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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奉記商行裡,雪影一臉歉意的退回上次挑選的一支讓有藍寶石的金鐲子。
掌櫃立刻變了臉色,難以置信的睜大了眼。
「掌櫃,上次你帶到府裡讓我親自挑選的時候,我只顧著歡喜,卻忘了試戴看看,沒想到居然太大了,麻煩你請師傅幫我改小一些行嗎?」雪影一面說,一面當場試戴,果然一垂下手來,就沒啥阻礙的掉了下來,「你瞧……」
原本面有難色的掌櫃一看,也不多做刁難,「好吧,不過得多等幾日,師傅最近很忙,夫人不急著要吧?」
他一副就算你急也沒用的樣子,純粹問好玩的。
幸好雪影也頗能體諒他的難處,還有心情開自己的玩笑,「當然沒有急用,只是自己虛榮心作祟,想戴上它出門去顯擺一下,讓人知道風三爺還是很疼我這個娘子的。」
風騫理要休妻的傳言近日裡傳遍了雲川城的大街小巷,大概連三歲小孩都能倒背如流了
掌櫃露出心領神會的表情,又拿出圖樣推薦了幾款正在趕工制作的款式,「夫人,你要不要再多挑幾樣?以備不時之需啊。」
雪影讓掌櫃的建議給逗笑了,卻只是瞄了幾眼,並沒有下訂。
「不用了,盡快把剛剛那個鐲子修改好,送去給我就夠了。」她離去前露出萬事拜托的誠懇表情,在掌櫃的自送下離開商行。
直到那抹美麗卻有些沉重的情影消失在風家的馬車上,奉記商行的掌櫃才神情凝重的收起那個藍寶石鐲子,著手安排剛剛風三夫人交代的事情。
這風家……莫非把好運都用光了?
要不然怎麼會在這敏感的時刻惹上琛王爺這個大麻煩?據說連那皇上親命的特使龔玄陽都勸不動他,堅持要看到風三爺親手寫的休書才肯罷休。
難道身為王爺,就能這樣肆意妄為,只手遮天嗎?
雪影也很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尤其在她輾轉得知風家三兄弟加上兩個嫂子,居然都同意不屈服於琛王爺的淫威,不願意拿休書換合約之後,心中更是百感交集。
她從沒想過這些人寧可犧牲他們未來的榮華富貴,也要留住「秦無幻」!
她也從沒想過有一天風騫理會連拐帶騙的想把她哄上床,來個生米煮成熟飯!居然還差點得逞!
這個以各取所需作為基礎的婚事,似乎越來越復雜,越來越真實。
當風騫理理直氣壯的說她還欠他一個洞房花燭夜時,衣衫不整的她差點被這個出爾反爾的男人給氣死。
當初是誰擺出一副擔心自己貞節不保,唯恐被褻瀆的清高模樣,要求她睡在臨窗的軟榻上?又是誰三番兩次耳提面命,要她千萬別妄想能假戲真做,占著風三夫人的位置不放?
好不容易他的毒全都解開了,以往的情傷似乎也已經釋懷,她這個假娘子也有了不錯的機會可以拍拍屁股走人,從此跟風家毫無瓜葛。
誰知道就在一切都將要畫下句點的時候,這個風騫理的態度居然跟當初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差點讓她暈頭轉向,分不清東西南北。
還有風家那兩對兄嫂,加起來都破百歲的人了,竟然一起讓風騫理牽著鼻子走,一個個慎重其事的親自跟她保證,風三夫人的位置永遠都是她的……
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人家真心以待,而她無以回報。
這幾個風家人,怎麼就一而再,再而三的踩中她的死穴呢?
這麼可愛的他們,是絕對不能被她拖累的!
那個琛王爺可是打定主意要將她除之而後快。
獨自坐在馬車上的雪影面色凝重,再次肯定自己的選擇,趁著獨處的這段時間,仔細擬定詳細計畫。
「秦無幻」或許鬥不過琛王爺,卻能設法保住風家!
當雪影搭乘的馬車抵達了風家府邸,她心事重重的走下馬車時,正好看見龔玄陽迎面而來,後面那個紫袍男子不就是琛王爺!
「龔大人、琛王爺。」雪影不卑不亢的福身致意,杏眸半掩的同時,也把兩人臉上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龔玄陽充滿了歉意和關切,琛王爺還是那副幸災樂禍的嘴臉。
「聽說你又去了趟城中商行,是想在拿到休書之前盡可能的多買些珠寶首飾傍身吧?」
這個人要不是有王爺的身分加持,應該很多人想扁他吧?
雪影神情鎮定,笑而不答,只是偷偷在心裡把他全身都毒過一遍,便乘機問起龔玄陽關於那套玉牌的玩法。
「龔大人,不知這麼有趣的玩意兒是從哪兒學來的?」不知她那些分散各地的家人們是否一切安好?又是誰把這套玉牌的玩法給外傳?
本來還有些不自在的龔玄陽一聽,便露出迷人的笑容,「據說是太後身邊一個專門伺候的小宮女為了逗太後開心,特地花心思想出來的,三夫人若是有興趣,不如在下改天——」
「這小宮女可真聰明伶俐,想來太後應該很喜歡她吧?」沒想到雪影突然出聲打斷他,心中已經猜出那個小宮女的身分。
「那是當然!」龔玄踢雖然話說得肯定,不知為何,卻朝琛王爺瞄了一眼,「聽說就連皇上也開口跟太後討人呢。」
「皇上?是要討回去……」盡管很好奇那個一向只喜歡在廚房摸東摸西的小妹是怎麼混進皇宮裡的,但是她更關心那個剛剛登基不久的新皇對自家小妹有何企圖?
她們炎家女子的家訓之一可是什麼人都能當,就是不能當皇帝的女人!
琛王爺這時突然不耐煩的打岔,「你們兩個要不要干脆找個地方坐下來,再沏壺茶慢慢聊?可別冷落了風三爺啊。」
順著他意有所指的視線看過去,果然看見一個修長削瘦的身影就站在幾步遠的地方。
風騫理不知何時已經站在大門前,頗為忌憚的盯著琛王爺,舉止從容的走向雪影,還理所當然的握住她的小手,同時露出賞心悅目的笑容。
「娘子方才和龔大人在聊些什麼?似乎很談得來。」
一陣清晰可聞的醋味飄散出來,雪影眼角有些不受控制的抽了抽,假裝沒看見龔玄陽恍然大悟後,暗自竊笑的表情。
當然也刻意無視琛王爺冷眼旁觀看好戲的差勁態度。
「沒什麼,一些皇宮裡的八卦消息……」幾乎要貼靠在風騫理懷中的雪影突然臉色一變,反握住風騫理的手,有些僵硬的微笑,「相公方才可是喝了南蠻一帶進貢的銀霜茶?」
顧名思義就是經過大雪覆蓋後長出來的茶葉,須用溫水衝泡,才不會破壞原來的茶香風味。
三名男子同時面面相覷,最後視線統統落在雪影難掩緊張的臉上。
「是啊,那茶葉還是龔大人特地帶來的呢。怎麼了?」風騫理也立刻嚴陣以待,非常清楚雪影不是會無故驚慌的那種弱女子。
雪影聞言,轉頭看了其他兩人,先抬頭看了看明亮的天色,再看看他們讓高牆陰影擋住的身形,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上前確認心中的懷疑,只是當機立斷拉著風騫理走在陰涼的地方,往大廳的方向衝。
「兩位快上馬車吧,三日內千萬別直接照射到太陽光,切記!否則會腸穿肚爛,後果自行負責。」
這喝進肚子裡的蟲卵吸收了足夠的陽氣之後,就會直接在人體內孵化,開始蠶食鯨吞……
雪影沒空跟他們解釋這麼多,直到踏進了伯樂居都沒開口說話,直接拿出藥箱,死命的翻找。
而風騫理聽完雪影剛剛說的那些話後,心裡當然也是七上八下的,卻還是力持鎮定。
「那我還有救嗎?龔大人他們呢?也有救嗎?」他三番兩次的遭人下毒手,除了很想知道是誰這麼不想讓他活著之外,也擔心會殃及無辜之人。
雪影似乎很清楚他的想法,橫眉豎目的瞪了他幾眼。
「你自己都死到臨頭了,還有時間管別人啊?幕後主使者究竟想害誰,還不曉得呢,想要一箭三雕的機率倒是很高啊……到床上去,把衣服脫了。」這話鋒一轉,若不是口氣太衝,還真是令人想入非非。
沒想到風騫理居然扭扭捏捏了起來,像個小姑娘一樣滿臉羞紅。
「娘子,雖然我不介意你霸王硬上弓……可是一定要挑現在……啊!我又沒有說不要,怎麼突然打我?」
他的害羞變成了閃躲,在雪影迅速敏捷的追打之下,抱頭鼠竄。
「不打你,難道打我自己嗎?虧你還是個有功名在身的舉人,腦子裡都裝了些什麼?霸王硬上弓?!我?你想得美啦!.」雪影口齒流利的教訓了這個蒼白瘦弱的男子一頓,適時的運用暴力把人趕到床榻上脫衣躺好,同時行雲流水般的在那副不甚美觀的胸膛上插滿了銀針。
室內寂靜了片刻,空氣中盈滿了清新醒腦的香氣,讓人心神安定。
風騫理閉目凝神,不經意的展露出對於雪影的信賴。
約莫一盞茶的時間之後,雪影收起銀針,試著釐清來龍去脈。
「你說銀霜茶是龔大人帶來的?不是琛王爺?」她腦中閃過無數個可能,同時專注在風騫理的身體狀況上頭,沒發現那張清俊臉上一閃而逝的陰沉。
「不是,王爺似乎不愛喝茶,偏好飲酒,反而是龔大人說起茶來頭頭是道,顯然下了一番工夫去研究,娘子,可是那茶葉裡有毒?」盡管風騫理已經做好了心理准備,仍是讓雪影的回答給嚇了一跳。
「有蠱。」雪影面不改色的回答,趁風騫理錯愕的同時,丟了一顆烏漆黑的小丸子到他嘴裡。
「什麼?!」等到風騫理本能的吞咽下去時,才露出苦不堪言的表情,「你給我吃了什麼?怎麼這麼苦?」
惡!
「苦才好。」雪影十分鎮定的看著眼前的男子半裸著身子衝到窗戶邊干嘔,神情總算放松了下來。
「要是你連吐都不想吐的話,就等著變成一灘血水吧。」
當天夜裡,龔家別館的管家必恭必敬的送剛剛上門不久的客人離開。
偏廳裡安靜了半晌,傳來一陣劇烈的嘔吐聲後,才傳出琛王爺的聲音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那個銀霜茶是誰給你的?」琛王爺雖然沒有提高音量說話,但是那山雨欲來的神情實在教人打從心裡發顫。
幸虧他不愛喝茶,所以去風家作客時,那杯銀霜茶他只是做做樣子在唇瓣上輕輕抿過,僥幸逃過一劫。
嗜茶如命的龔玄陽就沒有這麼幸運了。
只見那張俊美無儔的臉龐蒼白虛弱,額上還覆著一層薄汗,仔細確認過杯中液體是普通清水之後,方才一飲而盡。
他剛剛還真是吐到心肝肺都快一並吐出來的地步了。
那個小丸子還真是他媽的苦啊,他終於知道方才風騫理把解藥遞給他時,為何會出現那抹同病相憐的眼神了。
「那銀霜茶是上次謝家大長老前來赴賞玉宴時所送的禮,因為十分珍貴,所以我還特地當面向他致謝……」龔玄陽越說,臉色越不對勁,似乎終於意識到自己成為別人眼中釘的事實。
謝家,正是這次有資格爭取皇室合約的另一個礦場大戶,據說當年風騫理就是從謝家長老手上贏得第一個礦坑。
「玄陽。」琛王爺臉上沒有多余的表情,只有那雙眼睛綻放寒光,「這謝家的小動作實在太多了點……」
根據余小荷的供述,當初買通青樓撩撥在酒裡下毒的幕後主使者也是謝家人。
「如果是為了拿到合約,何必害我?」龔玄陽一直以為自己肩負特使的身分,只會有人逢迎巴結,不會有刀光劍影之類的生命危險,沒想到沒有最危險只有更危險。
琛王爺神情詭譎難測,緩緩說出自己的推測,「因為他們八成已經知道自己沒有希望,所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能毒死幾個就是幾個,畢竟能喝到銀霜茶的,必定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例如他,例如龔玄陽,例如風騫理兄弟幾人……
龔玄陽詫異的抬起眼來,迎視同樣身負皇上重任的琛王爺,「你的意思是說,他們已經知道我這次前來的真正目的?」
就是為了跟風家簽下未來十年的合同。
「沒錯!」琛王爺於同漫不經心的眼神逐漸銳利了起來,嘴角揚起一抹嚴酷的弧線,「而我等的那條大蟲終於出洞了。」
這一年來,有人蓄意在風家礦場制造一些零星的小意外,看似無傷大雅,卻拖緩了開采及運送的時間,負責管理礦場的風家長子風毅理多次報官,卻一直沒有得到積極的處理,明顯有人從中作梗,最後干脆私聘武衛加強巡邏,采取自救措施之後,才讓這類層出不窮的小狀況消停了半年。
大約就在三個月前,皇上接到一封密函,裡頭洋洋灑灑提及礦場進度延宕與國家武力強大有何息息相關之處,見解精辟,對天下時勢了若指掌,當夜琛王爺就讓皇上親召入殿,徹夜長談。
那封密函,正是當時命懸一線,心知自己來日不多的風騫理親筆所寫。
只是他應該不知道那封信會直接落到皇上手中,而皇上會慎重其事的派了兩個人來雲川城為他分勞解憂。
琛王爺凝視著空曠的大廳,想著方才親自送來解藥的那對夫妻,頭一次對自己的任務有了質疑。
那個跟傳聞中相差十萬八千裡的秦無幻,是留還是不留的好呢?
風騫理跟雪影從龔家別館離開之後,就直接回到了風郎,沒想到會看見如此慌亂駭人的景像——
風大哥風毅理渾身沾滿了血污泥垢,昏迷不醒的躺在擔架上,平日精明能干的風大嫂則昏厥在地,一名中年大夫正在緊急搶救。
風二哥風玩理則是左臂中箭,血流如注,箭頭還深陷在血肉裡,風二嫂一臉蒼白又強作鎮定的指揮下人們端水煎藥,再去多請一名大夫。
遠遠就看到這一幕的風騫理三步並作兩步的衝進大廳,「二哥,這是怎麼回事?大哥怎麼了?」
身形嬌小的雪影稍微落後了一些,才踏進大廳,正好聽見風玩理有氣無力又難掩憤恨的回答,「我和大哥分別被暗算了……三弟,你沒事吧?」
他看著安然無恙的風騫理,終於放下心來,在雪影主動去協助大夫照料大哥、大嫂之後,便示意自家小弟附耳過來,神情凝重的交代事情的經過……
風毅理每晚會在固定的時辰巡邏閑采中的礦坑甫道,今晚有人刻意把點燃的炮竹丟進甬道裡,引起了小面積的崩塌,風毅理正好巡邏到那一段,被不少落石擊中,雖然驚險萬分的及時逃出甫道,卻因失血過多而昏迷。
而正在鋪子裡核對帳目的風玩理聽到消息後,立即騎馬趕了過去,沒想到早就有人埋伏在半路上,妄想能一箭讓他斃命,幸虧他福大命大,硬是讓他閃躲過去,只有左臂中箭。
風騫理聽了心中駭然,本能的看了忙碌不己的雪影一眼之後,便緩緩說出自己下午差點中蠱的驚魂記,也終於泄漏出雪影本身擅長醫術這件事。
兄弟倆相對無語了幾分鐘,心中各自千回百轉,直到聽見下人們大喊「大少爺醒來了」,才紛紛回神。
雪影退居到人群後方,看著早就清醒過來的風大嫂撲上前去抱著風大哥默默流淚,風二哥、風二嫂也圍在身側關切照料,風騫理修長的身影落在最後頭,一臉肅穆……忽然轉頭張望,在看見雪影之後,雙眼驟亮,二話不說就朝她伸出了手心。
「娘子,快來……大哥醒了。」
那笑容暖洋洋的照亮了一室的慘淡,讓正自覺無處容身的雪影有了安身立命的位置,就在這個男人身旁。
雪影的美眸猶豫不安的凝視著風騫理那雙堅定明亮的鳳眼,不自覺的緩緩朝他走去,然後被他一把握住手心,用力摟進懷裡。
「娘子,你讓我等得好心慌……」風騫理語氣溫柔的喃喃抱怨,雙手卻把懷裡軟嫩的嬌軀鑒得牢緊,像是擔心她會平空消失似的。
雪影咬了咬唇瓣,咽下讓他那身骨架略痛的痛呼,同時忍住回抱他的衝動,靜靜依偎在他削瘦卻溫暖寬大的懷抱裡,一種陌生的甜蜜從心裡頭慢慢的溢了出來。
「三弟和三弟妹還好吧?家裡的人都沒事吧?」
這時,忽然傳出風毅理虛弱的聲音,讓雪影暗自驚訝的垂下眼眸,借著風騫理的懷抱遮掩自己臉上的動容。
沒想到聲名狼藉的秦無幻,在雲川城富可敵國的風家人眼裡……是一家人了!
沒了兩個哥哥頂著一片天,風騫理自然要一肩扛起所有的事情。
當晚他忙到午夜,才拖著疲累的身心回房休息,原本擔心吵醒雪影,所以打算和衣而眠的他沒料到一進房裡,會有溫度正好的洗澡水等著他,還散發著宜人的淡淡清香,桌上還有幾樣口味清爽的點心,等著填飽他飢腸轆轆的五髒廟,而他的掛名娘子正一臉溫柔的親自上前服侍他。
「娘子……」風騫理呆若木雞的任由雪影褪去他風塵僕僕的長袍,牽著只著中衣的他來到散發藥草香氣的浴桶旁,一臉又驚又喜。
「你要親自幫我……」他眼中的希冀和露骨的渴望,任誰看了都會忍不住臉紅。
「你想得美!」雪影則擺出潑辣的嘴臉掩飾自己的羞轍,手指頭不客氣的戳戳他胸前明顯的肋骨。
「快洗澡吧,不准睡在浴桶裡!」她眯起杏眼,揮了揮手上神出鬼沒的銀針,暗示自己會用慘絕人寰的方法把他叫醒。
雪影在風騫理神情一凜,開始把自己脫光之前,退出屏風後頭,直到聽見水花四朧的聲響,才放心了些。
那個呆子剛剛笑得這樣星月無光做什麼啊?
雪影若有所思的幫他泡了一杯安神茶,小小打了一個呵欠後,就坐下來等他,打算待會兒再幫他針灸一回,才能放心歇息。
風騫理本來就體弱多病,又剛剛解了「相思癮」的毒不久,今天又差點中蠱,雖然即時施針催吐解了蠱毒,但是仍耗損了不少精氣,偏偏又遇上兩個哥哥同時受傷,一整個晚上忙得分身乏術,依照他的體力,就算撐得過今晚,也撐不過明天,為了防範未然,她才會如此大費周章。
而他那一聲又一聲柔情似水的「娘子」,仿佛滴水穿石般漸漸攻破了她築以銅牆鐵壁的心防。
世間男子多薄幸,這個只在她面前展露孩子心性的清俊男子,會是那懂得專情的少數人之一嗎?他曾經為余小荷傾心,還能給予她相同質量的情意嗎?
不過就算他可以又如何?她可沒忘記那天琛王爺的威脅,沒忘記自己不能常伴他左右。
「娘子,在想什麼?怎麼看起來這麼難過?」風騫理不知何時已經來到雪影的身後,還不由分說的從後方環住了她,親密得讓人心裡發慌。
「你洗好了?快坐下來吃點東西,順便把這杯茶喝了。」雪影欲蓋彌彰的起身招呼他坐下,企圖閃躲方才他所問的問題,直到他二話不說吃喝了起來之後,她才稍稍放松了繃緊的神經。
沒想到風騫理喝光那杯安神茶後,悶悶不樂的瞪著眼前那張明顯心虛的鵝蛋臉,半附後,便繃著臉,徑自起身去洗漱,准備就寢。
雪影讓他盯得坐立不安,又不習慣他擺著一張臭臉,還來不及細想,便主動湊上前去追問他干嘛不開心?
「因為娘子有事瞞著我。」已經脫了鞋襪坐在床楊上的風騫理用一種幾近指控的口氣回答,在看見雪影臉上閃過一絲愕然之後,更是神情冷峻的輕哼一聲。
「我就知道其實你很看不起我!八成覺得我就像其他容易被美色誘惑的男人一樣愚蠢,覺得我這種破敗的身體很沒有男子氣概,覺得我徒占舉人的功名,卻對國家社稷毫無建樹,根本就是一個虛有其表的空殼子……」他越說越順口,似乎真的覺得自己一無是處。
「風騫理,你在胡說八道什麼?」雪影終於聽不下去,出聲嬌斥,卻換來一個更響亮的「哼」字。
「哼!我哪裡是胡說八道?你敢說你從來沒有因為余小荷的事情看輕我?覺得我自欺欺人,一心認為自己被橫刀奪愛的心態很蠢?」風騫理氣勢張狂的逼間,晶亮的鳳眸閃爍著謎樣的光芒。
「我才沒有因為這樣看輕你!」雪影脫口而出後,又重重嘆一口氣,「你不是蠢,你是為情所困。」
這種症狀是不分男人女人的。
雪影為了說服他,又說了很多身為「秦無幻」時的所見所聞,無意中泄漏了太多自己的過往而不自知。
風騫理收斂了方才的氣焰,一臉萎靡的需心求助,「你既然這麼見多識廣,看得這麼清楚明白,那你可不可以告訴我,我現在怎麼了?」
只著中衣靠坐在床架上的他看起來既脆弱又無助,恰好挑動了眼前小女人的側隱之心。
「你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她當下就一臉緊張,連自己已經上了床榻握住他的手准備把脈都不知道。
風騫理用另一只手包覆住她的小手,鳳眼裡火花四濃。
「我時常心跳加快,口干舌燥,還動不動就覺得自己很餓,餓到我都快理智全無了。」他低頭悄聲囑曙著,讓雪影為了聽清楚他所說的話,不得不湊上前去。
「可是你剛剛才吃飽……」她小臉疑惑的皺了起來,專注到沒發現眼前男子眼神的變化。
「因為我想吃的是這個!」風騫理大手用力一扯,就輕易讓毫無防備的雪影投懷送抱。
「你……嗯……」雪影錯愕不己的想要說什麼,卻在嘴唇剛剛張開的瞬間,被人狠狠的吻住。
這個吻,灼燙了彼此的靈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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