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註冊時間
- 2015-6-24
- 最後登錄
- 2025-9-6
- 主題
- 查看
- 積分
- 17369
- 閱讀權限
- 130
- 文章
- 50038
- 相冊
- 0
- 日誌
- 0
   
狀態︰
離線
|
第七章
陰霾的天空飄著細細的秋雨,空氣裡有著絲絲涼意。
寒露與可兒來到對面一間客棧,馬上被迎進裡頭一間隱密的包廂。
在裡面等著她的人是塗雅若。
見她來了,塗雅若示意隨身的丫頭先出去,也朝可兒說道:「我有話想單獨同寒露姑娘說,你先下去吧。」
可兒看向寒露請示,見她點點頭,這才出去。
「不知夫人約我在此見面,有什麼事想同我說?」坐下後,寒露問道。
「我聽聞寒露姑娘彈得一手好琵琶,譜寫的曲子更是精妙絕倫,聽聞這首催眠曲便是寒露姑娘所譜。」塗雅若拿出她當日親手送給辛再思的那首曲譜。
「沒錯。」她看去一眼,點頭。
「當日相公得了這首曲譜,便拿回來與我試彈,他撫琴,我以瑟相和,音律柔婉動聽,確實是首不可多得的好曲。」她想以琴瑟和鳴來暗喻她與丈夫之間的恩愛。
看著眼前害得辛家家破人亡、她與再思哥不得不離散的元凶,寒露心頭的憎恨沸騰如火,但她全悄悄藏在心間,不泄露分毫。
她依然笑意盈盈,客氣的說道:「那是首助人安眠的曲子,當日我在朱侯爺的畫舫上彈過,見辛公子十分喜愛,這才寫下曲譜贈了他。」
她輕笑一聲接著再說:「我剛得了花魁的翌日,辛公子便慕名而來聽我彈曲,可惜那日琵琶的琴弦不巧斷了,傷了手指,虧得辛公子急忙上前為我止血,後來在畫舫上我遭人輕薄,也是多虧辛公子出面為我解圍,辛公子一再維護,寒露一直感激於心。」她刻意將她和辛再思之間說得曖昧不清,想氣她一氣。
塗雅若也忍下恚怒,溫婉一笑,「相公擅長書畫也通曉音律,去年見到一個乞兒敲著破碗,唱著一首好曲,他特地送他一筆銀子,希望他好好過曰子不再行乞。如今見姑娘彈得一手好琵琶,憐惜姑娘不幸淪落青樓,因此幫得上忙便相幫些。」
聽她暗拿她與乞兒相比,寒露沒動氣,反而粲笑道:「辛公子確實是一個善心之人,前些日子他還想幫我贖身呢,可惜姜媽媽不允。」想氣她,看誰先忍不住。
聞言,塗雅若臉上再也忍不住的閃過一抹驚愕,他竟要幫她贖身?!難道……他想帶她回府嗎?!
不,她絕不允許這種事發生,她眸裡閃過一抹厲色,笑著回敬她,「我聽聞五皇子對寒露姑娘青睞有加,十分欣賞寒露姑娘的才貌,近日頻召寒露姑娘過府,說不得日後會迎姑娘過門呢,屆時姑娘榮華富貴享之不盡。」
「五皇子為人賢能仁善,哪裡會對寒露生起什麼心思,只是喜愛我彈的曲子,因此才會召我入府,為他彈奏一二。」
說著,寒露面露羞怯,「倒是辛公子,我與他一見面便十分投緣,若是姜媽媽能同意他為我贖身,日後也許能有幸得進辛府,與姐姐共事一夫呢。」
見她拿安王來壓她,她也不客氣,話裡藏刀,狠狠剌了塗雅若一刀。
塗雅若再也沉不住氣,維持不住臉上的假笑,凝著一層寒霜,輕蔑的開口,「我聽人說青樓姑娘都是一雙玉臂千人枕,一點朱唇萬人嘗,像寒露姑娘這般的身分,辛府的門怕是進不了。相公他更不是如此輕浮之人,他曾答應過我不會納妾,哪裡會對寒露姑娘有什麼別樣心思,還請寒露姑娘別自作多情。
姑娘色藝雙全,想來不缺恩客,還是將這心思花在別人身上吧,免得落得竹籃子打水一場空。」冷冷嘲諷完,她拂袖走出包間。
目送她寒著一張臉離去,寒露沒為她的話動怒,反倒露出得意的笑容。
想來羞辱她,結果倒先教她給氣跑了吧。
經歷那一場變故,她的心思早已不若以前天真不解世事,更何況當年的仇她豈能就這樣算了?
塗雅若離開客棧,並沒有返回辛府,而是回了娘家。
爹不在,她見了母親,將寒露的事告訴她。
「娘,您瞧她竟然如此欺負女兒,這口氣教我怎麼忍得下去!」在母親面前,她又氣又惱,完全沒了平日的溫婉賢淑。
塗夫人生了兩子一女,平素就把女兒捧在掌心裡疼著,哪曾讓她受過委屈,她滿臉心疼,當下為女兒出主意,「你二哥說她應不是當年的秦思露,既然她只是個青樓女子,這事好解決,我讓你二哥想辦法讓她從萬安城消失,再也不能去糾纏再思。」
身為塗家主母,對付圍繞在丈夫身邊的那堆姬妾,這種事她沒少做過。
塗雅若面上一喜,她回娘家求的就是這件事,「那娘可要盡快讓二哥去辦,我再也不想見到她。」
「好好,待你二哥回來,我就讓他去辦。」塗夫人安撫道。
正好這時塗國舅回來了,塗雅若立刻上前加油添醋的去向父親投訴自個兒遭人欺凌的事,說完,她撒嬌的抱著父親的手臂,「爹,這事您可要為女兒做主。」
塗國舅沒若往常那般在女兒撒嬌要求什麼時便一口就答應下來,略有顧忌的說:「寒露是雲鵲閣的人,可不好動她。」
「不過就是區區一間青樓,有什麼好怕的?」塗雅若不以為然的道。
塗國舅輕斥,「你懂什麼,能在綠柳巷立足的青樓,哪家背後沒個人。」
聞言,塗夫人問:「雲鵲閣背後的人是誰?難不成連咱們塗家也得怕他?」
「若是換了其他人,就算是哪位皇子或是親王也得給我個薄面,但這雲鵲閣背後的人據說與陶堯國師有關。」這也是讓塗國舅忌憚的原因。
塗雅若不解的問:「陶堯國師怎麼會與一間青樓有關?」
「傳聞青樓背後之主是陶堯國師的弟子。」
「爹,這消息可靠嗎?陶堯國師乃當世高人,深得皇上敬重,他的弟子卻開起青樓,這也太離奇了吧?」她嚴重懷疑這消息可能有誤。
「陶堯國師生平只收了一位弟子,國師偶爾還會在人前出現,但他這弟子卻比他還要來得神秘,深居簡出,鮮少有人見過他的真容,連他姓名都不知曉,只知他道號叫幻空。」
塗國舅也不是道聽塗說之人,這事可是有人親身經歷。
「會有人說雲鵲閣幕後之主是他,是因為幾年前平原王之子因不明原因在雲鵲閣猝死,平原王憤怒得要拿雲鵲閣裡所有的人治罪,誰知後來這事竟不了了之,眾人安然無恙,繼續開門做生意。之後有人向平原王打聽,平原王說陶堯國師的弟子幻空出面為雲鵲閣眾人說情,他這才饒了他們上下。」
聽完,看出父親不願去惹雲鵲閣,塗雅若委屈的說:「寒露欺我之事難道就這麼算了嗎?她生得那麼像秦思露,萬一相公對她日久生情,女兒該怎麼辦?」
「你都同再思成親一年多了,還抓不住他的心嗎?」他有些嫌棄女兒無能。被父親斥責,她忍不住掩面啜泣,「女兒只是擔心,他看見寒露那張臉,萬一日後想起了什麼該怎麼辦?」
「他服下失魂丹,永遠不會再想起以往的事,你只要管好他,別讓他老往雲鵲閣跑就是了。」連平原王都不敢得罪的人,他可不想為了這種事而去招惹雲鵲閣。
塗雅若不悅的蹙起眉,她又不能將辛再思給綁著不讓他出門,哪裡能管得到他上不上雲鵲閣,且她若是管得太多,讓他心生厭煩,那豈不是更糟?
見女兒一臉愁容,塗夫人心中不舍,看向丈夫,「老爺就不能幫女兒想個辦法嗎?寒露囂張得都欺到女兒頭上,不給她一點教訓,她還以為咱們塗家沒人了。不過就是一個任人輕賤的妓女而已,難道咱們還怕她不成?最多老爺出面向那幻空說個情,他總不能不給老爺這個面子吧?」
塗雅若也出了個主意,「爹,我聽說近日五皇子常召她過府,對她似乎頗為中意,要不就讓五皇子納她為妾好了。」
這娘倆羅唆個沒完,吵得塗國舅頭疼,他想了想,擺擺手,「罷了,這事我再想想。」
遷葬需要挑個適合的日子才能進行,因此辛再思找來羅叔交代了此事,並囑咐他暗中行進,別讓人知曉。
「屆時起出棺木後,勞煩羅叔同他們一塊護送思露的靈柩返回故鄉安葬。」
「是。」羅尚德一口答應。小姐孤伶伶一人埋骨在他鄉倒也可憐,因此他是很贊成將小姐的遺骸遷回故鄉安葬,唯一讓他疑惑的是……「公子,此事為何要暗中進行?」
「這事你暫且不要問,日後我再告訴你。」辛再思還無法確定秦思露是否真的埋在那墳裡頭,因此尚不能告訴他緣由。
聞言,羅尚德也沒再多問。
很快日子就挑好,兩日後就有個適當的吉日。一早,辛再思便離開萬安城,前往秦露思當年的埋骨之所,位於鄰近的梨花鎮。
這裡盛產梨樹,故名為梨花鎮。
據塗青運的說法,當年他就是在此遭遇官府追捕而身受重傷,塗青運找到他時秦思露已不幸慘死,他便命人將她葬在此處。
羅尚德比他早到一步,見他來到,便開始指揮人挖墳掘墓。
辛再思站在旁邊觀看。
但挖開墳頭的封土後,往下挖了許久,都掘出一個深坑了,還是沒瞅見棺柩的影子。
羅尚德見了也很訝異,一般而言,棺木是不可能埋得這樣深,他疑惑的望向辛再思,「公子,這似乎有些不對勁。」
辛再思垂目覷看著底下那空蕩蕩什麼也沒有的深坑,沉默須臾,指示道:「命人把四周都挖一遍。」
那些人花了些時間,把附近的土都挖了遍,仍是沒有看到棺木。
這時羅尚德特地請來主持遷葬儀式的一名道士走過來說道:「依貧道看,這底下八成沒埋棺木,只是在上面立個墓碑堆一些封土,造個假墳罷了。」
羅尚德驚愕的道:「那小姐的屍首呢?」
道士搖搖頭,「這貧道就不得而知了。」當中也許另有什麼曲折,卻不是他所能知曉。
辛再思思忖片刻,溫聲啟口道:「有勞道長了,此事還請道長勿再對外提及。」
道長點頭答應了下來。
辛再思接著吩咐,「羅叔,讓他們將土填回去,將墓碑也立回原來的樣子。」
「是。」羅尚德暫且忍住滿腹疑惑,依吩咐去辦。
辦完事情,打發那些人離開後,羅尚德來到辛再思面前,問出心中的疑竇,「公子突然說要將小姐的遺骸遷回故鄉安葬,莫非已料到會有這種情況?」
「不,那時我還不能肯定這是一座空墳。」辛再思神色復雜。
方才看見這是一座空墳時,他心口逸出一抹欣喜,但再細細深想下去,這件事處處透著詭譎。
一座空墳,一個與秦思露生得一模一樣的人,這其中究竟隱藏著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寒露到底是不是秦思露?
倘若她是,那她分明還活著,為何不與他相認?塗青運當時又為何要說她已慘死,還假了座墳來騙他?
他不知這全是因當年他提及要去祭拜秦思露,塗青運才會命人隨便造了個假墳來騙他。
羅尚德能成為樂平商號的大管事,自然不是個蠢人,他看著回復原狀的墳,忖道:「當初塗家的人為何要造這麼座假墳來眶謳咱們?莫非……小姐沒有死?」
「這事透著蹊蹺,我還在查。羅叔,你暗中替我打探何處有醫術高明的大夫,記得,這件事同樣別讓任何人知曉。」在還未弄清楚這一切前,寒露的事他暫時不打算告訴羅叔。
「是。」見他神神秘秘的不知想做什麼,羅尚德也沒有多問,心知他這麼做必然有他的道理。
寧華宮位於皇城後方的清虹峰上。
山上林木茂密,不乏數百年甚至千年的參天古木。
寧華宮前的清虹湖在秋陽照映下泛著瀲灃波光,湖上有座飛橋橫亙其上,過橋後,便能進入寧華宮,白牆綠瓦,透著一抹肅穆莊重。
此刻,裡頭的一間靜室裡,一名鶴發童顏、看不出真實年歲的男子,正在欣賞一幅畫。
畫中繪著一只靈猴,手持一籃蟠桃,獻給站在山石上一名穿著青衫、仙風道骨的男子,底下還有一群靈猴在山澗邊嬉玩,十分活潑。
那些靈猴只以幾筆勾勒,卻透出一股異常的靈性,栩翊如生,仿佛就在眼前。
而站在山石上的男子身姿飄逸,兩眼矍鑠有神,望之儼然若生人。「不愧是辛再思所繪,確實靈氣十足。」這名鶴發童顏的男子正是陶堯國師,他瘦削的臉上逸著一抹淡笑贊道。
他身後侍立著一名穿著白色錦袍、年約三十許、容貌英挺的男子,他將一旁隨畫附上的一封信遞給他。
「國師,這畫還附了封信。」
陶堯啟封,信裡是以辛再思的名義請教他求子之法,但他看出那並非辛再思的字,恐是他夫人的意思,看完後,他走到桌案前蔔算了一卦,之後提筆在空白的紙箋上寫下了幾個字。
白袍的男子只在一旁靜靜看著,沒有出聲詢問,見他在蔔算後提筆回覆,這便表示他願收下這禮,由此可見這幅出自辛再思之手的畫確實頗合他意。
陶堯將紙箋折起封入信封裡,接著喚來一名侍童,吩咐道:「待七日後再把這信送到辛府去。」
「是,國師。」侍童接了信便退了出去。
擱下筆後,陶堯走到畫前繼續賞畫,白袍男子也靜靜侍立一旁。
片刻過去,陶堯徐緩的開口道:「你若想成事,還得收攬這辛再思。」
「我試過,但他無意為我所用。」白袍男子說道。「此刻時機已至。」
「敢問國師為何如此重視辛再思?」白袍男子問出心中的疑惑,先前國師便曾示意他須延攬辛再思為己所用,如今又再重提及此事,令他有些訝異。
陶堯回頭看了他一眼,「我蔔算過,若你想成其事,此人是關鍵。」
「可他已拒絕我數次,不知國師能否指點一二?」白袍男子恭敬的請示。
「要讓他為你所用,唯有動之以情,而這情之一字,就系在寒露身上。」陶堯指點他。
聞言,白袍男子微訝,「寒露?國師指的可是雲鵲閣的寒露姑娘?」國師幽居寧華宮靜修,卻對外界之事了如指掌,這些年來他得益於國師的指點甚多,因此對他極是信服。
「不錯。」
白袍男子忖道:「我是曾聽人提過,辛再思似是對寒露另眼相待,難道辛再思竟如此鐘情於她嗎?」
「寒露本名秦思露,是辛再思的未婚妻。」陶堯說出這樁秘辛。
白袍男子忽地想起當年辛家未曾發生變故前,不少姑娘對辛再思情意暗投,有意下嫁,但皆被他以已有婚約在身為由拒絕,後來辛家被滿門抄斬,據說他的未婚妻也因此遭到波及而亡故,之後他便娶了塗國舅之女。
他不禁詫問:「難道當年他未婚妻並沒有死?」
陶堯沒有多加解釋,只道:「你只要盡全力助辛再思恢復記憶,他必為你所用。」
提點到此,他輕輕抬手道:「你去吧。」表示無意再多言。
白袍男子恭敬的朝他一揖,轉身離去。
一陣秋雨一陣涼,在下了幾場秋雨後,楓葉都已染紅,空氣中也透著股蕭瑟的涼意。
可兒捧著一疊剛裁制好的秋衫進來,望見寒露拿著彈弓在瞄准一塊木頭,問道:「寒露姑娘在做什麼?」
「射仇人。」寒露吐出三個字。
瞟了眼那木頭,可兒好奇的問:「寒露姑娘的仇人是誰?」
她說完,想起前兩日在安王府見到巧煙姑娘,那時巧煙姑娘對她橫眉豎目,一副恨不能吞了她的表情,因此猜測道:「是巧煙姑娘嗎?」
「我同她近日無冤、往日無仇,射她做啥?」巧煙雖對她不友善,但她並未放在心上,她用力彈出石子,射倒擺在地上的那塊木頭。
隱約瞅見她眼裡一閃而逝的恨意,可兒暗暗一訝,問道:「那寒露姑娘說的仇人是誰?」
寒露望著倒在地上被她拿來權當塗雅若的木頭,走過去用力再踩了兩腳泄憤。
「害我家破人亡的凶手。」若是沒有塗家的陷害,她早已嫁給了再思哥,那麼辛家就是她夫家,塗家害辛家,就如同害了她家一樣,最可恨的是,他們還從她手中搶走了再思哥。
可兒這是第一次聽她談起自個兒的往事,詫道:「是誰害得寒露姑娘家破人亡?」
寒露沉默著沒有答腔,丟開手裡的彈弓,在房裡踱步,似在為什麼事煩心。
可兒近日常見她這般,剛開始曾關心的探問,但見問不出什麼,之後也沒再問了。她沏了壺桂花香茶,替她倒了一杯過來。
寒露接過,一口氣喝完,接著宛如下了什麼決定似的,取出文房四寶,研了墨,提起筆蘸飽墨汁,攤開一張紙箋,在上頭寫了些東西,吹干墨跡後,她將紙箋折起來放入信封中。
再將前幾日又刻好的一只鳳凰木雕放入一只木匣中,把信也一塊擺進去,交給可兒,吩咐道:「可兒,你去辛家走一趟,幫我把這送給辛公子。」
她決定了,暫時奪不回再思哥的人,那麼就先奪回他的心好了。
可兒接過,答應了聲。姜媽媽先前已交代過她,不管寒露有什麼吩咐,她皆照辦就是。
來到辛府,可兒看見辛再思正要出門,趕緊提步走過去福了個身,「見過辛公子。」
辛再思認出她,「你是寒露姑娘身邊的那個丫頭。」
「是,我家姑娘差我來送樣東西給辛公子。」可兒將木匣子遞過去。
一聽,他馬上接過木匣,當即打開來,取出那封信啟封閱之。
信裡只短短寫了幾行字——
辛公子可還記得前次寒露曾相贈的那只鳳凰嗎?那只是雄鳳,為免讓它形單影只,寒露再雕了只雌凰,好讓它們成雙成對,比翼雙飛。
若是辛公子得空,寒露願掃榻相迎,再為公子彈一曲「長相思」。
明白她這是在邀他,他收起信,拿起木匣子裡的那只木雕鳳凰,手工與先前那只一樣粗糙簡陋,他看了看,委實無法得知她是怎麼分辨這只是雌凰,而之前那只是雄鳳。
見可兒還杵在原地,似是在等待他的回訊,他沉吟了下說道:「勞你回去轉告寒露姑娘,在下收到她的禮了,近日會去拜訪。」
「是。」得到回話,可兒轉身離去。
她離開後,辛再思摸著那只雌凰,嘴角微帶笑意。
那天從墓地回來後,他沒有去責問塗雅若那墳為何是空的,塗雅若一心對他,他不忍問她,且當年塗國舅為他上疏求情,塗家對他有恩,因此有些事他不好明著問,只好暗地裡調查。
但查了幾日,卻一無所獲,剛好寒露命人送來這信,他正好可以前去試探一二。
辛再思沒等太久,翌日便前往雲鵲閣。
也許是事先交代過了,寒露很快便來琉雨軒見他。
她身著一襲荷葉邊的淺黃色綢衫,清艷的面容噙著微笑,朝他盈盈走來。她昨日才送信,他今日便來,她心頭很是歡喜,這說明他心中是在意著她的。
「辛公子。」她清脆的嗓音猶如黃鶯啼鳴。
他煦然的眸光凝著她,溫潤笑道:「在下來聽寒露姑娘的‘長相思’。」
「寒露這就為辛公子彈奏一曲。」寒露笑意盈然,她取來琵琶,演奏完後,接著說道:「我再為公子彈一曲‘鳳求凰’可好?」
辛再思頷首道:「好。」
他一邊聆聽她的曲音,一邊若有所思的望著她。他隱約察覺她對他的態度與以前有些不同,多了分親近。
她眉眼間漾著柔柔笑意,將那曲‘鳳求凰’彈得婉轉纏綿,無比歡悅。
她的目光不時迎上他的,恍惚之間,猶如時間回溯,他們又回到昔日在秦府時那快樂親昵的日子。
她的笑容越發燦爛,陣裡融融情意傾泄而出,讓他看得評然心動,無法移開眼神,心底深處隱隱有股激烈的情緒躁動著想翻湧而出。
他想親近她,想將她擁在懷裡,想一親芳澤,他無法抑住那突然湧起的劇烈欲望,一步步朝她走去。
就在他的手觸及她滑嫩的粉腮時,他才驚覺的回了神,尷尬的縮回手。
「寒露姑娘的曲子太動聽,連我都失態了。」辛再思耳根有些泛紅,避開她柔潤含情的水陣自嘲。
寒露大膽的握住他的手,貼上自個兒的腮頰。「你想摸就摸。」
他覺得太唐突了,想收回手,但她握得好緊,他不好貿然抽回,怕傷了她。
「寒露姑娘別這樣。」
怕他以為她是輕浮之人,她解釋,「你別以為我是個隨便之人,我只讓你這般碰我,別人可休想。」
他心思一動,問道:「為什麼?」
寒露幽幽傾訴,「坦白告訴公子吧,我打從第一次見到公子,便對公子一見鐘情,這情不知由何而起,卻一往情深。先前拒絕公子為我贖身,是不想被公子看輕了。我雖身在青樓這煙花之地,但就如蓮花出淤泥而不染,我堅守著自個兒身心,不容任何人褻瀆。」
辛再思望著她那雙亮如星子的美陣,她這番話說得很動聽,但他卻聽出她並沒有說出實話。
他從衣袖裡取出她先後送給他的那兩只鳳凰,溫笑的問:「你說這一只是鳳一只是凰,可否教我如何分辨?」
「很簡單,這只是雄鳳。」她指著先前送給他的那只,再指著那只後送的,「這只是雌凰。」
他翻來覆去也瞧不出這兩只有何分別,疑惑的望著她。
她一臉認真的為他指出不同之處,「鳥禽之類的動物,通常都是雄者羽色較艷,雌者較樸素,你瞧這只羽毛較豐美,自然是雄的。」
他仔細看了看,才隱約從那粗糙的雕工裡看出些端倪,笑道:「可以借我一把刻刀嗎?」
看出他的意圖,寒露歡快的讓可兒去取來一把刻刀,遞給他。
他接過刻刀,拿起雄鳳開始雕起來,她坐在他身邊看著,一邊喝著茶一邊吃著點心,還隨手拈了塊桂圓糕喂到他嘴邊,他很自然的吃下,她再端來香茶遞到他嘴邊喂他喝,那動作熟稔得仿佛做了無數次。
他一邊刻著一邊被她服侍著又吃又喝,沒意識到有什麼不對,仿佛天生就該如此。
見經他的巧手雕刻之後,那只鳳凰粗糙的羽毛變得細致豐美,根根清晰可見,寒露贊嘆道:「再思哥的手還是這麼巧。」
辛再思忽地一怔,停下了手,「你喚我什麼?」
「再……」話到唇間,她及時改口道:「若是你介意,我就不那麼叫了。」方才她竟不自覺間叫出了以前對他的稱呼,她是希望能重奪回他的心,但暫時還不想讓他得知兩人過去的關系。
尤其眼下情景不明,雖然姜媽媽說恩人允許她搶回他,可她這兩日思前想後,總覺得這其中很不尋常。
若恩人真如姜媽媽所說,是見她對再思哥一片深情,才願成全她,那他早就該在她養傷那會兒便這麼做了,豈還會強行與她訂下十年的賣身之約?
她隱隱覺得恩人似乎另有所圖,在還不明白他們在圖謀什麼的情況下,她得謹慎一點才是。
辛再思深睇她一眼,「無妨,隨你。」接著他看了一眼侍立一旁的可兒,「可兒姑娘,我有話想同寒露姑娘說,可否勞煩你出去一下?」
可兒望向寒露,見她沒有反對,輕輕點頭,轉身出去。
他沉吟了下,神色鄭重的開口,「此刻只有我們兩人,若你真是思露,可坦白告訴我。也許你先前是有什麼難言之隱才不與我相認,一人計短,兩人計長,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你只管說出來,我可以與你一塊承擔。」
他性子雖溫和,卻難在只見幾面的情況下便與人如此親近,即使與塗雅若已成親一年多,他對她仍有種白首如新的感覺,可在第一次見到寒露時,便油然升起一種傾蓋如故之感,尤其在得知那座墳裡是空的之後,他幾乎可以確信,她就是被塗家宣稱已慘死的秦思露。
他亟欲知道她為何會淪落青樓?為何不與他相認?又為何不讓他為她贖身?他想釐清這些謎團帶她回去,不讓她再在雲鵲閣裡拋頭露面,過著送往迎來的日子。
寒露靜靜望著他片刻,幽幽啟唇道:「辛公子多心了,寒露真的不是公子的未婚妻,請公子別再將我誤以為是她,寒露就是寒露,不是任何人。」
她這番話才剛說完,守在外頭的可兒便輕敲了下門板。
她應了聲,「進來吧。」
可兒手上捧著一個托盤,上頭擺了幾個匣子和錦盒,朝她稟道:「寒露姑娘,這些禮物是安王爺剛差人送來給您的,他還說今晚府裡頭設了晚宴,邀請您去,姜媽媽讓您去准備准備。」
「我知道了。」寒露輕點螓首。
辛再思聽見安王又召她過府,下意識的按住她的手,脫口道:「別去。」她微愣,接著露出一抹暖笑,「我只是去彈曲,安王爺不會對我怎麼樣的。」
他還想再勸,她握住他的手,笑得自信,「你放心,我已知曉要怎麼應付了,不會再讓人輕薄我。」
他發現自個兒沒有立場再阻止她,因為她並沒有承認自己是秦思露,辛再思沉默了下來。
她將那兩只鳳凰塞進他手裡,語帶央求,「這雄鳳和雌凰辛公子若是重新雕好,再將雌凰送還給我,可好?」
辛再思抬眸睇視著她,溫潤的眸光蘊藏著隱忍,須臾才輕輕頷首,「好。」寒露彎起唇畔,腮頰露出兩個可愛的酒窩。「多謝辛公子。」
他抑下想將她鎖入懷裡、警告她哪裡也不許去的衝動,點點頭,拿著那對鳳凰轉身離去。
他剛走出雲鵲閣不久,便巧遇朱渺。「再思兄,在這兒見到你剛好,我正有事找你。」
「什麼事?」
「咱們找個地方說話。」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