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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于晴 -【為什麼是我(怎麼回事之四)】《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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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1 00:42:10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咦咦,那個男人有點眼熟啊……
  
  在飯店裡跟編輯閒聊的柯嬌嬌,趕緊戴上眼鏡,伸長脖子盯著那走進電梯裡的男人。
  
  她想了半天,才恍然大悟。「是孫嫻的未婚夫!」
  
  搞了半天,孫嫻不是專程來找她,而是追未婚夫來的,她好心痛哪!
  
  她摸摸鼻子,早該知道孫嫻重色輕友,她還在想這傢伙怎麼會這麼放任未婚夫,專程跑來台鬥彎度長假呢!
  
  「嬌嬌姐!我也是花蓮人,哪天我有年假時,載妳一塊出去玩吧!」
  
  新任的縞輯是個比她年輕二歲的小男生,他專程跑台灣一圈,與接手的作家重新接觸,順便來拿展覽時所有的手稿,是個很認真且迷戀靈異事件的男編。
  
  「好啊。」她也很阿莎力。
  
  大陶有車,偶爾大陶看見她寫完稿攤在床上時,會把她踢醒,開車跑一跑,有時還跑到他跟人合夥的溫室去。
  
  當然,那是在大陶「氣力充沛」下的時候才會發生,而通常那時她是剛過完氣,要死不活的只能當人質了。
  
  「嬌嬌姐,花蓮很不錯吧,妳氣色是我見過所有作者裡最好的。」
  
  「真的嗎?」
  
  今早才讓大陶吸食過呢。她下意識摸摸額面,覺得自己回到現世後,心緒變得清澈明淨許多。
  
  她瞟到有人正出飯店門外。這個人身高很眼熟,背影很眼熟,走路優雅的方式很熟,連發上那銀絲卷都很熟,就連那種冬天不穿外套的習慣都熟得可以煎蛋了。
  
  「等等,我去一下就回。」她說著,快步走出飯店門外。
  
  薛重陶跟同伴分手後,正要冒著小雨離去,忽然聽見背後一聲!
  
  「大陶!大陶!」
  
  他轉過身,揚起秀眉,道:「妳也在這啊?」
  
  「是誰把孫嫻趕到飯店的?我是來找她的!」她在背包裡找著。
  
  他的目光越過她的矮肩頭,鎖住正往這裡張望的年輕男人。不經意地問著:「那是誰啊?」
  
  她回頭看一眼,哦了聲:「新任縞輯下來拿稿。他可能在這裡過一晚。」
  
  「丫頭,妳的朋友還真不少,別忘了我的叮嚀。」
  
  她微瞇著眼望向他。
  
  「大陶,其實你潛在意識是想我一個朋友也沒有,最好能把我綁在家裡凌虐到底,讓我求救無門吧。」
  
  「什麼?」他皺起眉。
  
  她哈哈笑道:「說笑的啦。咯,陶大爺,今天下大雨你不帶傘,是打算淋雨是不?」她把女用折迭傘塞給他。
  
  「我車就在附近,傘妳留著吧。」
  
  她撇撇嘴。「現在在下大雨,就算車在隔壁巷口你也是要淋雨的。」她順便把身上的圍巾取下來,改繞在他的頸子上。「天氣直一的很冷,我不想被你傳染感冒。」
  
  她細心地調整他的圍巾,抬起眼正好對上他的目光。
  
  「幹嘛,不說話啊?」她笑。
  
  「我看見妳,就在懷念我媽。」
  
  她面容明顯扭曲。「你還記得你媽啊。」
  
  「早忘了。」他很乾脆地說。
  
  這壞嘴陶,快找個人來治他吧!她瞪著他,說道:「你真的曾有修行過嗎?嘴巴這麼壞也能修行?
  
  「因為,修行路上太孤獨了,所以個性變得孤僻也不用太意外。」他摸摸她的發尾。
  
  說話就說話吧,何必又摸她的頭髮,她下意識撫上胸前的玉佛。
  
  小陶,你的另一半,最近喜歡動手動腳……動腳還不至於啦,但他光是碰她頭髮她就心花朵朵開,眼睛冒心心了。要是哪天他再進一步,她不就整個人震撼到都噴出外太空了?
  
  「三隻眼是我的第一個朋友。」他忽道。
  
  「嗯?」她回神。
  
  「很好的朋友,算知己了。」他又重複道。
  
  她有點難以置信,就因為朋友,所以他費盡苦心二千年?
  
  「我以為,以為你很喜歡她。」
  
  「是很喜歡啊。」他撩著她及肩的發尾,忽地俯下頭湊近她的臉。「丫頭,今天妳的妝是不是太濃了點?」
  
  她閉息說著:「那是我氣色好!」到底是什麼喜歡你說清楚好不好?好朋友的喜歡嗎?
  
  「是這樣嗎?也對,妳好像變漂亮了。」他替她撩好髮絲,注意到她的臉色還真的持續發紅。
  
  他又從她頸間勾出玉佛,讓玉佛脫離她的掌心。
  
  「妳這麼喜歡玉佛?」
  
  「唔……」
  
  「妳喜歡對它自言自語?」
  
  她瞪著他。
  
  「丫頭,以後妳夢話說一次就好,用不著一直說,吵到我沒辦法睡覺,最後還得找耳塞才行。」
  
  「……什麼夢話?」她不記得啊。
  
  「餵食一下。」溫熱的唇擦過她的嘴唇。
  
  這也叫喂?「喂,大陶,等等!我說了什麼夢話?」
  
  薛重陶撐著小傘,走進雨中。
  
  她很想追上去問個清楚,為什麼他臨走前會有那抹掩不住的懲笑?
  
  那笑,真的比靈異還靈異啊!
  
  昨晚她到底說什麼?她只記得幸一福溢滿全身,早上起床大陶早不見人影了。
  
  她一頭霧水,走回飯店。
  
  「嬌嬌姐,妳男朋友啊?」新任編緝問著。
  
  她愣了下,撫上剛被襲擊的嘴。臭大陶……她瞟到孫嫻的未婚夫又自電梯門出來,這次身邊帶了個女人。
  
  她去過一次孫嫻家裡聚會,那層次跟她不是同一階的,也可以說是孫嫻天生就是天之驕女公主出身,那時她看過孫嫻的未婚夫,據說是商業聯姻,但孫嫻很愛他,這二年就要結婚了。
  
  她記得,當時她還對大陶評頭論足這個人,說:「人長得真帥,他有雙桃花眼,很容易放電呢。」看起來有點花心呢。
  
  「他放不放電幹妳什麼事?妳管好自己吧。」大陶不以為然道:「丫頭,就算今天他玩女人,也不幹妳的事。妳要記住,孫嫻是孫嫻,妳是妳,妳還有個人要喂呢。」
  
  如今想來、大陶說這話時意味深遠。
  
  她結束了與新任編輯爽快的閒聊,思索一會兒,直接入電梯上飯店房間。
  
  她數著房號,停在一扇半開的房門。
  
  「孫嫻?」她推門而入,看見一地凌亂。
  
  孫嫻坐在床邊,陰影籠著她的身影。她翻著書,頭也不抬,大波浪的長髮幾乎掩去她的一切動作。
  
  「妳來了啊。」
  
  「嗯……」柯嬌嬌繞過亂七八糟的地毯,要開窗。卻聽到孫嫻說:「別開。」
  
  「這麼暗,怎麼看書呢了」
  
  「妳寫的書,我都看不懂。」孫嫻還是沒抬頭。「為什麼妳老愛寫這種嚇人的書?讓人害怕很好玩嗎?」
  
  「因為我寫的是靈異題材,不可怕我就沒飯吃了啊。」柯嬌嬌坐在她身邊。「怎樣?我打算酒精中毒了,要不要一塊去喝一杯?」
  
  「為什麼妳跟大陶能交往這麼久?」
  
  「這個……」
  
  「是大陶有問題呢,還是妳有問題?你們上床了沒?」
  
  「……還沒。」
  
  「等上了床就會分手喔。」孫嫻慢慢抬起臉。
  
  「妳真的會被甩哦。」
  
  柯嬌嬌輕輕打了一下她的臉,看著她通紅的眼。
  
  「這句話以後成真的話,我會天天騷擾妳的。妳神經啊,為個男人搞什麼?妳下床,去把行李收收,跟我回家。」
  
  「我會把大陶搶過來哦,嬌嬌,我比妳還有女人味,大陶逃不過我手掌心的。」
  
  瘋女人要不要理呢?柯嬌嬌咳了一聲,棒起孫嫻的臉蛋。
  
  「妳敢搶大陶,我就把妳搶走,讓大陶獨身一人好了。」她兇狠地說。
  
  孫嫻眨了眨眼,有點回神了,接著,她虛弱地笑道:「妳真的很喜歡大陶吧?」
  
  「非常喜歡。」她毫不掩飾。
  
  「為什麼妳這麼幸運?我卻這麼倒楣,我不是他的未婚妻嗎?為什麼他的眼睛一直在看別人呢?嬌嬌,妳不能跟我搶,每個人都能跟我搶,就妳不能。」
  
  「孫嫻,我覺得……要不要晚幾年再結婚?」至少,感情再淡一點也許就不會太痛苦了。就像她,誰也不知道幾年後她是不是還這麼喜歡大陶,對吧?
  
  哪知,她的話令好友猛地瞪著她,怒問:「妳是什麼意思,妳也想跟我搶……」
  
  話還沒說完,半掩的門外有著聲響,柯嬌嬌聽見是男女在交談,她還來不及想到什麼,就見孫嫻奔了出去。
  
  「等等,孫嫻,妳沒穿鞋啊!」柯嬌嬌叫著。
  
  她沒猜錯!難怪大陶趕人時,孫嫻毫無異議就搬到飯店。飯店還是指定的呢,孫嫻早就知道她的未婚夫來台灣花蓮了!
  
  「……不說好各玩各的嗎……妳幹嘛學潑婦……」男人不耐煩的聲音很低,似乎不想引人注意。
  
  「那是我表妹啊!上次你已經勾引我好幾個朋友了,我還沒找你算帳,現在怎樣?你是要搶光我身邊的人嗎?」那聲音大得驚人。
  
  聽起來不太對勁,柯嬌嬌跟著出去,看見孫嫻果然已經失控了,她連忙上前拉住孫嫻。
  
  「嫻嫻,嫻嫻,冷靜點,有話好說有話好說,天塌了我比妳高一公分我來頂,男人花心沒關係,我們能做得更好,讓他哭著求妳回頭妳也哈哈大笑踹閑他,有我在,好不好?」有沒有搞錯,明明她比孫嫻還高這麼一點,怎麼覺得是她被拖著走?她回家要屹三碗飯,力求超人體力。
  
  她的話令那男人瞟了她一眼。
  
  「你看她做什麼?」孫嫻暴怒了──「你看她做什麼?你連她也看?你還有沒有眼光?,她有什麼好?有比我美、有比我強嗎?那麼醜的女人,為什麼你們都要她?」
  
  「……」柯嬌嬌一愣,抓住孫嫻的力道一松,孫嫻立即掙開。
  
  剎那間,一道銀光隨著孫嫻揮臂,迅速閃進她的視野裡。
  
  眼角皮肉的疼痛爆開,柯嬌嬌還來不及痛叫出聲,那一道銀光直直割過她的眼球,有一樣東西擊中孫嫻的手臂,以致銀光臨時轉向往上劃過嬌嬌的眉上。
  
  「好痛好痛!」她弓著身,捂著右眼,左眼隱約瞥到地上全新的花傘。
  
  孫嫻呆住,低頭看著自己的鑽石訂婚戒,再看向她。「嬌嬌……」又越過嬌嬌的肩,呆呆看著丟出雨傘的薛重陶。
  
  薛重陶冷冷看她一眼,將嬌嬌納入懷裡。他道:「走得動嗎?我帶妳去看醫生。」
  
  右眼真的好痛,但比當日被阿姨挖去性命時好太多,只是皮肉痛而已,她忍耐度很高的。她微微喘著氣,回道:「可以,大陶,你拉著我走。」她怕焦距歪掉,一路撞上牆。
  
  接著,她感覺自己騰空,被抱坐在他的臂上,她上半身微地傾前,臉頰完全碰上了他柔軟觸感的發絲。
  
  如果是平常,她一定是哈得要命,現在她痛啊!只能雙手捂著眼睛,埋頭窩在他的肩頭上。
  
  如果她愉哭在大陶肩上,她是不是可以騙大陶被雨淋濕了?
  
  「大陶……」她在他肩窩哽咽出聲。
  
  她的右眼蒙著紗布。
  
  脫了鞋,她看看玄關的拖鞋,赤腳一套,不小心把拖鞋踢歪了。
  
  「丫頭,想當公主啊,還要我服侍妳嗎?」
  
  頭頂傳來聲音,有人走回來又扣住她腋下一提,讓她避去踩階之苦。
  
  「大陶,真是麻煩你了,還陪我看醫生呢,幸虧不會失明。你怎麼回頭找我了?」她下意識跟著他走。
  
  他把屋裡的燈一一打開一回身,差點撞上她。
  
  「我買把傘回去,哪知道有人重朋友嘛。」他又繞過她,回到房裡,把房門大開,也點起房燈。
  
  窗外還直直落著雨,他拉上窗簾。
  
  「……」她緊緊尾隨進去。
  
  他回頭瞟她一眼。這丫頭是打算把他當母雞,來場小雞跟母雞繞地球嗎?
  
  他停在原地,她就跟著停下。「丫頭,妳坐下。我人在這,要出去會跟妳說的。」
  
  「哦……」她乖乖坐在床尾,目光還是跟著他走。閑大陶,三隻眼很重朋友嗎?」
  
  「我以為妳不喜歡當自己是三隻眼。妳要洗澡?」他又把從門口到床邊的路清了乾淨。
  
  「當然,男傭要替我放熱水嗎?」她左眼閃閃發亮,露出傻笑來。
  
  「作夢吧妳。浴室今日休工,妳去睡覺,我跟妳換床,免得妳一路滾下來。」
  
  真是不體貼的男人,她看著他把浴室鎖起。用單眼看太辛苦,但他說他不會隨便離開,她的心就安了。她閉上雙眼,說道:
  
  「大陶,如果三隻眼是因為朋友而死於非命,那你大可不用擔心,我絕不會這樣的。」
  
  她感覺他來到她的面前,以為他要「吃飯」了,遂微仰著頭,等著他吃。
  
  睡前吃她最好,她就能很好睡,哈。果不其然,大陶覆在她嘴上,慢條斯理的吞食她的氣。
  
  「三隻眼最後失去眼睛而死,我只記得它。丫頭,妳不要重蹈覆轍,否則,我會恨妳的。」最後幾個字,說得特別輕柔。
  
  「……我不會,真的不會。」
  
  「好理直氣壯啊,如果不是我打歪了她的手,妳說現在妳的眼睛還在不在?」指腹撫過她劃至眉上的傷口。
  
  她微地痛縮,但仍是輕聲道:「大陶。」
  
  「嗯?」
  
  「你真的不喜歡三隻眼?我是說,男女之愛啦。」
  
  「不關男女。」
  
  她聽見他的聲音這麼回答著。
  
  接著,她又聽見他關上燈。
  
  「我上樓了,妳快睡吧。」他準備退出臥室。
  
  「大陶,大陶!」她有點緊張。
  
  「嗯?」他在門口停下來,雙臂環胸,微偏著頭望著她。
  
  走道上的燈還開著,他可以將她的臉色一窺究竟。
  
  「那個,」她一惱,暗罵自己弄,隨即,她用力起身,對著門口那方向鼓起勇氣道:「大陶,人生有三寶,你知不知道?」
  
  「不知道。妳可以稍微解釋一下。」他欣賞著她豐富的表情。
  
  「朋友、男人跟中樂透!全部我都想要!」
  
  「真遺憾,我沒有朋友沒有男人沒有買樂透、」
  
  「那你就勉勉強強帶個女人回家好了!」
  
  「家裡不是就有一個了嗎?難道妳不是女人?」
  
  她一怔,勇氣像掉餡的包子整個扁掉了。
  
  他這是在一語雙關還是真的聽不懂?
  
  「我關門了,記得吃藥。」
  
  門關上了。
  
  她雙手遮臉,大叫一聲,倒在床上,大叫:「大陶,我有被虐狂,所以我喜歡你這個虐待人魔,你知不知道啊?」她真是?……盼限地滾進棉被裡。
  
  以前她沒注意,但她想,這屋子的隔音設備太好,否則也沒見他嚇得沖進來問清楚啊!
  
  人生苦短啊,既然他心裡沒有人,那她要拚才有贏面。沒辦法,人家都是男生追女生,那她先喜歡大陶,只好倒追了。
  
  右眼又有點刺痛,但她懶得吃藥。大陶今晚吃她吃得稍多點吧,害她有點困了,她記得現在才八點鐘而已。
  
  她放鬆心神,滿腦子想著該怎麼倒追男生才好……今晚可不可以稍微在夢裡意淫一下大陶?
  
  把小陶拿下來,再在夢裡膜拜大陶,以免小陶嚇得臉色發白,以為她意淫的對象是他。
  
  鈴聲一直響個不停。
  
  起先,是外頭在響,停止之後,臥室還在響,接著,連她背包裡的手機都響個不停,她呻昤一聲,在床上翻滾著。
  
  有人輕輕壓住她,說道:「沒事,打錯電話的。」
  
  沒一下,連她手機也停了。
  
  「大陶……我不舒服……好痛哦……」她抱怨著。
  
  「妳忘記吃藥了。起來。」他硬是把她抱起來,喂她吃藥。她把一整杯水喝完了才喘口氣。她還是訴苦著:「止痛藥根本沒有效,我還是痛啊。」
  
  「完全感覺得出來。」
  
  「你一點都不心疼我吧……」她委屈地說。
  
  「原來這叫心疼啊。」
  
  「你心疼我嗎?那你幫我想個辦法不痛好了。」她苦著臉。點發燒了,於是又說:「我想洗澡。」
  
  「誰幫妳洗?」
  
  「……算了,我再睡一下好了。」她又滾回床上。
  
  然後,她感覺他也跟著上了床。
  
  「現在好睡了點吧。」他抱住她的身體。
  
  她腦中空白一下,慢慢地轉過去,跟他面對面。
  
  她試著張開左眼,但室內烏漆抹黑的,她根本看不清楚,只隱約看見大陶的體形。
  
  「大陶,你身上有月頗艮好聞的清氣,可是,我覺得有必要說清楚,不然這樣長抱下去,我怕彼此會產生誤會。」容易誤會的是她啦。
  
  「所以?」
  
  「如果你對我的感覺像對三隻眼那樣的話,我覺得我還是多吃一顆止痛藥,你回樓上去睡吧。」她歎氣,有點惋惜。
  
  沒有動靜。
  
  本來她還有點困的,等著他下床,但現在被他的沒有動靜搞得清醒多了。
  
  她回頭想一下剛才說的話,不會語意不清,他卻沒有動靜……
  
  她忽然問:「大陶,我昨天晚上一直說什麼夢話?」
  
  「我喜歡你,大陶。」
  
  她遮住臉。「啊啊─我是豬啊!我明明只用想的。」
  
  他拉下她的手,罵道:「妳是笨蛋嗎?別一直壓著傷口。」
  
  她忽然湊近他的臉,啞聲問著:「大陶,你怎麼想的?別管我們有沒有過命的交情!你直說!」
  
  「千金之子死在盜賊手上了。」那語氣不無遺憾。
  
  她愣了二分鐘,才明白這個壞嘴陶在說什麼。
  
  他沒下床,也暗指盜賊是她,那……就這樣開花結果?皆大歡喜?
  
  她以為、以為自己還要突破他的心防、打垮他的肉體,就這麼容易?不不不,不能算容易,她喜歡他好幾年了。
  
  這個大陶,這個大陶……光是念著他的名字她就滿足地想歎息了。
  
  額面輕輕被吻。「好了,笨丫頭,睡吧。」
  
  她抬臉湊上前想吻上他的嘴,卻被他避開。
  
  「我吃太多了,今天不能再吃了。」
  
  只要他能克制,只吻不吃他也是可以的啊,但她也沒深問,右眼畢竟還在痛,隱約的連頭也痛起來了,只得窩進他懷裡,試著讓自己聞著他的清氣入睡。
  
  「真的很痛吧。」
  
  「痛,痛死了,當場我還以為眼珠子要掉出來,那時我還想馬上冰起來的話,不知道能不能接回去。」
  
  「下次別再……那要怎樣才會減緩妳的疼呢?」
  
  雖然很痛,但她嘴角還是掩不住笑。壞嘴陶本來又要罵她愛插手,但最後還是選擇撫慰她。
  
  他算滿喜歡她的吧?她把玩著他的手指,一路往上滑。
  
  「大陶,我想,摸摸你,我可能不再那麼疼。」她好想滿足一下她長年來的渴望,好到令人羨慕的膚質摸起來到底是怎麼觸感。
  
  老實說,她真的滿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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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1 00:43:03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如果她有三隻眼強烈的第六感,能夠預知未來的事,那麼她會無論如何也要先洗澡。
  
  她對不起大陶。
  
  她願意懺悔。
  
  她直一的沒有想到男人的好膚質會這麼勾人遐思,這麼的讓人意志不堅,甚至連眼痛都可以忽略了。
  
  最可怕的是,她是閉著眼的,怎麼她覺得大陶他……比她還笨拙生澀,甚至她主動的成分居多?
  
  是她先摸他,是她先吻他的下巴,是她先……啊啊,這真是丟臉啊,她真的比大陶還積極!大陶怎麼沒有直接打昏她了事!
  
  可是,就算大陶沒她主動,她還是很開心啊,開心到這一切就這麼平淡的維持下去,她也就滿意這樣的人生了。
  
  明明她記得,她趴在他身上睡著前,咕噥著:
  
  「別嫌我臭……」
  
  「下次我回報妳好了。」
  
  她想笑,可是力氣耗盡。「大陶,我好想睡……」
  
  「那睡吧。」
  
  那聲音沙啞著,尚帶著極淡的情欲味道,但也同時分不出他是高興還是不高興,可是,她想,大陶真是滿喜歡她的,才會在過程裡時時避開她的右眼。
  
  她喜歡他說話時,胸前隱隱的震動。「握手。」
  
  男人的手摸到她的手,輕輕與她交握。
  
  她真的非常想睡了,但她也有點怕明天一清醒才發現這都是夢。
  
  不,沒什麼好怕的,如果今晚是夢,那也是預知夢,她重新再追求大陶就好,她不怕的。
  
  「……大陶你真的任我到底呢……」
  
  「少廢話了。」
  
  「這算是寵我嗎?」怕她自己撞傷眼睛,所以任她來嗎?她心裡甜到都可以自製果醬了。
  
  「勉強了。」他終於隱著笑了。
  
  對啊,她記得明明這就是入睡前的最後對話,然後很快樂地睡著,連眼痛都沒感覺了……所以……
  
  為什麼又入夢來了?
  
  大陶!大陶!
  
  「……憶昔去年春,江邊曾會君「今日重來訪,不見知音人。」紅袍男子背對著她,輕聲說道:「九九,我把妳的眼睛帶回來了。」
  
  她心一跳,看見他將盒子打閑。
  
  「長門賦也沒有用了,陳嬌註定失寵一生。她是妳的好朋友對吧?就算她挖了妳的眼睛,我也不會動她,妳放心吧。」
  
  咦,陳嬌不是三隻眼嗎?那三隻眼是誰?她訝異地想上前,忽地眼睛又暴痛了起來。
  
  紅袍男子忽地察覺背後的氣,頭也不回道:「九九,妳的魂魄不離,如何再轉世?我將妳眼睛帶回來了,妳該安心的走了……為何妳身上有我的氣息……」他輕噫一聲:「妳怎可能跟我燕好過?」
  
  不要這樣!大陶,你不要這樣!她痛得蹲下地。
  
  「大陶是誰?」
  
  大陶,不要等三隻眼了!到最後你什麼也等不到了!
  
  「妳是誰?九九不可能有妹妹,妳到底是誰?為何氣息如此混雜?」
  
  到最後,你連三隻眼的長相都忘了,你的等待有意義嗎?你只是在等一個即使轉世也不再是你記憶裡的人,那等了又有什麼意義?
  
  她咬牙忍著眼痛,往前爬。她不想叫大陶不要等,可是,她又不得不叫他不要等!
  
  眼珠濕灑灑地,她感覺有什麼自右眼流了出來,痛得她以為眼珠要掉了,但她還是拚命地要靠近他。
  
  她不想大陶自她生命裡消失,可是,她更不想他等了這麼久,等到的是什麼都忘了!
  
  忘記了三隻眼的長相,忘記她的名字忘記她的一切,只知道等待!她不要!
  
  他要等下去,遲早會跟小陶分離,最後落到現在的下場。他根本什麼也沒有得到,不值得不值得啊!
  
  「我不懂妳在說什麼,妳別再靠近了……」
  
  不要等!不要等!我不是九九!九九死了!你就這樣一直等,等過那麼多朝代,你最後沒有得到任何東西!
  
  「妳不要靠近自己的屍體!」紅袍男子厲聲道:「九九,妳還想再受一次挖眼之苦嗎?」
  
  「妳是傻瓜嗎?我叫妳回來!柯嬌嬌!」
  
  紅袍男子聞言,彼此桂桔一失,他立即轉身。
  
  已是空無一人。
  
  那聲音……什麼嬌?陳嬌?明明是三隻眼九九的氣息,他以為是她死不甘心,魂魄不肯離去。
  
  她臨死前,曾允轉世柯家,照說,不該再留在此地,還是她不安心自己的眼珠未被討回?
  
  更或者,又是陳嬌搞的巫術?想來誰騙他?但陳嬌如何得到他的氣,那疑似九九的人怎會與他恩愛過?
  
  他一時疑惑,久久無語。
  
  「妳這個傻瓜,有事沒事去找人玩嗎?回來了!」毫不猶豫連連巴下去。
  
  她滿頭大汗的驚醒。
  
  「大陶!」臉頰好痛,她懷疑被大陶打成豬頭了。
  
  薛重陶瞇眼瞪著她。
  
  「你……你還在啊……」他終究沒有聽進她的話,還是繼續等著三隻眼嗎?
  
  「妳玩得很快樂嘛。」
  
  「我哪有……」她想抹去汗,右眼一痛,直覺摸它,紗布已被貼了上來。紗布有點濕,她一沾,面露驚嚇。「流血了!」
  
  「妳現在才發現嗎?」他怒道。
  
  哎,招惹到魔王了!要是昨晚他也這麼情緒強烈就好了。「我要不要看醫生?」她虛心求教。輕輕壓了壓右眼,立即被他撥開。不算很痛,應該沒事。
  
  「現在才想到要看醫生啊……」他語氣微緩:「不嚴重,可能昨晚妳太激動了,一點血而已,晚點醫院開門我載妳去。」
  
  她太激動了啊……怎麼都沒見昨晚你激動反而現在激動得要命?她沒膽在這時候跟他說笑話。
  
  她想起床,又發現棉被下的自己沒有穿衣。天色已經大亮,甚至還有稀飯的味道。「芬芬來了?」
  
  「沒。我無聊,去煮個稀飯,回頭就看見有人夢口藝不斷。」他拍開她的手,拿過濕毛巾擦她的臉。
  
  她的目光一直追尋著他。
  
  「妳看見什麼了?」
  
  「她叫九九,是嗎?」
  
  他手上動作一頓,遙遠的記憶回到他細長的眼眸。
  
  他輕聲道:「對,我想起來了,她叫九九,姓什麼倒真的忘了……丫頭,妳以為妳的眼睛是蓄水池嗎?左眼流就夠了,右眼不准流。」
  
  她抹去眼淚。「大陶,為什麼你不肯聽進我的話?」
  
  「什麼話?」
  
  「你還記得那時候曾遇過我的事?」
  
  「記不太清楚了,只記得有疑似三隻眼的氣。那三隻眼有點弱,我本以為是三隻眼死後魂魄不散,直到這些年我想,如果是三隻眼轉世,也許有能力在夢裡回去。現在我也覺得奇怪,妳這丫頭哪來的能力啊?」
  
  她看著他。是啊,她也覺得她沒有那能力……是不是那個叫九九的,不想他這樣苦等她的轉世,所以讓她有能力回去看著他,阻止著他?
  
  「做人真矛盾。」她低聲說著。
  
  她想大陶陪她一生,但她又不想大陶苦等這麼久,換來卻是一場空。
  
  「喂,妳的眼睛泡成這樣子……要醃菜嗎?他頭痛地又替她換下紗布。
  
  「大陶……」
  
  他皺起秀眉,索性丟了沾她眼淚的棉花棒。
  
  「妳要哭就一次哭個透,省得麻煩。」
  
  「你不算一場空,你還有我。我來疼你、寵你。」會讓你覺得沒有白白過這麼多日子,會讓你記住我這個人,所以,我不想再回去阻止你,你就這樣……這樣孤獨的一直等三隻眼,然後遇見我,好不好?
  
  「妳是我娘啊妳?好了,我抱妳去洗澡吧,真臭啊妳。」
  
  「大陶,以後,等我快走的時候,你就一口把我全吃了,回去跟小陶合而為一體吧。」
  
  他本要連人帶被一塊抱起,聽到她這話,秀氣的眼眸微抬望著她。這丫頭還真的用一雙期盼的大眼看著他。
  
  「大陶,你不吃我就讓阿姨吃哦。答應我吧?」
  
  「……嗯,勉強答應了。」他乾脆掀開被子。
  
  「大陶你幹嘛?」
  
  在陽光下,他直接抱起她光光的身體,目標浴室。
  
  她瞠目結舌。
  
  「大陶等一下,等一下!拿件衣服披在我身上都好,明明昨天晚上是你比較害躁的,哪有人天一亮就變了……」
  
  「是啊,哪有人天一亮就變了呢,晚上像頭惡虎,天一白就跟個小綿羊一樣,我想看看待會有人協助這頭小綿羊洗澡時,她還會變成什麼模樣?」
  
  「……」
  
  門鈴一直響個不停。
  
  她得說,原來這棟老屋隔音設備這麼差。
  
  她在浴室穿上拉煉式毛衣後,看向鏡子,不由得哀怨地歎一口氣。
  
  第一次……竟然用這副尊容去……她心裡是百花齊放,但外表就真的像朵枯萎的花啦;右眼用紗布遮著,眼睛到眉問還有塗藥膏的青紫傷痕,氣色也有點青白,她很想哭啊。
  
  昨晚她是吃得很愉快啦,但大陶是怎麼吃得下去的?
  
  現在仔細想想,昨晚她是不是有點半強迫大陶?真的,她覺得她比較主動……她捧著發熱的臉,又想到大陶皮膚的觸感真的好好,不知道他介不介意再一議她多摸幾次?
  
  門鈴停了,她聽見男女在交談。她步出大陶的浴室,偏頭看向玄關。來客是大波浪的長髮……
  
  「我找嬌嬌!」孫嫻大聲說著。
  
  那高人一等的大陶不知回她什麼,她的臉色一陣難看。
  
  「我又不是故意的!昨天我一直打電話,沒人接啊!」
  
  柯嬌嬌摸摸玉佛。搞了半天,大陶不願意她太重孫嫻,就是怕她走上跟三隻眼一樣的路吧。
  
  就說了,她不是三隻眼啊!
  
  「大陶,外頭還在下雨,要不要請客人進來?」她出去問著。
  
  薛重陶沒回頭,站在原地一會兒,才直接繞到廚房去。
  
  她的眼睛追隨著他的背影,直到孫嫻輕喊:「嬌嬌……」
  
  「坐啊。」
  
  她先坐在沙發上。
  
  孫嫻低著頭坐下,囁嚅著:「嬌嬌妳眼睛還好吧?」
  
  「嗯,醫生說還好。」她瞄到大陶雙臂環胸背倚著廚房門動也不動,她唇邊不由自主露出笑來。
  
  她又看向孫嫻。孫嫻還是垂著頭,像做錯事的小孩。
  
  「妳,有話快講啊。」她終於說道。
  
  孫嫻動彈一下,咕噥著:「既然妳沒有事,那就好了。那、那我走了明天再打給妳。」
  
  她拍了一下桌面,說道:「妳以為眼睛沒事就想當沒發生過,在粉飾太平啊,快點,我在等妳說話呢!」
  
  孫嫻又慢慢坐回來,還是垂著頭,嘴巴動了好幾次,才發出聲音:「……對……對……對不起!」一說出這三個字,她忽然雙肩一顫,眼淚一落,痛哭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嬌嬌,我真的不知道戒指會劃到妳眼睛,妳不要生氣,都是我的錯……」
  
  「還有呢?」
  
  「我不該瞧不起妳,我真的沒有瞧不起妳,我只是、只是……一下子氣炸了。我知道他在外面玩,連我的朋友都玩,我一直當不知道,這次我真的受不了,所以……對不起……」
  
  柯嬌嬌看著她垂得低低的頭,說道:
  
  「以前我爸爸啊,大概在我十二歲那年吧,發現我一整天都沒跟他說話,他就跟我說,嬌嬌啊,我們做個約定,如果誰先做錯事說錯話,十分鐘內一定要先道歉。」她見孫嫻疑惑地抬起臉,她道:「如果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不馬上道歉,心結一積久了,那一定會留下疙瘩,當然另一個人也得馬上接受和好如初。」說到最後,都覺得好笑了。
  
  她還記得那一年,她因為發現養女身分悶得很,哪知爸爸自己跳進來先道歉再哄她。害她心裡老想,她家的養爸怎麼比真爸還真?
  
  這樣子要怎麼讓她把爸爸當養爸?
  
  孫嫻聞言,又痛哭失聲,沖到嬌嬌的身邊,用力抱住她。
  
  「嬌嬌,對不起對不起,我一個晚上都沒睡好,打電話又沒人接,妳不要不理我……以後我要傷妳我就是頭豬……」
  
  「好好,我原諒妳,乖乖。」她輕輕拍著孫嫻的頭,順便把這傢伙的大波浪壓扁,免得一直弄到她的右眼。
  
  孫嫻離去前,躊躇良久,才不捨地交出鑽石戒指。她低聲說:
  
  「嬌嬌,妳幫我保存。我想冷靜冷靜,等我想清楚了,再跟妳要。」
  
  柯嬌嬌夠義氣,於是要接過─
  
  中途被人攔截。「丫頭,妳是撞腦了嗎?妳拿人家的訂婚戒指做什麼?」薛重陶直接再塞回孫嫻手裡。「去銀行找個保險箱隨便妳放。」
  
  孫嫻嫌惡地看他一眼。「大陶,你這個人……」
  
  「等一下!」柯嬌嬌連忙道:「我右眼痛好痛,孫嫻妳先回去,我要讓大陶載我去看醫生。」她唱作俱佳,死命捂著眼。
  
  等孫嫻不甘情願地留下一堆飽滿的水餃離去後,薛重陶平靜地遞給她垃圾桶。
  
  什麼叫共生?就是除了過命的交情外,生活各管各的,雖然她在這裡吃住都仗有錢的大陶,但在環境管理上,對不起,弄髒了自己清……
  
  不是說,男女交往後,真的很疼女方的男朋友,一定會一手全包嗎?來試試看好了。
  
  她張著單只汪汪大眼,含情脈脈地與他對望。
  
  薛重陶先是一怔,細長的眼眸漫溢璨璨光輝,湊近她。她屏住呼吸。
  
  「嬌嬌……」溫熱的嘴擦過她的,竟淺淺吻著她。
  
  她全身虛弱,跟地熱呼呼的軟屎沒兩樣了。
  
  等到她回神時,發現自己正拿著垃圾桶,頭頂被人輕輕拍著。
  
  「丫頭,等妳清完後,我載妳去吃早飯再去看醫生。」
  
  「……」她默默看著那堆水餃,有點噁心。
  
  「原來,丫頭是個重肉欲的人啊。」他微微彎身,俯在她肩窩說著。
  
  「哪有!」她是非常重視心靈成長的。
  
  「昨天晚上,我真的非常驚訝妳怎麼這麼……」
  
  她吞了吞口水,乖巧而迅速地收拾乾淨後,說道:「我好餓,快走吧!」
  
  她只是書跟影片看太多了,努力學習驗證而已,尤其大陶的膚感太好,簡直一摸就停不下來了……但這種話她責在說不出口。
  
  這幾年相處,她也看出大陶跟她想像中的「古人」完全不同,他比她還像個現代人,每天至少看三份報紙,擁有自己的有機事業,拜託,連去遊學,他學語言的速度也不比她慢。
  
  除了男女健康課程外,她想他的學習非常廣泛。
  
  是不是如果不找事情讓自己樂在其中,長年的等待會使他麻木?
  
  薛重陶拿過車鑰匙跟錢包,回頭看她。「丫頭?」
  
  「大陶,你也不用擔心我會重蹈三隻眼的路。轉世這種東西,雖然我不怎麼相信?但我想如果真有它的話,一定是為了避開以前曾犯過的錯,所以,我也好,孫嫻也好,都不會有問題的。」她舉起手發誓,以免他老是在擔心。
  
  他聞言神色複雜,嘴角卻是輕勾著:「一開始,我就沒把妳當她過。」
  
  她面色露疑。
  
  「我要是曾把妳當她,我就不會讓妳做得這麼徹底了,丫頭,下次親輕一點,妳力道挺重的。」他摸摸頸側,長歎一聲,先出去準備開車了。
  
  她雙手遮著臉。真丟臉啊……不過沒關係,第一次總是尷尬了些,她想熟了後應該事後就不會這麼害躁了……
  
  咳,她的臉皮很厚了,所以自動把大陶剛才的意思演繹為:從今天開始,她要從二樓搬到一樓,而且還得接受另一人跟自己搶床睡的事實。
  
  那她就,勉為其難搬好了。
  
  外頭一聲喇叭響起。
  
  她推門而出。今天還下著雨,但難得日光暖暖,迎面而來的明亮光線讓她的左眼一時承受不了,不由得半合。
  
  她誰也不是,就只叫柯嬌嬌而已。
  
  她信心滿滿,未來的日子會過得很好,當然,前提是,老天千萬不要再惡搞她,把她送進奇怪的世界裡。
  
  她看見大陶又從小卡車下來,似乎輸胎出了什麼問題。當他彎身俯看輪胎時,那一頭攙雜銀絲的長發在陽光下閃亮著。
  
  雖然異常絢斕,卻是在倒數計時。
  
  她打開傘,走進雨中,替他遮著。
  
  「大陶,你不能學像超人一樣,單手就把車子頂起來嗎?」她蹲在那裡。
  
  那雙清淨的眼瞳不屑地睨她一眼。
  
  「妳有病嗎?妳能頂得起來我就能。」
  
  也對,能頂起來的大概就只有小陶吧。
  
  「起來,走了。」他一把拉起她。
  
  她本以為他要吞食她的氣,才張嘴要讓他吃,他卻把她塞進車裡後,就收了傘,坐上駕駛座。
  
  「大陶,你不吃不會沒體力嗎?」
  
  「等妳能見人了再吃吧。」
  
  她聞言,往車窗外看去,嘴角拚命懲著笑。小陶先生,你的另一半,其實真的滿在意我的,是不?
  
  「那,到時,記得要吃得乾乾淨淨哦。」她假裝欣賞著外頭風景,小聲地、充滿曖昧地說。
  
  「好啊,」薛重陶開著車,也沒看向她,說道:「到時要真的吃不下了,剩下的就當廚餘丟了好了。」
  
  「……」臭大陶!
  
  「你們回來了啊。」朱菊笑著讓他們進屋。「今年過年你們早來了……先生。」她看見薛重陶,言吾氣顯得十分恭敬。
  
  「阿姨,爸爸呢?」她東張西望,今年寒假爸爸應該早放了啊。
  
  「他出去慢跑了。今年還是住飯店嗎?」
  
  「是啊,住飯店方便嘛。」她敢發誓她親眼看見阿姨松了口氣。
  
  這幾年回來過年,阿姨總是戰戰兢兢,不敢太靠近她。她想她背後這尊大佛有相當的影響力。
  
  「那我出去找爸爸好了,大陶,你跟阿姨慢聊。」她笑。果不其然,阿姨的臉色微變。
  
  薛重陶將滿袋的食品都交給朱菊,頭也沒回的。「丫頭。」
  
  她哦了一聲,自衣內拉出玉佛,讓它明目張膽地靠在自己的外套上。平常大陶有他自己的事業要做,而她必須一人出門時總得要拿出玉佛的。
  
  朱菊明顯的退了一步。
  
  她咳了一聲,說:「那我去找爸爸了。」
  
  不必明言,看見玉佛就知道她的背後有座大靠山,敢吃她者,準備投胎吧。
  
  她必須承認,有這座靠山的感覺還不賴,至少不會再遇見那種跟網友見面,結果發現網友輕飄飄來吃她的慘況。
  
  「嬌嬌!」朱菊追出來。
  
  「阿姨。」
  
  「那個……妳在花蓮過得好嗎?」
  
  「嗯,很好啊。」她瞟一眼老屋。屋裡沒動靜,表示阿姨是經過「先生」許可,才敢叫住她的。
  
  朱菊遲疑了下,回頭看看那扇門,又看著柯嬌嬌。
  
  「妳身上……味道都是先生的了,你們……真的在一起了?」
  
  「是啊。」她偷偷聞一聞,大陶那種獨特的清氣她真的沾上了嗎?
  
  朱菊欲言又止。
  
  「阿姨,我不知道該不該恨妳,畢竟妳救了爸爸,所以,維持這種淡淡的關係就好。」她坦白地說。
  
  「……可是,妳也算我女兒,對吧?」朱菊帶點不確定:「妳爸爸總是這麼說著。他愛的孩子我也該愛她。」
  
  爸爸說的?柯嬌嬌忽然覺得,如果大陶跟朱菊一樣單純,那該有多好。
  
  「我很喜歡妳爸爸……妳放心,妳爸爸我會好好保護著。先生已經警告過我,我要敢再動妳,他就吃了妳爸爸。」朱菊又皺起眉。「他身上的清氣跟以前也不大一樣,我不會形容。」
  
  不好意思哪,因為每天都睡在同一張床上,大陶肯定被她這個正常人的濁氣弄髒了。
  
  她在便利商店裡買了二罐啤酒,就在離家不遠的國父紀念館週邊長椅等著。
  
  果然等個十分鐘,那頭轉彎的人影,就是爸爸。
  
  她貶了貶眼。爸爸?
  
  頭照禿,個子一樣高大,但肚子縮水了,甚至……是不是年輕了點?
  
  「嬌嬌!」柯爸爸差點以為自己看錯人了。他滿面都是驚喜的笑:「妳怎麼提早上來了?」
  
  「過二天有座談會,我就提早來啦。巳她丟給他一罐啤酒。「別抱我,臭死了你。」
  
  柯爸爸還是笑呵呵的,親熱地坐在她身邊。
  
  「嬌嬌,爸爸那天送玫瑰花,替妳造勢一下。」她咳了聲。
  
  「已經有人要送了,你別去了。」
  
  「又是那個薛重陶?」
  
  「爸爸,他比較年輕比較帥,您就讓他去吧。」順便昭告天下,大陶是她的男人,請勿染指。
  
  她早就注意到,最近大陶的訪問變多了,不管是平面或者是電視……上周有女記者來家裡釆訪,把正在客廳寫春聯的她,徹底無視。
  
  好歹她也算是小書法家,無視她沒關係,不能無視她一手好字啊!
  
  柯爸爸一臉受傷,埋怨著:「有了男朋友就不要爸爸了。爸爸很想妳,妳小時候的照片我都天天看著呢。」
  
  「每天我看鏡子就等於看見爸爸,哪有不要你啊?」她用力呼吸一下,只覺得吸進一堆廢氣。她想她在花蓮太久,快沒法適應台北的空氣了。
  
  「真的嗎?嬌嬌,妳最近是不是變漂亮了?」
  
  「爸爸你在變相讚美自己嗎?真是。」柯爸爸樂了。
  
  父女倆一塊看著車水馬龍的馬路,靜靜地暍著啤酒,直到又有點毛毛雨了,柯爸爸才開口說:
  
  「嬌嬌,重陶那小子真的能保護妳嗎?」
  
  「我也不是要他保護才喜歡他的。」
  
  「妳到底喜歡他哪兒啊?長得帥有什麼用?還不是偏女孩子臉,看看那個身材,有比爸爸壯,能抱得起妳嗎?」
  
  爸爸你那叫胖不叫壯好不好?再說,大陶衣外衣裡兩個樣呢!她嘴角噙著小小的笑。如果她真的把大陶實際身材說得詳實,爸爸可能會高血壓爆了。
  
  「唔,下雨了,大陶待會一定替爸爸送傘來。」
  
  「想討好我?」話雖這麼說,但柯爸爸看見眼熟的身影拿著傘出現在轉彎處,還真愣了一下。
  
  柯嬌嬌把喝光的啤酒罐丟進垃圾桶。
  
  「那個……爸爸跟我一向無話不談的,對吧?」
  
  「當然!」
  
  「那,爸爸,你早就知道了吧?」她雙手插在口袋裡,跟他一塊看著大陶。
  
  柯爸爸沒回答。
  
  她又道:「我是誰啊?我是你女兒柯嬌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你這麼疼我,怎麼會口頭上阻止二句話就讓我去花蓮長住呢?每次回台北你都叮嚀大陶一塊上來,還要我們去住飯店?我是傻子嗎?」
  
  「嬌嬌,爸爸對不起妳。」
  
  柯嬌嬌用手肘推推他,擠眉弄眼地:「有什麼好對不起的?你是我爸爸呢,你要是走了,誰來疼我?爸爸,你帥啊,把阿姨當小學生教導。」
  
  「真的很帥嗎?」柯爸爸跟著她一塊擠眉弄眼,然後輕柔地拍了拍她的頭。
  
  「那天,我什麼事都還不清楚,就像是作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見妳阿姨對妳做出那種事,我一直以為是作夢……直到妳說要去花蓮找人,我才發現,我女兒跟以前不一樣了,原來我的惡夢都是真的。」
  
  「人總是要長大的嘛。」
  
  「妳……不恨爸爸嗎?」那聲音很小,幾乎是不敢問了。
  
  「爸爸,別以為我沒發現你眼裡的淚,這次我比你強,沒掉淚。我知,道阿姨是為你,所以你也不能說什麼。要是同樣的事發生在我身上爸爸會怪我嗎?」
  
  「爸爸只要嬌嬌健康快樂,哪可能怪妳?哪可能怪妳啊!」
  
  她撇閑臉,轉過來向爸爸誇張地一鞠躬:「爸爸,以後,阿姨就請你好好教導了,但是,請她不要連我的婚姻大事都管,謝謝。」
  
  「嬌嬌……」
  
  「能管的,當然就只有爸爸啦!」
  
  柯爸爸暴淚了,他還想說話時,薛重陶就拿著傘過來。
  
  她立刻擠到他右側去。
  
  薛重陶看看她眼底可疑的水光,再看向左邊的柯爸爸。「柯先生,下雨了,我拿傘過來給你。」
  
  「你叫我柯先生?」柯爸爸以前看他還滿順眼的,但現在怎麼看都不順眼。
  
  「……爸爸?」老實講,他不太想用這個稱呼。
  
  柯嬌嬌掩嘴哈哈笑著。
  
  「誰說你可以叫我爸爸的?」柯爸爸怒道。
  
  忽然,他看見這姓薛的男人把嬌嬌拉進另一把大傘裡。傘微偏,偏向的是他的寶貝女兒。她擠眉。爸爸,看見了沒?我完全可以猜到他的心思,他替你送傘來。
  
  胡扯,根本是替妳送的。柯爸爸雖然還是不怎麼認同,但還是不敢觸怒他的寶貝女兒。
  
  他、疼你女兒嘛,所以說,一直是我占上風。只有他疼我,我疼不疼他無所謂啦。柯嬌嬌在父親面前絕對要高人一等。
  
  「丫頭,看路吧妳。」薛重陶把她的臉硬是推向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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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1 00:43:15 |只看該作者
  尾聲
  
  今年回花蓮選擇坐火車,大陶不閉車。
  
  長程的火車,有點小麻煩就是─
  
  大陶吃她時,是在眾目睽睽下,大人小孩都看得見。所幸,承受這樣目光的多半是大陶,因為被吸食的她,通常會頭暈腦脹。這一次從廢氣甚多的台北回去,大陶吃得多了點,所以,她捱不住困意就睡在他的肩上。
  
  他右手拿著書,左肩讓她靠著。
  
  明明大陶身上還是有那清香味,怎麼說被她污染了呢?
  
  半夢半醒間,她的思緒奔騰,一會兒想著小陶苦等著大陶不到,一會兒又想著她到底缺了什麼?
  
  小陶說得那麼篤定,但她本身並沒有生理上的缺憾,那就一定是無形上的遺憾了?
  
  她很想色誘大陶讓他吐實,但她想大陶對她的「色」防禦值全滿,要從他嘴裡挖出他不想說的事,那還不如由他賣色來挖她的比較快,她對大陶的防禦力純粹是裝飾品。
  
  「……大陶,我有點冷……」她合著眼咕噥著。
  
  大陶沒回她,但她感覺身上多了條毯子。原來是她把毯子踢掉了……
  
  「……無形的啊……沒孩子,大陶我跟你有孩子那才怪呢……二,提早老年癡呆……三,急速老化,四,把我搞得為了愛大陶沒主見……」她睡意濃濃喃喃著,提出選擇題,當她隨口說到十時,身邊的男人忽然動了下。
  
  她住口。
  
  剛才,第九跟第十是什麼,竟能讓大陶動了下?她記得第十是缺少……
  
  「這是……薛重陶先生嗎?」有人驚喜地叫著:「我在電視上看過你啊!」
  
  大陶還真的變名人了嘛,連火車上都有人認得出,人長得好看就是不一樣。有哪個生機業者走在路上會連連被人認出的?她意識模糊地想著,索性栽進大陶的懷裡睡覺。
  
  大陶的掌心果然改放在她的側臉上,五指正好滑過她的鼻樑,順道遮住她的眼睛。
  
  大陶在輕聲跟那個陌生人講話。剛才,大陶一動,不是聽見她的正確答案,而是看見有人在跟他打招呼?
  
  「咦,薛先生,這位是……」她聽見那熱情的陌生人略提高了聲音。
  
  停了一會兒,她才聽見大陶輕聲回答:
  
  「我老婆。」
  
  她嘴角繃不住了繃不住了,張嘴含住大陶的無名指。
  
  枕下的膝蓋微動,顯然她被發現沒睡著。
  
  她要是在這一刻睡著,她一定悔恨終生的。接著,這男人的無名指硬是抽了出來,然後掌心往下移,用力捂住她的嘴。
  
  色誘失敗……哈哈,不行,她真的困了。
  
  管它剛才她丟出什麼選擇題,大陶死不肯說,那她就當什麼也不知反正那都是未來的事。
  
  她的手摸索著,輕輕碰觸他溫暖的手背。只要現在他們都好,那就夠了。
  
  二她只要現在就好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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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1 00:43:50 |只看該作者
 香外小篇─靈異作家斷尾求生記
  
  這一次的颱風來勢洶洶,當他回到家時,發現窗門已經做好防颱準備。
  
  丫頭還真……該怎麼說呢?未免也太徹底實行生活上的獨立吧。薛重陶搖搖頭,開門而入。
  
  屋內全黑。
  
  「停電了?」他試了一下,果然停電。
  
  「丫頭?」他喚著,來到客廳的便利板上摸索,沒有任何的留言。丫頭沒去飯店住,在颱風天裡還會去哪?
  
  他先去書房,確認裡頭照樣黑漆抹烏,接著再轉進他的臥室,還是沒人。
  
  怎麼會沒人?他抬頭看向屋樑,腳步有點急促,幾乎半跑上樓。
  
  這二年,丫頭搬到一樓後,她幾乎沒回過她臥室。果然,門一打開,黑暗裡依舊無人。
  
  她會去哪兒?
  
  十年難得一見的強台,將窗子吹得碰碰作響,外頭不知誰家的鐵皮飛了出去,弄得街道上巨響不斷。
  
  忽然問,他有些懊惱自己,今天該提早回家的。在他眼裡,丫頭是有點笨,但絕對可以照顧自己……當然,如果朋友有事又另當別論。
  
  這樣的風雨,誰敢叫她出門?人命哪抵得過大自然的侵害,他內心漸有焦躁,如果是以往,他會定心,平心靜心地等著,但他早已學會有些事等待卻只會造成遺憾。
  
  思及此,他一凜,摸黑拿出手機,直接撥了電話。
  
  鈴聲響起。
  
  在一樓臥室。
  
  清恬的面容沉了下來。聯手機都沒帶出門,到底有什麼急事?手機幾乎是她的第二生命了,只要他不在,她一定帶著手機,以防他肚子餓,哪會像今天……
  
  強台天,不管上哪都危險吧?這丫頭的腦子丟到垃圾桶了嗎?
  
  今早她不是還說有點鼻癢發熱,下午會去看醫生?
  
  四點多她打電話報沒事,就直接回家了,不是嗎?
  
  無由來的焦慮愈發嚴重,本要下樓看她手機裡的通訊錄,要真都沒人收留她,他就開車出去找人。
  
  路經二樓唯一一間客房時,他忽地止步。
  
  這間客房本來放置雜物,年中暑假丫頭的爸爸來住二天後,從此這裡就當客房……丫頭很少上這,但,他還是順道推門看個仔細。
  
  停電的客房,照樣一團漆黑,沒有人。
  
  等他找到丫頭,他要……他要……那說不出的滋味令他手心微地冒汗。
  
  忽地,他視線下移,看見地上細微的光芒。
  
  光芒出自牆邊衣櫃裡。
  
  他慢慢地看向衣櫃。客房裡的衣櫃是空的……
  
  所以要藏一個人是很容易的!
  
  或者,藏一具屍體?
  
  他猛地打開衣櫃。
  
  裡頭的人彈了一下,連忙抬眼。「嚇死人了,大陶!」
  
  他瞪著她。她戴著眼鏡,就縮在衣櫃裡,左手拿手電筒,右手執筆,膝蓋上還放著稿子。
  
  「……妳有病嗎?妳躲在這裡做什麼?」他破口罵道,把那無法形容的感覺一塊發洩出來。
  
  「大陶你回來啦……停電了耶。」她鼻音濃濃。
  
  他見她要爬出來,忍著怒氣扶她一把。「停電了妳躲在裡頭做什麼?」他拿下她的眼鏡。「妳是瘋了還是傻了,明知眼睛不好,還在裡頭玩?」他轉頭就走。
  
  「大陶大陶……我過得太幸福了。」她欲哭無淚,尾隨著他下樓。「我已經沒有恐懼跟人分享了,怎麼辦?」
  
  「那不是很好嗎?妳躲在衣櫃裡做什麼?」心裡還是有點發顫,不,是發怒。他沒回頭,直接拉門進入一樓臥室,脫掉一身的濕毛衣。
  
  「沒有恐懼就沒有靈感啊,我想颱風天嘛,就在衣櫃裡營造一下恐怖氣氛……」太黑了,小雞一頭撞上母雞。「咦,你全濕了啊!」她趕緊協連那頭滑潤的長髮也微濕,她要去浴室拿毛巾,卻被他拎住後領。
  
  「算了吧妳。」摸上她的額頭又滑到她熱呼呼的頸子。他沉默一會兒,平靜道:「我去沖個澡,妳顧好自己,上床去睡去!」
  
  摸黑沖澡?果然神能也,柯嬌嬌甘拜下風。說來見笑,她家的男人不喜與外人共浴,當然,這個外
  
  人姓柯,叫嬌嬌。
  
  她不介意,反正每個人都有喜歡跟不喜歡的事,只是有點小遺憾。她坐在床邊,拿著手電筒照著自
  
  己,然後對鏡自照,假裝外頭在鬼哭狼嚎。
  
  「怎麼看,也無法嚇到自己啊。」她哀歎。經歷過幾年前那種極度恐懼後,她這種小手法根本嚇不了自己。
  
  再怎麼嚇,也比不上看見人面犬來吃自己恐怖吧?
  
  於是,她放棄營造靈異感,上床翻滾。
  
  「進去點。」
  
  「大陶,你洗完了嗎?」她昏昏欲睡,又滾回她的位子。
  
  身邊的床位有人躺上了。
  
  「妳到底還在滾什麼?」
  
  「……我有點熱,床單很涼快。」她滾的地方很小,別嫌她了吧。
  
  「妳最好找一個地方固定躺著。」她想了想,一路滾到他身上,找好姿勢趴著。
  
  掌心輕輕貼在他裸露細緻結實的胸膛,她滿足地歎息:「大陶,你摸起來真涼快……」真難得,平常睡覺時大陶不大會裸露,哪像今天只穿了條長睡褲。
  
  原來變態大陶有習慣在颱風天裸睡。
  
  她的後腦勺隨便被輕拍了二下。
  
  「快點睡。」
  
  「大陶,你不覺得我像火爐嗎?」
  
  「有點。」
  
  「你不怕我傳染給你嗎?」她的鼻音很重,身體很熱。
  
  「妳能傳染得了再說吧。」
  
  「也是,大陶,我好像沒看過你感冒生病呢……別在我身上蓋被子,很熱!」
  
  他又拿開棉被,以免她蠕動掙扎。「妳吃藥了沒?」
  
  「吃了,醫生說吃了藥,可能晚上會發熱流汗,我有點想睡,但又睡不著。」她抬起頭:「大陶,不如你多吃幾口,讓我昏了過去吧。」語畢,主動要吻上他的嘴,反正他頭好壯壯,也不會被她細菌感染。
  
  他卻是避了開去。
  
  「小氣!」
  
  「快點睡。」
  
  「大男人,小氣鬼,喝涼水!」
  
  「快點睡。」
  
  真奇怪,平常這時候壞嘴陶早發威了,現在竟然還能心平氣和哄她睡?
  
  她恍然大悟,撐起身體往上移,與他面對面的。
  
  她看不見他的表情,但聞得到他周身好聞的味道。
  
  「大陶……你沒穿睡衣,是想在颱風天……合奏?」真遺憾,她沒力,完全無法配合。
  
  「……合奏?」
  
  「就是那個……你平常比我還慢熱的……她微俯頭在他耳畔低說二個字。
  
  她感覺到身上的男人做了一個很深的呼吸。
  
  「柯嬌嬌,妳有病嗎?」那聲音還是很平靜。
  
  「我是生病了沒錯啊……猜錯了嗎……那我再猜猜看,是因為你找不到睡衣?」
  
  「柯嬌嬌,妳不睡覺就下去。」
  
  她感到身下的人要推開她,她連忙移回去,枕在他胸前。「睡睡睡。」難得的裸體抱枕,又涼又細滑,不睡太對不起自己了。
  
  她臉頰靠在他左胸上,聽著他的心跳。
  
  「大陶,你是為了讓我好睡嗎?」她掩不住笑,她還不笨呢。
  
  「妳睡覺吧妳。沒見過生病的人話這麼多。連聲音也維持平靜,想來大陶真是想讓她容易入睡。難得啊,那她是不是可以稍微得寸進尺?
  
  她把大陶涼涼的手掌移到自己的後腦勺。
  
  果然,他停頓一會兒就開始來回輕撫著。
  
  那……今天的大陶很好說話了?
  
  「大陶,我知道每次我們在親熱的時候,你不肯親我,是怕我一下子就昏倒,就沒戲唱了,不過你可以用親的,別吃啊,就跟我們平常單純接吻一樣,下次試試好不好?」
  
  「不可能。」
  
  答得這麼肯定。她心裡默念小氣,但這早就是她預期的答案,加上她真的不怎麼舒服,火氣根本完全無法上升。
  
  這二年來,他次次親熱都回避接吻,不給她漏洞鑽,可見,變態陶並不樂於在親熱時吻人。
  
  「大陶……怎麼辦,我太幸福了,所以寫不出來了……」她喃喃著,摸索到他另一隻大手,輕輕握著。真涼快啊……如果以後生病,就趴在他身上納涼,不知他會不會介意?
  
  他沒有回答。
  
  以為他不答她就會自動睡著嗎?她撇撇嘴,雖然直一的很困了……但她還是想達成她的目的。
  
  「大陶,我想我改寫情色文學好了……」
  
  「……情色?」
  
  「是啊,以前我把我的恐懼化為文字來發洩,現在可能得轉到情色文學去了。大陶,如果我寫你跟我……」
  
  「妳敢寫上去!」他的聲音跟外頭的雷聲一塊響起。
  
  「可是我為這件事煩惱到睡不著呢,不然,你把你以前遇見的鬼怪故事告訴我好了。」眼睛閃閃發
  
  亮。
  
  完全沒人在回她。她在自彈自唱嗎?她喪氣地在他胸前合上眼。算了,她喜歡的男人,一點也不疼他的女朋友。好男人?上外太空找吧。
  
  「一代名家就此封筆啊。因為跟喜歡的男人生活太幸福了,以致於忘記以前的恐懼感,現在寫出來的全是小兒科。我怎麼這麼慘啊……」她哀怨。
  
  「以後出門,帶手機,連一次都不能忘。」
  
  「咦,哦。」話題轉太快了吧。
  
  「一年內都不再生病。」
  
  「……」她滿頭問號。「你覺得我生病替你帶來麻煩了嗎?」人非聖賢,孰能無病?只有他,才變態的不會生病吧!
  
  「三天內妳要是能鼻音消失,再來找我吧。」
  
  她眨眨眼,又眨眨眼,終於明白他的言下之意。
  
  她趕緊把笑容埋進他涼潤的懷裡。難得啊,大陶這麼好說話,如果她不是四肢無力,她早就撲上去吃掉大陶,不,讓大陶吃。
  
  「睡覺。」
  
  「睡睡睡。」她非常聽話地睡,雖然肉體很熱又困,卻還很有精神。如果大陶願意吃她幾口,讓她直接昏迷就好了……等等,被吞食畢竟傷身,她已經生病了,到時加上氣弱,免疫系統整個下降,那百病就要出兵造反了吧?
  
  是這個原因,大陶才沒吃她嗎?她任著自己胡思亂想。
  
  以前大陶都是有節制的吃,所以她頂多氣弱一會兒,久而久之很容易就忘記被吞食後帶來的副作用。
  
  既然他有節制,那親熱時親親她,也是沒有關係的吧,偏變態陶為了自己的喜好,迥避到底……他好像動了下,隨即棉被覆在她身上,連同二人一塊蓋上。
  
  她不能掙扎踢被,因為有求於人,大陶就是仗著這點,哼,她只能忍氣吞聲了。
  
  現在她真像是帶殼的烏龜了……真熱……大陶,別怪我啊,醫生說我要冒汗才會轉好,如果我流了一身汗到你身上,你就將就點吧……她心裡這麼想著。
  
  她睡著前,隱隱覺得一雙手臂將她緊緊抱著雖然實在很熱,但她嘴角還是不由自主彎起。
  
  她看著空無一物的牆壁。「……」
  
  她無言。「丫頭,覆診了,妳幹嘛?」
  
  她抬眼看向大陶。他的長髮隨意紮起,氣色很好,果然是個健康寶寶,完全沒有被她傳染。
  
  「大陶,衣櫃不見了。」她訝道。
  
  「是啊。」那眼神那語氣都很挑釁,似乎在等著她接話,接著他就會把她炮轟到外太空去。
  
  她是誰啊?是聰明的丫頭啊!三天內,她鼻音完全不見,氣色馬馬虎虎,可以說,身上完全沒有病美人的影子,在這種時候接話,大陶會憐惜她嗎?作夢!
  
  「嗯?」他揚眉。
  
  那眉,真是好看,但連那秀眉都在挑釁了,她還能說什麼?
  
  何況,大陶是寶庫,她還要大陶賜她靈異之光呢!
  
  於是,她豎起大拇指兼鼓掌:「大陶,做得好啊!我全力支持你!」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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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1 00:44:29 |只看該作者
劫數下的大陶與小陶

友 緣起。

天地巨雷,連連擊中他,讓他成為這世上最倒楣的修行者。

轟隆隆轟隆隆--

通常“只是”會害死人,這話一點也不假。他“只是”午後一時興趣,化身成鴉,一路飛上青天。

哪知……

他跌落地面,黑色長袍染滿斑斑血跡,不但如此,自天空墜下時血若噴雨,怕是方圓百里內,百妖都會聞風而來。

這可不好,修行多年,到頭來,竟然教一些不入流的東西給瓜分吞食,他不如先自毀面容讓人認不出他,省得被後人嘲笑。

五臟六腑在燒,細長眼眸鎖看見的視野裡,全是滿天火紅的血雨。


原來他的死法是這般窘態,但,死前美景還是不錯。他微地放鬆全身的力道,任著浸滿血水的長髮覆去他的面容。
元神消亡的苦,如樹身連根自泥地用力抽離不留任何餘地,算他倒楣,終究要遇上這一劫。

“……你……是愚昧的人嗎?”

他眼皮一跳,眼眸輕張。第一個聞風而來的妖鬼出現了麼?

他的目力有些模糊了,只能隱約瞧見一名年輕姑娘偏著頭看著自己。

不像妖怪,那就是人了?沒嚇到逃之夭夭也算她有膽識了。
他合上眼,不再理睬她。
“你身上的清氣很好,可惜,有點愚昧”
他無力與她交談,於是充耳不聞。
接著,他感到薄涼的絲帕覆住他的口鼻,還來不及反應,忽覺有人隔著絲帕吻上他。
這是在幹什麼?
這女人饑不擇食,就地找個男人解決?
好歹也找個有點體力的活男人,找個將死的男人能幹嘛?想奸男屍嗎?這就是他最終的下場?
正這麼想的時候他忽覺異樣的靈氣細密如絲送入他的嘴裡,進而流進四肢百骸中。
本來將要消亡的元神肉體竟感到無法言喻的舒暢,這是什麼?世上修行之法千百種,他不走旁門左道,但也聽過妖食有道者可增功力,可惜有道者一位難求,眼前這一個……
腹中饑餓難耐,平日值得稱傲的意志力被這樣香甜的滋味給全數摧毀。他竟無法控制自己死命吸食,但隔著薄帕吃得不過癮,他費盡力氣發狠地抽掉彼此間的障礙,拉下這女人的頸子,用力吻上她的嘴。
源源不絕的靈氣令他快感連連,難以抑止,滿腦子只想吃掉她吃盡她,將她一身所有的靈氣全納入他的肚腹之中……
原來,這就是吞食一個有道者的滋味,美妙得難以形容……連他也無法抗拒,何況是那些低劣的妖孽呢……
他呻吟出聲。
如果說,之前元神將要消亡是如樹身連根拔起的痛苦,那現在他就像屠肉攤上已經曬乾的豬肉,整個人敢扁的吊在那裡沒辦法抗拒。
他無力地躺在矮床上,墨色衣袍吸幹了血水,黏在他身上乾巴巴的。還不錯,至少他還活著。
他勉強垂目,看著幾乎沒有知覺的雙手,沒有雷烤的焦痕,看來吸食他人靈氣果然有點效用。
他又微地抬眼,慢慢掃過精巧雅致到貴氣的寢室,最後落在角落裡那個微抖的年輕小姑娘。
他不以為這姑娘有膽子救他,但--
“你家主人在哪?”他出聲問道。
那小姑娘一聽見他的問話,先是受驚的一跳,接著面露驚奇。
“你的聲音……你不是令天空下紅雨的妖怪嗎?為什麼聲音這麼好聽?”令人通體舒暢,大增好感。
他不太願意搭理這種無知的人間小姑娘,但寄人籬下,他搭個二句也是可以。他用清得悅耳的聲音問道:
“你家主人是何方道人,可以一見麼?”前提是,她沒被他一口食盡。
“我,我家主人不是什麼道人,她是,她是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哪個皇后娘娘?他心思尚未轉完,就聽得竹門吱的一聲被推開了。
“九九姐!”那小姑娘叫著。
他沒回頭,等著那九九姐走過來。
“還沒包紮嗎?”
那聲音很普通,如果不是她一入門,他就敏銳地感受到純淨的清靈氣息,他還以為又來一個丫鬟呢。
“那我來好了,小寶兒,你先出去吧”
他微微瞟著停在床邊的女人。
她二十出頭,一身寬袖的曲裾深衣,個頭中等,面容……他太久沒關注過人們的美醜,以致一時之間分辨不出此女的貌姿如何,但他想,她五官俱在,算是清秀吧。
他又瞟向她略為紅腫的嘴,有趣地說道:
“姑娘,多謝你的救命之恩,我以為,一般人瞧見天有血雨,早就避之不及,沒想到還有人會專程一探究竟。”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誰叫你就落在我的院子裡呢。在天空飛,很好玩嗎?”楊九九淡淡說著,同時一扯力,撕開他胸前的衣裳。
他聞言,連忙拽住她的手腕。
“你怎麼知道我在天空飛……不對,”一碰觸她的肌膚就有異感,他脫口:“你是什麼東西?”痛痛痛,胸前一震劇痛。這死姑娘竟然下手這麼重,現在是替他包紮還是削骨割肉?
“你到底是什麼東西?”他尋思一陣,越想越不對勁。
他昏迷之前,明明在吞食這姑娘的氣,照說,一吃下去就再也無法回頭停止,一併連她的元神都吞盡為止,怎麼現在……
他慢慢鬆開手,撫上發疼的後腦勺。
他吃不盡她,那表示她……
“一個想飛天的人,怎麼會怕我這個微不足道的小人呢?”她道:
“你打哪來的?”
“忘了。”他不懂聲色,任著她包紮。
“要往哪去呢?”她隨口問著。
“自是飛身成仙。”
她聞言,終於吧視線停駐在他臉上。
“你……”
“如何?”他揚眉。
“你知道你遇劫了吧?”她是在忍不住問了。
他笑一聲。“現在我這摸樣,哪個明眼人會不知我遇劫?”
“可是你遇的是……”她及時收了口,有些話,是不能先捅破的。
她又看向他,他正大量著她。
這還是她,第一次遇見一個修行人這麼的……該說是狂妄加愚笨嗎?
當她看見天下血雨,還著實呆了片刻,直至聞見血氣裡的芬香,才相信當真有人在將要落雷錢飛上青天。
“你呢?你不像修行過。”細長的眼眸還是大量著她。
“是沒有。”她也坦白。
“那你就是天生的了?”他很少遇上與他旗鼓相當的同伴,固然是他資質優秀,但裡頭所花費的功夫,又豈是一般人能相比的?
現在可好,老天隨隨便便丟下一個天生適合升天的傢伙,那他還修什麼?丟不丟人啊!
“我不知道是不是天生的,不過,我想這一陣子你最好還是在這修養,等完全康復再說吧”
看她嘴角想笑不笑的,他心裡有點不快。敢嘲笑他?若不是仗她相救,他豈會給她留面子……
他又瞥見她的眼。她的眼兒在瓜子臉上顯得有點大兒,此刻盈滿笑意,這不是嘲笑他是什麼?
這麼幼稚!
“你幾歲了?”
“我二十有三了”
“看不出許人家了。我留在這裡可會影響你的生活……等等,”他勉強撐起身子。“我的血應該會引來百妖吞食,怎麼……”至今一點波動也沒有?
“百妖?”她小臉疑惑,而後恍然大悟:“原來外頭那些是妖怪……我沒見過他們,只知道這二天一直有東西在外面虎視眈眈,不肯離去。他們想吃你?”
他忽然疑聲問:“這到底是哪裡?”
敲門聲響起。
“九九姐,皇后娘娘正在找你呢。”方才嚇得跑掉的小寶兒在門外,不敢進來面對這個渾身是血的怪男人。
他微地一怔,恍然大悟。是了,那小丫頭剛提到皇后娘娘……
原來這裡是後宮啊……
這裡壓根不是後宮。
這裡不過是個變相的冷宮,被廢的娘娘鎖居的長門宮罷了。他撣撣衣袍,走過無視他的宮人,來到某一處。
鼻尖飄過淡腐味,他秀眉一皺,看著那個叫小寶兒的小丫頭匆匆領著一名老嫗入廳。
那老嫗不住地回頭,貪婪地吸食著空氣中某種氣味。
他微地眯眼,目送她們入廳。
“娘娘,人來了……”聲音消失在廳後。
他哼了一聲,有另轉它路。
他來到這陣子待最久的地方,尋思一陣後,嘴角勾起。接著,他輕輕推開門,讓房門像是被風吹似的。
女子坐在榻上,支額閉目沉思,聽見異響,長眼一瞟,門上無人,但她嘴角竟小小上揚。
他繞著她一圈,又步到案前。
案上鋪著簾,上頭是首長賦,才寫了一半,他又哼了一聲,舉蕭就唇,才吹出一個音階,她就笑出聲。
“重陶爺兒,你也別鬧了,上回其他丫頭還以為我有異能,琴聲裡竟出現簫聲呢。”
他又退到她面前,細細打量著她。
她並沒有察覺他就在自己的面前,看著四周說道:“修行的人都像你這樣……”她很想說孩子氣,但她自己也挺喜歡這種味兒,總不能說自己孩子氣吧,都是當娘的年紀了,遂開口:“都像你這樣貪玩嗎?”
他貪玩?他揚起眉,拿著簫身在她頭頂打了一下。
她不怒反而一笑:“好了好了,你去養傷吧,我還有事要忙呢。”
“寫這賦對你有什麼好處?”他慢吞吞地問著。
“說好處嘛……如果多一分機會,她能得償所願我也是快樂的。”
等了又等,沒等到回音,她輕咳一聲:“重陶爺兒,你修行很久了?”
“嗯哼。”
“那你……”
“有話直說吧,你楊九九有什麼不敢說的?”他不以為意。這九九,一開始,就是清冷冷的,本以為她不苟言笑,行事又高傲,後來才發現她呀……
“修行路上一定很寂寞,一直沒有朋友的吧”她歎道。
他哼聲道:“要朋友做什麼?”
“也沒什麼……”
“要朋友做什麼呢?我的道行也沒辦法分給他,他也跟不上我修道,與其遲早生離死別,不如從頭不曾相識。”他找了個很好的理由。
她偏頭想了一下。“原來是這樣啊……”怎麼她覺得是他太孤傲不屑理人,以致沒有朋友,才會一直獨來獨往?
她不像戳破他,便又道:“重陶爺兒,你打算何時走?”
他立即瞪向她。
“九姐兒趕人了啊?”
“倒也不是……”她長歎口氣:“畢竟你是得走的,要不,怎麼往前進呢?”
他聽見她的歎氣,心情不由得好轉。他笑道:“我離去是遲早的事,就怕你,到時寂寞。”話鋒一轉。“你說那個什麼什麼,找了個老巫女來,這事你不知道吧?”
她果然一愣。
他俯下頭,望著她攏起秀致的眉。“九九,要再這樣子下去,鬧出事的日子是不會太遠的……”又是一頓,他往門外看去。
九九仿佛是察覺了什麼,與他同時看向門口。
他暗自驚異。那老嫗遠到連腳步聲都還沒傳來,九九卻能感受到老嫗接近此地,她這天賦未免太……
“好奇怪,這是什麼東西?”她喃喃著。
果然!沒有修煉過,卻能感覺非人類的氣息,她又到底是什麼東西?他注視她半天,聽得門口道:“請問,這裡是……?”老嫗出現了。
九九慢慢起身,掩飾著探究的目光,微微一笑道:“婆婆,你迷路了麼?”
那老嫗癡癡地望著她,突然間嘩啦啦,拼命的流著口水。
“我忍不住了……你是誰?怎會在這兒?我怎麼會這麼好運?為什麼你從沒被人發現過……如果吃了你,我豈不馬上飛天?”
九九心知有異。老婦撲了上來,她連忙避開,但她沒有想到明明是五,六十歲的老婆婆,竟然身手矯健反手要攥住她。
撲鼻的腐臭令九九更是一驚。從小到大,哪裡問過這種異臭?
“重陶爺兒!”九九急聲叫著。
那老嫗叫道:“誰也別想跟我分食!”
薛重陶自老嫗身後顯了身,轉動玉戒,嘴裡說道:“才一百年的青蛇,想搶我的東西,再等個一千年也輪不到你”
那老嫗吃了一驚,回頭一看,額心被男人指腹抵住。
“你……”老嫗要閃躲已是不及,額心裡活生生被男人拉出魂魄,不由得淒厲慘叫。
九九聽不見實在的慘叫聲,她只覺空氣中有股迫人的氣壓直搗耳膜。
老嫗頓時倒地。
她遲疑一會兒,發現這年老的婦人身上已經沒有之前的腐氣了。
“重陶爺兒,這是怎麼回事?”
薛重陶懶洋洋地把玩玉戒,漫不經心答著:“我在拉妖魂呢,你這什麼眼光?難道你不曾遇過這種事?”
“我確實不曾遇過。”
他看著她半天,才點頭訝道:“是了。你自幼在皇氣之下,自然遇不上妖魔鬼怪。剛才這巫女被妖怪附身,相比他在外頭徘徊許久,有巫女入內,他才找了縫隙一探究竟。”他將這青蛇怪收入玉戒,無聊時可以用來打法時間玩。
“這就是妖怪嗎?跟你怎麼不像啊!”
他瞪著她。“我像妖怪嗎?像妖怪的是你吧!”
九九聞言,也不跟他計較,只道:“你幫我抱起老婆婆吧。”
“抱她?這老巫女啊,丟不丟人啊,連被妖怪附身都不知情,這樣的人真能為陳嬌拉回龍心?”
她抿嘴不語。
“九九,這世上的巫子不少,但如果龍心能這麼簡單被控制,他也就不會坐在那個位子上了,以後要是再來巫子,你刑名危矣。”
“以前,倒也不會如此。”
“那是你運氣好!”
“我以為,我的氣只能治傷救命,從來不知道連妖怪都想吃我。”
她驚歎著,感慨著,同時,還有點一頭霧水之感。
“那是你蠢。。。。。”忽然間,他攥住她的手臂,厲聲問道:“治傷救命?你還救過誰?怎能讓他活命?” 是誰還知道她的異能?
“是……”她話還沒說完,鏘的一聲,門外碗盤落地。
她回頭一看,小寶兒跪在地上顫抖地說:“我,我不會外泄……真的,真的……九九姐待我最好,要不是九九姐救我一命,小寶根本活不到現在,我不會外傳的……”
小丫頭的名字叫柯寶兒,十歲開始就跟在九九身邊,膽子有點小,但與九九請若姐妹,平日簡直當九九是老大。
要說出賣是不太可能……姐妹?看不出來九九這姑娘平常清冷性子,也能跟周遭的人混在一塊。
今天跟那柯寶兒睡在一塊,明天跟廢後睡在一快,像是沒有自己的睡房一樣。
他本以為這些單身的女人家夜裡畏冷,找個人過來暖暖身子罷了。哪知,有時他走到視窗旁,就聽著這些女人吱吱喳喳的聊到三更天去。
女人多嘴,果然如此。
柯寶兒淨檢些無聊的家鄉事或者下人間閒言閒語的瑣碎事聊,九九竟還能接得上話,聊得樂此不疲,二人吃吃笑成一團。
原來,她也愛講人是非。
那廢後跟她聊的,是該如何挽回龍心。九九這丫頭有意無意總是建議她慢慢來,不必靠巫術,他不以為廢後聽得下這種話,但陳嬌居然沒有因此遷怒過九九。
原來,這九九跟個廢掉的皇后感情還真不錯。
可是……
“她在長門宮裡仍當自己是皇后,九九你該明白,要是傳了出去,她不會死,但你們就難說了。”他有心提示她。
“這宮裡面……都是親近的人,不會外傳的……何況,娘娘自幼金枝玉葉,原來是高處不墜的鳳凰,一朝失了恩寵,當然無法適應。”
“九九,你也不是笨蛋,為何替她找介面呢?就因為她與你,感情很好?”
那是,她古怪地看他一眼,張口欲言,最後又改口道:“我自幼跟著娘娘,她視我為親姐妹。那日,皇上下令處死娘娘身邊所有的宮人,最後還是娘娘護住我,我才有這條命在。”
“原來是報恩啊。”
她微微一笑,並沒有回答。
但那眼神,他印象深刻。那眼神仿佛在說:也許,將來他也會有她這樣的心情。
心情?什麼心情?
夜風寒涼,他無言地踏遍宮院,抹去自己殘留的氣息。
當日青蛇冒險入長門宮,必是聞到他傷後血氣,以為入宮可以撿到好處,不料來了後發現有條更大尾的九九等著他吞食。
九九從小到大不曾被妖魔鬼怪發現,唯獨這次因他而差點害到她。
她到底是什麼東西?
連他也看不穿。既然她對天地用處不大,為何以這異能生存在世?
“重陶爺兒?”
夜風送來她的低語。
他停步,一定睛,看見她披著衣衫,站在院裡等他。
他現了身。“三更半夜的,找我?”
她一見到他,大眼裡浮現若隱若現的笑意。她笑:“今晚,我有點不安,所以想到,也許是你要走了。”
“我是打算走了,但,這裡三餐有人照顧,我多留幾天也好似無妨。怎麼?我走之後,你會想我麼?”
“這是當然。我已將你視為……你不必夜寢嗎?”她笑問。
“不必。”
“那也好,正好我今晚睡不著……”
“你不是天天都不睡嗎?”今天跟誰誰誰,昨天跟誰誰誰,大前天又跟誰誰誰,她跟一般女子一樣,總是怕寂寞的吧!
“也不是。”她眼眸抹上些許困擾。“我不睡的就只有這一陣子,我總覺得不太對……有點事,將要發生。”所以,她一直在爭取時間。
他眯眼。“什麼事?”
“我要知道了不就是未卜先知了嗎?”
“也對,你要知道了就是半仙了,怎會像現在讓人搞不清你是什麼東西?”
那雙大眸斜斜睨著他,睨到他不得不改口:“在這人世間能讓我看不懂的,也只有你,這是誇你,你多想什麼?”
她又微微一笑:“原來重陶爺兒的誇獎是拐彎抹角的啊……既然重陶爺兒今晚無事,那咱們就……”
“合奏?”他介面。
她眨了眨眼,望著他極力掩飾的期待。其實,她是想說,她沒出過宮門,他曾幾次故意把外面的民間說得天花亂墜來讓她聽得到看不見,她完全容許他惡劣的心思,並希望他今晚再多說一點,哪知這人反而希望找她一塊合奏。
她掩不住嘴角上揚,說道:“好啊。”這時可不能拒絕。
這個男人,其實一直很孤獨吧。他有多久沒有與人一塊暢快過了?她不清楚修行路上是否需要這份孤獨,但,如果有朋友,就算只有一個也好,分擔他的喜樂,她想也許他會過得更快樂。
九九這丫頭,是個蠢蛋,他想。也或許,她聰明地想極力避開廢後將有地下場,但在他眼裡就是蠢不可及。這樣做,對她到底有什麼好處?
被九九託付的他,將長門賦送進司馬相如的府邸,重金誘使這人間男子將長門賦收為己做,再轉呈廢後。
這世上,誰還想跟皇帝不要的人扯上在一塊?只有九九吧。他的傷早已全好,長門宮內也抹去他所有的氣息,宮門外的妖孽他一個個不動聲色都除去了,這世上不會再有異類知道九九了。
只要她不出宮,那麼,保她一世平安。
他回到長門宮裡,眼角瞥到柯寶兒那丫頭迎面而來。
這小丫頭,對九九真是親昵得緊,那廢後也對九九交心,這半年來他都看在眼裡。
這些人類女子,真是……該怎麼說呢?有點無聊吧,才會交心來交心去。
'薛公子……'柯寶兒總是有點怕他。
'娘娘找您。'
廢後找他?當日他重傷,有些人看見了,九九自然也曾跟廢後提過,但九九還算有點小聰明,拐了個彎暗示廢後說,他是個道士,見長門宮有不乾淨的東西,特來一除,不料一時失手受了點小傷,當日血雨正好洗去不乾淨的妖物。
'娘娘,薛公……薛道長來了。'柯寶兒垂目站在一旁。
'道長,你傷勢好多了嗎?'
薛重陶瞧著廢後一眼,客氣笑道:'蒙娘娘賜福,重陶早已康復,就在這二天要走了'
'這二天就要走了?'她有點驚訝。
他明白她找他的目的。明明沒有那個命了,為什麼就要強求呢?強求來的,不過是更多的失望罷了。
他又想起九九,暗思一陣。
九九已經說服陳嬌不如采柔性政策,與其靠巫術控制,還不如讓皇上打從心裡憐惜。
她寫上一篇長門賦欲呈給皇上,但皇上厭惡與陳嬌有關的人,若傳出長門宮的人寫賦,當今皇帝必會連瞧也不瞧,還不如轉給當世才子,一睹未來。
現在,他就當報點小恩,順水推舟,好過將來這個女人不死心又去找巫人。
一想到,將來一有不妥,九九便成她的陪葬,他心裡就不太高興。明明心有掛念對他不是好事,但他勉強算是有點珍惜這個世間相視的人兒。
於是,他故作無意道:'要皇上回心轉意也不是不可能,只要皇上有雙明亮的眼睛,自會明白皇后娘娘為他所做的一切。'
'明亮的眼睛?'
'是啊,有些事你私下做,根本無法影響皇上,他是天子,天子豈會受一些低劣的法術控制,還不如真真切切地讓他瞭解你的心意,讓他親眼目睹你為他所做的一切。'他一時沒有察覺柯寶兒的一眼,又再多勸導她幾句後,便離開了。
他思前想後,還是等獻上長門賦後,看看當今皇上的反應再說。
他才步入院裡,又瞧見她來回踱步,似乎在沉思著。
'笨一點才好。'他多嘴道。
她抬眼看向他,笑道:'重陶爺兒,你要走了嗎?'
'怎麼你老是問我要走不走?趕人嗎?'
'當然不是。你能多留,九九求之不得,只是……'
'只是,你怕廢後一次又一次不肯死心,最終觸怒皇上,到頭,長門宮裡一個也逃不了,連帶害了我?'
'重陶爺兒,您聽過烏鴉嘴嗎?'
'我還能成烏鴉飛上天呢。'他忽地脫口:'九九,隨我走吧。'
她一愣。
他細長的眼眸直勾勾地望著她。'你天質極好,留在此地簡直糟蹋,你給我走,我教你如何修行。'
一說出來,連日心頭的陰霾盡散。
她本身又奇能,當她說出她近日不安時,他就有所警惕。她的第六感強極,這半年來他一直看在眼裡,所以,那樣的不安,他也受到影響。
多半,是陳嬌會出事,但陳嬌出事她們這些身邊人又豈能逃過一劫?她試著力挽狂瀾,可是她已數日未眠,不安依舊。
'九九,我願耗自身功力助你。難道你不想看遍這大千世界?不想看看天外之上是否還有你的同類?'
她一笑:'你把我說得真想是怪物一樣。'
'你到底是什麼東西?'停頓一會兒,他徐慢但慎重地說著:'至今,我還是看不透,但,你對我來說,就是九九,不是長門宮人也不是能讓人吞食的靈丹妙藥。'
她眨眨眼,微微撇過臉不看他。
過了一會兒,她嘴角上揚地回轉直視他:'你讓我想想……嗯,讓我想個幾天……'大眼璀璨,甚至有些迷濛了。
'好,我讓你想。'

這一日,他穿著紅色長袍坐在榻上。
女人多無聊,九九跟一群宮女認定他穿上豔紅衣物會更加'美色',於是厚顏硬扯下他的衣袍。
女人好色不假,但九九也好色,他倒是沒料到。
他還記得九九那驚豔的眼光……真是,男人生得好看又什麼用?
'好看,當然是讓我們心情愉快呀'九九忍著笑道。

她這笑容一掃數日的煩惱,滿滿當當都是快樂,他也就勉為其難接受她們的摧殘了。他順道低聲拐她:'九九,你看,你要隨我修行,最後也會變成我這般好看。女人家不是愛美嗎?你總想自己變得美麗吧?'
有宮人走來,聽見最後一句話,搭腔:'九九姐本來就很美啊。'
是這樣嗎?他看不出來,但也無妨。宮人叫走了九九,他索性盤腿坐在榻上,等著她回來。
他半闔著演,只手托腮。色字頭上一把刀,可惜他的頭上沒有刀,心如止水了。那日柯寶兒小心翼翼地問他是否喜歡九九?喜歡?哼,他脫離這種事太久了,對九九也沒有獨佔欲,他與九九,就像是……知己?這感覺不賴。
九九聰明,有時他在想什麼她也猜得出,雖然她笑說那是他過去不曾與人深刻來往,當然不會有人知道他想什麼,但他也知道要讓自己看順眼一個人,很難。
他心裡莫名有些焦躁,但他習慣長年定心修行,遂也能平心靜氣地坐在這裡耐心等待。
一股淡淡的腥味撲鼻,他聽見腳步聲緩緩進入廳裡。
他頭也不抬,冷聲道:'陳嬌皇后,你又來求指點了麼?'
'……本宮聽你的話,把眼睛帶來了,你既有本事,可一定要助本宮重得恩寵。'
'眼睛?'他一怔,終於抬眼。
陳嬌失神地捧著一雙血淋淋的眼珠子。
他微感疑惑但不以為意,將目光移向陳嬌的身後。
陳嬌身後無人,但隱約有股氣……這氣好異樣,似人非人又有點像九九但更像他自己……他對著那股氣道:'你是誰?為什麼有我的氣息……'不對!他猛然看向陳嬌懷裡的一雙眼珠。他拍案而起,怒叫:'誰的眼睛?'
'你不是說,皇上需要一雙明亮的眼睛嗎?'陳嬌喃喃著:'所以,我送來了。'
'誰的眼睛?楊九九呢?'
'九九……她的眼睛很大啊……她說她曾見過九九的眉心有光,像只眼睛,她的眼力一定很好,所以,九九可以助我……道長,你什麼時候可以送入宮裡,讓皇上看清楚我為他做的一切?'
薛重陶瞪著她,忽探手往已恍惚的陳嬌眉心抓去。
沒有妖怪附身,那就是人心所為了!
不是朋友嗎?
他反身就走,不再理會陳嬌,一路沿著血跡疾奔而去。
來到一院,宮人們面色發白匆匆走避,衣袍尚有淡淡血痕,他不理,直接奔進廳裡。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柯寶兒跪在那裡痛苦失聲:'我真的不知道皇后娘娘會這樣做,重陶爺兒跟巫子說的不謀而合……我以為她會把九九姐送給皇上……九九姐就能夠成為皇上的人,我真的不知道她要我們挖出你的眼睛,我是被迫挖的,我是被迫的……'
薛重陶自進廳後就停在門口,直瞪著那躺在血泊裡的女子。她的衣裙以被染濕,本是五官都在的臉上卻少了一雙眼睛多了一對窟窿,甚至眉心處還有著見骨的刀痕,刀刀致死。
她的手指在血裡動了動。
還能活著?
他慢慢步上前。
柯寶兒見他入內,嚇得差點魂飛魄散,急忙縮進角落裡哭著。
九九的嘴巴微地張動。
重……陶……爺……
他蹲下,陪著她一塊浸在她的鮮血裡。
他小心翼翼半抱起她來。怎可能……被欺淩成這樣怎還有氣?
'……我在等你……'她幾乎用氣音說著。
'等我?'他喃喃著,下意識地俯下頭,聽著她最後的話。
'……你老問我……我是什麼東西……我也不知道……我生來就是這樣……其實我早預知有人會飛在長門宮上……那時我還想……人怎麼可能會飛呢……重陶爺兒,現在我終於知道……原來我有這些能力,是能在最後一刻……等到你……'
是啊,如果她是普通人,早就斷氣了吧。他的指腹想碰觸她的眼珠,但如今兩個黑洞冒著血水……
'哪是最後一刻?你不是要跟我走嗎?'
'……是啊……是啊……我想走啊……'她似乎想笑但無力去笑。
'現在我是要走了……可惜與你的方向不同……重陶爺兒……好可惜哪,我本想隨你走,搞清楚我到底是什麼……'
'你是三隻眼。'他附在她耳邊說:'三隻眼,你懂麼?我曾聽說,三隻眼是天下最厲害的預言師,擁有最清純的靈氣,是啊,我怎麼會想不到?你必是他的後代也或者是轉世,只是誰料得你這竟活在這種小地方裡。'
'……三隻眼……是好東西嗎?'
'好,好極了。'人間龍帝可靠三隻眼統天下,妖怪食她能增道行,哪知……'這就是你說的朋友麼?看看你的朋友,哪個真心對你了?'他狠狠地瞪向柯寶兒。
柯寶兒哭到難以自製。
'你……不也是我朋友嗎……你對我不好嗎……'
'我?'
她等待著。
他輕輕撫過她已割到爛的眉心,柔聲道:'是啊,算你運氣,總算遇上一個真心待你的人。'
她真的想笑了,可惜一時快要散去了。
'有一就有二……以後……你還會有的……重陶爺兒……我要先走了……你保重'
'你值得你值得嗎?'他終於掩不住怒氣。
'……要我怎麼答……'要說不值得,那豈不是否決她過去的一切?最後,她只得道:'……你幫……她信巫……挖眼……所以……幫……'
他不答話。
她當他允了。
'重陶爺……我要告訴你……你遇的是……連環劫……你要小心……'她只知連環劫,卻不知天雷之後緊跟著是什麼,但她想,她將死無法助他,若是不洩露天機,她怕他走錯路,無法得道。
'九九,'他突然道:'既然你是三隻眼,必有餘力左右轉世,你選擇一處轉世,讓我去找你,好不好?'
'……'她不說話了。
'你不是對朋友最好的麼?我還欠你一份恩情,若你不讓我還,我如何再修行下去?'他知她出氣多入氣少,能不說話就不說,他轉頭瞪向那角落的柯寶兒。
'你!姓什麼?'
'我,我……柯……'柯寶兒顫抖地說著。
他又附在她耳邊說:'你轉世就選在柯家吧。她不你最好的朋友麼?你知道她的,對吧?難道你不想再見我嗎?難道你不想出生在最好的朋友家中嗎?'
'……'她嘴巴動了動,一對已經不再冒血的洞微地轉向角落。
柯寶兒嚇得魂差點都飛了。
他極力聽才聽見她在說什麼,遂又看著柯寶兒,道:'你過來,大聲說你願意!'
柯寶兒嘴巴半張,說不出半句話來。
'過來!'
她手腳並用,爬到一半還軟了身子,不敢靠近那地上的血。
'九,九九姐……你轉世……轉到我後代吧……我會,我會吩咐我的後代,將來你若轉世,絕,絕不讓你再受委屈……'語畢,又伏地大哭。
'你聽見了,她願意了。她是你最好的朋友,怎會不願意呢?你傻了你。你記得,姓柯,柯寶兒的後代,轉世後不要太聰明,笨一點,為自己多想一點,我會等你。你要不來,我一直等。'
她已無動靜。
兩個洞一直在那,連閉眼的機會都沒有。
他慢慢地摟緊她,低聲:'九九,我等你,你一定得歸來'

'……要走?'
柯寶兒拎著包袱微微抖著。
'我想,想離開這裡,趕緊,趕緊找人入贅,要不,九九姐,怎麼轉世?'
他偏頭想了下,微微笑道:'也是。你將你家鄉地名留下,它日我再去找你吧。'
她抖著點頭,低聲問:'爺兒不,不離開嗎?'
'你家皇后娘娘還等著入宮呢,我總得幫上點忙。'
'那九九姐的骨灰……'
'就留下吧。'除非九九連點灰也不留下,否則一出宮門,那骨灰照樣令妖垂涎。
三隻眼的氣是世間最清純的氣,人人貪戀著,但也正因太純,要在濁世中出生並不容易。
鎖住一處轉世才好,當九九一轉世,他便能察覺,到時哪個妖怪還敢當著他吞食九九。
再者,九九剛死,並不會那麼快轉世。至少,在歷代傳說中他沒有聽說三隻眼連著出生過的例子。
九九的眼珠遲早要收回,不然,她轉世要失了眼睛,他怎麼對得起她?長門賦還未送到皇上那裡,他不如再去鼓吹一下。
一朝失寵,哪有皇上會為個賦心軟再回頭的道理?傻九九不懂,陳嬌也不懂,但他是男人,他懂。
他總要看看,當這個廢後失望回首時,還有誰會像九九一樣真心撫慰著她?
甯要一個男人,也不要一直在身旁的人,這就是你說的朋友,知己麼?九九。
他又看向柯寶兒,淡聲說著:'你好好活著。將來若遇你子孫危難,我必會扶他一把。
'謝謝爺兒……'她惶惶不安地走了。
他目送著。
一直目送著。

八十年後--
'你祖上奶奶不姓柯?'年輕的男子看著院裡的幾個小沖天炮,笑道:'我怎麼記得,你祖上不是該有名柯寶兒的婦人?'
那中年漢子定睛看了看這年輕男子,眼神遊移不定,他瞟瞟院裡的幾名兄弟,暗示他們出來。
'怎麼了?'他無辜好奇地問。
'你打哪兒來的?'中年漢子口氣有點沖。'皇城?'
'……是啊。'
'是姓薛?'
'你料事如神啊。'他笑道。
那中年漢子連忙拿起附近的掃帚,與其他兄弟對他就是一陣猛打。
'我還以為奶奶人老癡呆淨說些傻話,原來還真的有姓薛的打京師來!不願意不願意咱們一點也不願意!'
男人的細長眼眸裡猛地出現怒氣,嘴裡卻是連連討饒道:'別打別打,你們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沒誤會,怎會誤會呢?'其中一名兄弟罵道:'奶奶臨終錢說得清楚,說咱們就是因為一個姓薛的,不得不連連搬家,害得咱們窮到現在!她說,只有一個姓薛的會記住柯寶兒這名字,所以她早在離京時就改名了,她老人家千叮嚀萬囑咐,若不幸真被你找著了,絕對要喊不願意!'
'什麼什麼?'男人無奈地笑道:'這到底是出了什麼事?我是特地來還東西的。'
'還東西?'中年漢子與其他兄弟面面相看,最後全落在這個男人身上。'還什麼東西?'
男人拿出一尊小玉佛,修長的手指上已無玉戒。他道:'瞧,我就是要還這尊玉佛的。這本事你祖上奶奶當年在長門宮裡,娘娘賜給她的吉祥物,據說能帶來富貴的,她怎麼不願意討回呢?'
中年漢子一怔,湊前細看那玉佛,又懷疑地瞄瞄他。
'你怎麼跟奶奶說的完全不同?明明你姓薛,又生得一臉仙風道骨,她曾親眼看見你從天空掉下來,還能抽人魂魄……'
男子一笑:'這什麼跟什麼啊?你奶奶要見過我,我現在不早過百歲了?現在我才二十七啊。'
'這倒是……但她說,你是怪物。'
'我?怪物?'他失笑:'她還說什麼?'輕輕晃了晃玉佛。
中年漢子多看了二眼玉佛,吞了吞口水,說:'她還說,如果允了你,將來會有可怕的東西在咱們家裡出生,那東西會有三隻眼,即使挖了眼砍了額頭鮮血都流盡了也還能留住一口氣。出生在我們家,遲早會報復我們。'
他笑岔了氣:'這真是……在說笑嗎?你奶奶是何時說的?'
'她藏了一輩子的秘密,自然是臨終才能說的。'
他揚起秀氣的眉,歎道:'我這是冤了,老人家臨終說的傻話你們真信嗎?三隻眼?那是什麼東西?報復什麼?她又沒做什麼虧心事,怕什麼報復。我啊,也是爺爺臨終前吩咐我務必要找到柯寶兒,將這尊玉佛還給她。其他的,什麼都不管。'
那些兄弟又對看一眼,最後中年漢子遲疑道:'這玉佛真給我們的?看起來很值錢啊'
'是值錢啊,可惜不宜賣掉。當年我爺爺就是靠這尊吉祥物發跡,如今你看看,'他撣撣昂貴衣袍,優雅笑道:'本是在皇城賣包子的,如今也是數一數二的大商家了。該不是柯寶兒要你們這些子孫吃得苦中苦這才誆騙你們吧?'
'是這樣嗎?那……'中年漢子想拿過來,卻教男子收回手。
他搖搖頭。'我是要交給柯家後人的。'
'我們就是啊!'
'你姓什麼?'
'自然姓杜了。'
'這就是了。當年我聽說柯寶兒是要招贅的,她的後代不姓柯,我怎麼給啊?'
'這姓,又不是我們能改的,明明奶奶就是嫁給姓杜的嘛!'
'沒辦法,家中長者臨終之言,我不得不從。'男人尋思一陣,喜道:'不如,你們改姓吧!'
'改性?這怎麼行……'
'改了性,雙方皆大歡喜。不但物歸原主,我爺爺也要我鼎力幫助柯家,當然,在錢財上幫助,才是你們現今最需要的吧。'他瞄瞄他們身後破敗的房子與窮得幾乎沒有吃飽的孩子們。
中年漢子抖了抖唇,他的兄弟比他快一步說:'好!姓杜姓柯都一樣,我們還不是我們嗎?奶奶懵了,我們可沒有啊!她老人家也不知道傻到哪了,竟要我們拒絕他,這不是要我們窮一輩子嗎?'愈想愈生氣,不由得怨起那老婦人。
'你們真的願意改姓?'
'願意!願意!'
'絕不後悔?'
'這是當然!我們願意改姓柯!'十幾句願意令人震耳欲聾,引來鄰居紛紛出來抗議。
男子輕輕一笑,先將玉佛交給他們,再送上幾錠金子。
九九,這也是你最好的朋友啊。
她竟然怕你找她算帳,遠避他處,甚至不願意讓你有轉世的機會。
沒關係,還有我在。
知己是什麼?不就是我現在在做的嗎?
你聽到他們講的願意麼?
姓柯的都心甘情願的,你就不要一直躲著不出來。
記得,姓柯。別找錯姓了。
這一次,我親自領你進修行之門,不再碰觸這些醜陋的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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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1 00:44:43 |只看該作者
大陶 緣……續?

臺灣花蓮。
柯嬌嬌……真好吃啊……
無形的壓力緊緊攫住她的心臟,扣住她的四肢,讓她動彈不得。她不知死命掙扎多久,才從噩夢裡猛然驚醒。
她夢見她被釣出來的人吃了,被人面犬吃了,甚至,連爸爸都在吃她。
她喘著氣,抹去滿臉汗水。床頭小燈照亮床鋪,衣櫃,甚至現代化的日光燈她都看得見,這令她感到心安。
她躺會床上試著入眠,但瞟到窗外的暗景,又是一陣驚恐。
誰知道什麼時候又有人會從視窗飄進來吃她?她下意識摸著玉佛,但還是有點不安心。
忽地,窗外有什麼動靜,讓她又跳了起來,目瞪著窗口。
她記得,大陶屋外的庭院有夜間照明,任何東西都無所遁形的。她想了想赤腳下床,小心翼翼地靠近窗口。
總得搞清楚,要不然一定睡不著。
自二樓窗外下望,一個身影正在澆水,那個身影的發色很好認的。
'大陶?'她訝異,連忙開窗。'大陶,你不睡覺在澆花?'
院子裡的人頭也不回,隨口答著:'不行嗎?'
'沒沒……我以為你在屋裡睡覺了。'
他終於抬頭看她一眼,揚著秀眉:'怎麼?就你一個人不睡,我不行嗎?'
'也沒有啊……你餓不餓?要不要吃我?'她怕他是太虛弱而睡不著,那還不如來吃她幾口。
'我倒是真的餓了。你也要吃嗎?'
'咦……'她看他放下澆花器,走進屋裡。她不是指宵夜啊,但半夜有人陪,那是最好的。她連忙答著:'要,我也要!我下樓去吃。'
她趕緊闔上窗,快步奔下樓後,看見大陶已經在廚房了。
原來,大陶是閃電俠?
動作未免也太快了點吧。但不可否認,只要她看得到他,她就安心。
'你要吃多少呢?'他背著她問。
她在飯廳坐下。'多一點好了。'大陶難得煮飯,當然要多吃一點,何況吃愈多待會愈容易睡吧。
她瞄一眼牆上的鐘。現在才二點鐘,離天亮還很早,待會又要噩夢連連了,唉。
當她把視線轉向送菜過來的大陶時,她傻眼了。
'來。'他嘴角充滿惡劣的低級趣味:'丫頭,快接啊,等著你拿呢。'
'這是……宵夜?'
'喝了它,很好睡的,省得你半夜失眠,在屋裡亂跑,我也頭痛。'
她哀怨地接過七百CC的熱牛奶。這根本在整她吧?這麼大杯!
她看他也在喝牛奶……大陶是健康牛寶寶,她不是啊!
'大陶你也失眠嗎?'
'我可以失眠,你不能。丫頭,別忘了你還得喂飽我,我可不想吃你那種不健康又難吃的氣。'
'是是,我會記住的。'她撇撇嘴,委屈地喝著沒有糖的牛奶。
薛家的食物從不加糖,令她痛苦得要命,而且哪有人跟暗戀的人在一塊喝牛奶的?有夠丟臉的。
'想不想出去走走?'他忽然道。
她抬眼看向他。
他哈哈一笑,食指碰向她的嘴角。
她的心跳刹那停止了,長相清雅秀氣的人大笑時真是……如果這時她眼睛射出心心鏢,大陶會嚇到閃人把!
小陶……你的另一半碰到我了耶。就算他只碰一下下她也是心花朵朵開。
'像孩子一樣喝牛奶,弄得滿嘴都是。'
她連忙擦掉嘴邊的白泡泡,有點惱怒地瞪著桌面,悶聲說著:'我去睡覺了。'沒情調,笨蛋大陶!
'這麼好命啊?我還得熬夜呢。'
'熬夜?'她停在樓梯間。
'嗯哼,我沒你好命啊,我在書房等加拿大視訊。大概要到早上五六點才結束吧。'
那是說,他一整晚都不會睡?她暗籲口氣,覺得有點放心了。至少,當她遇難呼救時,大陶是清醒的,會聽見的。
'還有啊,丫頭,別關上走到的燈,半夜我出房不方便。'他揚眉:'現在我們還算共生磨合期,很多事要請你將就了。'
'哦。'她縮回按開關的燈,回頭看他一眼。'大陶,你還真忙碌,事業做得真大。'
'丫頭,你有時間可以考慮看看,出去走走--我是說,去西方遊學或長期旅遊之類的。'
'遊學?'有沒有搞錯?她才從恐怖經歷裡回神,馬上跑去遊學,她的人生場景跳得太快了點吧?
'沒辦法,現在我們是共生關係,我想出去走走,難道你想一個人留在臺灣?'一頓,他又揚笑:'好好想想。上去睡吧,省得吵我。'
她撇撇嘴,有多看二眼。
他自在地倚在飯廳的門牆上,喝著牛奶,看起來還真像尊門神,她微地安心,跑上二樓,直接滾上她的床。
有大陶醒著,她就不大會胡思亂想到噩夢連連的地步了。
遊學?她從沒想過呢。但,似乎是個不錯的點子,西方應該不會有想吃三隻眼的妖怪,而且也能讓她很快適應一般的生活,忘記那些真實的噩夢……
因為共生,所以大陶才會格外注意到她情緒上的波動嗎?無論如何,她還是很感動,心裡還甜滋滋的呢。
門神大陶的身影一直在她腦海裡重複播放,雖然是個愛喝牛奶的門神,但她的情緒還是漸漸平緩,終於熟睡了。

共生多年以後--
即使同居多年,薛重陶還是不太能理解這丫頭偶爾突發性的舉動。
'丫頭,你到底在做什麼?'
他一回家,回臥室一看,地上濺了幾滴白稠的水珠,沿著水珠往前看去,她正在浴室忙什麼。
'大陶,大陶,快來洗牛奶浴。'他走到浴室前,往裡頭探看--
'牛奶浴?'他微地眯著眼。他有沒有看錯,浴缸裡都是牛奶……還有玫瑰花瓣!
丫頭愛美成這樣?他從不知情。
'牛奶過期不能喝,只好拿來泡澡,這叫物盡其用!'她洗完手,笑嘻嘻地出來幫他脫衣物。
'丫頭你瘋了嗎……你要洗不會自己去?'
她厚顏無恥,繼續幫他脫毛衣。'愛喝牛奶的是你吧,你應該會喜歡這種牛奶浴的。大陶,何況你皮膚好,你一定要保持下去。'摸得人是她,她當然要好好愛護。
冬暖夏涼細緻好膚質,她想繼續摸下去,所以,她很花費心思地收集過期牛奶呢。
他瞪著她。
她笑咪咪地,輕輕拍他結實的胸膛,果然摸起來就很舒服啊。要保養要保養。
'大陶,請。'她充當僕役。
'這些,夠三,四人洗了。我習慣淋浴,你自己洗吧。'他沒好氣道。
'不行不行,別讓我的心血浪費啊!'她硬把他推進去。'一定要洗啊!我去幫你拿換洗衣褲。'
哎啊,真是有點可惜呢,在一塊那麼多年,大陶都是獨自淋浴,哪有一塊洗過?不過無所謂啦,他高興就好。只是一人洗還真的有點浪費那些過期牛奶。
她從衣櫃裡拿出他的衣物。
'大陶,你衣服我放門外唷'
'擦頭髮的毛巾呢?'他語氣仍帶點不快。
'咦,在架子上啊。'她剛還看見的。
'……沒有。丫頭,你在整我嗎?'
'冤枉啊,薛大人!'難道她的記憶有誤?'那個……大人,您把浴簾拉上,我進去看看,好不好?'
'……可以。'
大陶說得是信誓旦旦,令她有點毛毛的。她先回頭找了一條新毛巾藏在身後,然後嘴裡說:'大陶,我進去嘍!'輕輕推開門。她有聽見水聲,那就是大陶真的享用牛奶浴了,嘿嘿。
門迅速地關上了。
'咦,大陶你幹嘛你幹嘛--救命啊!救命啊!'
'你不是想洗嗎?'
'大陶大陶,這是暴力這是暴力!你只是壞嘴陶,不是暴力陶啊,我不喜歡牛奶啦,這件衣服很貴的耶……'
'大陶……我自己洗頭啦你別這麼用力你以為你在洗衣服啊……我們第一次共浴,拜託,請允許柯嬌嬌留點好印象給你,好不好……'
'大陶……我替你刷背吧……請你原諒我……下次我們一塊去洗溫泉好不好……算了,當我沒說……'
當天晚上,一張床上二個人,她,柯嬌嬌,只聞到二人身上弄不掉的牛奶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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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1 00:44:53 |只看該作者
小陶  緣滅。

一年……二年……二十年……五十年……
有一天,小陶忽然看著遠方,低聲道:'不見了啊……'
'先生,什麼不見了?'掃地童子恭敬的問。
'這就是你要的嗎?值得嗎?'他不解。
從一開始,他就不明白,為何另一半的自己,為了轉世後的三隻眼不惜犧牲性命。
他懷念三隻眼,但,轉世後的三隻眼絕不是他印象中的那三隻眼。
照說,另一個自己也該如此認定。
難道就因為另一個自己在大千世界生活,所以七情六欲上身,很容易喜歡上那個轉世後根本不是三隻眼的三隻眼?
這些年,偶爾有些異樣的滋味流進他的心裡,有時甜有時惱有時又喜……這些情感他十分陌生,但也可以藉此確定另一個自己還活著,只是一直以虛弱的身軀在現世裡活著。
他只能推敲,三隻眼跟他都沒死,那麼,只要他肯吃了三隻眼,自然能回來,
所以,他一直在等。
等著另一個自己吞食三隻眼,哪怕等三隻眼年老了再吃也無所謂,只有吃了三隻眼,他倆才有合聚的一天。
直到這幾天。
另一個自己的氣息消失了。
'到底,從那天後,過了幾年呢?'他數了數,數不仔細,只隱約記得四十年或五十年了……甚至只有三十幾年?
為什麼不回來?
為什麼要讓自己消失?
他不解。
他來到竹屋前,瞥見那老舊的白紙書法。
禁食自助餐。
他停步不前。
'先生?'掃地童子跟著看去。他對這三隻眼印象很深,畢竟這天地裡幾乎沒有什麼人類來過,只有那個很軟弱的三隻眼……軟弱到他認為,三隻眼只是一種傳說,不能當真。
小陶看了許久,驀然喊道:'九九!'
掃地童子一臉莫名。'先生……'
他想起來了!
世間他唯一的知己,叫九九。
時間太久遠了,他的記憶早就模糊,只記得他要等三隻眼的轉世,要領她進修行之門,卻忘了她的名字。
九九。
是九九。
'先生,您到底怎麼了?'
強風吹來,飄揚的長髮掩去他的視線。這就是你的選擇嗎?你選擇了跟轉世後的三隻眼消失,那九九呢?
到底,誰才是九九?
另一個自己跟他,因為分隔太久,逐漸有了不同的思維。至今,他已算是獨立人格,即使沒有彼此,也能各自生活,只是另一個自己失去修行的法力,是個半普通的人類了,而他,卻是七情六欲極淡的修行者。
原來,這就是他遇的連環劫。
第一個,是天雷。
第二個,是九九。
這就是九九身為三隻眼,卻被老天壓在人間平凡生活的原因?成為考驗他的劫數?
這就是九九存在人間的意義?
自九九死的那一天起,就再也沒有九九了。那麼,他到底在等什麼?
世上已經沒有九九了。
'先生,是否要把它撕了?'
小陶沉默著,而後輕聲道:'撕了吧。'他的連環劫,已經結束了。
'咱們何時才能出去呢?'
他輕輕撫過一撮銀色的長髮,細看良久,又看向天際。
'還不急。反正世間沒有我要等的了,那麼,在天崩前一刻出去也無所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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