾天在攝影棚大吐了一陣,躺在化妝閒吊了兩次點滴呢!」

  「哦?」

  成霄聞言,又急忙去翻看她的上眼臉。

  「成霄,我又想吐了!」

  沒等成霄看個清楚,芷菱翻下床來,躲到浴室襄去,好一子才捂著嘴走出來。

  「吐了嗎?」

  成霄想去看她的嘔吐物,芷菱擺擺手說沒有,卻是一臉作嘔的痛苦表情。果然她躺在床上不到兩分鐘,又衝進浴室真的大吐起來,成霄親眼看到她吐得猛烈淒慘,十分心疼,卻不知道她在第一次躲進浴室時偷偷喝了幾大口的吐根漿!

  芷菱忍著痛苦,趁著成霄忙著替她擦拭揍扶的當兒,把吐出的穢物沖了,又堅持漱了好幾次口才躺回床上。

  「芷菱,看來你是得了腸胃炎,實在不該再去吃螃蟹、喝酒。你身體不好,怎麼不早說呢?」

  「人家不忍心掃你的興,捨命陪君子嘛!」

  「小傻瓜,真把命陪掉了,我還要為你,一點都不領情,嘿!走,馬上去看醫生!」

  成霄命令她。

  「不用了,我昨天才看了醫生,藥還沒吃完呢!」

  芷菱從床邊框上拿出一包藥,和了冷開水就吞了,叫成霄真是拿她莫可奈何。

  「成宵,我好虛好虛,你回去了,詹娜又不在,我該怎麼辦?」

  芷菱的苦肉計眼看已要得逞。接下來,她將施展三十六計中另一高招。

  「怎麼辦?在這個節骨眼上,你看我會去下你不管嗎?」

  管成霄不疑有他,在懶骨頭上靠了下來,準備為芷菱廝守一夜。

  芷菱按兵不動,乖乖在床上躺了一兩個鐘頭,才聽見管成宵開始微微打鼾。於是她嚶嚶地哭泣起來,哭聲逐漸持續加大,直到把管成霄驚醒。

  成霄一躍而起坐到床邊,問道。

  「又不舒服了,是不是?」

  芷菱搖搖頭,眼淚沿耳鬢滑到枕上來。

  「不然你不睡覺,哭什麼呢?」

  成霄伸手替她拭淚,她像落水的人抓住浮木一般,兩隻手抓著他的手腕不放,眼淚一串地連著滾下來。

  「成霄,我是不是一個惹人厭、招人煩的孤魂野鬼、沒人要,沒人關心,沒人重視我的存在,好像在這個世界上是多餘的?」

  她故意把成霄的手肘放在她的酥胸上,卻故作不在意的說些傷心話。

  成霄的手背一觸及芷菱的胸脯,便適時翻持過來變成了以他的手掌覆握她的手掌,並安慰她說:「別胡思亂想了,人在病中的想法都比較悲觀。」

  芷菱聽了大失所望,她最拿手的悲情台詞現在竟然發生不了作用,他連一句窩心體己的話都捨不得出口。好在他的手還握著她的,人也還坐在她床邊。

  「成霄,我不要抓孤單單地過日了,我們結婚好不好?」

  芷菱忍著心中一團熊熊慾火,可憐兮兮地哀求。好不容易把成霄留在香閨中過夜,這可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她不相信管成霄逃得過她軟玉溫香抱滿懷的誘惑。她在說著這些話的同時,撐起上半身把臉埋進成霄的兩腿上,並伸手環抱了他的腰。這是個蓄意挑逗的動作,卻因為配合芷菱整個晚上中規中矩又楚楚可憐的表現中顯得如同小鳥依人的自然與真情流露。

  芷菱的求婚和動作都讓成霄大感意外,只因她的演技太好,掩蓋了她狂野而熾烈的企圖心。」「你還在生病,我們先別談這個問題。把身體養好更重要。「成霄很快又把她扶起靠回在枕頭上,平平地再說一句:「放鬆下來,好好睡一覺,別再胡思亂想。」

  他把她的手塞回毯子裡,自己又回到懶骨頭去倒頭大睡。

  他的語言就是這麼貧乏、乏味。

  芷菱恨得牙癢,卻也不敢再造次。手段僅能到此為止,她不敢太激進,否則極可能像攝影棚裡某個道具工人的口頭禪一樣,「吃緊撞破碗」,她可就落個一場空了!

  死了心把床頭燈完全熄滅,她鑽進毯子裡咬牙切齒地重重咕噥了一句:「管成霄,本姑娘總有一天要讓你失身當不成柳下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6
發表於 2016-9-29 18:28:25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一場眾主角逃離的大戲把外景隊拉到了石碇鄉小格頭山區。

  秋老虎的威力不小,等著拍戲的演員躲在遮陽傘或樹蔭下,有的還拿著劇本臨陣磨槍,唸唸有詞,有的則結伴閒聊或打瞌睡,等正在進行的場景拍完再輪戲上陣。

  芷菱和一個叫施瑤的配角躲在相思樹蔭下,靠在帆布躺椅上磕牙。

  施瑤問芷菱:「你有沒有帶什麼零食來?好無聊。」「我還帶零食呢!已經氣得兩天沒吃飯了。」芷菱扭著從肩頭垂下的油亮大辮子,沒好氣的說。她穿著民國初年大學生的制服,青布上衣,黑裙子,腳上白棉襪黑布鞋,拍的是一部著名抗戰小說改編的新連續劇。

  「不吃飯,跟誰過不去啊?」由於近來一起拍戲、飾演同學的關係,芷菱和施瑤成了無話不談的好友。芷菱也不隱瞞,撇著嘴說:「跟誰?還有誰會對我這樣子不當一回事的?」「噢!你是說你那寶貝老公管成霄啊?說真的,芷菱,你也該好好調教調教他嘛!他沒接送你出外景不說,竟然也從不探斑!你看看人家裘明珍,她老公和她老夫老妻了,還對她那麼好,有接有送,探班、送點心,還請大家吃消夜!你那位管大院長,架子還真不是普通的大哦!你怎麼受得了他?」「哼!你沒看我火大得冒煙嗎?管成霄!」芷菱恨恨地罵著,眼光閃著怨怒的火花:「你們多少人把他當英雄當人物當偶像,他啊!算了吧!中看不中用。人家還以為他給我多少風光和好處,真是天知道!」看芷菱一副怨恨的樣子,施瑤好笑又曖昧地問:「怎麼?他六點半,不行?」「哎,我要是知道他是六點半退是十二點就好了!」芷菱毫不隱瞞地回答。

  「你是說,你們從來沒有親熱過?」施瑤感到極為好奇。

  芷菱用鼻孔哼了哼,不肯回答。

  「你總該知道為什麼吧?聽說以前他追你追得死緊呢!如果是他已經不行了,難道追你當花瓶擺給人家看的?」「他才真是讓我拿來當花瓶擺場面給人看的呢!施瑤,我問你,如果現在我死了,你說會怎樣?」「你是走紅的明星啊!一定轟動台港大街小巷,輓聯和花圈滿山滿谷,還有不少人要捶胸頓足、痛不欲生呢!」施瑤做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臉,生動地回答。

  芷菱聽了,臉上出現得意的笑容,驕傲地說:「說得也是!可是啊!施瑤,就有一個人眼睫毛眨也不眨,心裡一點也不痛,那就是管成霄!」「不會吧!也許他是最後一個李耳老夫子還沒召喚回去的正人君子道德家,要把最美妙的溫存留到新婚之夜呢!」芷菱聽了,差點沒把她向成霄求婚被拒的事脫口而出,頓了一頓,才繼續吐苦水說:「噢!大小姐,你替我想想,我邰芷菱出道四年,闖到現在不說是大牌,也是人家捧著鈔票找上門來的角色了,多少人追我、巴結我,我什麼時候鬧過桃色新聞,什麼時候成了緋聞的主角了?多少人把我捧在手心裡疼我、哄我,我可是從來沒有對不起他管成霄一番半次咄!他還拿喬、裝酷,擺一副聖人嘴臉,碰都不碰我!你不曉得他那神氣的樣子,就好像我是個弔膀子的,一點價值都沒有!」施瑤還聽搖頭表示難以置信,以及同情,等芷菱說完,才說:「小姐,看起來你很情急,我投你同情票!」「死鬼,你可別出去亂講。我還不想放棄他,只是忍不下這口氣。」芷菱警告施瑤,其實她對施瑤很放心,因為施瑤也把很多私事告訴她。

  「放心,我也希望你搞定他,以後有必要拉皮、抽眼袋什麼的,也許還可以打個折。」「哼哼。」芷菱冷笑兩聲,沒再多說。

  回想起把成霄騙回石牌那晚,原本以為施展媚功獻身給成霄,一則可以從此利用他強烈的責任心與道德感控制他,叫他再也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二則也可好好發洩一下自己禁錮已久、渴望已久的,想和他共享魚水之歡的情慾,誰知道她還是失敗了。她還是得夜夜獨守空閨,忍受飢渴的煎熬……。想到這裡,充塞體內的躁屈苦悶和煩惱簡直像忍無可忍的火山就要爆發一樣,今她急促地喘息了起來。

  她悶坐了一會兒,忍不住又問施瑤:「小姐,拜託去幫我看看,到底還等多久?」話才說完,劇務小劉跑過來吆喝,叫芷菱到溪邊去準備拍下一場戲。

  芷菱向施瑤作了一個「我過去了」的表情,施瑤卻說:「我跟去看看,耗在這裡無聊死了。」小溪邊,攝影師已調好了位置。導演兼男主角是羅旖魁,他和芷菱的配對當今正大受歡迎,已經連著好幾檔戲合作扮演男女主角。

  這是一場女主角因誤會男主角移情別戀,在悲傷中涉過溪流而男主角隨後追上,在溪流中爭執而纏綿的激情戲,所有的工作人員和演員都站在溪邊的樹蔭下等著欣賞他們精采的表演。

  旖魁大致提醒了一下芷菱和他的走位角度後,副導一聲令下,芷菱便從岸邊開始奔向溪中,她的裙子及衣服的下擺立即被水沖濕了。

  「詩詩!詩詩!你快回來!危險哪!快回來!」穿著莊稼服的旖魁打赤腳追了上去,很快抓住她。他飾演一名擅長喬妝的抗日英雄,現在的造型是農夫打扮。

  芷菱依照肥皂劇貫有的情節安排,極力掙脫旖魁繼續越溪狂奔。

  旖魁追上去,一把將芷菱擁進懷裡,兩人爭執幾句話,旖魁不由分說吻住了她,如劇本所寫的,當一切道理都解釋不出個所以然來,他只有以強吻來化解誤會。

  旖魁竟然吻得很真切,兩片嘴唇熱熱地貼著她的。攝影機和圍觀的人都離得很遠,芷菱覺得一陣酥軟迷眩,立即假戲真做地響應。吻了一陣子,女主角顯得嬌虛不勝的模樣,於是男主角順勢緩緩將她抱著靠在身後的大塊溪巖上,又俯身去吻她……。

  眾人看得正覺精采,忽然芷菱身上一滑,整個場面破壞了,副導演一聲喊卡,整組戲重新來過。

  又一番追逐、擁吻……。

  眼看要0K,芷菱又出現錯誤的動作,再一次重來。

  正當第四次溪巖上的熱吻在那兒如火如荼地進行,和施瑤一起站在岸邊觀看的一名女演員低聲說:「施瑤,你看導演是不是在性騷擾啊?」施瑤忍住笑,不予置評。

  這一場戲好不容易拍完,芷菱一身濕漉漉地回到岸上,施瑤陪她到化妝車裡去更衣。

  「喂,我看你真的很飢渴耶!被吻了那麼多次,有沒有退火一點?」施瑤看看車外四下無人,調侃地說。

  「去你的!我被人家吃豆腐,還要讓你尋開心!」芷菱脫下戲服,上身只剩一件胸罩。

  施瑤看著她渾圓飽滿的半裸乳房,嘖嘖地說:「別亂扯了!明明可以一次0K的,還NG那麼多次!老實說,是不是你故意製造狀況,好讓羅旖魁多吻幾吹?這麼棒的身材,讓他壓著,又抱又吻,真是享盡艷福,他當這個製作人真是賺到了!」「別亂扯了。喂,真的看得出來是我製造狀況嗎?」芷菱套上另一件戲服,認真地問。

  「放心啦!我看得出來而已,誰叫你剛剛告訴我你是那麼情急和哀怨呢!」「狗嘴吐不出象牙!」「你罵吧!最好笑的是有人替你伸張正義,說是羅旖魁在對你性騷擾呢!」施瑤說著,吃吃地笑個不停。

  芷菱由她去笑,一點也不在乎。因為她現在是滿腦子綺思遐想,顧不了那麼多。她只想著,剛剛羅旖魁擁著她熱吻,他的上半身和腹部壓著她,那熱呼呼的體溫和充滿彈性的、結實肌肉的接觸……。她換著衣服的動作遲緩下來,因為她抑制不了體內如蛇般游竄的慾火,她心神蕩漾、意亂情迷。也只有她自己明白,和羅旖魁的這一番假戲真做的肌府之親,不僅未曾紓解她的苦悶,反而使她的痛苦更熾烈……。

  好一段日子以來,芷英感覺出她和旖魁之間的緊張、惡劣關係竟然漸漸緩和鬆弛下來,他不再對她強力索取,對她粗野逞欲……,反而回復了新婚時的種種溫柔體貼,對她耐心愛撫、循循善誘……總而言之,在夫妻之間的性生活方面,他絕不再勉強她,也不要求她配合他進行各種新潮或花招百出的性愛遊戲。單單是這一點,就足夠讓芷英如同自地獄脫身般稱幸。過去那種痛苦黑暗的日子竟然離她遠去了,她為竟然能夠重獲新生,再度為人而暗自心喜。同時也因為旖魁在家的時間更少了,她有更多喘息的時間和自由,漸漸地,她的心境也開朗起來,在和旖魁相處的有限時間裡,自然能以較平和心情和他相處。

  只要他不來糾纏她,她甚至認為,即使他不回家都無所謂:而目前的狀況,也是他們之間能夠改善的最高限度了。

  因為如此,芷英答應陪旖魁出席金鐘獎頒獎典禮。她已經很久不曾和他一起在公眾場合露面了。

  頒獎典禮前一天,旖魁捧了一個圓形大紙盒回來,當著芷英的面打開,是一套極為華麗的三件式套裝,黑色的絲絨衣面上繡滿了巴洛克宮廷風味的圖案及各色寶石,既高貴華美而又極為時髦搶眼。

  「快去試穿看看!」旖魁把衣服塞給芷英,一臉的得意和期待。

  「這……?旖魁,為什麼又給我買衣服?」芷英不以為然問遁。

  「明天!明天要穿啊!」「可是,我已經買了三套,穿都穿不完了啊!」

  「欺!你買的那些衣服不能看啦!」旖魁抽著煙,意氣風發地翹著二郎腿說:「這套衣服我可是特地托人從意大利帶回來的,還好時間恰恰趕得上!甜心,快去把它換上,看看合不合身?我想你的身材都沒變,就用原來的SIZE找人買下來了。」芷英拗不過,回臥室把衣服換上。她一面更衣,一面看著上衣上銹著各色大小寶石,估計它的價位在台幣六位數字以上!她為旖魁愛面子又奢華的老習性暗暗歎了一口氣。

  「嘩!其是美若天仙、沒有人能比得上!」旖魁一看到華服緊裡中的芷英,一把從沙發上跳了起來,繞著她看了一圈,然後走近來把她的長髮緝起來,得意萬分地說:「太美了!我就是要你成為晚會中最美麗的焦點,把任何女明星都比下去!」他高興得朝她腮邊親了一下。

  「旖魁,我只是一個局外人,為什麼要我去出這個鋒頭呢?」「老婆,你怎麼這樣想呢?你老公可是明天的盛會中呼聲最高的人,很可能會把最佳男演員這個大獎抱回家呢!那時我們可就成了幾百萬、幾千萬人眼中的焦點了,我要你和我共享這份榮耀啊!」旖魁按著芷英在沙發上坐下,滔滔不絕地說著。

  聽著丈夫的豪語,芷英雖然覺得無聊乏味,並為這個大男人的虛榮心感到好笑,不過,站在一個妻子的立場來看,旖魁對她倒真是一份真心真情,所以也就耐心聽著,不去掃他的興。男人為事業有成而沾沾自喜,這也不是什麼壞事。

  「今晚早點睡,明天好好打扮一下。我想早點休息了。」旖魁抽完了第二根煙,就拿了內衣褲兀自進了浴室,然後倒床就睡。

  芷英本來以為,看他一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樣子,晚上八成逃不過得和他燕好,想不到他竟然一點性趣都沒有,甘心安分守己去睡了!

  也許,他的確是忙得沒有剩餘的精力來騷擾她了吧?她為羅旖魁竟然可以因為事業的得意而轉移了向來對性的強烈慾望感到駕訝。雖然他是她的丈夫,她感到既陌生又難以徹底瞭解他!

  頒獎典禮當晚,羅旖魁帶著盛裝的芷英坐著黑色奔馳天轎車來到會場。他平日帶領的一票班底也都人人打扮得光鮮照人,聚在休息室裡等著他。

  芷英並沒有問過旖魁,今晚芷菱是否會出席。

  然而,顯然地,她來了。雖然並沒有獲得任何獎的入圍提名,憑著嘴甜勁嗲,善於和記者打交道的她,鋒頭之健並不亞於其它大牌明星。她穿了一件低胸連身黑色禮服,頸上繞了好幾大圈閃閃逼人的鑽煉,笑得再久也不累的一張嬌美的臉蛋、分分秒秒都可以進入鏡頭的迷人儀態,認識不完的人、打不完的招呼寒暄和撤嬌……。

  「哇!我們的男主角來了!」當眾人看到旖魁夫婦,鎂光燈立即閃爍不停,他的工作夥伴同時一湧而上,像潮水一樣把他們的大哥從芷英身邊捲走了。

  待到芷英好不容易終於又在人韋中找到旖魁的蹤跡,卻看見他已被芷菱緊緊地挽著大擺姿勢讓記者拍照。

  對於這些,芷英並不是很在乎。哪一次陪旖魁出席應酬的場面不是這樣呢!她總是他不可或缺的裝飾品,幫助他塑造出一個事業家庭兼顧、又對妻子敬重恩愛的成功男人形象,好讓影迷們如癡如醉地崇拜他,一如崇拜他最擅長扮演的,堅毅忠貞的,柔情鐵漢的角色。

  她本來就是一個來陪襯他的身份的附件而已。如果不是念在他們現在堪稱和平無事的生活狀況上,她無論如何也不捨得對靚君缺課而把大好夜晚如此虛耗。

  只有典禮正式開始時,旖魁才又一陣風似地出現在她身邊,陪著她坐在人圍者的席位上。

  「芷英,抱歉冷落了你,到了這裡,我就身不由己了!」旖魁俯在她的耳邊低語著。

  芷英只是笑笑,表示不在乎。她是人坐在那裡,卻心不在焉。

  他想著的,竟都是管家寧謐美麗的庭園,靚君的笑聲童語,還有……還有那一份平常的家居生活的嚮往吧!身邊光芒四射的男人、滿堂的掌聲和衣香鬢影、倩妝盈室等的浮世與繁華,對她而言是那樣格格不人、那樣沒有歸屑感和真實感。他想要的男人,不是明星,不是大事業家,而是一個愛家、愛小孩、喜歡家庭生活的男人……。

  她在無拘無束的幻想中馳騁神遊,甚至竟然不知道旖魁已在掌聲雷動中走上舞台。

  「……謝謝各位評審委員……謝謝我的工作夥伴……謝謝我的妻子……。」陳腔濫調的致詞並沒有引起芷英的注意,她還在繼續神遊太虛。

  「恭喜你!」等到坐在後排的一個人俯下身來對她耳語祝賀,她這才如夢初醒,而此時,領了獎的椅魁已走下舞台,不知去向了。因為他已像英雄人物被他的班底、同事和記者簇擁到後台去了。

  好不容易等到典禮結束,芷英本想一走了之,卻又不由自己地走向後台,到底,好歹是自己的丈夫吧!在他功成名就的時刻,她不想吝惜對他的祝福。

  後台一片喧鬧嘻笑聲,所有的得獎人分別被記者團團圍住,訪問的訪問、拍照的拍照,芷英完全無法加人。

  她看見旖魁和芷菱褸著腰讓記者拍照,好一副銀幕情侶的親熱模樣。

  她心裡油然升起一股不快。遠遠地看著他們。

  旖魁瀟灑俊美,芷菱嫵媚嬌艷,他們兩人看起來是天生的一對,天生的一對適合在群眾的注目中活躍的絕配!雖說是與當年新婚時相比,她對旖魁的愛情早已大打折扣,但是,他這樣當眾和別人作親密狀,她無法繼續再看下去。

  正想黯然離去,有人認出了她,旖魁這才放了芷菱朝她走來,一時鎂光燈也追逐而來,她只得任由旖魁在眾人面前又親又摟。

  這樣場面,同樣換來了另一個女人更強烈的妒火中燒。她就是芷菱。

  她嫉妒芷英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旖魁畢竟不是她的丈夫,卻是她所厭惡仇視的妹妹的枕邊人。而現在羅旖魁摟著她,是多麼實在,多麼風光!邰芷英此刻正是妻以夫貴,何等得意,而她呢?她想拿來炫耀的管成霄呢?

  在眾人的目光投向芷英的那一刻,芷菱咬牙冷笑,她的眼光像一尾綠光駭人的青竹絲。

  「等著看吧,看看誰是最後的贏家!」她的心裡沉吟著。

  當眾人起哄去酒廊喝酒慶功,芷英主動提出要回家,旖魁只有答應了。他樂得逍遙自在地去瘋狂一番,何況芷英本來就視應酬如酷刑。

  那一夜,旖魁徹夜未歸,直到第二天近午才精疲力竭地回家倒頭大睡。

  芷英一夜未睡,站在落地窗前看了一整夜約台北城燈火。

  沒有期待,也無所謂失望或怨怒。她只有滿腔落寞,感覺自己孤立於大地之間,一無所有。

  「收工了!今天到此為止,大家辛苦了!」旖魁一聲令下,攝影棚中所有的人都鬆了一口氣,一時間,卸妝的卸妝,收道具的收道具,該走的都走了。

  芷菱在臨走前,暗暗向旖魁打了一個眼色。旖魁看到了。於是,兩人各走各的,離開了電規台,在電視台後面的第二條街,旖魁的黑色奔馳接走了等在廊下的芷菱,兩人心照不宣地交換了一個神秘而得意的眼神,一同驅車奔向北投。

  已經是深夜一點多,別墅的老管家馮毅早已睡了。旖魁早早交代過,只要過了十二點,馮毅可以逕自休息,不必來應門侍候。而旖魁這個夜貓族通常是心血來潮就半夜到別墅來,來時是一陣風,去時也是一陣風,真可用神出鬼沒來形容。

  旖魁開了別墅的電動大門,並沒有把車開進車庫,反而直駛山坡邊緣那個瞭望關渡平原的最佳俯瞰點。只見山下人家的燈火已寥若晨星,倒是在公路上馳騁的車燈仍是流動不止,因為此時正是夜貓族和飛車族夜遊的大好時光。

  旖魁才停好車,就迫不及待地叫芷菱把座位放平,然後撲壓在她身上。他以最直接而急促的方式立即完全虜獲了芷菱的全身,他的嘴熱切地狂吻她的唇與舌,他的手向她粗暴急躁地揉搓捏弄,他的下半身向她猛烈狂野地探索撞擊,深深地進入,緊緊地糾纏擠壓……。

  芷菱恣情地響應他,她放聲地呻吟呼喊,狂波巨浪般起伏扭動,盡情盡力地揉搓他、迎接他……。

  很快地,兩人的高潮同時泉湧而出,共同享受那甜美欲死的折磨,享受高潮的強勁噴洩「旖魁,我喜歡,我喜歡。」芷菱喘息未止,緊抱著仍與她緊緊交合著的旖魁,神魂迷離地喃歎著。也不過靜止了幾分鐘,她又蠢蠢地扭動起來,挑逗旖魁一度的激情狂欲。

  「芷菱,你好浪……。」旖魁發出一聲如同溺斃之前的呻吟之後,再度如狼似虎地在芷菱身上翻騰起落,他的腫孔上翻,張口沉聲吶喊,他和她百分之百地陷入天地盡無的性的猛浪中。

  人,用各自不同的方式度過各自不同的夜晚。

  他們喜歡在車中、在草地上、在星月下、在毫無遮掩的夜弩之下進行交歡,追尋各種不同滋味的刺激。自從有了第一次之後,他們才知道,他們對性的需求與口味竟是這麼相同、這麼契合!

  如果不是初冬的深夜寒氣逼人,他們可能就玩樂到精疲力盡然後席地而睡了。旖魁勉強支撐著,在天濛濛亮的時刻把車開回車庫,然後和芷菱到別墅內的樓中樓上層大睡一場,如果不是馮毅打掃時看見了車庫內泊著奔馳車,上樓來問是不是需要準備午餐,他們還可能一覺到天黑呢。

  「馮老爹,那就麻煩你拿些三明治上來好了。」旖魁神色自若地吩咐馮毅。而這個侍候過羅家大小兩代的老僕對於主人帶各種不同的女人回來過夜的風流行徑也是習以為常,毫不見怪。他只是對芷菱多看了幾眼,這是因為他認得出來芷菱是個演連續劇的女明星,卻並不知道她和主人的姻親開系。也就更不知道她就是很少來到北投別墅的女主人芷英的姊姊了。

  送上了簡單的午餐,馮毅就在旖魁的支使下,下山買日用品去了。

  眼看馮毅已離開,旖魁的慾念再度蠢動起來,畢竟有一個老人在同一屋簷下不免礙手礙腳,現在可好,狂歡的機會又有了,至少在馮毅回來以前,他們有一、兩個鐘頭的時間可以無拘無束地作樂。嚼著三明治,他看著芷菱的眼光逐漸充滿了情慾。

  「幹嘛這樣看我?難道昨天整整一晚還不夠啊?」芷菱媚視著他,雖然如此嬌嗔著,神情和聲音卻充滿了淫蕩。

  「難道你夠了?」旖魁壞壞地看著她,眼睛在她胸部上掃瞄,「芷菱,你是我碰過的很多騷貨中的頂尖人物。告訴我,為什麼你會那麼飢渴?」「你先告訴我,你玩過多少女人!」芷菱喝著馬丁尼,不在乎地問。

  「套句很俗氣的話,我雖然風流,可不下流,我是碰過不少女人,卻不是有食就吃。」哦,那裡我可榮幸囉!但不知我有什麼地方讓我們的大情人看上眼的?」「芷菱,當然是你現代豪放女的熱情使我不能抗拒啦!女追男不過隔層紗,對不對?」「哼,別臭美了,我什麼候追你的?」「我的姑奶奶,別裝了,難道你沒有一再製造狀況挑逗我?如果不是你主動,我哪敢犯上哪?」「去你的!什麼犯上?」「你是我的大姨子,不是長輩嗎?不是犯上嗎?「旖魁也開始喝起酒來。兩人各執酒杯坐在樺木地板的一角以充滿曖昧的言語對峙著,像隨時都要衝刺交鋒的鬥牛和鬥牛士。」犯上的滋味怎麼樣?「提起芷英,芷菱渾身充滿了勝利的快感,她的言語更加具有肆無忌憚的挑逗性了。」其實,性本來就不過那麼一回事,任何人上了床都一樣,只不過,把它加點料味道就完全不同,如此而已!」「嗯,不錯!比如你,就是性愛加料的專家!」「你也不賴,是最棒的性遊戲夥伴!」他們互相調情挑弄,但心中互有默契……絕不提起彼此的另一半。他們很快又黏膩在一起。旖魁舔吭著芷菱的耳垂和頸項,芷菱用雙腿夾纏著旖魁,呢喃地問:「大玩家,今天加些什麼作料?嗯………咱們怎麼玩?」話才說完,旖魁像變魔術般拿

  著一個小花紙包在她眼前晃著,半瞪著眼說:「把它穿上!」芷菱接過來打開一看,是一套紅色的三點式內衣褲,櫻桃的糖果香味濃濃地散發著。她也不多問,在旖魁起身去浴室的時候,她褪去了身上的衣服,把它換上。

  「小騷貨,讓我來吃掉你!」旖魁撲在她身上,開始一口一口添著她乳房上的小胸罩,那胸罩竟然就溶化在旖魁的嘴裡……。

  芷菱深受刺激,不停地嬌笑與呻吟。

  而這些令她熱火中燒的遊戲,正是管成霄絕無可能給予她的。

  她和他通體滿漲的情慾在彼此身上找到了出路……。

  就在此時,一個悶人者來到別墅。

  韻芳正巧來山上拜訪客戶,沒想到客戶的別墅就在旖魁別墅鄰近之處。

  她想,好久沒見到芷英了,也許她就在別墅中修心養性呢。她在客戶家借了電話打到芷英在仁愛路的住處,然而電話投人接聽,再打到別墅,電話卻佔線。

  於是她估計芷英在別墅中的可能性極大,就安步當車走了過來,卻發現別墅大門並未上鎖,逕自進了庭院,來到室內。

  韻芳聽見樓上傳來隱約的嬉笑聲,又見四下無人,好奇地循聲找上了二樓。

  「好甜,真好吃。」男人的聲音在說著。

  韻芳的眼睛才向室內看了一眼,立時膛目咋舌地把身子往後一縮,臉紅心跳地靠在牆邊動彈不得。

  是一對男女正極盡燕好之能事。她下意識以為自己冒失地撞見芷英和旖魁夫妻交歡的好事:隨即又否定了這個想法,因為室內女子的浪笑與嬌呼完全不可能出自保守含蓄的芷英,她忍不住再探頭去看上一眼,在翻雲覆雨中,她看見那女子的髮型及長度只在耳尖部位,而芷英卻是習著過肩的長髮。

  她斷定女子不是芷英;而那男人,除了別墅主人羅旖魁,還會是誰?

  韻芳悄悄下了樓,看見大聽上電話被拿起話筒擱在桌上。她明白,這也是旖魁的傑作。

  她覺得很懊惱後悔,沒事來看好友的老公偷腥,一方面覺得晦氣,一方面又替芷英難過。她不想逗留下去了,急急地正要走出別墅大門,卻看見馮毅騎了機車回來。

  「謝小姐,你怎麼來了?」馮毅是認得韻芳的,她和芷英來過幾回。

  「少爺呢?是他給你開門的嗎?」馮毅沒看見旖魁送客,順口就問。

  「羅先生不知道我來了,既然芷英不在這裡,你就不必告訴他我來過了。不過,老馮,以後記得把門關好,我剛剛就是自己進來的。」「什麼?我又忘了關門?真是健忘,老了,不管用了。」馮毅摩裟著他的光頭,自責地咕嚕咕嚕著。

  韻芳本想就此離去,但忍不住問了一句:「老馮,別墅裡是不是有客人啊?」「有啊!少爺帶了那個演珍妃的女明星回來。」「珍妃?」韻芳聞言一驚。她也是愛看連繽劇的,而珍妃正是兩年前芷菱藉以一演而紅、家傳戶曉的角色。

  「是啊!珍妃,慈禧太后、光緒帝那個珍妃,很漂亮的那個女明星嘛!謝小姐,你可別告訴太太哦!」韻芳聽了如同傻子一般,呆掉了。

  和旖魁偷情的人,竟是芷英的親姊姊!

  這是個什麼世界!

  她謝韻芳或許還可以忍受好友的老公在外風流、對老婆不忠,卻無法忍受他偷的是老友自己的親姊姊!她深為芷英感到不公平與不值!芷英已受過那麼多傷害,已經那麼不幸了,究竟他們還要怎麼打垂她?

  她謝韻芳難過得幾乎要哭了。她不知道自己怎麼走下山的,又怎麼一路從北投走到了百齡路,走到了天黑。她思索著的始終是一個問題:要不要告訴芷英?芷英知道了又如何?

  最後,她的決定是把這一切隱瞞起來。因為纖弱的芷英此刻除了這不完整的婚姻之外只剩下子然一身而已。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7
發表於 2016-9-29 18:28:33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有人說,想看台北的名人和明星,最好的方法就是到東區看午夜場。事實上的確是如此,人們不僅可以看到許多名人和明星,多多少少甚至還可以挖掘出一些他們的緋聞。

  比如新出爐的影帝羅旖魁,近來的報紙和雜誌總喜歡把話題圍著他身上打轉,甚至有一家八開雜誌社總常報遵他和邰芷菱出雙入對的花邊新聞,還刊出了他們戴著墨鏡在真善美戲院看電影的照片。

  這家雜誌社說,他們有一個女記者專門負責全天候盯住羅旖魁的行蹤,儘管旖魁的警覺性相當高,經常行蹤詭秘無法掌握,卻還是讓記者發現他和芷菱相戀的蛛絲馬跡,並且是言之鑿鑿,十分有自信,因為羅旖魁「失蹤」的時候,邰芷菱也「不見了」,而羅旖魁又在某時現身的時候,邰芷菱也同時曝光,他們認為,這就是他和她「在一起」的證據。該雜誌杜還以煽動的口吻質疑說,屏幕的英雄人物和情聖是不是在名利雙收之後迷失了?是不是被成功沖昏了頭而忘記自己過去所擁有的完美形象?……

  對於這些繪形繪影,唯恐天下不亂的花邊報導,羅旖魁感到相當困擾。當然,他也有他的一套,當別的記者向他探詢此事的真實性,他總是作出一副無辜又身不由己的樣子,說:「那些都是巧合和誤會,更可能是蓄意的渲染和宣傳手法。把在一起拍戲的男女演員在戲中的關係延展到戲外,說他們日久生情、假戲真做,這就是製造花邊新聞的老套!我是個有家室的男人,我的妻子賢淑完美,我怎麼可能對其他的女人動情?」

  「那麼,你和邰芷菱看午夜場的照片,又怎麼解釋?」記者的追問毫不放鬆。

  「那純粹是好事的人製造出來的假象!沒錯,照片上的人的確是我和邰芷菱,可是在我們的左右前後,還有很多在一起的人,我們是晚班收工後一起去的,記者們偏偏要拿我和邰芷菱作文章,我有什麼辦法?」

  旖魁說得振振有詞。他也用同樣的理由和說詞拿回家對略有風聞的芷英做如是解釋。

  「芷英,那些小報記者為了飯碗可以天花亂墜,不負責任地胡扯瞎辦,你可是我老婆,不會不相信自己的老公吧?」

  聽著丈夫的告白,芷英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的確,對於旖魁和別的女人的花邊新聞,她可以不在乎,因為她對他的感情已經稀薄如白開水了,但是如果他風流的對象是芷菱,她實在法忍受這種姻親通姦的醜聞!

  「儘管這世風是如何墮落,名譽是人的第二生命這句至理名言總不會式微的呢!不然,為什麼杜會上還有這麼多所謂身敗名裂的人呢?」

  芷英故意說。

  「老婆,聽你的口氣,好像你也不諒解我似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身為一個公眾人物,就是會招來這麼多閒言閒語,何況,樹大招風嘛!誰教我現在大走鴻運,那些好事之徒不放過我也就罷了,如果連你也懷疑我,那麼我的成功還有什麼意義呢?」

  旖魁發揮他的最精湛演技,苦惱又悲哀地說著。他想,必要的時候,他還可以使出一招「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來感動芷英呢!

  善良單純的芷英這哪是旖魁的對手,想著近來他對自己溫存的改變,不由地心軟了。她甚至以為,只要他不要再狂暴地需索她,她願意用感激不盡的心情來和他相處。

  「好,我相信你,不要再說了。」

  「真的?你真是一個開通明理的好老婆!只要你能諒解,我們夫妻一條心,就能對付那些無聊的記者!」

  旖魁抱了抱芷英,輕吻了她的秀髮以示感激。如果在以往,只要一靠近芷英,他就會有想要她的強烈慾望,但是現在,一則他已有了出路,二則也想留住芷英的心,他已經能克制自己不再衝動激昂,任意行事了。

  「備魁,對付記者是你的事,請不要拖我下水。」

  芷英意興闌珊她推開了他。

  「不不,芷英,我當然不會讓你去被那些不上道的記者圍剿,我只要你去攝影棚探探斑就夠了。」

  旖魁滿臉溫存地央求。

  芷英的神情猶疑閃爍,不知要不要答應他。

  「去吧!一次就好了。明天」碧血黃沙倩女魂「殺青,很多記者會來採訪,你這個時候來亮個相,表示我們夫妻恩愛,伉儷情深如舊,那幫好事之徒也就沒轍了,好不好?我可愛的好老婆?」

  芷英物不過,只好點點頭。對於這些甜言蜜語,她早已沒有絲毫感覺了,但是旖魁畢竟是她的丈夫,對於他的事,在道義上來講,完全撤手不管總是說不過去。

  於是,芷英果然在「碧血黃沙倩女魂」的拍攝現場出現,參觀最後一場殺青戲的錄像。

  在旖魁的安排下,芷英帶來大批水果和點心,讓所有的工作人員及參觀採訪的記者們吃得盡興又開心。

  唯一不開心的只有一個人,就是芷菱。

  任何和芷英在一起的場合都使她滿肚子不痛快,何況又有旖魁在一旁表現得一副「嬌妻第一,閒人迴避」的慇勤體貼勁兒,更是叫她渾身充滿尖酸的嫉意。旖魁現在是她的人,但在公眾面前,他永遠是芷英的丈夫!她邰芷菱永遠無法心服這一點,偏偏這又是鋼鐵一樣的事實!

  最後一場戲拍的是女主角傷重垂危,躺在男主角懷中訴說情衷,交代遺言後香消玉殞的情節。旖魁忖度這個場面只是中等程度的感情戲,應該不在刺激芷英的範圍之內,才敢讓嬌妻蒞場參觀;他也私下交代過芷菱,表演要安分守已,適可而止,這才開始正式錄像。

  然而芷菱並沒有培養好正確的情緒,為了心中一股嫉意和不平,她顯得有點心不在焉,又似乎是故意刺激芷英,在旖魁懷中情意綿綿,不勝苦楚地磨蹭了三遍才算把戲拍完。

  「志剛,春蠶到死絲方盡,我雖然不能風風光光地嫁給你,做你的妻子,和你長相廝守,但是,在九泉之下,我……我做鬼都認定自己是你們孟家的人……,你要記得我……志剛……永遠記……得……我……。」

  說完,女主角斷氣了,男主角抱著她哭得淚如雨下,他的臉擦著她的臉。

  副導一聲CUT,哭著的人立即笑了,斷氣的人又活了過來,攝影內一片慶賀的掌聲。

  現在,是芷英感到不耐。

  她希望趕快離開這裡。看到丈夫和姊姊親密的鏡頭,她沒有吃醋的感覺,卻有強烈尷尬和羞恥感,她不喜歡這些場面,不喜歡這些人,不喜歡這個行業。

  然而,她卻得跟著在這裡做戲給別人看!這就是她所過的無可奈何的日子!她厭惡這樣的人生!

  為了籠絡記者,旖魁出了大手筆請他們和所有工作同仁一起去酒廊吃喝玩樂了一場。這一回,芷英可無法像以前一樣托詞告退了,在旖魁的要求下,她不得不全程奉陪玩到天亮,並且被迫喝了不少酒,這才算功德圓滿,為旖魁演完一出「羅旖魁與嬌妻鴻蝶情深、形影不離」的鬧劇。

  聽到管成霄的電話錄音,芷菱的感覺是既矛盾又複雜。

  喜的是他竟然會打電話主動邀約她,不妙的是她預測他極可能是來興師問罪。管成霄的思想再怎麼出世棄俗,他到底仍是生活在這十丈紅塵之中,那些她和羅旖魁之間的花邊新聞傳到他的耳朵裡是遲早的事。

  不過,她邰芷菱也不是省油的燈,早準備好了對策來應付他。

  「演技一流的人,就是能在真真假假之間進出無礙!」

  關掉了電話錄音,芷菱喃喃地自鳴得意,朗誦著一個戲劇大師的名言。對她來講,這種功力豈止在戲劇中才可得到效應,根本早已成了她的人生哲學了!

  管成霄既不約她吃飯,也不帶她去COFFEESHOP,過了晚餐的尖峰時刻才載著她來到八里海邊吹海風。

  「成霄,你是不是很累?」

  當成霄把車子停在沙灘與濱海公路之問的碎石路上,放平了座椅仰躺著一語不發的時候,芷菱打破了沉默小聲地問。

  成霄重重歎了一口氣,才懶懶地說:「心力交瘁。」

  「怎麼啦?不要把自己弄得那麼累嘛!」

  芷菱作出心疼的表情,伸手去拂開成霄散落在額角上的頭髮。

  「連著三天替好幾個兔唇顎裂的小孩做開刀矯治和修補重建的手術。看到這麼多顏面畸形的小孩,心情實在沒有辦法好起來。」

  成霄只想找到發洩苦悶的對象,芷菱卻說:「對啊,兔唇的小孩多難看!現在到處是先天性的畸形兒,多可怕,所以我們生小孩時怎麼辦?」

  芷菱一語雙關地乘勢說道。

  成霄聽了,只覺堆積了好幾天的頭痛症更加劇烈嚴重了。她缺乏愛心的輕浮言詞使他大倒胃口,他為兩人的毫無靈犀相通感到悲哀。

  「以後?你還會想到以後的話,就該多顧著眼前。我看我們現在的狀況是到了朝不保夕的地步了。」

  他的雙眉緊鎖,說話的聲音無比沉重。配合著車窗外強勁的海風和翻滾著的巨浪,芷菱覺得,這場景真是蕭條肅殺得極適合拍一幕情侶分手的大悲劇,這簡直太符合她現在所需要培養的入戲情緒了。

  「成霄,我聽不懂你話裡的意思,難道說,是你變心不要我了?」

  「哼哼!我變心?恐怕是你變節吧!你知不知道,現在我被多少人指指點點,連皆院襄的護士都把我當成笑話看。」

  「到底怎麼樣嘛!你說清楚一點啊!」

  芷菱心裡有數,卻故意逼迫他。她正享受著報復的快感。這一石二鳥之計多麼管用,既刺傷了芷英,也報復了成霄。他既然愛當聖人,就讓他當個徹底。

  「到底怎麼樣?邰芷菱,你不要和我裝迷糊!」成霄終於克服了自己羞於啟齒的障礙,彷彿鼓足了所有的勇氣才能把話說出口一般低吼道。

  「就是你和羅旖魁的事!到處都是你和他的花邊新聞,難道你完全沒看見?還是根本不在乎?」

  「成霄,你理智一點好不好?我是一個演員,那些人要怎麼寫我,我也沒辦法!難道你叫我去告他們?打這種官司,只有把新聞愈炒愈熱,白白便宜了他們,倒霉的是我們自己!」

  芷菱又氣又急地說著,到了最後,豆大的委屈淚水掉了下來。

  見成霄不說話,芷菱抽著鼻子再講:「成霄,我一直想不透,在你的心目中,我到底是個什麼角色和地位?到底有多少份量?你這樣對我不即不棄、冷冷淡淡的,好像對我的存在一點也不在乎,卻又怕我讓你戴綠帽子,給我綁手綁腳的……。我一直把演藝工作當成我的第二生命,但是到了今天,我覺悟了,只要我們結婚,我就退出螢光幕!我寧願要你,不要演戲了。只要我成了你的妻子,就再也沒有人敢對你興風作浪、造謠生事了。」

  芷菱這一招哀的美敦書一出籠,果然使生性忠厚、道德感強烈的成霄為之語塞。看他心虛不語,芷菱又說:「還是,你選擇拋棄我?這樣的話,以後我的事就和你的榮辱一概無關了。」

  說完,她傷心欲絕地伏在儀表板上哭了起來。

  成霄滿腹矛盾與懊惱,不知怎樣去收抬局面。他對她已完全沒有情愛,卻又狠不下心拋棄她。何況,關於她和羅旖魁的緋聞,他也只能半信半疑。面對她的低姿態和眼淚,實在難以狠心決絕處斷。

  他看著她哭得柔腸寸斷,竟然想不出一句體己溫存的話去安慰她或表白自己。他告訴自己,到了今天,看來他對她的情愛已經走到了盡頭,之所以還狠不下心提出分手,完全是無法對抗自己那與生俱來的強烈道德感。他更感覺出無論在感情、精神或實際生活上,她都成了他的禍害,可是,他就是沒有辦法拋棄她!

  直到芷菱哭得有些不耐煩,啜泣聲收斂下來的當兒,他才順勢說:「好了,不要哭了。」

  他的頭痛欲裂,簡直有撐不下去的感覺。

  芷菱緩緩抬起頭,偷偷打量他的表情。

  這可好!看他的樣子是心軟了,他已被她整得七暈八素、頹喪灰心,沒有剩下多少男性的雄風與氣概了。於是再幽幽地開口道:「成霄,你老實告訴我,你的心裡是不是另外有人了?」

  成霄心虛地抖擻了一下,以強硬的口吻回答:「哪有這回事?我心裡會有什麼人!」

  「成霄,既然你今天主動問我,我們不妨彼止開誠佈公,好好談一談這個問題。我有很多緋聞,你也有啊!是不是?我知道有很多女人追你,只是那些事沒上新聞而已。這種事,對我難道公平嗎?」

  邵芷菱果然厲害,幾句話說得成霄無辭以對。

  「告訴我,你是不是另外有了意中人?」

  芷菱步步追問,成霄陣陣後退,只有閃避地說:「沒有!你想到哪裡去了?」

  「沒有嗎?」

  她一點也不放鬆的執意著使他心中暗驚,莫非她看得出來他的確是心有所屬?但,那是不可能的,任何人都不會知道。

  事實上,芷菱的虛張聲勢只為了一個目的,她並不知道也不在乎成霄的心裡想些什麼。

  見成霄心虛不答,她終於說:「既然沒有,為什麼你一直不和我結婚?」

  成霄最怕聽到的話,終於出現了。

  「你既然沒有另結新歡,沒有變心,為什麼不要我?」

  芷菱的聲調是柔軟悲切的,詞意卻是銳如尖刃,咄咄逼人。

  「或者,你不信任我,想要休妻,也得拿出證據啊!」

  最狠的一句話說完,她把整個身子軟軟地撲到他懷裡去,嗚咽地說:「成霄,不要找理由拋棄我!不要這麼殘忍!記得你當初是多麼愛我嗎?我自始自終都愛你、等你、要你,你為什麼不要我呢?為什麼變心了?你不喜歡我拍戲,我就收山,我們結婚好了嘛……」

  她故意把嘴貼在他胸膛上講話,讓她的噓息吹觸他,她在他懷裡揉搓,想挑起他的情慾,藉以主宰他。

  可是,成霄就像一座辟邪的石敢當一樣,絲毫不為所動。他一心想著自己的苦惱,幾乎到了神志出竅的地步;芷菱所挑逗著的,只是一具沒有了知覺的軀殼而已。

  兩人就這麼荒謬地僵持著,直到她聽到他一聲濁重的呻吟,才抬起頭來問了一句:「成霄,你怎麼了?」

  他的臉色發黑,,兩道濃眉皺到一塊,眼睛緊閉著。

  「頭很痛,劇痛。」

  他呻吟著回答,身子動也不動,眼睛仍是合得死緊。

  芷菱聽了,坐直了身子狠狠瞪了他一眼。她施展了一整夜的媚功,原來是對著一個木頭人演戲,白費了那麼多眼淚和力氣。看他一副難過樣子,她一點也不心疼,原先她還以為他一直抱著她靜坐思過呢!

  「既然你不舒服,我們回去吧!你還能開車嗎?還是讓我來?」

  她的聲軟而面冷,反正她知道,他不會看她。

  他搖搖手,發動汽車。

  他支撐著,把她送回石牌,再回到東湖。把車子開進車庫時,幾乎撞上牆。

  芷英的柔夷在鋼琴的黑鍵、白鍵上還是那麼婉約曼妙地撫觸起伏,琴聲依舊是那麼清亮動人,只有她知道自己是如何地心不在焉。

  打從她一進門,靚君告訴她「爸爸生病了」開始,她就芳心大亂了。只有她自己明白,每週三次來教靚君彈琴時,她是懷抱著怎樣的期待與神往心情而來。來到管家使她有一種超乎尋常的喜樂與眷戀,那是她全部生活中最具意義與吸引力的部分,是她生活中的精華與重心……。但是,那重心中的焦點又是什麼?那是她內心最深處的秘密,沒有人明白。

  上課到了半途,她終於沉不住氣,停下手來問靚君:「靚君,爸爸生什麼病啊?」

  「爸爸沒說生什麼病,他頭痛,兩天都沒吃飯了。」

  小靚君顯得不勝憂愁,嘟著嘴說。

  「兩天沒吃飯?爸爸沒去醫院上班嗎?」

  「有啊!有去醫院啊!但是他晚上都沒吃飯,昨天晚上沒吃,今天也沒吃,就這樣兩天都沒吃飯了。」

  「爸爸現在在哪裡?」

  「在睡覺啊!」

  「噢。阿姨知道了。靚君不要憂愁,還是要用心練琴,好嗎?爸爸很快就會好起來,嗯?」

  芷英安撫著小靚君,然而心中卻是一片若有所失與牽掛。

  好一段日子以來,每當她給靚君上課,成霄必然在大底陪著。現在沒有了他在一起,她連這生活中的重心與精華也失色無味了,她的指尖竟然流不出一些些感情和感動,她只剩下動作,沒有了感覺,沒有了歡喜……這使她的秘密只剩下空虛和焦慮,使她覺得天地變色、自己只剩下軀殼。

  這個秘密竟然是這麼重大,這麼有份量!她現在才知道!

  終於課程結束了。她心裡盤桓的是該不該上去看他。

  葉嫂送上點心來時,靚君說:「芷英阿姨,我們不要吃蛋糕,上去看爸爸,好不好?」

  芷英不期然沉吟著,看了看葉嫂。葉嫂說:「芷英小姐上去看看先生吧!他平常是個悶葫蘆,和我說不上三句話。現在身體不舒服,總要有人去探望探望他,就請你和靚君上去看看吧。這兩天他一下班回來就躲在樓上房間裡,也不下來吃飯,我又不敢去吵他。看他的氣色不太好,靚君又這麼小,不懂事,還真需要你上去看看呢!」

  既有葉嫂通情達理的慫恿,芷英帶了靚君上樓。在成霄的房門外,她停下了腳步,對靚君說:「靚君,你先進去告訴爸爸,問他說,阿姨來看他好不好?」

  靚君點點頭,進了屋去,很快地,門又打開了,一個頂天立地的大個子站在門口,竟是管成霄。

  芷英嚇了一跳,沒想到成霄會迎了出來。

  「芷英,抱歉我沒下去陪你們練琴。」成霄的臉色是蒼白中泛著樵粹,他對芷英微微地笑,招呼著說:「如果不介意就請進來坐,這裡算是我的書房。」

  芷英看看屋內,果然是一間書房的樣子,雖然裡面擺著一張單人床,看見幾件衣服,卻並沒有臥室的隱私味與隱密性,這才輕手輕腳走了進去。房間很大,大多是書框和文件、資料架,一張大書桌,幾幅畫,一套音響,還養了一大缸神仙魚,地板上散置幾個軟枕,此外還有一套籐椅組。

  看來,這就是一個失婚男人所擁有的全部私人生活內容了,它所呈現的,是一個大男人缺少了女人的照顧和關愛的冷清和生硬,還有相當多的單調和寂寞。

  芷英在籐椅上坐下,成霄坐在另一邊。他顯然是和衣臥過,西裝褲已壓縐了。

  「抱歉,我本來想下樓去的,但是實在提不起精神。」成霄一隻手支著右側頭部,靠在椅背上懨懨地說。

  「姊夫,你看起來好像不舒服,有沒有吃藥啊?」

  芷英本來想說,你有沒有看醫生,又想到這句話有點荒唐,才改口問。因為成霄自己就是醫生。

  成霄擺擺左手,右手仍然撐著他的太陽穴。

  「不用吃藥。」

  他說,自暴自棄似地。

  「生死由他。」

  又喃喃一句,更加頹廢自棄了。

  芷英聽了好一陣難過,忍不住說:「姊夫,你為什麼要這樣?」

  「不要叫我姊夫!」

  成霄竟然低聲咆哮起來,隨即又緩下聲音對靚君說:「小寶貝,你回房間去玩拼圖,把愛麗絲和撲克女王拼好了,明天給爸爸看,好不好?」

  靚君聽了應聲好,過來觀了成霄,成霄也親了她,小姑娘這才離開了書房。芷英再一次看出來,他對孩子充滿了耐心與愛心。

  沉默了一會兒,芷英正不知如何是好,又聽見成霄說了:「不要再叫我姊夫,從今以後不許你再叫!」

  他是在生氣。還是傷心?從他激動的聲調裡,芷英猜不出端倪。她怯怯地問:「是不是和姊姊吵架了?」

  成霄像被刺了一刀,抱著頭低吼:「不要提她!不許你提她!」

  他像要爆炸一般,抱著自己的頭左右搖晃,似乎痛苦不堪。

  芷英趕緊拿了一個軟枕墊在他腦後,並且極其小心溫柔地扶著他的頭靠下,讓他放鬆下來。他照著她的擺佈做了,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不讓她離開。

  「芷英,讓我告訴你,為什麼我不許你再叫我姊夫,也不准你提起她好嗎?並不是因為我和她吵架或鬧翻,而是,我多麼希望你和她沒有一點關係,沒有一點瓜葛!你知道嗎?這樣我就不必在看到你時就聯想到她,就不必承受那些該死的道德感的折磨!」

  突如其來的衷曲,把芷英嚇壞了,然而她的駕嚇之中也有歡喜,她任由他緊緊抓住,並不抗拒掙脫,並且勇敢地迎向他灼熱的眼神,不再退縮。自從那一次擁抱之後,她已在那短暫的幾秒鐘之內溶化了,她再也無法抗拒他。

  看到了芷英柔順而堅定的眼神,那脈脈的情意和信任霎時轉換了成霄的情緒,他舒緩了下來,不再激昂衝動,對她深情款款地凝視,說:「芷英,好在我還有你,才不至於在摔得體無完膚的時候找不到一點支撐!你知道嗎?今天晚上我一直在盼你來,一直想看到你。我幾乎要撐不下去了,一心等著你上來。你,知道我在等你嗎?」

  芷英想點頭,又想搖頭,她整個人靜止不動,望著他的雙眸卻掉下淚來。

  「大錯特錯,荒謬透頂的大錯特錯!為什麼是芷菱?而不是你?你才是我想要的女孩子,為什麼是她,不是你?那時候,你躲到哪裡去了,大錯特錯的惡作劇!為什麼你會嫁給羅旖魁?為什麼我遇上了邰芷菱?這一切是我咎由自取,自作孽、不可活!」

  管成霄哭了。在淚眼迷離中,他和芷英心碎地相望。

  「我不要當你的姊夫,芷英,我恨你這樣叫我。芷英,告訴我,你是不是也這樣想?老實告訴我,你不快樂,不幸福,什麼都不要再隱瞞……。」

  芷英轉了,再也忍不住悲傷和感動,她倒進了他的懷裡,哭訴著說:「成霄,我都告訴你,全都告訴你。我恨羅旖魁,他逼我墮胎,他強暴我!我完全不快樂,沒有一點幸福可言!我要告訴你,全部都告訴你……。」

  她哭濕了他的胸襟,哭得渾身顫抖。即使是對韻芳,她也從來不曾這樣徹底哭訴過。

  「你們一開始就是這樣嗎?」

  成霄沉痛地問。

  「不,初戀的時候,我們也有過一段甜蜜的日子,但是自從他逼我把孩子拿掉之後,我就恨透了他。我愛孩子,他沒有權利剝奪我愛孩子!他自私狂妄,他是個色情狂,我厭惡他!」

  「旖魁會是這種人嗎?會不會是你怨根他而把他醜化了?你們到底是夫妻嘛!」

  他撫摩著她的背,柔聲地安慰。

  「過去的感情已經完全變質了。和他生活在一起,我只有黑暗和痛苦,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就為了他逼你拿掉孩子嗎?」

  「我恨他的自私霸道,他把我當洩慾的工具,他骯髒,他是一隻禽獸。」

  「芷英,你的反應太激烈了。你們不是曾經相愛過嗎?怎麼可能變質得這麼厲害?」

  成霄心地忠厚,一心只想化解她的心結。

  芷英伏在他懷中,感受著的是前所未有的,連她的生父和丈夫都不曾給過她的安全溫暖和信賴,她緊鎖的心靡此刻完全為他而敞開,沒有絲毫猶豫與顧忌:「成霄,我要把我所有的不幸都告訴你,我再也不能忍受獨自躲在不見天日的角落裡舔允傷口的人生了。

  我是一個私生子,我的父親從來不曾抱過我,因為我就是我母親不貞的證據。芷菱輕視我,父親厭惡我,從小我就在母親的疼惜下長大,雖然她受到的輕規和痛苦是那麼多,那麼不堪,但我得到的母愛並不比別的小孩子少,雖然那經常是以偷偷摸摸的方式背著父親和芷菱而做的。

  儘管我除了母愛之外,不曾擁有其它來自家庭的溫暖,但是我很滿足,很快樂,我可以用它來抵銷芷菱處處對我的敵意和欺負,我並不抱怨。可是,惡劣的命運似乎是不肯放開我的。

  在我念高二的時候,因為芷菱總是帶很多人回家跳舞,我常常只得留在學校看書複習功課。有一天晚上,我在學校外的空地上等我的同學韻芳,被一個變態的中年男人偷襲,我那時心中狂喊,這一輩子必定是毀了,我完全無法掙脫他的魔掌。就在最危急的時候,那個變態男人忽然口吐白沫、全身痙攣,正好韻芳也趕到,才拖著我逃跑。這件事除了韻芳,沒有第二個人知道。

  從那個時候起,我天天作惡夢,厭惡男孩子的親近,性使我覺得恐懼、骯髒,令我作嘔。雖然韻芳對我百般安慰開導,這個惡夢一直無法自我心中揮去。

  後來旖魁出現了,他溫柔體貼、處處為我設想、以我為重,使我消除了對性的畏懼而和他結婚,我用了好長一段時間去克服自己的心理障礙,和他共度夫妻生活。

  可是,當我長久渴盼的第一個寶寶在我身體內逐慚成長時,他卻說他只想享受魚水之歡,不想要小孩,拿墮胎藥騙我吃下,使我失去了孩子。而後,他總是不顧我的感覺,用強橫粗暴的方式逼我滿足他的肉慾,而在別人面前,宣稱我們是一對恩愛夫妻……。

  我過的,就是這種滿天烏雲的黑暗日子!」

  沉沉心事幽幽吐盡,芷英的淚水卻像流也流不完地繼續滴落著。

  成霄擁著她,重重地歎息再歎息。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8
發表於 2016-9-29 18:28:54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芷英,我為你的遭遇感到痛苦,命運對待人也實在太不公平了。和你相比,我的處境卻是一點也不值得同情,我是咎由自取的,苦果只有自己承當。」

  成霄也忍不住胸中積鬱,向芷英一一吐露。或許,讓芷英知道天底下的傷心人並不只她一個,可以使她的難過減低一些吧!他想。

  「你和芷菱之間的情況還是一點都沒有改善嗎?」

  聽成霄提他的事,芷英果然止住了哭泣,也離開了成霄的懷抱,並和他保持距離,面對面相望著。

  「愈來愈僵化了,怎麼會改善呢?我想你多少也該知道,近來有關她和旖魁的流言很多,但是我抓不到她的把柄,她也不肯承認。」

  成霄困難地說,臉上充滿了尷尬和無奈,更怕引起芷英的難堪。

  「成霄,我老實告訴你,旖魁生性風流又精力過人,他遊戲人生的態度我很清楚。至於芷菱,因為她是你的未婚妻,我只能告訴你,她從小就不斷地換男朋友,但是出道拍戲以來,我們絕少在一起,從媒體的報導上看來,她以前很少鬧花邊新聞。」

  「所以,我想只能半信半疑,莫奈之何。我總覺得,我漸漸發現她和旖魁一樣,是戴著面具在生活的人,這種人,我真是對付不了。想想看,旖魁可是她的妹婿呢!這種醜聞根本沒有人能夠忍受的……。」

  成霄的話,一時竟使芷英臉紅起來。她羞慚地想起,她也曾義正詞嚴地如此斥責過旖魁,可是她自己呢?成霄是她的姊夫,她不是也已投入了他的懷抱,緊接著下來的,極可能也是一樁不軌的畸戀就要發生在自己身上了……。

  想到這裡,她的臉色條地發自,人中和額頭沁出汗珠。她掙脫了被握著的手,整個人癱在地板上發了呆。

  「芷英,你怎麼了?」

  成霄思不及此,湊近來問。

  「姊夫,請你不要過來。我們都應該記得,無論如何你都是我的姊夫。」

  芷英酸楚而無情地說。

  成霄聞言,熱切探觸而來的臉龐與雙手霎時間凍住了,他的臉色敗如死灰,剛才因柔情激揚而致的生氣又完全消失無,他又完完全全陷入了使他頹廢樵粹、煩惱欲絕的深淵之中。

  「是的,我是你的姊夫。她是你的姊姊。這的確又是一件可笑又可悲的醜聞。」

  好久好久,他才道出這夢囈一般的自言自語。說完,他抱著頭匍倒在地板上,一動也不動。

  芷英忍不住回了頭,凝視著他那緊繃著痛苦的軀體。他已經不成人形,像是一蜷受了傷的動物正緊抱著它巨大的創口。

  她想撲過去,覆蓋他、圍裡他、緊緊包住他,給他溫暖、疼惜,舔吭他的痛處。

  她想了再想,猶豫了再猶豫。

  他那樣痛苦地蟋伏著,猶似在等待著她的撫慰……。

  她怎麼能……

  終究,她不顧一切,如她所衷心渴盼地、緊緊地覆蓋他、圍裡他、包住他,把他擁抱在懷中。

  他是一個男人,但她絲毫不覺猶疑與畏懼,過去的惡夢都消失匿跡,不再左右她、影響她,使她畏於去接觸男人的身體。她從背後抱住他,她的臉頰探尋著他的臉頰,她貼著他,摩擎著、揉觸著。

  然後,他反身回來猛地褸住她,兩人緊緊相擁,渴切地尋竟著彼此的唇。他們深情繾綣地相吻。宇宙兀自運轉、無聲無息。

  盡情地纏綿著他們最初的親密,讓擁吻的甜美長記心頭,盡倩地長久,不要結束。

  終究,她推開了他,讓沉淪慾海中的自己及時脫身而出。

  他捨不得放開她,幾番掙扎,仍得放她離去。

  她站起身,他呼喚:「芷英,你就這樣走了?」

  她回頭,長髮如瀑、雙頰紽紅,嬌美無限如春花滿林般旖旎醉人。

  「下去給你泡杯牛奶。」

  她牽他站起,讓他在床頭靠坐。

  臨走前,在門邊回眸的一個凝視是那樣冷靜、使他擔心她是要一走不回頭。

  他們都是道德感濃厚的人。今晚所做的一切,也許已超過了芷菱和旖魁的緋聞之所為……他等了很久,才聽見樓梯上的腳步聲。然而送牛奶上來的是葉嫂。

  「她走了?」

  成霄空虛地問。

  「是的。」

  「後天,她還會來嗎?」

  「應該會吧!」

  葉嫂不知所以然,自信地回答。

  「她沒說不來了嗎?」

  「沒說啊!會來的吧!」

  葉嫂神色困惑,莫名其妙地下樓去了。

  牛奶和蛋糕,成霄動也未動。他的苦惱愈來愈深了。

  他是個有良心的醫師,手術時絕不趕刀,不找助理替手。然而,他卻心不在焉地想著芷菱的低姿態及哭臉,想著她逼自己結婚,想著報紙上芷菱和旖魁親熱的劇照,想著女病人偷瞄他時曖昧的眼神,想著他俱樂部的醫生朋友們打電話來消遣取笑,想著他和芷英的擁吻,想著她會不會因而自咎離去。

  暗戀、偷情、緋聞、畸戀……。

  他的腦中一片混亂,整天地轟轟作響。他不知小寧這幾個護士們投向他的異樣眼光是因為他形貌上的憔悴萎頓,還是因為他戴了綠頭巾?吃了窩邊草………。

  終於,不幸地,他在做一件唇形修改的手術時,在病人臉上留下了疤痕。這是芷英離去後的第三天下午,他一心思憶著她,想著她晚上會不會再來給靚君上課。

  晚上,芷英還是來到了管家。

  成霄現在已經不復前日病倒在床的境況,他焦灼地守在別墅門口,終於看到她的黑色蓮花轎車在夜暗中泛著光暈來到他眼前。

  「芷英,你可來了。」

  他攔下她,等不及讓她把車泊人車庫。他鑽入她的座車,像拋棄一袋垃圾把自己丟在她旁邊的座椅上。

  「我要告訴你一件事。」

  他陰沉地說。

  芷英顰眉凝望他,心懷不祥預感地等待著。

  「我出事了,今天在一個官太太的臉上留下一個傷口。」

  「嚴重嗎?」

  「我已經把狀況告訴她。過了恢復期,疤痕就會明顯出現。她是為了改運才來做手術的,這下子弄巧成拙,恐怕會很麻煩。我一向不接受這種動機不當的手術,但是門診時她說是為了漂亮;手術出差錯時又叫嚷是為了改運,怪我壞了她的大事。」

  「最壞的情況會怎樣?」

  芷英依然很鎮靜。

  「打官司,賠償,聲譽受損。」

  成霄像背書一樣回答,似乎心裡已有充分準備。

  「那就是了,又不是鬧出人命。」芷英用地無比溫柔的眼神撫慰著成霄:「你總不會把身外名利看得比自己還重吧?為了你的家,為了靚君,你要振作起來。」

  「我是個醫生,我失敗了,竟然無法完成一個小小的手術,還有什麼值得自重?」

  成霄閉著眼睛,像要崩潰一般。

  「聽我說,姊夫,不要把所有的挫折放在一起清算自己,懲罰自己。你知道,我今天是鼓起多大的勇氣才能再在你面前出現嗎?這兩天,我也一直在自懲自責,幾乎擠破了自己的腦袋那般苦思苦想,要給自己定罪。我知道我做了不該做的事,但是,它已發生了,它既然已經不可避免,我決定去面對它,因為它對我太重要,是讓我改變今生命運的唯一機會,如果因為不敢面對而錯過,我寧願現在就結束自己的生命。所以,我還是來了,來面對你,等著將要發生的任何事,絕不逃避。姊夫,你也一樣,共面對任何已經發生的事,除非你想放棄生命。」

  芷英的聲音像傳教士那樣堅定有力,又像她的琴聲那樣婉轉扣人心弦,成霄聽得掉下了眼淚,他握住了她的手,激動又感傷地問:「可憐的芷英,告訴我,你為什麼能變得這麼勇敢?」

  「因為你,因為我找到了生命的契機。」

  她癡癡地望著他。淚水沿腮邊滑落。

  他們兩手緊緊交握,傳遞著彼此的勇氣和悲傷,還有深摯的愛。

  現在,變成管成霄上了雜誌,成為人們的話題和新聞人物。

  這可是女明星邰芷菱緋聞的最精采續篇。管成霄手術出錯、付出巨額賠償金的消息固然有它的新聞價值,然而最吸引人的地方還在於記者生花妙筆的引申導論,說這個事件正是邰、羅兩人假戲真做的必然連鎖效應,邰的名醫未婚夫因而心神不寧導致手術失敗,接下來又將發生怎樣的後果?是邰芷菱懸崖勒馬,重返管成霄的懷抱?還是女明星決定另棲別枝,投向名製作人的臂彎,演出一場眾人矚目的情變?……

  好在那些興風作浪的記者還沒有把芷英扯進來,否則這個錯綜複雜的桃色事件可就加倍精采了。

  芷菱在電視台打了電話到醫院,才知道醬院為了避鋒頭,已公告歇業五天。她很氣憤成霄竟然沒有告訴她,又打了電話到管家去,只有葉嫂接電話,說先生外出不在,當天晚上會回家。

  「你確定他會回來?他到底去哪裡了!」

  芷菱在電話中盛氣凌人地問。

  「先生沒告訴我去哪裡,不過晚上一定會回來陪靚君練琴。」

  葉嫂知道是未來的當家太太,老老實實回答。

  芷菱掛斷電話,打算收工後到東湖找管成霄一探究竟。出了這麼大的事,他竟然也沒知會她一聲,顯然沒把她這個未婚妻看在眼裡。正好她今天接到的是早班通告,入夜收了工,就開著她新買的歐寶來到了東湖。

  自訂婚迄今,她只在最初和成霄兩情正相悅時來過一、兩次。她甚至從來不曾和成霄一起回南部眷村探望成霄的父母,她和管家的人是完全疏離的,當然對親君也不例外,她不喜歡小孩。

  大剌剌地把車開進管宅,她看見靚君站在內宅門口,抱著一隻大加菲貓往庭園張望,看見她來,露出驚訝又困惑的表情,彷彿不認得她似的。

  「你爸呢?」

  芷菱也不打招呼,一陣風般掃過靚君身邊進到室內,大聲地問。

  「他還沒回來。等一下芷英阿姨來了,爸爸也就回來了。」

  靚君正期盼著芷英,她把日常芷英來教課,成霄稍後下班返家同練琴的一貫作息模式很天真無邪地說了出來。

  「哦?他們會一起回來?他們是不是常常一起出去、一起回來啊?」

  芷菱皺著眉,目露凶光地問,口氣僵硬得很。

  靚君看了害怕,也不回答,只是畏怯地搖頭。

  「哼!」

  芷菱哼了一聲,大搖大擺瞪著高跟鞋在大廳內扭來扭去,到處端詳打算。

  「阿姨,你是誰?」

  靚君忍不住跟過來,好奇又擔心地問。

  「我是誰?我是你媽,我是誰!」

  芷菱沒好氣地回答。

  「你是我媽?才不是呢!不過你有點像芷英阿姨,你此芷英阿姨漂亮,可是,你比她凶,你比她凶。你到底是誰啊?阿姨。」

  靚君仰著臉看著芷菱,繞著她打轉。

  芷菱覺得不耐煩,正想叫葉嫂出來問話,外邊一個人走進來,竟是成霄先回來了。

  芷菱一雙大眼立即往門外看,並沒有看到芷英跟在後面,但這樣並沒有消退她絲毫火氣,開口就抱怨:「成霄,你到哪裡去了嘛?討厭,醫院歇業也不告訴我,到處找不到人,過分嘛!」

  成霄很訝異芷菱竟然會在跟前出現,他臉上掃過一陣意外的神色,隨即又皺眉黯淡了下來。他看了她兩眼,不曾停住他的腳步。

  「難得你會找到這裡來。」

  他懶懶地嘲諷。

  芷菱不示弱、緊緊跟著,聒噪地念著:「成霄,你到底怎麼回事嘛!你是全台灣最紅的整形醫師喲!怎麼會出這麼大的紕漏?不是把自己的招牌都砸了嗎?為什麼不小心一點?你去看看雜誌上寫得那個樣子,多沒面子嘛!真是遜到阿拉斯加了……。」

  成霄原本走到酒櫃要倒酒,聽到這裡停了下來,揪著她說:「面子?你還知道有面子這種東西嗎?你愛上報,這次可以上個通透徹底,把你炒得更紅豈不很好,顧什麼面子?」

  「管成霄,你這是什麼話?他們給我製造花邊新聞,根本是毫無根據平空亂寫,你手術失敗出糗可是造不了假的事實!你還好意思怪我?」

  「我什麼時候怪你了?我出糗我自己承擔,根本和你沒有關係。」

  成霄倒了酒就喝,說話時也不正眼看她。

  芷菱被激怒了,橫眉豎目地說:「管成霄,你竟然說這種話!我是你的未婚妻喲!你出糗就是我丟臉!我和你訂婚到現在,名沒有,利沒有,愛和關心也沒有,我到底得到什麼?」

  「那你想得到什麼?」

  「我要你和我結婚,給我一個交代!」

  「我做不到。」

  「為什麼?你變心了,對不對?你拋棄我,對不對?」

  正爭吵著,芷英推門走了進來,她想退出已來不及了。

  「噢,是你來了!」芷菱把箭頭轉向她,陰陽怪氣地說:「還真起勁啊!自己的老公不看好,天天往人家家裡跑,難怪要出事!還拖累我把我也扯上了,碰上這掃把星,我沒有一次不倒霉的!」

  成霄不等地說完,大聲喝止她:「芷菱,你住嘴,我不准你在這裡撒野!」

  說著,拖著芷菱往庭院外走。芷菱一邊掙扎,一邊狠狠瞪著芷英不放。

  拉扯到了庭園裡,芷菱把成霄的手摔開,恨恨地說:「管成霄,你是不是要把我趕出去?」

  成霄低聲怒吼:「是你存心來這裡鬧事!」

  芷菱聽了,心念一轉,又換下了楚楚可憐的表情和聲音,軟化地說:「好,算我不對,我天生看了她就有氣嘛!你說,雜誌上把我們寫成那個樣子,你難道沒有一點打算?」

  「要怎麼打算?」

  「我們閃電結婚,徹底粉碎他們製造出來的謠言。」

  「絕對不可能。」

  「你憑什麼不要我?我什麼地方對不起你了?」

  成霄不說話。

  「你說啊!說啊!說不出理由是不是?」

  她開始哭,表情逼真、淚如雨下。

  成霄十分心煩,又不好此時把她請出大門,只好說:「拜託你別哭了。這件事以後我會找你好好談一談,可以吧?」

  「不行,至少今天我要你告訴我,你到底想要我,還是想拋棄我!」

  芷菱擦著眼淚追問。

  這樣毫不放鬆地追逼,把成宵惹急了,他終於恨恨地說:「你要我和你結婚,看看你自己的樣子,適合做人妻、做人母嗎?」

  「噢!你是說我不配,高攀不上你是不是?」芷菱也惱了起來,一肚子怨火衝了上來,拉高嗓門說:「管成霄,你以為你高高在上,很神聖,很尊貴是嗎?哼,我告訴你,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你和她又有多清白乾淨?最好不要讓我抓到你們的狐狸尾巴!三天之內你如果不把我們的事做個交代,我不會放過你的!等著瞧吧!」

  她怨毒地瞪著他,撂下了狠話,氣匆匆地走了。

  芷菱滿腔妒恨與惱火,唯一能夠發洩的對象,想來想去,也只有椅魁一個。

  她在車內打行動電話到處找他,直到半夜還不知道他人在哪裡,最後迫不得已打到他在仁愛路的住處。

  她明明知道,這個花心大佬在家過夜的可能性極低,但隨即有了一個今她非打不可的靈感。打電話過去,還可以查探芷英是否在家,如果不在,她正好可已上東湖去捉姦……一肚子的壞水作怪下,她亢奮地撥下羅家的電話號碼。

  電話響了很久沒人接聽,芷菱不死心,再接再厲打進去,終於有人拿起電話。

  「喂。」

  是女人的聲音。

  「喂,找羅椅魁!」

  芷菱挑釁地大聲講。

  「他不在,哪位找他?」

  芷菱聽出是芷英的聲音,感到很失望又兼而很快意,失望的是她失去了捉姦的機會,快意的是她正好可以藉此好好羞辱芷英一頓,紓解心頭怒氣。

  「誰找他?我找他!本來我是想告訴他,叫他別這樣夜不歸當的整天在外面跑,好把老婆看緊一點,別鬧出什麼醜聞來毀了他的大好名聲,既然他本人不在,你在也好。」講到這裡,她估量芷英應該已認出她的聲音,加重了語氣再說:「不要掛電話!邰芷英,我警告你,別想施展你那些勾引男人的爛招數,打管成霄的主意!你也夠淫蕩了,一個羅旖魁不夠,還到處招蜂引蝶,想和管成霄來上一艇!你要弄清楚,他可是我的未婚夫……」

  還沒講完,電話被掛掉了。她粗鄙地罵了一聲髒話,把行動電話重重摔到右邊的助手座上,靠著椅背喘起大氣來。

  漫漫長夜,一肚子火氣,她不知道如何打發,只有走以前的老路子,到PUB灌黃湯、找酒保發瘋訴苦,到了天亮才又開了車上北投,因為今天一班人約好在製作人羅旖魁的別墅排戲。

  芷菱以為自己到得太早,沒想到旖魁人已經在別墅裡,還有另外幾個人也在一起。

  「你真是行蹤詭秘啊!我的大老闆,昨天晚上找你到現在,你不在這裡,也沒回家,現在又出現了……。」

  芷菱一看到旖魁就叫嚷。

  旖魁聞出她一身酒氣,把她拉到一邊:「你就喝成這副德行來排戲啊?誰叫你到處找我,還找到我家去了?」

  「心煩啊!苦悶啊!你是不是帶他們夜遊去了?你倒好,好像挺樂的嘛!那個女孩子是誰?沒見過嘛!」

  芷菱任性地找喳。

  旖魁不理她,只追問:「你到底找我幹什麼?還找到我家去。」

  「找你『發洩』啊!幹什麼。」

  她用放蕩的眼神睨他。

  「以後不要亂打電話,不要去打擾芷英,可不可以?」

  「哎喲!幹嘛啊!一扯到你老婆,又緊張了?你可要小心一點喔!你讓別人的老公戴綠帽子,當心別人也讓你戴綠頭巾喔!」

  她開始放出她敝了一整夜的壞水和怨氣。

  「你喝過頭了是不是,瘋言瘋語在胡扯什麼?」

  旖魁皺了眉不高興地責問。

  「我才沒喝過頭呢!我啊!只是藉酒澆愁而已,同時嘛!也替你難過,同病相憐嘛!一個去了老公,一個老婆也快跟人跑了,不過呢!這叫一報還一報,報應。」

  芷菱說得很精采抑揚頓挫像在念台詞。

  「你說什麼瘋話?小聲一點行不行?你給我小小聲的說清楚!」

  旖魁開始緊張了。

  「我說,我當然說,你也會緊張啊?那天下的男人可早都一個個心臟病發作翹光光了歎!因為被你偷了老婆的男人太多了。好,我說!我說,你偷了我,當心一報還一報,管成霄也偷了你那寶貝老婆!」

  旖魁一聽,整張臉變了色,像獅子一般低吼說:「邰芷菱!,你說話要小心一點!不要醋缸子一打翻,就只顧自己出氣,不把別人當人看待。你不念在芷英是你的妹妹,也要弄清楚,她是我的老婆!你要和管成霄怎麼攪和我都不管,但是,少拿芷英來當道具,你要再來這麼一次,別怪我翻臉!」

  看旖魁火大了,芷菱的酒醉這才清醒了些,不敢再繼續攪局,反正她只想讓芷英日子難過就達到洩憤的目的了,何況,她也沒辦法向旖魁提出什麼證據。

  「好,好,大老闆,算我失言,好不好?我縱使是說得誇張了點、難聽了點,也不是無的放矢嘛!你想想,你整天在外風流,卻讓她老往管成霄那裡跑,你敢保證他們不會日久生情?不會出事?你不怕你老婆跟人跑了,我還擔心我老公被人搶了呢!我們是同一陣線的戰友嘛!你怎麼反倒怪起我來了?」

  旖魁聽了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紅一陣,沉思了一會兒,又說:「你昨晚打電話去找我,芷英在不在家?」

  「嗯……不知道,一個女人說你不在家,我怎麼知道她是你老婆還是管家。」

  芷菱本想說羅家沒人接電話,又怕他們僱有管家,豈不是穿了幫,她以為這樣說最妥當的,既然保全了自己,說不定還可以陷害芷英。

  但是旖魁可鬆了一口氣,因為他們的管家在每天收拾了晚餐後便下斑,並未留在羅宅過夜。

  「好了,這些話到此告一段落,我不希望以後再聽到。我相信我自己的老婆,懂吧?」

  他似笑非笑地警告她。

  「既然你相信她,我還有什麼話說?我只想向上帝禱告,不要有人來搶走我的老公就好了。你們的事,我才懶得管,就算要抓糞,也輪不到我,自然有人會把它掀出來。最近那些邪門的人開雜誌不是炒得轟轟烈烈、油煙滿天飛嗎?有什麼事他們會挖不出來的?」

  芷菱嗤之以鼻地回答。

  「好,我再說一次,這些話到此為止,不要再提了。你要放聰明一點,不要去向那些記者亂講,記得吧?」

  旖魁兩眼盯著她,陰森地叮嚀。

  芷菱眼看目的已達成,順風倒了下來,展現出她迷人的笑臉嬌聲說:「是,是,大老闆,我哪敢不聽你的,讓你不爽呢?那天你火大不發通告給我,我靠誰吃飯啊?」

  說著抬起膝蓋去頂了幾下旖魁的大腿。旖魁笑笑,瞄了瞄她的胸脯,走開了。

  排戲的時候,芷菱發現旖魁和那個不知來頭的女孩子有說有笑眉來眼去,那女孩既不是演員,也不是工作人員,芷菱問旖魁,他說是他新聘的私人助理。她聽他喊那個女孩喊得很親熱,叫「米米」。

  「私人助理?米米?哼,床上的私人助理差不多。」

  芷菱在心裡不屑地嘲諷著。

  她想不透世界上竟有羅旖魁這種人,自己盡做些男盜女娼的偷情遊戲,卻相信自己的老婆是世界上唯一不會越軌的聖女。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9
發表於 2016-9-29 18:29:13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羅旖魁是有著這種信念的人嗎?

  那可不!

  芷菱猜錯了。他非常介意自己是否真的綠雲罩頂,排戲一結束,他誰也不理就開了奔馳飛馳回家,要向芷英一探究竟。

  這真叫只許自己放火,不讓別人點燈,甚至連點燈的念頭他都不能允許!

  芷英好端端在家,正縫著一件件超迷你的小衣服小裙子。

  「這是什麼名堂?」旖魁揍過去,一手掂起一件粉橘色的小紗裙,一手捏捏芷菱的臉頰,故作輕鬆狀地問。

  芷菱的頭抬也不抬,兀自一針一針地把小珠子和亮片釘到小衣服上去。

  「老婆,你可真是童心未抿,到現在還在玩芭比娃娃!是不是想彌補你小女孩時代未竟的夢想啊?」

  旖魁嬉皮笑臉地說著。他實在是一個英俊又迷人的男性,可惜現在一點都不能打動她了。

  「錯了,這不是彌補一個小女孩的未竟夢想,而是一個被迫害的母親在自我安慰。」

  芷英冷淡的回答。

  「曖,芷英,你不要老是翻這些舊帳好不好?」他捺著性子陪著笑道:「你看,我們現在這樣過日子不是很好嗎?為什麼老想自找麻煩,找一根繩子來捆住自己呢?」

  「你很有見識。不過,你的父母如果和你一樣,今天就沒有你在這裡享受大好人生了。」

  她冷笑著回答。

  「芷英,怎麼今天你倒和芷菱一樣,也長出一張刀子嘴來了?不過,我是不會和你計較的,因為你是我的愛妻,你有一顆海棉一樣柔軟的心,對不對?」

  他試探地由後面抱住她,並親吻她的耳垂。

  她像反射一般閃開站了起來,嫌惡地說:「可不可以請你不要碰我?」

  他追上來,仍是從腰後抱住她,用臉摩著她的耳鬢,無賴地說:「不可以。我就是要回來和你親熱的。好多天沒來了,難道你一點都不想?嗯?」

  「羅旖魁,你放開我!你把我當成什麼了?」

  「當然把你當我心肝寶貝好老婆啊!古時候的風流人物有這麼兩句詞,叫作『奴為出來難,教郎恣意憐』,人家幾天見不到老公就會想出病來的,我們難得才來一次,你也該熱情一點罷?怎麼反而怕成這個樣子?是不是有什麼問題啊?」

  他故意抱著她不放,在她耳邊陰陽怪氣地叨絮著。

  「有什麼問題?」

  她既掙脫不開,又無計可施,只有氣呼呼地反駁他。

  「心理上有問題,或者是生理上有問題,反正就是人家說的性冷感!不然,你以為我說的是什麼問題?我可絕對不會瞎想我的老婆是因為另有出路才不需要老公的!」

  「羅旖魁,你放我走!我不要聽你講這些下流的髒話!」

  「髒?這怎麼會髒呢?我不過說你性冷感而已!現在性冷感的女人多得很,也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你為什麼不敢面對它?我這個做丈夫的竟然治不了老婆的性冷感,這才真是笑話,真是可悲!來,現在我們就來研究看看,你的問題出在哪裡……」

  說著,他動手去拉她裙子的拉煉。

  芷英一時情急,本想像電視劇演的一樣,俯臉去咬他的手,但終究做不出那樣粗野的動作來,只有用手肘拚命反撞他的腰,終於把他撞了開去。

  「羅旖魁,今天絕對不許你碰我!」

  她嘶喊。

  「我今天非要你不可!」

  他低吼。

  「你再施暴,我就去法院告你!」

  她緊接著聲稱,靠著牆赤足站著,非常恐惶緊張。

  旖魁看見情勢緊繃到極點,見風轉舵緩下了臉來。他還不捨得把兩人的關係弄到無可挽回的地步,這段日子以來,她好不容易和他維持著差強人意的局面,他絕對不想失去她。何況,他也只是想試探她而已。

  「芷英,其實我是愛你,非常非常愛你才要和你親近,既然你今天沒興致,我不勉強你了,可以了吧?而且保證以後也一樣,除非你願意,好不好?」

  儘管他的態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芷英仍然投有放鬆警戒的樣子。

  「不過,你也要答應我,以後不要再到管成霄家去教琴了。」

  他裝作漫不經心地說著,同時注意觀察她的表情變化。

  果然,她的臉色由原先的警戒緊繃轉變為疑惑不安與焦灼,慌張地問:「為什麼?」

  「避嫌啊!芷英,難道你連這點都不懂?」

  他故意慢慢套她,不把話一次說清楚。

  「我去管家教靚君彈琴,需要避什麼嫌?」

  芷英不善掩飾,只把眼光避開了旖魁。

  「是啊!你去教琴,本來是光明正大,沒什麼見不得人的。但是,你也知道管成霄現在成了新聞人物,他和芷菱的事鬧得風風雨雨的……」「你不也是主角之一嗎?」

  芷英毫不客氣地搶白。

  「是啊!我正要說,那些干記者的連英國王室的屋頂都可以掀起來,我們算什麼?他們愛怎麼編、怎麼寫,只要不是太過分,我們也沒那個力氣去和他們鬥法!但是,我們防著一點、避著一點,總可以吧?總而言之,管成霄現在是個是非之人,管家現在長是非之地,你最好躲他躲得遠遠的!要是讓那些記者把你也扯進去?這新聞豈不是愈炒愈熱鬧。說我們連襟和姊妹之間如何亂倫畸戀,你想這還得了,不是把大家的名譽和前途都毀了?」

  旖魁的聲音和表情千變萬化,一會兒氣憤填胸,一會兒委屈無奈,一會兒又理性明智、冷靜婉轉了,他這最佳男演員的頭銜真是名不虛傳,可惜並不能夠唬過他的床頭人,兩年的婚姻生活相處,她已看穿了他這一套。她知道他半在提醒、半在威脅恐嚇,但是,她也知道,他說的不無道理,都有可能變成可怕的事實和災難,而這災難,她絕對不願意讓它發生在一個人身上。

  旖魁看芷英的沉重臉色,知道已經把話說到她心裡去,於是又作出一個萬般無奈的表情,苦惱地說:「芷英,人要面子樹要皮,你就多少為我著想,不要再到管家去膛那泡渾水了。你喜歡教琴,我從來都不攔你,外面學生多得是,管成霄的女兒也不怕找不到人教,對不對?顧著我們自己要緊啊!」

  我們自己。

  芷英想著這四個字,既欲作嘔又想狂笑。可歎他太高估了自己的演技而把她當作了傻子。

  她不動聲色,表示正深具同感而慎重考慮。

  果然,旖魁又問一句:「怎麼樣?你說我顧慮得對不對?」

  等他說完,她定定地望著他,一字一字明晰清楚地說:「對,你顧慮的完全正確。我再也不到管家去了,真正聰明的人應該懂得怎樣保護自己。」

  「芷英,你真明理,真是我又乖又聰明伶俐的好老婆,你好久沒這麼聽話了,簡直教我難以置信!」

  他又感動萬分地過來褸抱她,她只是像個木頭娃娃一樣毫無響應。但是他不在意,吹著口哨去撫弄他養的那隻大母狗去了。

  芷英也不能相信,他是否對她表現的言聽計從真正地信任,雖然他未必真正猜透她心裡所想的是什麼。

  這樣的爾詐我虞今她不寒而慄,然而,她別無選擇。

  走在中山北路成別的楓香樹下,芷英和韻芳各撐一柄雨傘的窈窕身影為微雨薄寒的午後城市勾勒出一幅浪漫美麗的幽靜街景。

  下班的人潮還關閉在一棟棟大樓裡,車聲和人聲都隨而隱匿了,她們只聽得彼此的鞋跟敲打在人行道上的規律節奏,以及細雨灑落在傘面上的沙沙低吟。

  「韻芳,很過意不去,叫你犧牲了看職棒比賽,陪我在這裡吹著西北風。」

  穿著芋紫色風衣的芷英撐著一柄褐傘,帶著歉疚的語氣說著。

  「老朋友了,講這種客套話!說真的,這種下雨天看棒賽還真不如到溫暖的室內去看石頭來得舒服些,我還想謝謝你呢!雖然我對那些石頭實在沒有什麼興趣。明明就是一塊一塊的石頭嘛!人家還能玩出什麼『知石理』、『悟石境』、『得石道』!簡直是無法想像!」

  「韻芳,我們姑且不管它什麼玩石頭能夠知理、悟境或得道,單看那些石頭質地的變化之美,也就足夠叫人讚歎感動了,想想那幾塊叫作石胎、石心、花玉的雕刻,那種拙樸和細微交互呈現的美感,真是感動人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

  「芷英,我可沒有你這麼細膩善感。我呀,只有看到李居明或王光輝揮棒的時候才會渾身細胞活化過來,熱血滾滾沸騰!」

  「可是,韻芳,你知道嗎?我發現我的心漸漸死了,藝術雖然還能讓我感動,卻已無法讓我的心竅因而抽離物外、獲得平靜。我現在的情緒還是和走進書廊之前一樣混亂煩躁,我想,這世界上已經沒有任何事情能幫助我找到平靜和安寧了。」

  芷英的腳步很慢,彷彿是前路茫茫、不知所歸何處一般。

  韻芳偏著臉既擔心叉同情地看著她,一時不知道如何安慰她才好。她也有一肚子話欲言又止,不知該如何是好。

  「……羅旖魁現在對你怎麼樣了?」

  韻芳縱有一萬個不願意提起這個名字,也抵不過她對芷英的關心,她猜想,芷英所有的煩惱痛苦,離不了旖魁這個禍根。

  「韻芳,我真的受不了這些,要崩潰了。我只想把自己放逐到無人島上去,不要知道這世界上的任何事情!我要離開這裡!再也待不下去了……。」

  芷英一時失控,當街哭了起來。

  韻芳收起傘,擁抱著她頻頻地拍背安撫。

  「這巷子裡有家COFFEESHOP,我看,我們去裡面坐著好好談一談吧!」

  點了熱咖啡,兩人倚窗而坐。咖啡的溫暖與燥香緩和了芷英激動的情緒。

  「韻芳,多謝你照顧我。如果沒有你,我現在就撐不下去了。」

  「你的生活這樣糟,拖下去實在不是辦法。」

  「所以,我想出國去,不能再留在這裡了。我要離這裡遠遠的,把自己丟到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那些歐洲的大博物館、古老教堂,或許一段長時間的沉潛其中、拋離俗世才能讓我找到心靈的平靜。而這裡,只有讓我瘋狂、崩潰……。」

  芷英仰靠在窗椅上,一副心力交痺的憔粹與消沉。

  韻芳忿忿不乎地攪動著咖啡,憤慨地說:「也難怪你撐不下去,羅旖魁這個渾蛋實在太過分、太對不起你了!你那麼溫順善良、安分守己,他卻在外面亂搞,實在夠混帳加三級!」

  芷英幽怨地看著她,虛虛地說:「你也看到那些雜誌了?」

  「我豈止看到雜誌!我……」韻芳一時氣憤,差點說溜嘴,好在及時懸崖勒馬,改口說:「聽也聽多了,反正,你老公的風流你總不會不知道吧!」

  芷英重重歎息,鼓起勇氣說:「韻芳,旖魁風流固然可惡,但是,你剛才說我安分守己,過去的我是如此,然而現在,我已經沒有資格接受了。」

  「芷英,你要告訴我什麼?趕快說呀?」

  韻芳相當吃驚又著急,大口吞下咖啡,坐直了身子嚴陣以待,因為她從未聽過芷英如此不尋常的告白。

  「因為,我愛上了別人。」

  芷英垂下了眼臉,清麗的臉龐浮現一抹愧疚與羞怯交織而出的陰影。

  「說啊!繼續說下去,芷英。不要畏怯,趕快說出來。」

  韻芳急切地催促。

  「他是一個愛家、愛孩子的男人,不管他擁有多麼卓越的地位或其它優秀的特質,最令我神往的,是他那高尚的人品中所含有的一種家庭型男人的真實和可信賴感,也許,這種特質很平庸、很平凡,但是附加到了他身上,就比其他任何財富智能都可貴、都可愛!」

  芷英說著,臉上原有的愧疚與羞怯逐而消退,反倒有一種極為美麗而煥發的光采漸漸浮現她的眼角眉梢與唇間。她悠然神往地說著,又彷彿沉醉其中般停頓了下來,幾番沉緬咀嚼之後,再度芳唇輕啟、如醉如夢地喃喃訴說:「還有,這是一個天大的秘密。你知道嗎?韻芳,和他在一起,我覺得兩性的親近是那麼美,那麼今人陶醉欲死。他吻我、擁抱我、撫愛我,使我覺得天旋地轉,整個世界都和以前不一樣,充滿了說不出的、無法形容的美妙、幸福、舒放和安全……。他的撫愛和親吻是完完全合的潔淨和安全,我一點都不覺得可恥與骯髒。我渴望他吻我、抱我、永遠都不要放開……。」

  芷英仍是靠在窗欞上,輕柔似夢地說著,她微微合起的眼角沁出了些許的眼淚。

  看著芷英沉醉纏綿、彷彿如古人所說,以一生真情輾轉投人生死海中的模樣,韻芳心疼又感動,哽咽地幾乎說不出話來。久久,她才迸出一句:「芷英,看來你真是找到你生命中匹配注定的那個人了。」

  「嗯,他是,他就是。」

  芷英立即頻頻點頭,絲毫都沒有保留與猶疑。

  「他給我完完全全的安全感,使我想依賴他、信任他。我總偷偷夢想著,和他蓋同一件被子,依偎在他懷裡,和他生一窩孩子,守著一個家,其它的,我什麼都不要了。我們一起彈琴、唱歌,在庭園裡喝茶、散步,孩子在一旁追著、笑著……。韻芳,你知道的,這就是我一生的夢想!」

  韻芳邊聽著,邊凝望著她苦笑著搖頭。

  「芷英,你是這世上留存不多的純情兼癡情的可愛女子!你告訴我,究竟這個你一生夢想中的男人是誰?」

  芷英懷著難以掩飾的報羞,毫無隱瞞地說:「我的姊夫,管成霄。」

  說完,一股深重的罪過感罩著她的眉宇,她乞求寬恕般痛苦地凝望眼前的好友,等待她的批判與撻伐。

  「是他!」

  韻芳傻了。

  「是的!是他。他是我的姊夫!所以,我不能再待在這裡,不能再陷進去了!旖魁和芷菱的事鬧得滿城風雨,成霄現在已經是一身創痕滿頭包,如果我再捲進去,後果將是不堪設想!為了他,我情願遠走他鄉,離開這個暴風圈!韻芳,我好愛他,我一定要保全他!」

  「芷英,你的一片癡心和真情很叫我感傷、感動。但是,你想想,就算你抽身,管成霄就保全得了嗎?芷菱那種女人不會給他好日子過的!他最大的問題在於芷菱,不在你!」

  「他們是未婚夫妻,無論如何,我都不該介入的!」

  芷英抱著頭痛苦地呻吟。

  「不,芷英,你既然愛管成霄,就該勇於爭取!」韻芳說到這裡,嚥了嚥口水,又猛喝幾口咖啡,拿出壯士斬腕的決心說:「我告訴你吧!芷英,騰魁和芷菱有染是真有其事,不是傳聞和誤會!這件事我知道很久了,只因為怕對你造成太大的傷害,我一直忍著,不敢告訴你。現在既然你深愛管成霄,又何必對羅旖魁那種混帳講什麼人情道義?是他先背叛你的,你為什麼不能追求自己的幸福?」

  芷英聽了,臉上表情一片錯綜複雜,久久才說:「你怎麼知道?……」

  「曖!反正我不會平白無故、血口噴人去冤枉他們就是了,那些無恥的事我也不想再去描述!你只要記住,必要的時候,我會挺身而出,請出人證幫你爭取到底的!要怎麼辦,都看你自己了,我不逼你。」

  芷英呆呆沉思了好久,不再說半句說。

  「那麼,芷英,你還要出國去嗎?我不希望你這樣離開。」

  韻芳滿心不捨地問。

  「我……,我也不知道該怎樣才好。芷菱不是那麼好惹的,她不會輕易放過成霄。為了他,我絕對不能輕舉妄動。」

  「既然這樣,你冷靜下來想一想,看看能怎麼辦吧!唉,千萬別不聲不響走了,我會哭死的。」

  韻芳伸手去垃芷英的手,憂愁和感傷的淚水濡濕了她的眼眶。

  「不會的,韻芳,我不會不告而別的。」芷英豆大的眼淚掉了下來,又再憂傷她說:「我拜託你打電話告訴靚君,今天晚上開始,我不再去教地彈琴了,好嗎?」

  韻芳點點頭,盈眶的眼淚也陪著顆顆跌落。

  電話鈴聲如同裂帛一般,將芷英從怔種中驚醒。

  與韻芳分手回家至今,她一直坐在起居室的大落地窗前望著外面落個不停的綿綿細雨發著呆。兩絲的織維在窗前小黃燈的照耀下如牛毛紛落般清晰綿密,而外面的天空,早已完全黑暗了。

  這原是她該坐在管家大廳教琴的時刻。她明知他會打電話過來,卻沒有故意在外面逗留,或者將電話機拿起。因為她不忍心。

  讓電話響了一陣,她終於咬牙拿起話機接聽。

  「喂……。」

  她有氣無力地等待攤牌道別這一刻。

  「喂!是芷英嗎?」

  果然是成霄迫切的聲音,她認得出來,沒有作聲回答。看來,韻芳果然如約在不久前打電話前去告知了。

  「芷英!芷英!你沒事吧?」

  「我沒事。」

  她不得不回答。

  「那麼,你告訴我,為什麼你突然托謝小姐打電話來說你從今晚起不再來了?」

  「為什麼?你真的不知道為什麼嗎?因為你是我的姊夫,我不能再接近你,這是你無法改變、無法否定的事實……。」

  芷英說完,卻沒聽見成霄的聲音,變成了靚君在那裡切切呼喚:「芷英阿姨,你為什麼不來?為什麼不來?你要是真的不來了,我就不上學、不吃飯、不洗澡,不讓爸爸上班!嗚……芷英阿姨,我要你來我家,我要你來……」親君在那裡哭了,然後又聽見成宵的聲音:「讓爸爸跟芷英阿姨說。芷英,你不可以這樣說走就走,對靚君和我都不公平……。」

  芷英用另一隻手捂著臉,痛楚地回答:「成霄,我是為你好。人言可畏,這個道理你不會想不透的。我們不能再見面了。請告訴靚君,說我出國去了,我會介紹別人去教她……。」

  「芷英,我要見你,現在就要見你,當面問個清楚。是不是芷菱威脅你?還是羅旖魁?」

  「不,沒有,沒有誰威脅我,是我自己想透了,我不會再見你,不要再逼我!」

  「我非見你不可!你說一個地方,我馬上過去。你如果不肯見我,我馬上找旖魁和芷菱問清楚!」

  成霄這一招撒手躺出鞘,把芷英鎮住了。像成霄這般斯文溫雅的人使出狠招,大概沒有人不害怕罷?

  芷英考慮了很久,只好答應在大廈附近一個小公園等他。

  她的心裡亂成一團,既想看到他,又害怕去面對不知將如何演變的局面。

  她打開房間的籐櫃,拿出她縫製完成的幾件芭比娃娃小衣服,還有她為靚君選購的,可以啃咬的橡皮圖畫書和一套兒童歌謠錄音帶,把它們都放進了一個大紙袋裡,然後,又踱到起居室望著窗外發呆。

  好久好久,她估計著成霄抵達的時間將屆,交代了管家把原封不動的晚餐撤去,才提了紙袋,撐了傘離家走向小公園。

  濛濛雨絲中,一輛白色積架停在公園圍牆的榕樹陰影下。成霄已經來了。

  她踟躕著,一步一遲疑地走近轎車,內心五味雜陳,充滿了苦痛與傍徨。在舉步艱難中,車內的成霄已拉開車門迫不及待地奔向她,一把將她緊緊擁住。

  她的傘掉了,雨淋在她和他的背上。

  「芷英,你是我生活中僅有的一線生機,你怎麼可以離開我?難道你叫我不要活下去了?」

  芷英任他抱了一會兒,才顧左右而言他地,推開他而問:「靚君呢?她沒來嗎?這些東西要給她……。」

  她欲將淋濕了的手提袋交給成霄,成霄卻不伸手去接,反而張著亮晶晶的眼睛悲傷她盯著她的臉,激動地說:「靚君!你只記得靚君,是嗎?我來這裡,也是為了靚君,是嗎?我來求你不要離開,還是為了靚君,是嗎?不!芷英,你不要裝傻!你明知道,我來這裡不是為了靚君,是為了我自己!為了你!是為了我們兩個!我們已經夠可憐了,為什麼還不能多為自己設想一點點?為什麼還要裝出一副忘我、無我的卑屈姿態?難道我們真的不能保有一點點自我嗎?」

  他的頭髮淋濕了,整張臉泛著水光,只有他自己知道是雨還是淚。

  芷英抽噎著哭泣起來,無法回答他詞組隻字。

  「你告訴我,是羅旖魁逼迫你?還是芷菱威脅你?」

  他毫不放鬆地追問她。抓住她,搖撼她。

  「是芷菱對吧?一定是她!對不對?」

  「不對!不對!」

  她終於忍不住讓哭聲和吶喊決堤而出,心碎地響應他。

  看她情緒失控地哭嚷著,成霄總算恢復了一些理性,他重重喘了幾口氣,脫下了身上幾乎快要濕透的外衣圍裡了她,把她扶進轎車後座。他坐在她身邊,掏出手絹替她擦拭臉上的雨水。

  然而,冷冷的雨水才拭去,熱熱的淚水又滾滾落了下來。

  「芷英,可憐的芷英……。」

  他不顧一切緊擁她,不由自己地在她耳邊呢喃哨歎,並且輕輕吻著她的鬢髮。

  「成霄,可憐的成霄!」

  她也悲不自勝地跟著他悲吟,想著想著,一陣陣悲從中來,她號咷大哭起來。

  「可憐的成霄!可憐的成霄……。」

  如此地忘情大哭,倒是止住了成霄的眼淚,反過來哄慰她:「芷英,別哭了,其實我只是心疼你,我自己有什麼可憐?不要這樣……。」

  芷英漸漸消斂了哭聲,抽抽噎噎地說:「我才是心疼你,你……。」

  她只覺有苦說不出,心疼也說不出,滿腔悲情只因為不忍將他被芷菱背叛欺凌的殘酷事實說出口,一個男人最大的悲哀也莫過於此,她為他心痛、為他不堪,卻完全忘記了自己所受的屈辱。

  「真的,成霄,我是因為心疼你,才要和你分開。」她還是強忍下悲痛和激動,堅強地對他說:「你已經被傷害得千瘡百孔了,我不願意你為了我而覆舟滅頂,我不捨得,我不忍心!為了消災免禍,你應該避開我,避得愈遠愈好,我求你!」

  「我不是儒夫!我不要為了保全什麼名譽聲望而犧牲掉我一心夢想的幸福!我管成霄這三個字有這麼重要嗎?名利又能給我什麼呢?我只要你!知道嗎?芷英,我只要你,世俗的毀譽到了現在我已不在乎,只求你不要離開我!」

  「成霄,千萬不能這樣想,我不值得你這樣做。芷菱不會放過你的,她痛恨我,無論如何都不會容忍我們在一起。」

  「好了,芷英,今天晚上我們不需要有結論。我們還有明天。靚君現在一定哭著在等我回家,我回去告訴她,芷英阿姨不會離開她,好不好?」

  芷英無奈又茫然失措,只好黯然地點點頭。

  他替她撐起傘,遠遠望著她走向大廈入口。

  他和她的命運將如何?他痛苦地閉上了眼睛,不敢去想。他的白色積架在愈來愈急愈密的雨絲中隱去。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10
發表於 2016-9-29 18:29:33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然而,管成霄完全沒有喘息的機會。

  第二天中午,他在家裡接到詹娜的電話,說芷菱在小套房服下安眠藥自殺,已經送到國泰醬院急救。

  「她現在怎麼了?」

  成霄一夜未睡,聽到這樣的消息如同遭受重擊。

  「好在才吞了二十幾顆,我又發現得早,現在人已經醒過來了。」

  成霄的冷汗從鼻尖冒了出來。

  才吞了二十幾顆?彷彿二十幾顆安眠藥吞下去就像吃MM巧克力似的!對某些人來講,這已是足以致命的份量了,並不是每個人都具有把整瓶安眠藥都吞下去才會致命的那種異秉的。

  看來芷菱是和他玩真的!在此之前他完全沒有把她的警告和威脅當真,能進入他心裡面,只有一個芷英……。

  「管大夫,你最好趕快到醫院來吧!這件事到目前為止只有你和我知道,還沒驚動那些記者。」

  「好,我很快就過去。」

  掛下了電話,成霄並沒有立即起身外出。想到昨晚才在芷英面前剖心瀝膽,誓言為了她什麼都不在乎,而現在突發在眼前的嚴重狀況已將他的豪語打了折扣!他真的可以不顧一切和她在一起,包括不理會未婚妻的「以死抗爭」嗎?如果讓芷菱知道是芷英使他移情別戀,那麼她的「死諫」可就真的可以置他和芷英於萬劫不復之地了。即使芷菱的自殺只是為了要脅他結婚,卻也是一樁無法擺平的大難題了,她既然敢拿生命做賭注,可見絕不會把兩人之間的關係輕易放棄。她這樣做,表明了成霄除了立即與她結婚,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他的腦子轟轟作響、一片混亂,始終不曾痊癒的頭痛又發作了,整個人像一灘爛泥般垮在皮沙發裡無法動彈。

  任何棘手的難題都得去面對吧!只要在世為人,他管成霄怎麼也逃不了?

  他奮力而起,抱著「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返」的決心,終於來到了芷菱的病榻前。

  和想像中的一樣,她臉色慘白,神情沮喪,一看見管成霄就抽抽噎噎,極端委屈地哭了起來。

  「你為什麼要做這種事呢?」

  成霄深深皺著眉、繃著臉,表現著極端不諒解地問,並沒有一點憐惜的意思。

  「成霄,對不起。不過你放心,我已經封鎖了消息,不會有人知道的。就算事情洩漏了出去,我也會說是我不小心服藥過量,不會拖累你的。」

  芷菱討好地說,以為這樣可以攫獲他的心。

  「你怎麼會拖累我?是我讓你丟了面子,不是嗎?所以你要這樣對付我?」

  他豁出去了,表現得像一個絕情的負心漢,站得離她遠遠的。

  她也表演得像一個被拋棄的碎心人,聲淚俱下地說:「成霄,你怎麼說這種話?你以為我是拿自己的生命來威脅你嗎?不!不是的,成霄,想不到我們相愛一場,你竟是一點都不瞭解我,而且反而對我誤解這麼深!這麼嚴重!這麼離譜!我的確是應該死掉算了,活在這個世界上完全是多餘的!」

  按著,她轉向詹娜說:「詹娜!都是你!為什麼你要回來救了我?你真該讓我死了乾淨……」

  詹娜被當了道具,一副無奈無辜的樣子。成霄聽了不耐煩,轉對詹娜說:「小姐,抱歉,是不是請你迴避一下,我和芷菱有些話想私下談一談。」

  詹娜也不想夾在中間當電燈泡,立即告退離開。

  「成霄,你為什麼站得那麼遠,好像我身上有霍亂病菌似的?」

  芷菱睜著汪汪淚眼,幽怨地問。

  成霄文風不動,仍是臉色陰沉。

  「成霄,你到底怎麼了嘛?看人家折騰成這個樣子,竟然一點也不心疼人家!我知道,你認為我是以死威脅你,我怎麼會呢?我只是因為你對我那樣冷淡、那樣絕情而灰心啊!我總是讓你看到我的醜態,我的不是,因而失去了你的心!你為什麼不想一想,我之所以會那樣失控,不都是因為你總是袒護著芷英!我也不想把自己的醜態在你面前暴露出來!當時我真的是身不由己,而事後總是又悔又恨,因為我知道你的心已經離我愈來愈遠!失去了你,我還有什麼值得活下去的?我是愛你,不是威脅你!」

  她卯全力扮演一場悲情苦戲,無論場景、氣氛都配合得十分真切。

  「成霄,你靠近我好不好?不要把我當洪水猛猷、當妖魔鬼怪好嗎?」

  她苦苦哀求。

  正僵持著,病房房門被推了開來,來人竟然是芷英。

  「芷英,你怎麼來了?」

  成霄大驚,下意識地站到芷英身邊,一副急於保護她的神情。

  「是我托詹娜告訴她的。」

  「你叫她來幹什麼?」

  成霄沒好氣。

  「姊夫,姊姊出了這麼大的事情,我來探視也是應該的。」

  芷英孺孺地回答,顯然她並不能坦然面對芷菱,一則因為她和芷菱一向水火不容,再則,她對芷菱既嫌惡又心虛,根本是懷著勉強而矛盾的情緒而來。

  「不,芷英,我並不是希望你來探視我,我只是要當著成霄的面向你道歉。過去很多次我在成霄面前冒犯了你,成霄很在意。我希望讓他知道,為了挽回他的心,我願意做任何事!我不能沒有他,甚至可以為他而死!你原諒我好嗎?」

  芷英一句句聽著,清麗的臉龐蒙上一片灼熱的紅暈。她是為芷菱感到無地自容的羞恥!

  想起韻芳告訴過自己的,芷菱和旖魁的醜事,如今天在成霄面前信誓旦旦、苦苦哀求,她深為她的厚顏難過,更為成霄的無辜與無知心酸憤慨!但是她只是漲紅了臉,說不出一句話來,只因生性善良純真,她根本毫無揭人醜事的勇氣。

  然而,芷菱看她紅了臉,以為自己的苦肉計打動了她,又說:「對不起,為了我和成霄的事,讓你難堪。成霄是個道德感和正義感都很重的人,他不喜歡看到我侵犯別人,我一定會把我所有的缺點盡量改掉的,我要讓他找不出理由來拋棄我。」

  說著,用柔情似水而又幽怨的眼神凝望著成霄。

  芷英手足無措,完全無法應付眼前的局面,只想盡速逃開。她沒想到自己念著一絲存余的同胞之情來探望芷菱,卻反而飽受挪揄與愚弄。她滿臉通紅,促迫地說:「我還有事,先走了。」

  說完立即奪門而去。

  成霄見狀,拔腿就想追趕,芷菱喝止說:「成霄,不許你走!」

  他狠狠轉過頭來只是盯了她一眼,又是轉身要走。

  「成霄,你真的要走?真的不要我了?」

  她收起剛才的尖嗓,再擺出哀兵姿態哭著哀求。

  「我管成霄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你看著辦好了!」

  說完,他奪門而去,任她號哭也不回頭。

  成霄在大馬路上追到了芷英,拉著她說:「芷英,你不要在乎芷菱對你說些什麼……」

  芷英停下腳步,低頭苦笑說:「你放心,我不會和她計較的,不然我也不會到醫院來了。你還是回醫院去陪她吧,萬一又做出什麼傻事來,對你們很不好,我真的不願意看你們把事情鬧得不可收拾,不能再出事了,好不好?」

  成霄沒有就事回答,只說:「芷英,我和她的事你不用擔心,倒是你自己不要想太多,也要求你不要離開我。好嗎?千萬要答應我,不要離開台北,嗯?」

  芷英心中千頭萬緒,只有消沉地點點頭,再凝眸給了他一個帶千萬個牽掛、數不盡情愁和綿綿凝視後,轉身快步離去。

  成霄並沒有再回到醫院,只是一個人踱到人行道上的花壇邊,坐著發呆。

  台北的繁華依然如花似錦、車如流水馬如能,他的遭遇只是這個大城市中微小到看不出存在的一種抽像物質,一切都末因它而受絲毫影響感染。

  腦袋空空地想了好久,他猛然想起該做一件極端重要的事,那就是打電話給謝韻芳。然而他沒有攜帶她的電話號碼,於是回頭開了車回到東湖家中,把電話撥過去。

  韻芳不在家,他又用呼叫器CALL她。

  不一會兒,韻旁的電話打了過來,他對她說:「謝小姐,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拜託你。請你這幾天有空就去陪陪芷英,我這裡出了一些事情,沒辦法照顧她……。」

  「管醫師,我會,我盡量。我也知道芷英近來情緒很低落。我會去陪她的,你放心好了。」

  「千萬拜託,替我看住她……。」

  成霄欲言又止,不知如何說明。

  「我知道啦!管醫師,你放心吧!」

  掛斷電話,成霄心亂如麻,頭部劇痛像冰鑿般戳刺著他。

  他躺在床上呻吟,天昏地暗地睡去。

  朦朧中,他感覺靚君的小臉貼在他耳邊,吹著熱呼呼而甜美的口氣對他講話,彷彿說過這麼一些片片斷斷的話語:「爸爸、爸爸,你不要一直睡覺嘛………」

  「爸爸,芷英阿姨怎麼不來?……」

  「帶我去找芷英阿姨嘛!爸……」

  他只是嗜睡,睡得昏昏沉沉,什麼也不搭理。

  不知過了多久,又有人使勁地搖晃他,一聲聲叫著。

  「成霄,成霄,你醒過來,你醒醒……」

  他終於睜開了眼睛,在模糊的視線中,他看到一個女人迷濛不清的身影站在他面前,那個影子搖搖晃晃,舉手投足和神情都顯示著飄蕩虛浮的怪異,好像是幽靈一般。

  他揉揉眼睛,用力甩甩頭,睜眼再看,那個身影依然在飄浮著。

  「你……是誰?」

  驟然從漫長的昏睡中醒來,他以為自己神志不清以致產生了幻覺、幻像。

  「成霄,是我啊?你不認得我了?」

  一個熟悉的聲音用輕諷飄的方式傳了過來。

  是芷英?還是芷菱?

  他竟然分不清!

  他搖搖擺擺走進浴室,用冷水徹徹底底把自己沖個清醒,漸漸的,在睡夢中完全拋忘的種種記憶和煩惱終於逐一回到他的腦海中來。看看周圍,一切都恢復舊觀。毛巾架並投有左晃右擺,沐浴精等等的瓶瓶罐罐也投在空中飄來飛去,他這才走出浴室,並辨識那適才他所不認識的女子。

  然而,她確然還靠在他的書櫃遍恍恍憾憾地站著,彷彿站都站不穩似地擺盪著。她穿著一袋白色長袍,像個失血的幽靈。

  「你是……芷菱?」

  成霄總算認出她來。他也終於明白,芷菱雖然獲救,仍受著安眠藥的催殘,以致呈

  現這樣的模樣,要等地完全康復正常,還要好幾天的靜養;然而,她竟然有辦法跑到東湖來找他,令他十分訝異。

  「是我。不然,你以為是誰?」

  她雖然站立不穩,話卻是一點也不含糊,只是矯揉做作的聲音較平常微弱。

  「怎麼,你好像嚇了一大跳,見了鬼似的?」

  說完,撿起一隻軟墊抱著,坐在大籐椅上哈哈笑了起來。

  「你跑到這裡來幹什麼?」

  「幹什麼?和你算總帳、演出大結局啊!」

  她惡地睨著他,一副挑釁的樣子。

  「好,你想怎樣,就說出來吧!」

  成霄雙臂交又放胸前,把背轉向她,面向著窗外。經過一天一夜的長睡,他的精神已恢復到足夠來面對困局。

  「結婚。很簡單。」

  「辦不到。」

  他堅定地回答。

  「辦不到?」她尖著嗓門重複他的話,然後狠狠把軟枕朝他丟去,站起來扶著書櫃說:「管成霄,你神氣什麼?以為我真的巴望你、求你和我結婚?告訴你,本姑娘到了今天已經不耐煩了,不想再和你攪成一鍋了!你知不知道?本姑娘已經把你看透,從此不再拿我的熱臉去貼你的冷屁股!一哭、二鬧、自殺吞藥都玩過了,本姑娘再也不和你來這一套!但是,你要甩掉我,可以,代價很高很貴,給我拿出一千萬,我就成全你!」

  成宵再過身來,眼神銳利地盯著她,以破斧沉舟的語調回答她:「可以!我給你!」

  「哦,真大方啊!管成霄大夫!」芷菱露出勝利又狡詐的笑容,搖搖晃晃朝他走近,指著他的鼻子:「不過,你可別高興得太早!你不要我,如果是為了別的女人,價碼是一千萬。如果是為了邰芷英,可要兩千萬哦!」

  成霄氣得臉色發青,捏著拳頭只想把她打碎。

  「怎麼樣?捨不得啦?邱芷英不值得你傾家蕩產嗎?為了偉大的愛情,兩千萬台幣對你管成霄而言算得了什麼?」

  「好!我給你!你給我走得遠遠的!」

  「喲,真的捨得拿出來啦?真是偉大得驚天地泣鬼神啊!」

  芷菱哈哈大笑,一臉惡毒與得意。看成霄一副任憑宰割的模樣,更是張牙舞爪地繼續荼毒著他。

  「管大醫師,謝謝你對小女子我這麼慷慨,既讓我毫髮未損、全身而退,又送我這麼一大筆鈔票,真是讓你吃了大虧了……。」

  成霄不等地說完,暴怒地叫:「邰芷菱,你馬上給我走!」

  「我走!我當然走!不過,我還是要再告訴你,你真的是吃了大虧都不知道!你聽清楚,本姑娘和你那寶貝妹夫的確是有過幾腿,現在讓你知道個徹底,免得你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戴過綠帽子!」

  說完,她哈哈狂笑,搖搖晃晃地走出房門,並且以回眸一笑的妖態叮嚀他:「記住!明天把錢匯到我的帳戶去啊!再見啦!」

  「無恥!無恥!」

  成霄狂吼悲號,眼看著她揚長而去。

  芷菱找到旖魁的時候,他正和米米一起在北投別墅廝混。

  芷菱長驅直入登上別墅樓中樓,那是她和旖魁經常幽會偷歡的地方,現在米米躺在那裡和他一起看錄像帶,地毯上衣褥凌亂,兩隻白蘭蒂酒杯歪倒在一邊。

  「哎?芷菱,你來幹什麼?」

  旖魁看見芷菱冒冒失失上樓,意外而不悅地問。

  芷菱狠狠瞪著他和米米,毫不客氣地一步步逼近。

  旖魁看她態度怪異,對米米說:「米米,你到樓下去。」

  米米很快下了樓,芷菱故意拉高聲音說:「私人助理?助理到床上來了,真是服務周到、敬業得很哪!」

  「芷菱,你給我收斂一點好不好,這裡是我家,你有沒有弄清楚?」

  旖魁臭著一張臉把煙點著,狠狠地吸著。

  「是你家又怎麼樣?我在這裡就沒有說話的份嗎?就算是情婦也有個先來後到、長幼有序吧!」

  她輕浮放蕩地撲到他身上賴著。

  「你說什麼鬼話?怪理怪氣地跑到這裡來幹什麼?」

  他不耐煩地說。

  「哼!你知道什麼?我做了一票一本萬利的大買賣,用二十顆安眠藥換來兩千萬,賺死了你知不知道?」

  旖魁聽她瘋言瘋語,不出一聲。

  「我吞藥嚇管成霄,嚇出他兩千萬,懂了吧?」

  芷菱說得很得意。

  「你很厲害。但是,關我什麼事?」

  旖魁冷冷回答。

  「啊?羅旖魁,你真以為吞安眠藥是一件很好玩的事,一點都不心疼我?」

  芷菱用力推他,忿忿地抗議。

  「我又不是你老公,心疼什麼?你有沒有問錯人了?」

  「羅旖魁,你平常佔盡了便宜,現在竟然講這種話!難道你對我一點點感情都沒有?」

  她既憤怒又喪氣,吁喘著吼叫。

  「什麼叫佔盡便宜?你講這種話未免太不上道了吧!女貪男愛,兩廂倩願,更何況當初是你自動送上門來,現在扯這些幹什麼?我可不是管成霄,少和我來這一套!」

  聽到這裡,芷菱氣瘋了,她抓住他就打,一邊叫著:「羅旖魁,你不要以為我是好欺負的……我……。」

  旖魁輕易地把她推開,絕情地:「用你的屁眼想清楚一點!邰芷菱,想纏上我你就大錯特錯了!天底下的女人多得很,你以為就剩你一個?」

  一番話把芷菱貶損到了極點,也使她惱怒憤恨到家。她完全沒想到他會如此翻臉不認人。原來她可是打著一肚子如意算盤而來,她打算全心全意投靠他,公開和他出雙人對成為情人檔甚至夫妻檔,然後他會把她捧上顛峰,成為一個頂尖紅星,讓她名利雙收、

  風光不可一世……。想不到他在床上對她的種種狂情蜜愛都是一陣陣的空穴來風,來得急、來得狂濫又輕浮,去得也又快又絕、無痕無跡、了無行蹤!

  「羅旖魁!你敢這樣對我,別以為我會讓你過好日子!」

  她不甘心地大叫。

  「你要怎樣,儘管放馬過來!」

  「我去告訴芷英,叫她和你離婚!」

  「她沒有證據,我也絕對不會和她離婚,她永遠是我的!邰芷菱,你的臉皮雖然夠厚,很可惜火力不夠,破壞不了我們!」

  他一副洋洋得意、你奈我何的表情,繼續玩弄著他的都彭打火機,打得長長的火焰熊熊作閃。

  「好!那就試試看!你不要後悔來求我!」

  「請便啊!大明星,保重!保重!」

  在旖魁的奚落和嘲訕聲中,芷菱像一頭鬥敗的獅子般奪門而逃。

  她真是惱根交加到了極點!沒想到會因一時吃醋而和他決裂鬧翻!然而,他的狠話也實在說得夠毒、夠絕,根本絲毫都不留讓人回頭的餘地,他讓她完全找不到台階下,完全失去了尊嚴!從今以後,他和她算是交了惡、結了仇,再也沒有合作的可能了。

  「羅旖魁,你這個狗娘養的,老娘現在有的是錢,頂多以後不在演藝圈子裡混,有什麼了不起?但是,你也別想繼續過你意氣風發的好日子!」

  她狠狠地咒罵著,鑽進一輛出租車,就殺到羅旖魁和芷英在仁愛路的寓所。

  她瘋狂地按著門鈴,管家才打開一道小門縫,她就一陣旋風似地搶了進去。

  「小姐,你……你找誰啊?」

  管家駕詫地攔住她問。

  「我找羅旖魁的老婆,找誰?她在不在?馬上叫她出來!」

  「她……。」

  管家還在猶豫,芷菱不耐煩地叫:「少囉唆了,不管她在還是不在,反正我就待她出現為止,不然是不會走開的,你聽懂了沒有?」

  說完,挑了一張大沙發重重一坐,掏出煙來點燃了,一雙手微微地顫抖著。

  管家在驚疑不安中退進內室,不一會兒把芷英請了出來,並在玄門悄悄對芷英說:「太太,如果情況不對,我馬上打電報警,好不好?」

  「不用,你到後面去。」

  芷英說,這時,韻芳也從內室出來,她正應成宵的委託陪伴著芷英。

  兩人交換了一個互相支應的眼神,朝大廳中的芷菱走去。正張著嘴用力吞雲吐霧的芷菱一看見她們,立即邪惡而刻薄地嚷嚷:「喲,真是八桿子都打不散的狐朋狗黨啊!到現在還像強力膠似地黏在一塊,真好笑!」

  「邰芷菱,你是不是想讓我拿廁所裡的鹽酸水替你把尊嘴消毒消毒?」

  韻芳毫不客氣地反擊。

  芷英扯扯韻芳的衣角,示意她不要挑釁,自己平平靜靜地說:「你來做什麼?羅旖魁不在這裡,請你去別的地方找他。」

  「哼哼!他當然不在這裡,他正在北投和他的私人助理辦私事哩!」芷菱用鼻音陰陽怪氣地回答!

  「我是專程來找你的,有幾件第一手的大消息要告訴你,你聽了可能像洗三溫暖一樣,一下子樂得熱昏了頭,一下子又冷得打顫,你的心臟受得了吧?」

  芷英和韻芳又氣惱又無奈,只有任憑嘲諷聽她繼續張狂下去,她們感覺得出她是有備而來。

  「先告訴你一個天大的好消息,邰芷英,我和管成霄解除了婚約,他給了我兩千萬!這可是因為我扯出了你他才捨得拿出這麼高的價錢,你可別忘了他這一份偉大的盛情哦!哈哈哈哈!第二件事,對你說起來也應該算是好消息,因為你如果把這兩件事合併起來解決掉,就可以成就一番天大的喜事了。我告訴你吧,外面傳說的那些我和你老公的事都是真的,假戲真作也好,真戲假作也好,反正,我和他現在已經玩膩了,乾脆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天,我把這些事告訴你,你可以要求和他離婚。這不是你求之不得的嗎?」

  這一番話,芷英聽得面紅耳赤、窘迫不堪,芷菱卻是說得臉不紅、氣不喘,就像在閒談十幾個世紀以前的笑話一般。眼看芷英的窘狀,她愈發得意忘形,臉上儘是豐富十足的表情,正打算繼續捉弄下去,羅旖魁高大的身形自大門外一閃而進,整個大廳霎時陷入了更為緊繃火爆的氣氛中。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9-13 03:44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