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查看: 2353|回覆: 25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寄秋 -【農家夫人有官威(稼到好人家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跳轉到指定樓層
1
發表於 2016-10-12 00:08:00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4
農家夫人有官威》(稼到好人家之一)作者:寄秋

農家小財迷朱小蟬:天下無難事,只怕有錢人!
現在我有錢了,你有啥問題直說,換我罩你——
新科秀才王秀軒:錢能解決的都不是問題,偏生我沒錢。
要不,你把自己借給我,來年我還你一大一小?
從一介女強人穿越變成在山裡挖土刨根果腹的小女娃,
是想逼死她就對了?!那可不行,她平生啥都吃,就是不吃虧!
既然老天玩這麼硬,她就來個“柔能克剛”,種棉花翻身總行了吧?
只是種棉花事小,怎麼靠賣棉花致富那才是真功夫,
然而跟個小丫頭做生意,旁人不是質疑她便是想騙她,
好在有她竹馬哥哥罩,他呵護的程度連她阿爹阿娘都得自嘆弗如,
四處搜羅新鮮玩意的種子給她,還助她免於地稅農稅萬萬稅之苦,
說起來,她能在短短幾年內奠定了“富酬者之路”,還得謝謝他呢,
而他的心意,她也不是不知道,可壞就壞在他那眼高於頂的娘,
看不起她出身農家不說,還早早備了個娘家侄女等著給兒子當妾室,
打小為幫家裡脫貧,她已吃了不少苦,可不想再嫁人自找罪受,
所以很抱歉,竹馬哥哥莎喲娜拉……拉個鬼啊!
她怎就忘了這男人不是個善茬,之前百依百順是想討好她,
如今她妄想脫離他的羽翼,已成了官老爺的他豈會輕易放過她……


喜歡嗎?分享這篇文章給親朋好友︰
               感謝作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
發表於 2016-10-12 00:08:42 |只看該作者
序言

    秋的自白
寄秋

    沒有理由地,秋最近迷上種田文。

    是真的種田,把種子種到田裡,看它從發芽到收成的那一種,中途不會跑掉,跑去宅門或宮門什麼。

    可是近幾個月這類的書很少,有點小煩悶。

    就像秋從前開始寫小說的原因一樣,因為看書速度太快,看得無書可看了,所以自己動手寫小說。

    這一回,秋也自己寫了,不然會越來越不爽,看能不能拋磚引玉,讓更多同行寫起秋愛看的種田文。

    只是種稻、養魚、種玉米、種地瓜、種洋芋……很多人都寫過了,秋要種什麼才好呢?

    秋記得看過有人寫木棉花,要種好幾年才能采收的那一種,於是秋想到了一年生的棉種。

    秋看過,成株不高,棉好很多,采的時候很容易,棉鈴一爆開就能采,但是去籽很難,一粒一粒會煩死人。

    對了,前陣子看過一套書,叫《天下男修皆爐鼎》,呃!看到爐鼎二字,大家都知道那意思啦!只可意會,不可言傳,了就好,不多做解釋,是一套講述修仙的小說。

    秋剛看到書名時有點排斥,應該有點小黃吧!因此做了非常多的心理建設才翻開書頁,畢竟秋不喜歡黃書。

    可是看書不能只看一本,第一集的女主角的確與這個來一下,與那個來兩下,情欲一來自己也控制不住,但是一直往下看,第二集、第三集……一直到第七集。

    非常好看,不過字數有點多,一般書秋一天能看三到五本,而那一套書秋一天最多石兩本,看得有點暴躁,欲知後續,可是老看不完,明明沒指甲片寬的厚度又看了一小時。

    秋有強迫症。

    四集以上的長篇小說,秋一定最少要看完前兩集,因為有些書沒看一定字數不知道好看與否,雖然有幾套爛到秋想哭,一小時解決。

    只是看小說好像把秋看得有點呆了,最近精神不太集中,老想著這一套趕快看完好看下一套。

    書太多了看不完,就是目前秋寫作之余的煩惱。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3
發表於 2016-10-12 00:09:06 |只看該作者
第1章(1)

    盛夏的黃土地,熱得燙人腳底板。

    不遠處一窪一窪干裂的田埂像在冒著白煙,蒸得地面泛起一道又一道水霧般的炫光,令人頭昏眼花。

    很小、很小的兩個黑點點慢慢變大,蹣跚走來的是兩個不到大人腰高的小娃兒,衣衫陳舊且有兩、三個補丁,腳下踩著新編的透風草鞋,呼哧呼哧喘著大口氣。

    他們很費力的抬著一只快抬不動的竹籃子,或者說是一個人使勁的扯著籃子,另一個人很想幫忙卻幫不上忙。因為他太小了,小得沒力氣搬動任何稍重的重物,只能臉頰漲紅的扶著邊框,多多少少使著小力氣。

    兩只小小的影兒變得清晰,是一對在農村干活的小姊弟,枯黃的頭發是長期營養失調所導致,粗糙皮膚有著泥土的顏色,是長年日曬雨淋在土裡刨食所留下的痕跡。

    “姊姊,我渴了。”

    豆大的汗水從額頭滑落,空不出手擦汗的朱小蟬甩了甩比巴掌還小的小臉,企圖把臉上、眉毛上的汗甩開。

    今年七歲的她看起來不足五歲似的,幾乎比竹竿還細的骨架撐不起大姊去年穿小的衣服,顯得空蕩蕩的,得用麻繩束住腰才不像架在衣架上的衣服,風一吹就飄,遠看有如衣裳長了腳,冒出細細瘦瘦的四肢和小頭顱,嚇得人臉發青—當是見到竹竿鬼了呢。

    朱小蟬身側是小她兩歲的弟弟朱仲夏,小名柱子,一樣也是骨瘦如柴的身子,渾身沒三兩肉,已經五歲的娃兒卻因為發育得差,眼神有些呆滯,不太有精神,反應也比平常人慢一些,不仔細點瞧會以為他是小痴兒。

    其實是餓的,把人餓得呆呆傻傻,沒氣力蹦跶自然少了靈動,能少動一下便盡量少動一下,乖巧地好似綁了線的木頭人,扯一下、動一下。

    “柱子乖,再等一會兒,等到了地裡姊姊再倒水給你喝,你再忍一忍,快到了……”她沒法子放下竹籃子,一放下,她肯定再也抬不起,現在全憑一股意志力在撐著呀!

    這是什麼坑爹的年代呀!怎麼有這麼窮的村子……不,應該說“她”的阿爹阿娘怎麼窮成這樣,種了幾畝田卻連孩子也養不起,一個個養得像難民似的。

    朱小蟬……正確來說是朱小蟬體內的於青波,一個業界有名的心理咨詢師,喜好運動與田園生活,人美聰慧,有能力、善理財,不到二十七歲便買下夢想中的第一幢房子。

    在她三十歲那一年的生日,幾個同好相邀為她慶生,一起挑戰路況險惡的登山行程,要在峰頂舉行篝火晚會,慶祝她來到世上。屆時有美酒為伴,星光閃爍,友人同賀。

    可是他們未預料到山中的異常氣候,快爬到山頂時,天氣突然產生劇烈變化,原本晴朗無雲的天空快速聚攏一大片烏雲,根本連閃都無處可閃,瞬間下起傾盆大雨……

    剎那間,路面泥濘,雷聲轟隆。

    這還不是最糟糕的,伴隨洶湧雨勢而來的是漩渦般的強風,一位沒站穩的同伴居然連尖叫聲都沒發出就被刮得連退了好幾步,差點要跌落山谷,那絕望又恐慌的神情叫人見了心口發慌。

    想也沒多想的於青波伸手去拉,利用反作用力將那人拉回山道上,砰的一聲那人落地,救回一命。

    可惜那股力量在她救人的同時,也把自己給拋了出去,一道風勢忽地一卷,她便被卷走了……接著,便莫名其妙到了這個年代,成為了朱小蟬。

    “嗯!柱子乖。”完全沒表情的小男孩話才剛一說完,腹中登時響起很響亮的腹鳴聲,咕嚕咕嚕直作響。

    朱小蟬很想笑,可她餓得笑不出來,偏黑的小臉蛋十分嚴肅。“我們走快點,到了田裡就有粥喝了。”

    “嗯!”柱子沒力的點頭。

    說是走快點,事實上跟之前沒兩樣,牛步走得緩慢,一步一步的挪動,兩個人都憋足了氣,止不住的汗水一滴滴的落下。

    就在兩人快撐不住的時候,終於到了朱家的田地,耷了頭的稻米看起來有氣無力,蔫蔫的。幾道人影在田裡穿梭著,挑著一擔一擔的水來回澆灑,試圖讓地裡的作物多點活力。

    “阿爹,阿娘,大姊,快來喝點水,休息會兒,日頭太大了,會把人曬成人干……”像她,嘴唇都裂開了。

    朱小蟬站在田裡大聲地喝著,一放下沉重的竹籃子,頓感輕松的她以手背拭汗,再從竹籃子取出裝水的竹筒,倒了半碗水給看來快中暑的柱子喝,再讓他去樹蔭底下歇涼。

    朱家所在的村子叫山北村,是一個靠山的小村落,村子外頭有條能撐船的小河,每年山上的積雪一融化,彙流成一條大河,能灌溉全村子的土地,村子裡的老老少少都依賴這條河過活。

    只是這河離村子甚遠,每天光是取水就要耗費大半天,若是一般飲水尚好,來去幾趟便能擔回一水缸的水,夠一家幾口人用上幾日,煮飯洗衣,清清一身的髒污。

    可是用來灌溉是遠遠不及的,雖然村裡人合力挖了幾條引水道好引水灌溉,可連著兩年小旱,雨水不足,河水供不上田裡的用水,每條溝渠都是干的,沒法進水。

    不得已的情況下只好以人力挑水,一桶接一桶的往最干涸的土地倒,累死累活的灌溉每一株微枯的禾苗,不求豐收,但求留些得以裹腹的糧食。

    所幸朱家的土地雖貧瘠,不是好田,但臨河邊近,位在村尾,那兒有條小支流就在不遠處,水量不大但也夠用了,省卻一家老少繞半個村子取水澆地,田裡稻作也不致枯死。

    換作山南村可慘了,一半稻子都枯成干草了,只能欲哭無淚的望天興嘆,想改種旱物又愁天公不作美。

    朱小蟬悲摧的來到這最困窮的一年,還是苦哈哈的窮人家,吃不飽穿不暖的老土農,家裡最值錢的是炒菜那只鍋和兩床棉被,其他都是破破舊舊的,連桌子、椅子都缺角少腿的。

    因為朱家剛分家不久,起因也是朱小蟬。

    但這並非全是朱小蟬的因素,她只是一家人忍無可忍的導火線,朱小蟬的阿爹阿娘再也忍不下去,阿爹跪求朱家爺爺分家,涕淚縱橫的磕破了頭,寧願吃點虧也要從老家分出來。

    “你這丫頭怎麼又不聽話了,不是叫你好好待在家裡養身子,不要往外走動嗎?你要爹操多少心呀!”朱大壯接過女兒遞過來的水,他沒急著大口喝,碗口直接往女兒嘴邊一湊,要她先喝一口。

    “阿爹,我好了,能幫著做事,你看我小臉紅通通的,多有精神。”朱小蟬露出小米牙,笑得好不燦爛。

    “哪裡精神了,分明瘦得只看得見骨頭,要不是那殺千刀的二牛,你好歹有點肉……”一想到女兒差點沒命,李順娘余悸猶存,心口那火燒得心肝都發疼。

    小名二牛的朱仲耀是朱小蟬大伯朱牛頭的二兒子,長朱小蟬兩歲,和她姊姊朱小春同年,但小兩個月出生,是個頑劣又難管教的胖小子,和他哥大牛兩個人最愛整日裡胡鬧,橫衝直撞的四處玩耍,平時不干活,只會欺負弱小。

    祖母朱婆子重男輕女,孫是手中寶、心頭肉,含在口中怕化掉,捧在手裡怕摔著,簡直是疼入心肝,舍不得打,舍不得罵,要什麼就給什麼,尤其是對長子這兩個孫兒更是寵得不像話。

    但是朱牛頭還不是朱婆子最寵的孩子,她有三子二女,女兒早早就嫁了人,大兒娶妻董氏,生有二子一女,取名仲輝、仲耀、寶蓮,老三朱實則有一男一女,取名仲登、青蓮,妻子是鎮上賣油郎的女兒胡氏。

    胡氏有一張能言善道的嘴,善於吹捧人,朱實是麼兒,從小就極受寵愛,而且最會跟朱婆子撒嬌,滿嘴蜜的慣說好聽話,所以朱婆子的一顆心全偏向小兒子,什麼最好的全給了他,偶爾也會想起頭胎生的老大,從指縫間漏點肉渣照料長子。

    至於老二,也就是朱小蟬的親爹,是個老實苦干的莊稼漢,嘴笨得很,只知道低頭做事,不會在朱婆子面前討好,一個嘴說不出討喜話,朱婆子怎麼看他怎麼不順眼。

    像這回的分家就極不公平,二十畝水田十五畝旱地,老大家得七畝上等水田、五畝旱地和一塊祖產地,待以後兩老去世,祖宅便由身為長子的他得去,而長子長孫又多三石糧食。

    老三家分得也不錯,六畝上等水田和四畝旱地,東邊新蓋的三間屋子歸他們所有,還得了些銀兩,兩石糧食和一頭豬,並和父母同食同住,有分家跟沒分家是一樣的,照樣賴著老娘過活。

    最慘的是老二家,分得的是次等的水田四畝,最貧瘠、最難耕種的旱地兩畝,沒糧食、沒銀兩,等同淨戶出門,從原本和祖屋相連的西屋搬到山腳下的老屋子,屋子不只陳舊,屋頂還破了個大洞,四壁皆透著風,冬日簡直冷得不能住人。

    還是李順娘回娘家借了點銀子,朱老頭又偷塞了點錢給朱大壯,夫妻倆帶著二女一子勉強修葺屋子,加上大舅兄、二舅兄來幫手幾日才有遮風蔽雨的屋子好住。

    最艱困的開頭,什麼都缺,什麼都沒有,穿越得不是時候的朱小蟬正好趕上了,這不叫倒霉,什麼叫倒霉?

    “阿娘,別說了,好歹都過去了,大伯母割了兩斤肉,送了十斤白面過來賠罪,你就別老是記掛這件事。”凡事不愛與人爭強的朱小春聲音很細,輕輕柔柔地。

    “這事我心裡還顫抖著呢!哪裡說拋就拋,我們二妞差一點就沒了,要不是秀才家的小公子正巧路過,我都不敢想……”李順娘一說起女兒遭難的事,手還有點兒抖,眼眶微紅。

    “孩子的娘,別難過了,二妞是有福的孩子,人家不是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嗎,咱們的女兒肯定是福娃,來咱們家旺家旺宅的。”朱大壯笨拙的朝二女兒看了一眼,讓她勸勸她娘。

    “阿娘,你看我不是好好地站在你面前嗎?二牛哥頑皮,咱不跟他玩,等咱們收了稻,也抱只小豬崽來養,過得紅紅火火的,美死他,叫他眼饞咱們過得好。”她有現代的知識和常識,要是過得不好那才叫笑話。

    根據“穿越定律”,女主角就算沒有金手指也一定懂得生存之道,只要不要有太大的野心就能過得好。

    朱小蟬低頭看了看自己那叫人嘆氣的小身板,她想她目前最需要的就是把自己養出人樣,要不,這干扁的小身量連鋤頭都扛不動,哪能做其他的事呀!為今之計得先長點肉才是。

    好在住家後頭就是一座山,略懂野外求生的她不怕餓死,山裡全是寶,就看她有沒有力氣搬回家。

    “離你大伯家的孩子遠一點,全是些壞心眼,尤其是二牛,壞到骨子裡了,以後咱們跟他們是兩家各過。”簡直被她婆婆和大嫂給寵壞了,什麼黑白是非都分不清,一味耍賴。

    “孩子的娘,二牛還小,不懂事,他也不是故意的……”就是一身蠻力無處使,玩過頭了。

    朱大壯不是沒有怨氣,他也是疼孩子的人,只是真要怪也不能把小孩吊起來抽一頓,八、九歲的男孩子哪個不是皮得叫人頭疼,幸好人沒事救了回來,再有氣也往肚裡吞。

    “不是故意的就能把二妞往河裡推嗎?她要爬上岸還用石頭丟她,又笑又拍手叫她去給河神當新娘子。”分明是要他們二妞死嘛!連條活路也不給,要活生生的溺死二妞。

    那日,朱小蟬在河邊洗山裡摘來的漿果,一到春天,滿山遍野的莓果可采,朱小蟬便摘拾了一籃子到河邊漂洗。

    路過的朱仲耀見了想要野莓吃,他也不討,直接伸手將一籃子拿走,朱小蟬不給,兩人就在河邊拉拉扯扯。

    仗著自己身高體胖的朱仲耀一個火大就把小他一半身量的堂妹給推下河,一邊笑著吃她摘來的漿果,一邊拾起地上的石頭扔她,學朱婆子的口氣說著:不值錢的賠錢貨,哪裡投胎哪裡去,別來糟蹋朱家的糧食。

    朱小蟬不會泅水,河水又湍急,她小小的四肢劃著水,越劃越無力,一道浪打來就沉下去了。

    見狀的朱仲耀嚇著了,丟下籃子跑回家,他也沒跟任何人說小堂妹溺水,反而和朱婆子要了兩文錢買糖吃,堂妹的死活跟他無關似的,照常吃喝照常玩。

    幸好村裡秀才的十歲兒子正巧打河邊經過,見到河面上載沉載浮的小身影,他找了長樹枝將人勾住拉上岸,又壓肚子又渡氣的好不容易才把人救回來,然後一身濕淋淋的背著朱小蟬回朱家。

    朱大壯夫妻倆一見到奄奄一息的女兒,登時手腳軟得使不上力,再從醒來的女兒口中得知,作孽的人是老大家的孩子,這下對朱婆子的偏心,幾年來作牛作馬得不到公平對待的怨氣一下子爆發出來。

    原本老大、老三家就有意分家,是朱婆子壓著才沒分成,看到女兒被害個半死還討不回公道,朱婆子又在一旁瘋言瘋語的護著孫子,說著女孩子是草、死了也好省口口糧給朱家男嗣的渾話,老二家兩口子這才橫了心,心寒的要求分家。

    他們可以忍受沒日沒夜的干活,少吃一口飯給家裡積糧,但是真的忍不了自家的孩子被錯待,做得多、吃得少還要被人瞧不起,這個家再待下去還有什麼意思,不如分了。

    所以朱大壯是三兄弟當中分得最少的一個,有點被趕出去的意思,從開春到入夏,除了朱老頭來瞧過幾眼外,朱婆子一步也沒踏進老二家門,在村子裡見到也只是冷哼一聲便快速走過。

    “阿娘,消消火,快看二妞給我們送什麼吃的來,她小小年紀要扛這一籃子來也不容易。”一旁的朱小春掀起竹籃的蓋子,淡淡的香氣飄了出來,讓人肚子都餓了。

    “你這孩子又弄了什麼,都說了家裡頭存糧不夠,一天兩頓忍忍就過了。”早上才喝了一碗野菜湯的李順娘飢腸轆轆,她吞咽了一口口水,聞著香味,依然舍不得從大鍋中舀粥。

    “阿娘,我只用了一點點糙米,沒敢多放,你先喝口茶止渴再吃粥,水煮過的薄荷茶消暑又清涼,多喝點才不會中暑。”河邊長了幾叢野生薄荷,她便摘了一些和水煮開泡茶。

    她不喝生水,雖然河水清澈見底,水質甘甜,可是誰曉得裡面有多少看不見的細菌,為了腸胃著想,她一定要煮沸了才准一家子喝,因此每天都是一大早先煮好開水待涼。

    春天落水後她就生了一場大病,養了一、兩個月才稍有好轉,看她走一步路喘三步就知道還沒好全,家裡人心疼她,要她在家裡躺躺,順便看顧五歲的弟弟柱子。

    可是“朱小蟬”是閑不住的人,從她被救起的那一刻起,真正的朱小蟬就歿了,取而代之的是於青波,她代替朱小蟬成為朱大壯家的一分子,自然也想為他們多做一點事。

    脫貧的第一件要素,是要有強壯的身體,因此她在養病期間仍常偷偷溜下床做些健身的運動,雖然累得氣喘吁吁,她還是不間斷的鍛煉,最近終於有些長進,靠著小身軀幫上一點忙。

    “咦!怎麼有山芋和野菇,你又偷溜上山是不是?”朱大壯好氣又心裡微酸的瞪圓了眼。

    朱小蟬俏皮的一吐舌,邊說邊舀一碗菜粥喂弟弟。“就在山口遛遛嘛!沒敢走入,我有聽阿爹阿娘的話。”

    “還想騙阿爹阿娘,這山芋沒往山裡頭走哪挖得到,還有野菇只長在潮濕、不見光的地方……你才幾歲呀!膽長肥了,不怕山裡跑出個黃大仙把你叼走了。”李順娘心疼女兒,伸指往女兒頭上一戳。

    “不怕、不怕,我帶了柴刀上山,我還挖了四、五根竹筍回來,晚上煮竹筍湯。”她力氣小,背不動,不然還有去年松鼠藏在樹洞的栗子、核桃,她能再挑些果子和野菜一起背下山。

    朱小蟬在山上做了幾個陷阱,她想過兩日再上山瞧瞧,看能不能逮住兔子或山雞、花栗鼠什麼的,打打牙祭。

    “好呀!我要喝湯。”一聽到有湯喝,兩頰扁平無肉的柱子樂得直喊,邊喝粥還邊手舞足蹈。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4
發表於 2016-10-12 00:09:20 |只看該作者
第1章(2)

    “好什麼好,你也不看看你二姊這身板,還不比你高多少呢!她逞個什麼強。”都是他們做父母的沒用,拖累兒女。

    “阿娘,我能幫著做事,你別寵著我嘛!我們家會越過越好,二妞以後賺大錢給你住大屋。”他們的屋子太小了,等她有能力時定要起厝蓋大宅,讓一家人住得舒服。

    “你呀!娘只要你們吃飽穿暖,日後有自個兒的家,娘和你爹也就心滿意足了。”她不貪求大富大貴。

    看著妻子女兒,朱大壯在一邊傻樂,能夠看到她們的歡顏,他覺得再累再苦也值得,早該分家獨過。

    “姊,我們這兒的冬天冷不冷?”

    朱小春一臉“你是傻了嗎”的神情看著面露天真的妹妹。“你不記得了,二妞?”

    “我的頭給二牛哥砸過,有些事都記不住了,你告訴我嘛!”朱小蟬指著被石頭砸到過的額頭,在美人尖位置有個很細很細的小疤,比頭發還細,約小指片長的細痕。

    她不確定目前的她能不能適應酷寒多雪的冬天,未雨綢繆,夏天剛過了一半,離入秋還有個把月,朱小蟬已經開始准備起過冬的一應用品,以防萬一。

    沒辦法,朱大壯家太窮了,要錢沒錢,要糧沒糧的,還得應付秋收後要繳交的糧稅,他們一家五口人要過冬肯定很艱難,她得趁有空時一點一滴的做准備。

    今年的收成肯定是差的,繳了糧食所剩無幾,為了不被餓死、凍死、被雪壓死,她肯定有得忙。

    畢竟老家那邊是不敢指望,他們不落井下石就不錯了,哪有可能雪中送炭。

    看著自己的小胳臂、小腳丫,朱小蟬認為她真的很命苦,沒灶台高的身量就要為儲糧發愁,還不能“超齡”的提醒她爹娘,只能暗示,半引導地讓他們去找尋食物來源,好為過冬、開春多囤積點糧食。

    小旱了兩年,誰知道明年會不會連旱三年,凡事有備無患,真到無水可用時也有備用方案應急。

    “二牛那躁脾氣真是奶奶慣出來的,自家妹子也下這狠手。”妹妹的落水讓朱小春心有不忍,饒是再軟綿的性格也忍不住叨念兩句。“去年的冬天著實冷了,要不是開春才分得家,我們一家人大概挨不過,冷得骨頭都結凍了。”

    “有下雪,有結冰嗎?對了,會下幾天雪,冰厚不厚?”天哪!她最受不了的就是冬天,尤其是雪花紛飛的寒冬。

    朱小蟬怕冷,她常自嘲是冬眠動物,天一冷就想躲進暖被窩裡,無事不出門,在暖氣房裡待一整天。

    “有,有下雪,也結了厚厚一層冰,我記得去年連下一個月的雪,家裡的雞都快凍死了,奶奶罵罵咧咧的讓我們拿出厚衣服給雞蓋。”雞會下蛋,雖然下得少了,至少能添道菜,給大伙兒補一補。

    可惜她和二妞沒吃到一口蛋,全給大伯和三叔家分光了,奶奶說他們身體虛要補補,老二家的孩子個個健壯如牛,不用補,所以二房家三個孩子只能看那兩家人吃蛋吃得歡快。

    為了這件事,她阿娘哭了一夜,她阿爹坐在矮凳上發了一下午呆,一下子苦笑,一下子嘆氣。

    “姊,今年會不會下很大的雪,我們家的糧食夠不夠吃了?”那一點點收成能養活五口人嗎?她深感懷疑。

    北方的稻作一年收成一次,到了秋收後加種冬麥或玉米貼補貼補口糧,勉強挨過一年後,才能盼著明年豐收。

    可種田是靠老天爺吃飯,今年雨水少鐵定是收不到太多的糧食,而他們不只要過個冬天而已,接下來還有春、夏兩季,幾乎是長達一年,家無余糧會過得苦哈哈的,她實在不想挨餓。

    一說到糧食,才九歲的朱小春面上流露出不符合年齡的憂心。“肯定是不夠,這地旱得太厲害,阿爹說稻子抽不出穗,今年如果有去年一半的收成就不錯了,畢竟我們分到的田不夠肥。”

    “那我們要怎麼辦,等著餓肚子嗎?”朱小蟬故意露出害怕的表情,拍撫著她皮包骨的小肚子,她不用摸就能數得出一根根和皮相連的肋骨,這小身板實在瘦得叫人同情。

    “阿爹可能會趁著農閑時到鎮上打些散工,買些白面米食回來,二妞別擔心,大姊吃少點也會讓你吃飽。”起碼今年阿爹賺的銅板不用上繳,他們可以多買一些米面。

    以前每年農閑時,朱大壯總會到離村子半日路程的鎮上打零工,賺幾百文銅錢給朱家加菜,老實頭的他也不懂得私藏,賺到多少全繳到朱婆子手上,再由朱婆子去買過年的食材和一些干果年貨,他自己則一文錢不取。

    他想的是一家人過得好,讓兩女一兒也能沾沾葷吃兩口肉,可是真正分到他和孩子碗裡的往往只剩下肉汁,頂多拌拌飯沾點肉味,大片的肉全讓老大、老三家分光了。

    有時他也會埋怨朱婆子的偏心,但身為兒子的能說父母的一句不是嗎?他有苦也只能硬吞了。

    好在已經分家了,朱大壯可以讓孩子吃點好吃的了,不必再眼巴巴地看人家有肉吃,他再辛苦點干活,好歹也能割半斤肥肉,燉一鍋薄片肉給孩子開開葷,讓孩子們也長點肉。

    “那我們那兩畝旱地種什麼?”她看都長草了,一塊地放在那裡不耕種很是浪費。

    “哪忙得過來,光是為了給那四畝水田澆水就從早忙到晚,根本抽不出空侍候那塊旱得厲害的地,那兒種什麼都活不成,沒水哪。”山勢高又沙子多,水上不去。

    “那能不能交給我來種,我來試試種不種得出東西。”她記得有幾種旱物不怕旱,少許的水就能養得活。

    “你得問問阿爹。”她做不了主。

    “那大姊能幫我把草鋤一鋤,順便把土挖松嗎?”朱小蟬賣萌的撒嬌,裝出小姑娘的嬌軟嗓音。

    “只要阿爹同意,姊還會不幫你嗎?你這是沒事找事,好好的日子不過偏要瞎忙。”一想到妹妹從河水裡被撈起的慘白模樣,她還是怕得慌,對妹妹的疼愛包容也自然多了些。

    “好了,好了,姊姊你忙,我要去秀軒哥哥那了。”她就是想過好日子才滿腦子不得閑,琢磨著如何過活。

    怕被念到耳朵長繭的朱小蟬蹦蹦跳跳的跑遠,小身影像秋天的蜻蜓,一下子停在蘆葦上,一下子又飛走。

    “喂!帶幾塊餅去吃,省得一會兒又餓了。”怎麼落了一次水後,怯弱的性子變得活潑了。

    “不用了,秀軒哥哥會帶著他們家做的甜糕,餓不著。”朱小蟬揮著手,兩只小短腿跑得比蚱蜢還快。

    王秀軒是村裡王秀才的長子,底下有一弟王秀材,一個姨娘所出的庶妹王翠蕪。王秀才在鎮上教書,是私塾裡的先生,他一邊教書,一邊准備三年後的應考,考上了便是舉人。

    而王秀軒本身也很用功,他也在私塾裡上課,家境算是村裡的富戶,族中有一位堂伯在朝廷當官,因此王家在地方上頗有聲望,甚受敬重,說是書香門第一點也不為過。

    王家也是少數在村子裡蓋三進院大宅的大戶人家,他們家僕人穿的衣服料子都比朱小蟬家好上十倍。

    可怪得很,王秀軒和朱小蟬十分投緣,他一點也不嫌她又黑又瘦,反而很喜歡跟她講話,對她比對自家妹子還好。

    “跑慢點,你看你又流汗了,雖然這天氣熱了些,可是風一吹很容易著涼,你好了傷疤忘了痛,不記得躺在床上一個月喝苦藥那段時日了?”王秀軒取出素淨的帕子,舉止優雅的輕拭朱小蟬滿臉的汗。

    “秀軒哥哥等很久了吧!我們快來學字,一會兒你娘又來喊你了。”她娘不喜歡她,很勢利。

    朱家沒有一個孩子識字,朱大壯連自己的名字也寫不好,為了隱瞞自個兒認字識文,朱小蟬只好“拜師”了,假裝請秀才的兒子來教她,兩人偷偷摸摸地進行教學。

    不過要用毛筆習字真的很難,她的字醜得不能見人,在現代被笑話了好幾回,好在朱家窮買不起紙筆,王秀軒教她拿樹枝在沙地上寫字,她再裝一下,好歹像個樣子。

    “我娘到鎮上去了,今天不在家,你先坐下來,練練我先前教你的二十個大字,要工整,不可心急。”王秀軒面上平和,嘴邊帶了一抹和煦笑意,俊眸朗明如星。

    私塾是一旬一休沐,上十天課休息一天,學生得以放假,不用到私塾上課,王秀軒便利用這一日教她認字。

    朱小蟬一筆一劃的寫著李白的《靜夜思》,只是字體有些刻意的歪歪斜斜,“秀軒哥哥,我要的種子你找到了沒,還有種薯……哎喲!你打我手……”好個臭小子,連姊也敢動手。

    “專心。”一心兩用,不用心。

    她嘟起嘴,很不甘願,“人家寫得很好,你不覺得嗎?”

    “還可以更好。”她很聰明,但是不夠專注。

    “我又不考狀元,字寫得太好有什麼用,我認得字就好,你的要求不要那麼高嘛!我會有壓力的。”又不是要教出名門淑女,別差太多就成了,她不想當雞群裡那只鶴,太引人注目。

    莊稼人靠天吃飯,太出眾反而不好,她只想做個種田人的女兒,日後最多做個小生意,太過出鋒頭易招來禍事。

    禍福與共呀!人的福氣不要太多,福少禍無。

    面白如玉的王秀軒笑著往她腦門一彈指。“謬論,習字能涵養性情,你這個性太野了,得改一改。”

    “怎麼,你嫌棄呀!”她仰起鼻孔,一副囂張得不可一世的樣子,偏黑的小臉裝著傲氣,有著令人芫爾的可愛。

    王秀軒失笑地捏她鼻頭。“是嫌棄,教不好學生,丟臉的是我這個半路出家的夫子。”

    “別捏別捏,扁了,我本來就不好看了,再捏就變醜了。”女孩家的顏面問題可是很重要的。

    小時候醜不是醜,從她的五官看來,以後就算長不成大美人也差不到哪去,至少是清秀佳人。

    她唯一要克服的是皮膚黑,而她有十幾種美白法子,此時七歲的她還有幾年功夫能白回來。

    “不會呀!我看二妞就很順眼,鼻子扁一點更可愛。”他半是取笑,半是調侃,一點也不認為她醜。

    自從在河裡救起她後,王秀軒才和朱小蟬走得近,之前他們之間根本毫無交情,雖然見過面,但也只是點頭之交,兩人連一句話也沒交談過,“等級”不同。

    後來不知怎麼地越走越近,朱小蟬一有事就要找王秀軒,王秀軒一有空不是先回家,而是先去朱家找朱小蟬,總覺得她比自家一板一眼的妹妹有趣,和她在一起很開心。

    這件事讓王秀軒的母親王夫人很不高興,她認為以他們的身份不該和粗鄙人走得太近,不只一次以言語暗示兒子離朱家女兒遠一點,她就是討厭朱小蟬的“輕浮”。

    可惜她的不悅不代表王家父子倆的意願,其實王秀才還挺中意朱小蟬的伶俐,所以王夫人一廂情願地說她的,王秀軒仍不改其態的與之往來,甚至更加的憐惜疼愛朱小蟬。

    “不許叫我二妞,我是朱小蟬。”小時候叫二妞是可愛,等長大了還喊二妞是丟臉,她要防患未然。

    “種子不要了?”王秀軒笑眸裡多了抹明亮。

    一聽到種子,她馬上現實的轉為脆生生的軟甜嗓音。“秀軒哥哥,我最喜歡你了,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大好人。”

    “巧言令色。”他裝作不買賬,可滿眼的笑意瞞不了人。

    “才不是呢!是實話,除了我阿爹阿娘,還有大姊、柱子,秀軒哥哥對我最好最好了,我以後也會對你很好。”她在心裡唾棄自己,為了幾顆種子連人品都可拋卻。

    他笑了笑,撫了撫她枯黃的發。“我在鎮上買了幾條發帶,你頭發長長了,叫你大姊給你綁辮子。”

    “種子呢?”她接過發帶還不知足,喜孜孜的伸出手。

    “真讓你種出來了,別忘了讓我嘗嘗味道。”交出一袋種子,他失笑的搖搖頭。真拿她沒辦法,要東西要得理直氣壯。

    朱小蟬像小狗見到肉骨頭似的,兩眼亮得發光,直點頭。“嗯!嗯!我叫阿娘教我煮飯,燒出幾道好菜請你。”

    “好,我等你。”他長指一撫,微訝地感覺到她粗糙的面頰似乎變細了,有些滑手。

    “那種薯呢?”翻看了下袋裡的種子,她又問。那才是寶,能飽人肚腸。

    “我在鎮上沒找到,不過聽說鄰縣有,過幾天我讓坤叔給你送去。”她就琢磨著玩吧!

    坤叔名叫鄭坤,是王家的管家。

    拿著樹枝在沙上寫著“學過”的字,朱小蟬狀似無意的問起。“秀軒哥哥最近在看什麼書,我也想看書。”

    “你想看什麼書?”她肯上進,為人師者與有榮焉。

    “關於耕種的農民書,教導農民四季的播種。”對於農事她僅知一二並不精通,知道什麼時候種卻不知如何種植。

    王秀軒看她渴望的眼神,捏了半塊糕餅往她嘴裡塞。“你這丫頭心眼真多,將來肯定是拐騙好手。”

    “秀軒哥哥。”她雙眼眨巴眨巴的,好不可愛。

    “我有什麼好處?”這丫頭老吃定他心善,太予取予求了。

    她想了一下,“我給你做個書袋,可是我的手藝你曉得的,只能保證實用,但是美觀方面要請見諒了。”

    “好,成交。”看她瘦巴巴的小手一揖,他就想笑。

    “那你書什麼時候給我?”她想快點翻書一閱。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5
發表於 2016-10-12 00:09:34 |只看該作者
第2章(1)

    王秀軒的“很快”是在一個月後,他們以為農民書是尋常的書籍,隨處可見,任一書肆一尋問便可購得,可是跑遍了鎮上的書肆,連縣城的書鋪子也找了一遍,竟然沒有專門教導農民耕種的書籍,王秀軒寫信向京城的堂伯父詢問才知曉這類的專門書冊並未販賣,僅收在太學內。

    因為大部分的農民並不識字,他們沒有余錢,也不可能花錢去買一本老祖宗傳下來的種田法,代代相傳的農人哪用得著看書學,個個是種田好手,書籍對他們而言用處並不大,拿來引火還差不多。

    等書到了朱小蟬手中時,田裡的稻子都成熟了,稻穗結不多卻飽實,可以收割了,金黃色的谷粒都快垂地了。

    而那兩畝旱地也除盡雜草,撥松了土,她用一畝地種下種薯,另一畝地種下王秀軒給她的種子,有南瓜、胡瓜、昆侖瓜、冬瓜和大頭菜,她還在旁邊種了兩排玉米和蘿蔔,這些都是耐旱的,不常澆水也無妨。

    幾天功夫過去,發芽的情形還算不錯,有的才長出綠芽,有的已經爬藤了,為了防止土壤太熱及水氣過度,她在根苗處鋪了一層稻草,做為調節溫度用,緩和土地的濕氣。

    她很用心地在照顧那兩畝旱地,同時也往山裡跑得更勤了,她在山上發現了不少種可食的作物,試圖要移植到平地栽種,木耳、草菇類的也摘了不少,不吃,直接曬干存糧。

    不只這樣,許多秋天成熟的果實也在她采摘的範圍內,像野生梨、秋柿、蘋果、冬橘等,她分別做出凍梨、柿餅、果醬放在地窖裡冬藏,不到入冬不許人拿出來食用。

    她本想過拿到鎮上去賣,但數量不多又沒門路,阿爹阿娘也不放心她一個人到鎮上而作罷。

    其實她家的地窖裡藏了不少糧食,快占滿一半的位置,朱小春笑稱妹妹是山裡的松鼠,有儲食過冬的習性。

    當下朱小蟬嘴一嘟,還真想點頭。她是餓怕了,剛穿過來那幾個月她真的沒吃飽過,最多六分飽,是她常往山裡跑才終於有頓飽食,家裡的桌子上才出現兔子、山雞等葷食。

    野外討生活是朱小蟬的專長,她知道怎麼用最簡單的方式利用地理環境捕獲獵物,且不傷皮毛以最有價值的方式保存動物外皮,使其發揮最大功效,讓皮肉都能有所用處。

    連續兩、三個月的設陷阱,她手上已有十張灰兔皮、五張白兔皮、三張黃鼠狼皮毛、七張松鼠皮,以及山雞絨毛若干。

    山雞絨毛量不多,朱小蟬打算先給弟弟做一件雙層棉襖,但裡面塞的不是棉花而是雞絨,柱子的身量小,雞絨尚有剩余,因此她決定再用兩張松鼠皮及剩下的雞絨做一雙皮襖手套給朱大壯,他可是家中的經濟支柱,挑水、砍柴更少不了他,自然得好好照料。

    當然,她針線活兒笨拙得很,沒有朱小春的手巧,所以她負責開口,動手的是家中大姊。

    “二妞,你還沒做好嗎?”每日看她搬張凳子坐在門口亮光處補上幾針,她都替她覺得累。

    “快好了,只剩下背帶。”看人繡花很容易,她不過縫上幾個幾何圖樣為什麼這麼難?

    朱小蟬用粗針縫過獸皮,沒想到卻被小小的繡花針難倒,一針一線的游走比攀岩還困難。

    “是要送給村裡王秀才的公子?”看得出是個書袋子,山北村會讀書的孩子也只有王家那一戶人家。

    “嗯!他教我識字,還送我書,我總要回報一二。”她以為不過是幾塊布縫在一起,誰曉得……唉!人不是萬能,以後做事要量力而為。

    “你才幾歲呀!嘆什麼氣,讓阿爹阿娘聽見了,可要難過把女兒養老了。”朱小春故意打趣妹妹的垂頭喪氣,同時雙手靈巧地在線尾打了個結,將穿好的針線交給苦著臉的妹妹。

    朱小蟬瞪著眼,故作生氣。“阿姊不是我這一邊的自己人,專會欺負人,明知道我手笨還笑話人。”

    聞言,她輕笑。“你還小,慢慢來,多練練手自然熟能生巧,我剛學的時候也是一團糟。”

    “至少比我強。”她略帶沮喪。

    “好了,少裝出一副沒用的模樣,都能上山捉兔子的人還擺什麼苦瓜臉。你在院子裡那個窄口瓶子我替你收好了,真不曉得你要干什麼。”稀奇古怪的,一肚子主意。

    她呵呵笑。“那是絲瓜水,能讓皮膚變得滑細白嫩,我晚上切個口讓絲瓜藤滴汁到瓶子裡,白天日曬,絲瓜水流動慢,要讓它休息,儲存足夠的水分。”

    “那一滴一滴要滴到什麼時候,就你有這閑功夫玩這些有的沒的。”朱小春的話裡只有縱容,沒有苛責。

    朱家大姊是個生性溫柔的人,個性肖母,沒什麼脾氣,若不是被人欺到忍無可忍是不見她發火的,對人向來溫和,善解人意。如今從她尖尖的下巴看得出美人胚子的雛形,眼眸亦如月光般清柔。

    “很快就滿了,不用五日。”她猜想。

    朱小蟬沒打算用她所知的美容法子賺錢,什麼瑜伽館、美容院、大酒樓等對她來說都太遙遠了。

    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一來她沒錢,搞不起耗錢的大事業,二來她太小了,才七歲,真想做什麼有誰聽她的聲音,只當是小孩子的童言童語,三來沒門道,沒人脈,她上哪找合伙人?空有知識卻無出路,想得再多也是空想。

    山北村的村民很少到鎮上走動,除了逢年過節必須買些節慶事物外,他們與外界的隔絕超乎她的想像,因平日會有貨郎到村裡兜售民生物品,無須他們走上大半天到鎮上。

    山北村離鎮上太遠了,要穿越蜿蜒山路才能走到外頭,來回一趟足足要一整天,若是買的東西多了還得拖延半日,若不在鎮上過夜就得連夜趕路,回到村子都已是大半夜了,除非是有馬車或牛車的人家,能縮減大半往返時間。

    有鑒於此,所以出村的人少之又少,有人一輩子沒踏出過村子口,真有非買不可的物品也會托人跑一趟,很少會出去看看外面的大千世界。

    再者鎮上的人也瞧不起他們這些鄉下人,少有好臉色,不是給白眼便是視若無睹,人都是有自尊心的,誰肯去自取其辱,自然而然就少有走動,各據一方了。

    “這絲瓜水真能讓皮膚變白嗎?”朱小春抱持懷疑態度。

    朱小蟬捂嘴吃笑。“阿姊用過就曉得了,保管你愛不釋手。”

    朱家太窮了,不然她能買些薏仁磨成粉,加上蛋白和蜂蜜等調成面膜,一敷就見效,美白又潤澤。

    朱小蟬再一次感慨朱家的窮困,她看了看一屋子的冷清,真的可說是家徒四壁,雖然這些日子添了幾張木椅和竹凳,可還是窮得叫人唏噱,他們喝的米粥都越來越稀了。

    幸好她每隔幾日就能拎一、兩只兔子或山雞回來打打牙祭,要不真餓瘦了,沒力氣整治那幾畝田地。

    也是因為這原因,朱大壯夫妻才沒阻止她上山,只是要求她不能孤身前往,身邊一定要有人,以防不測。

    他們被她的溺水嚇壞了,誰也不願舊事重演,若非家裡快過不下去了,哪能忍心她隔三差五到山上去。

    “就你神神秘秘的,阿姊看你自打嘴巴。”田裡干活的哪能不黑,她就不信絲瓜流出的水能讓人皮膚變白。“好了,快把書袋子做好,一會兒給王秀才的公子送去。”

    “不嫌做快會醜?”說實在的,她還挺滿意,針線勻稱,線條鮮明,她用貼布的方式代替繡花,別有一番新意。

    人是有智慧的動物,窮則變,變則通,繡不出翠竹綠葉,那就剪出竹子的形狀縫在角邊,再用深色線縫出竹節和旁枝,猛一看還真像是繡出來的。

    “反正又不是我在用,丟臉的是王公子。”自家妹子的手藝不精,但貴在有巧思,還有模有樣的,她看了也歡喜。

    瞧她說著反話,朱小蟬咧著小嘴兒,笑了。“他敢嫌我就不給他,饞死他。”

    “人家說不定很慶幸你反悔不給了,暗自松了口氣。”做好了不給人還能留著自用嗎?家裡可沒讀書人。

    “阿姊你又笑我,我呵你癢。”剪了線頭,縫完最後一針,她有輿頭和阿姊鬧著玩了。

    “別別別……我怕了你,你這人瘋起來叫人吃不消,我得到田裡幫阿爹、阿娘收稻了,你在家裡看著柱子,別讓他亂跑了。”看看時候不早了,朱小春戴起鬥笠,手提著泡著野菊茶的大茶壺往外走。

    野菊花茶也是朱小蟬的傑作,清肺消暑,她將摘來的菊花用沸水燙過再曬干,連曬了七天徹底殺菌後才拿來泡茶。

    朱家的人喝過後都覺得好,她才多曬了一些備用,割稻時拿來一飲正好,不澀不苦好入喉。

    “晚一點我幫你們送午膳。”田裡的活很辛苦,不吃飽不行,朱小蟬心裡估算著家裡還有什麼糧食可用,雖說地窖裡藏了不少東西,可那是過冬用的……

    “不用了,阿娘一早做了幾個干饃饃,我們配著茶水吃就好。”她一說完便往外走,沒瞧見妹妹臉上的不忍。

    饃饃那麼硬哪咬得下口,光喝茶水肯定會噎得喉嚨疼,好歹配個熱湯什麼的,這樣吃,營養不夠又容易生病。

    朱小蟬盤算著要弄什麼當家人的午膳,她不可能看他們頂著大日頭做事卻吃著粗食,干吞硬餅。

    想了想,她回屋拉著幼弟便往外走。

    “二姊,我們要去哪裡?”

    這陣子吃了肉之後的柱子看來有精神多了,從前明顯面黃肌瘦的臉色有了些紅潤血色,人也會笑了,不像以前那般呆滯,眼神也靈活了幾分。

    “咱們到河邊摘些野菜草菇,燉湯給阿爹阿娘喝,順便捉些魚蝦來下菜。”真想念焗烤龍蝦的滋味,只可惜河裡沒有龍蝦。

    “我們要去捉魚?”柱子驚訝的睜大眼。

    “嗯!二姊教你一種不用魚網和釣線也能捉到魚的方式。”她略帶得意地揚起下巴。

    “不用魚網和釣線……”用手捉嗎?

    當王秀軒乘坐的馬車經過河邊,不經意的透過車窗往外一瞟時,正好看到兩道托腮坐在河岸邊石頭上的小小身影,兩人如出一轍的姿勢讓他為之一怔,繼而發噱,旋即命人停車。

    “公子,你……”

    “你先駕車回去,一會兒我就回,娘若問起便說我見河邊景色宜人,下車走走看看。”這風景……還挺美的。

    王秀軒看的“風景”是朱小蟬姊弟。

    “是的,公子。”

    馬車轆轆的走遠,呆坐的兩個小人兒仍無感地盯著河面,因為盯得有點久了,不約而同的打起哈欠。

    某人看了直想發笑。

    “你們看得再久,魚也不會從水裡跳出來,自找死路地游進竹簍裡。”他看了一眼放在一邊那只簍口缺了一角的魚簍。

    “秀軒哥哥……”一個打盹滑了手,朱小蟬上門牙嗑碰到下嘴唇,咬到舌頭,痛得眼淚都要飆出眼眶了。

    “秀軒哥哥。”柱子也想睡,含糊地喊了一聲。

    王秀軒先拍拍柱子的頭,再揉揉朱小蟬變得柔細的頭發。“你們兩個是不是又不聽話了,跑到河邊玩耍。”

    “二姊捉魚。”怕挨罵的柱子二話不說的出賣二姊。

    “捉魚?”

    看他狐疑的眼神,朱小蟬指指飄浮在河面上的蘆草。“摘野菜兼捉魚蝦,一舉兩得。”

    看了半籮筐青綠色的苦菜,他點了點頭,不嫌髒的撩高白色錦袍席地而坐,肩膀離朱小蟬的身子很近。“怎麼捉?”

    “再等一下。”

    王秀軒真等了,絲毫不見厭色。

    過了好一會兒就聽見朱小蟬大叫,然後他手上多了一根一尺多的綠竹竿,他有些不解。

    “把那幾捆蘆草挑上岸。”

    王秀軒照辦。

    “你看哦!拍拍蘆葦,用力搖一搖,小魚小蝦就會跑出來……”她的話還沒說完,一旁的柱子已興奮的大叫打斷她。

    “二姊,二姊,有魚耶!還有拇指長的蝦子,好多只喔!我們有魚蝦吃了!”

    一只巴掌大的鯽魚跳到王秀軒的鞋面上,留下微腥的水漬,他愕然的一怔,隨即笑開懷,忙著蹲下身幫忙捉魚撿蝦,“真聰明的作法,你是怎麼想到的?”

    居然利用魚蝦有草就鑽的天性,不費力的撈起漁獲。

    “我天資聰穎唄!”她一臉“快誇獎我”的神情,好不神氣的抬高略圓的下顎,好似她是神童般。

    “是有幾分小機智,不過……”王秀軒平和的笑臉上多了些嚴肅。“你忘了你曾在河邊落水過嗎?你有沒有記取教訓,朱大叔一再要你遠離有水的地方,你聽進去了沒?”

    被訓了一頓,她脖子一縮裝無辜。“總不能因噎廢食吧!我知道怕了,當然不會重蹈覆轍。”

    而且上回是大伯家的二牛推她,她只要離“禍源”遠一點便萬無一失。

    說起來原主朱小蟬的記憶,她記得的幾乎沒有,但許是溺斃前的驚恐太深,深植體內,因此她倒有點印像。

    “教你識字倒教出你一番大道理了,拿來頂嘴說項。”王秀軒忽然有種錯覺,她的聰慧不像一般同齡孩子。

    看他不是真的生氣而是擺擺架子,她的膽子就橫了。“名師出高徒嘛!有秀軒哥哥的教導,我的進步一日千裡,你該自豪有我這般好學的學生,當夫子的你顏面有光。”

    “……”憋著氣,再憋,他忍不住破功,笑出聲。“你呀!就不能安分一會兒嗎?讓人少擔點心。”

    “秀軒哥哥,你今日不用去私塾嗎?”還不到他十日一休沐的日子呢,怎麼今兒個有空閑晃了?

    “夫子家裡有事,休課三日。”他多了三日假。

    王秀軒一邊說著,一邊提起了竹簍。

    “秀軒哥哥要幫我提竹簍嗎?會弄髒你的衣服。”要是讓他娘瞧見了,准又是一頓無煙硝的冷言冷語。

    王夫人不讓兒子和野孩子玩在一起,尤其是朱小蟬,她覺得朱小蟬不知禮,不懂規矩會帶壞王秀軒。

    已經提起魚簍的王秀軒,一手牽起柱子,一手扶著她身後背的籮筐,“髒了就髒了,洗洗就干淨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6
發表於 2016-10-12 00:09:47 |只看該作者
第2章(2)

    “你娘會罵人。”那女人更年期提早到來,看誰都覺得刺眼,認定沒人配得上王家金鑲的門第。

    他笑了笑,面容平和的說:“習慣了,總要給她找些事做做。”

    言下之意王夫人太閑了,閑得惹是生非。

    “咯咯……秀軒哥哥也挺壞心的……咦!我踩到什麼了。”腳下傳來喀啦聲,朱小蟬感覺腳底一陣黏濕。

    “二姊,鴨……鴨蛋……”柱子好不驚訝的喊著。

    “鴨蛋?!”抬起腳一瞧,雜草覆蓋下真是一窩花白的蛋,一顆挨著一顆,足足有十來顆。

    朱小蟬心想,賺到了,有蛋吃了。

    “還不趕緊撿起來,待會被人瞧見了就沒得拿了。”王秀軒笑著提醒她,放下竹簍子,一手一顆拾起放進她的籮筐裡。

    “喔!”腰一低,她連忙吆喝柱子一塊拾蛋。

    這些蛋比一般土鴨生的蛋小了些,應該是野鴨才下不久的蛋,拾得歡快的朱小蟬滿臉笑,一張彎彎的小嘴兒笑得闔不攏。

    “秀軒哥哥,我一會兒請你吃野蔥炒蛋。”見者有分,要不是他今天的幫忙,她也不會幸運的撿到鴨蛋。

    “留著給你阿爹阿娘,你不是趕著回家作飯,晚了朱大叔朱大娘就得餓著肚子干活了。”莊稼人的辛勞他曉得。

    “可是……”這樣她過意不去。

    “要是吃了蛋,回去吃不下飯,我娘又要起疑心了,到時你可就不好過了。”

    王秀軒知曉朱家的情形,故意這麼說,不願與之搶食。

    “那我烙個餅給你嘗嘗,很快的。”她學了好久才學會了最簡單的烙餅,幾乎不需要什麼技巧,往鍋邊一貼即可。

    “好。”他笑得很好看,玉潤清雅。

    朱小蟬一回到家便放下籮筐,拾柴生火,她個子還沒灶台高,搬了張凳子墊腳,野菜先洗淨再剁碎,放入滾水燙了一遍後去澀,取出白面和著野菜末一揉,灑點細鹽揉成團,再拉起一詫一詫的,用小手壓扁成扁平狀……

    “阿爹,阿娘,阿姊,快來吃餅喝湯,是野菜烙餅和野菜蛋花湯,趁熱快吃……”

    朱小蟬站在田頭一喊,稻子割一半的朱家人抬起頭一瞧,笑呵呵地揉揉發酸的腰。

    “怎麼有蛋,我們家不是沒有……咦!那不是……”那個提著湯鍋的人影好眼熟,不就是秀才家的公子嗎?

    朱大壯嚇了一跳,他身邊的李順娘也同樣嚇得不輕,兩人面面相覷,有些不知所措地搓著手。

    基於對讀書人的尊重,他們把手在衣服上擦了幾遍才走過去,臉上的表情是忐忑不安,帶著一絲敬畏。

    “你這孩子真是的,怎能讓秀才老爺的公子做這種事。”簡直是不敬,對斯文人不恭敬。

    朱小蟬翻了翻白眼,很想說:你們太大驚小怪了,不過讀了幾本書,值得你們這麼誠惶誠恐嗎?要是當了官兒,不就把頭磕破了?

    但她沒說出口,已經有人搶白。

    “只是舉手之勞,朱大叔朱大娘別放在心上,我正好順路,看二妞提得搖搖晃晃的,怕她把湯灑了便順道提過來。”王秀軒不足十歲,可說起話來不卑不亢,頗有文人風骨。

    “勞煩你了,王公子,我家二妞就是個皮娃兒,讓你見笑了。”朱大壯笑得局促,不好意思地搔搔頭。

    “朱大叔客氣了,同一個村子裡的人沒什麼好見外的,我幫把手也是理所當然。”那道小小的身影又要牽弟弟又要抬重物,他看了沒法忍心視若無睹。

    “那……呃!吃個餅,喝口湯吧!我家二妞說了有蛋呢!喝點湯補補元氣……”他急著掏張餅,不料餅正熱著,他燙得差點大叫,一張翠綠色大餅在他手上拋來拋去。

    “不用了,我剛吃過……”忽地,幾聲咳嗽驟起。

    “咳!咳!阿爹,秀軒哥哥的意思是他剛從家裡吃完飯出來,邊散步,邊消食。”差點穿幫了。

    王秀軒表情一正的配合。“是呀!朱大叔,我正脹著呢!你們吃吧,我在一旁站著看看咱們山北村的青山綠波。”

    也著實餓了,干饃饃止不了飢,又聞到餅香和熱湯味,朱大壯一家人也不跟他客氣,一手捉起熱騰騰的大餅便狼吞虎咽的大口嚼著,入口的酥香清甜讓人一口接一口停不了口。

    “阿娘,喝湯。”

    接過飄著黃白蛋花的湯碗,李順娘鼻頭微酸,她看著小女兒明亮笑臉,頓感日子有滋有味。

    果然是分家分得好,她的兒女也有完整的蛋吃了,不用一上桌只看到別人吃剩的湯湯水水,連吃口糖也要千求萬求,一小片糖渣子三個孩子分著含一下,還被婆婆罵上大半天。

    “什麼餅兒這麼香呀!也讓我們嘗一口。”

    同一村子的收割大多在同一時間,朱家幾口人坐在草墩上啖著野菜餅子,那股香氣順著風飄送,田地上還在干活的鄉裡一聞到那味道,不餓也餓了,嘴都饞了。

    大方的李順娘正想把筐裡的大餅拿出來與人分食,她認為不值什麼錢,到處可見的野菜和面粉烙的餅而已,但是靈機一動的朱小蟬搶先一步開口。

    “一個餅兩文錢,今兒個烙得不多,先買的先給,買五片送一碗野菜蛋花湯。”一斤白面也要十文錢,不能白送。

    “哎呀!還有野菜蛋花湯,你這丫頭真會做生意,給婆婆來五片,正餓著呢!”

    “好嘞,徐婆婆,我摘片葉子給你包著餅,燙手呢!這湯你慢著喝,燙口,正宗的野鴨蛋又黃又稠,包你吃了年輕十歲。”朱小蟬搶過阿姊正要用的碗,擦干淨了,舀了一碗湯遞給缺了門牙的老婆子。

    “朱老二,你這嘴笨的倒生了個甜嘴女兒,有福氣呀!”啊!這湯真好喝,蛋味很濃。

    “呵呵……你不嫌棄……”他傻笑的搔著耳朵。

    田裡干活的人一見徐婆子有吃又有喝,神情活似嘗到仙湯玉食一般,他們也舔著嘴,不落人後的買起餅了。

    不一會兒功夫,三十幾張餅皮被搶光了,連野菜蛋花湯也以三碗兩文錢的賣個精光,看得沒吃飽的朱家人一陣傻眼。

    最多十文錢的白面本錢竟賣了七、八十文,比他們去給人干活一天二十文還多,簡直叫人難以置信。

    “阿爹,我賺到錢了。”

    “這……呵呵——”朱大壯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撓著頭發傻,呆愣愣的瞪著女兒手上的銅板。

    “阿爹,我明日再多烙些餅來賣。”

    “喔!好……”他傻乎乎的一應。

    隔天起,朱小蟬每日足足烙了一百張大餅,哪裡有人收割就往哪裡賣,她阿姊也不去田裡了,在她後頭挑了兩鍋湯,有時是雜菜湯,有時是豆腐湯,有時是鮮魚湯,邊走邊叫賣。

    山北村的收割期大約半個月,她們姊妹倆慢了幾天,因此一共賣了十天,賺到一兩五百六十三文錢。

    這筆錢對一般人家來說不算多,但對窮到連棉被都買不起的朱家人而言是一筆急時雨,他們激動的都紅眼眶了。

    “阿爹,這一兩銀子你先收著,今年收的糧食就別賣了,我們把該繳的糧稅繳了也沒剩下多少了,留下來自個兒吃吧!”糧少傷民,雨水少收成差,不到往年的一半。

    “那是你們姊妹的錢,爹不能拿。”她們頂著大日頭,踩著黃土地辛苦賺的錢,他怎麼能拿。

    “阿爹,你就收著吧!二妞分給我兩百文,她自個兒拿三百文,柱子也有六十三文錢,余下的是我們姊妹孝敬阿爹阿娘的,你不拿是不是嫌我們給得少?”朱小春笑著說,心情很好,她沒想過自己也能賺到錢。

    “就是嘛!阿爹嫌棄我們的錢有汗臭味,我哭給你們看。”不若朱小春的溫順,朱小蟬直接耍起無賴。

    “哎喲!你們這是……”朱大壯手足無措的看向孩子的娘,手上的銀子像會咬人似的。

    “噯!收著吧!也是女兒們一番孝心。”眼眶含淚的李順娘笑著闔起丈夫的掌心,女兒們的心意她放在心裡。

    “是呀!爹,你不收下我也不好拿姊姊的錢,雖然是我剁野菜賺來的,可是我有錢買糖吃了,不用再看著大堂哥、二堂哥、三堂哥他們有糖吃。”奶奶說糖吃多了會壞牙齒,不肯給他吃糖。

    “你這孩子真是……唉!是爹沒用,護不住你們。”讓孩子在娘親的偏心下受苦。

    “阿爹,人家是沒錢才愁眉苦臉,你有了錢還發愁,太對不起銀子大爺了,你太不應該了。”朱小蟬故作搖頭嘆氣,把沉悶的氣氛衝淡,適時地轉開敏感話題。

    她爹就是個苦逼的次子,不上不下,卡在中間,不是一出生就備受重視的長子長孫,又非受盡寵愛的麼兒,爹不疼、娘不愛,老實得像頭從不叫苦的笨牛。

    朱婆子也不是不愛兒子,她只是更疼麼兒,舉凡他要的,他想的,只要一開口便會想盡辦法送到他面前,無意間忽視了其它兒子。

    久而久之,朱婆子也習慣寵著麼兒,認為老大、老二年歲較長,他們想要的自己就能弄得到,不用她費心,因此更加地溺愛老三,把他當成眼珠子看顧著,不離左右。

    朱大壯比較倒霉,沒找對娘投胎,不過老天爺也給了他補償,送來乖巧的兒子、女兒,讓他後半輩子無憂。

    對不起銀子大爺?朱小春噗哧一聲笑了。

    “阿姊,你認為我說錯了嗎?”只有錢不夠用的,沒見過有人不愛銀子,起身讓路給財神過的。

    笑噴了一門茶的朱小春連連揮手。“沒錯,沒錯,你說得對,是阿爹錯了。”

    被說錯了的漢子耷著頭,一臉哭笑不得又欣慰。“好,好,爹收下就是,省得你們一人一口排擠我。”

    朱大壯收過了銀子便交給妻子,家裡管錢的是李順娘。

    “誰排擠阿爹了,阿爹這話說得沒天良,我們是心疼阿爹阿娘的辛勞,想讓你們過個好年。”真的好快,她都來了快九個月,當了朱家九個月的女兒,翻過年才八歲。

    “啊!對了,過幾日是腊八了,而我們什麼也沒准備。”朱大壯滿臉懊惱,把重要節日忘個精光。

    “阿爹,我們要到鎮上嗎?”有錢不花,心裡犯癢。朱小蟬面上發亮,想著去逛逛古代市集。

    “二妞,你想去嗎?”他真的虧待孩子了,打從他們出生,一次也沒帶孩子們到鎮上走走。

    朱小蟬點頭如搗蒜。“想。”

    “那過兩日爹帶你們去開開眼界,坐周大嬸家的牛車去。”他舍不得讓孩子們走路,路途遠了點。

    還等不及柱子歡呼大叫,眼神一柔的朱小春搖了頭。“不了,阿爹,你帶二妞去就好,鎮上人多,你一個人顧不了我們三個,要是有個什麼閃失,難過的還不是你和阿娘。”

    “阿姊,你真不去?”有點可惜了。

    朱小春又搖頭。“柱子也不去,他太小了,萬一走失了上哪找去,你和阿爹去長長見識,回來再告訴我們。”

    一聽不能去鎮上,柱子也沒哭鬧,只是略帶失望的垂下頭,無聲的咬著二姊買給他的麥芽糖。

    “也好,你們就待在家裡,我帶二妞去逛逛,回頭再給你們帶些好吃、好玩的。”就買兩尺布給他們做做衣服,大妞衫子的袖口都短了一寸,柱子的褲子又小了,縮到膝蓋了。

    想到這幾年讓兒女受的苦,朱大壯感嘆萬分,還記得妻子嫁妝裡的那幾塊布也沒一塊用在孩子身上,全被他老娘以各種名目取走,最後成了老大家、老三家的衣服。

    一樣是兒子,為什麼吃虧的總是他,讓他眼睜睜地看著妻小一天比一天瘦,臉上再無笑容,沉默得好似他一般,沒人注意,默默地被趕到角落自生自滅。

    要不是二妞的事讓他徹底醒悟,只怕他到死都不曉得女兒的笑臉有多甜,兒子也有活潑的一面,不是天生痴傻。

    “阿爹,這幾天我再到山上走一趟,看有沒有掉入陷阱的獵物,肉我們留下來吃,皮毛和之前收的那些一起拿到鎮上去賣。”這樣又有一筆收入,他們的日子便能越過越好。

    “不行,山上太危險,你一個孩子阿爹不放心。”入冬了,山上隨時會下雪,雪落路滑。

    “阿爹……”有錢不賺會遭雷劈。

    “阿爹別擔心,我陪二妹上山,我們兩姊妹作伴出不了事。”朱小春也想到山裡摘些野菇,備著過年。

    “這……”看著兩個半大的女兒,朱大壯著實猶豫。

    “大妞懂事,二妞雖皮也知輕重,就讓她們去看一看吧!來來回回幾十回了,閉著眼走也不會踩錯路。”這回不允,一回頭兩個孩子偷偷摸摸的溜上山才糟糕,孩子大了就管不住了。

    “孩子的娘,你可真放得下心。”兒女是心頭肉,割舍不了,總是掛著、念著,牽牽絆絆一輩子。

    聽著丈夫的埋怨,李順娘不由得苦笑。“不放心成嗎?你看他們哪個能由咱倆做主,兒大不由娘。”

    “唉!你這麼說也是,咱們二妞越來越能干了,連咱們平常吃的野菜餅也能賣銀錢來。”他傻樂著。

    一見爹娘軟化了,朱小蟬臉皮厚的賣萌,挽著阿爹的胳臂不放手。“阿爹呀!我那兩畝旱地你幫我忙吧!我細胳臂細腿兒,沒力氣收拾。”

    “你說那什麼土豆的?”就看到一堆葉子,也沒見長了果,要讓他收什麼呀!

    割了葉子當菜炒不成。

    “沒錯,那土豆的果實長在土裡,一拔就是一串,你有多少收多少,別給人了,這幾日三叔一直追著我問地裡種了什麼,還拿鋤頭偷挖了幾株去。”但因為不知土豆的吃法,最後將成串的土豆丟棄在地,反而把老葉收走了,說要拿去喂豬。

    她也是跟王秀軒要種薯的時候才知道,這裡人管馬鈴薯叫土豆、茄子叫昆侖瓜等等,她便入境隨俗的稱呼。說起來她種的東西並非這時代沒有,要不然去哪要種薯、種子,只是這時代信息不流通,尤其待在這樣的小村落,是以她三叔才會沒看過土豆,不知怎麼食用。

    “老三他游手好閑慣了,沒干過一件正經事,六畝上等水田收的稻子還沒我們四畝次等水田多。”肯定是糧少才盯上他們家,想看能不能從中撈點便宜。

    “阿爹,三叔他會不會來偷糧?”那個人好吃懶做,只看近利又無本事,只怕把糧賣光了,就貪著兄嫂家。

    女兒的提醒讓朱大壯一驚。“孩子的娘,趕忙把糧收好了,買個大鎖鎖住了,再弄條狗來看門。”

    “回頭我往殺豬的老方家去,他家裡有一窩兩個月大的土狗,我去抱一只。”

    真的得防一防,老三那人沒什麼事做不出來,他還曾闖入他們的屋子裡偷了她陪嫁的銀簪。

    “阿娘,地窖的門也要鎖,腌菜、干果雖不值錢,趁著年節拿到鎮上賣也值三、五百文,我們家最好要留個人在家,不能放空城。”外賊好防,家賊難防。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7
發表於 2016-10-12 00:10:01 |只看該作者
第3章(1)

    “阿爹,鎮上好熱鬧。”人真多,不比她穿越前成長的城市少,市集人來人往,到處人擠人。

    “是呀!每年這個時候就會有很多外地人來擺攤,你要跟緊阿爹,別走散了。”她個子這麼小,人一湧上就不見了。

    “嗯!我跟著呢!丟不了。”拍花子一遇到她准沒門,她不拐人已經慶幸了,誰拐得了她。

    “這世道壞人多著呢!你小心點,每年都有人丟了孩子。”他的女兒是他的寶,誰也別想搶。

    只見人潮一波波的湧現,在一群人潮當中,有一對不起眼的父女穿著粗布衣,厚厚的大掌牽著小小的小手,大手小手握得很緊,一刻也不分開,護犢護得嚴的父親走在女兒後頭,不錯眼地緊盯著她。

    兩人身後都背著竹籮筐,高壯男子的籮筐裡背著較重的皮毛和半只獐子肉,獐子是女兒在山上設的陷阱捕獲的,半只抹了鹽留著過年用,半只拿出來販賣換銀子,而小女娃的籮筐較小,裡頭是曬干的木耳和蘑菇,以及栗子和柿餅。

    父女倆一大一小背著籮筐的畫面十分逗趣,讓人看了芫爾又溫馨,令人會心一笑,忍不住回頭一看。

    他們走進專收雜貨的雜貨鋪,那是鎮h最大的雜貨店,什麼都有,什麼都賣,應有盡有。

    “咦!這個能吃嗎?不會吃死人吧!”看起來烏漆抹黑的,硬梆梆的,敲在地上還有回音。

    干蘑菇他收過,價錢還不便宜,這半籮筐少說十來斤,正好年節應景,買的人肯定多。

    精明的掌櫃盤算著價錢,他們一向有固定的進貨商,但不妨礙他挑便宜點的進貨,有需求才有賺頭,零散買賣他也看著挑貨,不是隨便什麼人來賣山貨就會收,要看貨色好不好。

    “這是木耳,長在木頭上,因為是干貨,用水泡軟了,和著冬筍、蘿蔔絲、肉絲、豆芽一起炒,味道奇佳,若是再加點辣更好吃,木耳的口感爽脆,你可以試一試。”銀絲炒木耳是一道佳肴。

    “真的嗎?”掌櫃一雙老鼠眼透著懷疑。

    “我這裡有十斤左右,你不妨先留著,等賣了再給錢。”她不怕沒人買,就怕奇貨可居。

    “喔!你這娃兒倒是會做生意。”聽著那脆生生的軟糯聲音,斤斤計較的掌櫃撫著八字胡,也不禁露出笑臉,他抬起頭望向娃兒的爹。“你這女兒不簡單呀!肯定是有好好栽培,日後定會讓你發大財。”

    一聽別人稱贊女兒,朱大壯樂呵呵的直笑。“承你吉言,有一口飽飯就滿足了,哪提什麼栽培,我家二妞不過是識點字罷了。”

    “什麼,她還識字呀!真要有大造化了。”難怪一臉靈慧,兩顆黑珠子活靈活現,活像那琉璃珠子。

    牛大壯很驕傲,但不敢太得意,怕折了女兒的福氣。“我的皮毛你收不收,價錢合理我就賣。”

    “嗯!我瞧一瞧。”掌櫃瞧瞧毛色和皮質,算盤珠子一上一下的撥了幾下。

    “連你那半只獐子,以及你女兒的干貨,算這個數如何?”

    朱大壯盯著算盤,久久未動,不知是看不懂還是在猶豫,沒聽他發出一聲聲響,整個人定住了。

    “阿爹,你把我抱高,我看看這位伯伯給我們算多少錢?”她這個爹呆呆的,只會種田干活,其它事啥都不懂,她怕他給人坑了。

    女兒一揚聲,如夢初醒的朱大壯才動了一下,連忙將嬌小的女兒抱得和掌櫃齊高。

    朱小蟬一看算盤上的數字,她在心裡略做心算,蜜色的小指頭將尾數去掉,撥了顆珠子上去湊整數。

    “丫頭,這樣我吃虧了。”掌櫃的在內心感嘆,這丫頭絕對是做生意的好手,和他心底最低的底線竟只差之毫釐。

    “阿爹要養我們姊弟三人很辛苦,掌櫃伯伯就少賺一點嘛!這種木耳我家還有四、五十斤,你要賣得好,下回我不轉手賣他人,全給你了。”她沒說不調價,保留漲價空間,暗留了一手。

    掌櫃的目光精准,看准了商機,若是她說的“木耳”真能食用又好吃,那絕對是物以稀為貴。“好吧!看你這麼會說話的分上,我就算你要的那個價好了。”

    “謝謝伯伯,你給我整數就好,剩下的我們要買些白糖、面粉和過節的年貨,我弟弟喜歡吃糖,你能不能送一些甜飴、糖果給我弟弟解解饞,我以後會多送些干貨到鋪子。”

    一事不煩二主,干脆油、鹽、醬、醋、茶、針線等雜物一並買齊,省得多跑幾家,反正她爹的身體壯實,當雜役正好。

    如果朱大壯知道女兒把他當雜工用,肯定也是傻乎乎的直笑,畢竟現在他手握著兩錠五兩的銀子,人早已像踩在雲端似的,輕飄飄的。

    他不是沒見過這麼多銀子,可是都在朱婆子手中,她一毛錢也不給他,如今手裡捏著的全是他家的,從沒有拿過這麼多銀子的他樂得發傻了,滿腦子的話卻不知從何說起,高興地暈了頭。

    “二妞呀!你掐阿爹一下,看阿爹是不是在作夢?”一定是假的,他在作夢,要快點醒過來。

    看她爹無法相信的傻樣,好笑又無奈的朱小蟬真下狠手,用力朝她爹最多腰肉的地方一掐,還狠扭了一圈,讓他從暈陶陶的快樂中清醒,別再腳跟虛浮,以為手中的銀兩不是真的。

    真是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莊稼人,老實得叫人不曉得該說他什麼才好,皮毛的價格本來就高了些,又是處理過的無雜色皮毛,價錢上再略高一些,若是直接裁制成夾襖等成品,價格便要再往上翻了一倍有余,他們根本是虧了。

    當初她執意留下毛皮便是知曉此類皮制衣飾價值不菲,量少反而不值錢,東西一多,夠裁成衣服才是真值錢,否則一半灰、一半白的毛氅能看嗎?有錢人要的是色澤統一。

    不過看在自家是蓬門蓽戶,真的是窮到沒見過大錢的人家,若是喊價太高,她爹大概會嚇到兩眼翻白,她開價才收斂了不少。

    “哎呀!真疼……”

    朱小蟬失笑地扶著慘叫揉腰的父親,笑咪咪的討賞。“阿爹呀!我的功勞最大,你要賞我什麼?”

    “說,你要什麼,阿爹買給你。”朱大壯樂得分不清東南西北,有點近似喝醉時的醺然。

    “給我買兩畝旱地吧!”旱地不比水田,便宜得很。

    “你要旱地做什麼?沒法種稻。”他也沒說不買,只問用途,對女兒只有寵溺。

    “我想種棉花。”她想試試看。

    “你……”哪來的棉籽。

    “你要種棉花?”

    比朱大壯更急切,一旁一名十七、八歲的錦衣男子忽地貿然一問,利目直視不及他腰高的小姑娘。

    “我要不要種棉花關你什麼事?”朱小蟬最討厭自來熟的人,沒頭沒腦的,亂攀交情。

    “你要能種出來的話,不管你種出多少棉花我悉數收購。”北方的棉花種植不易,需求遠遠超過於江南的供給。

    “你要買我的棉花?你誰啊?”不對,她都還沒種呢!哪來的棉花賣人,紙上談兵畫大餅,全是空想。

    “敝姓封,是錦隆行的少東家。”俊雅男子有風度的自我介紹,語氣不疾不徐。

    “錦隆行?”

    他指指她剛出來的雜貨鋪子。“那是我家的商號,在縣城亦有兩家,專售南北貨品。”

    聽他一解釋,朱小蟬了然。“可是我還沒種呀!連地在哪裡都是一大問題,我只是想,但不確定能不能種出棉花,你現在找我談還太早了,我不是種棉能人。”

    她手上是有一些棉花種子,過去幾個月在山裡頭發現十來棵長得不錯的野生棉花,她便采收籽棉,再分出棉籽,只是這不但費工,實際能分出的棉籽也不多。

    所以她不敢貪心,只向父親要求兩畝旱地來種棉,打算實驗性的先栽出第一批,然後再進行大規模培育。

    棉花屬早種,喜熱、好光、耐旱,最適合在旱地栽種,且是一年生植物,花開白色。

    她觀察過山北村的地理環境及氣候變化,她家後頭那片山坡地種植棉花最佳,是以她偷偷地開挖一小塊山地種下數株,若能挨過冬季的霜雪,來年的春天便會開花。

    棉花的采收季在夏、秋兩季,以秋初棉量最豐。

    “不打緊,若是小姑娘有需要的話,我可以提供良田百頃。”有了百頃土地的棉花產量,東北一帶的棉業將被錦隆行壟斷,他們商號的規模將達到前所未有的高峰。

    封錦城說的不是空話,若是壟斷一行的產業,在業界將是無人能及的龍頭地位,畢竟目前采用南棉北運的方式太昂貴,若小姑娘真能在此種出棉花將是無限的商機。

    “良田百頃?”他瘋了嗎?

    她都不敢賭這麼大,他憑什麼拿身家來豪賭,一場輸贏是數十萬兩銀子,而她輸不起。

    朱小蟬崇尚穩扎穩打,從不敢妄想一步登天,她做事喜歡一步一步來,先踩穩了腳步再走下一步。

    封錦城的提議嚇到她了,她也不想成為眾矢之的,一下子鋒頭太健不是好事,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二妞,他是不是這裡有毛病,你才幾歲呀!他居然要給你百頃土地種棉。”

    朱大壯很緊張的將女兒拉至身側,他比了比腦袋,意指封錦城病得不輕。

    打朱家祖上五代起,山北、山南、東山、西山四村就沒聽說有人成功種出棉花,即使有也少之又少,很快就爛根了。

    四村附近的土壤不適合種棉,這是老一輩的人說過的話,因此沒人敢嘗試,而且也沒合適的棉花種子,大家沒一個願意去冒險,寧可守成的耕種糧食,反正棉花又不能吃,不值得犯險。

    朱小蟬小聲地在她父親耳邊說道:“我也覺得他有病,哪有人素不相識就拉著陌生人扯東扯西。”

    不是騙子便是瘋子。她是這麼想的。

    “嗯!嗯!你離他遠一點,我們東西買得差不多了,趕緊回家,你娘他們還在家裡等我們。”還是趕緊離開為妙。

    來時大小籮筐裝滿山貨,走時一大一小籮筐還是滿載而歸,不同的是大籮筐裝的是日常用品和年貨等重物,小籮筐放的是頭花、針線、布料以及男孩子玩的彈弓和一些鞭炮及貼紅等,不怎麼重。

    “小姑娘……”見他們父女掉頭就走,封錦城開口欲留人。

    “二……小蟬妹妹在這兒做什麼,你幾時到鎮上來,怎沒知會我一聲?”另一道清雅嗓音壓過封錦城的聲音。

    “秀軒哥哥!”看到同村的少年,朱小蟬略微安心。

    “朱大叔,你們怎麼來鎮上了?”王秀軒點頭示意。

    看到秀才家的公子,朱大壯連話都不會講了,手足無措。“噯!我們來……呃!賣皮貨。”

    他表示了解的一頷首,看向“弟子”的眼神多了溫柔。“怎麼要來也沒說,你們可以搭我家的馬車來。”

    “你又不在家,我上哪通知你。”她沒說出口的是有他娘在家,誰敢往他跟前湊。

    王秀軒聽出她未竟之語,嘴唇抿成一直線。“你們剛來還是要回去了?有沒有打算在鎮上住一宿?”

    “我們來了大半天了,坐著牛車來就想趕在日落前回到家,阿娘在家裡等我們回去用晚膳。”她沒逛街的興致,東西一買齊便想回返。

    “我們家的馬車在鎮上,待會我吩咐坤叔一聲,會有車載你們回村子……”一只不輕不重的手忽地往他肩上一拍,王秀軒聲音略帶清冷的回頭。“有事?”

    一位和王秀軒差不多年歲的白衣少年腆著臉一笑。“我哥讓我問你和這位眼睛很亮的小姑娘是不是很熟?”

    說話的人叫封錦文,十歲,在家排行老三,是王秀軒的同窗。

    “你哥?”

    他指了指封錦城。“我大哥,同母所出的嫡親哥哥。”

    “有什麼事嗎?”沒有什麼該不該,王秀軒自然而然地將同村的朱小蟬護在身後,好似理所當然。

    他忘了人家小姑娘的爹就在旁邊,用不著他出手護花。

    “是這樣的,我剛才從她身旁經過,聽見她要買地種棉,所以我就想她種的棉花能不能賣給我。”封錦城態度謙遜的走上前,不因對方年幼而看輕。

    所謂英雄出少年,他也是十一、二歲就跟著父親走南闖北,見過形形色色的人,知曉人不能只看外表,有時一個錯眼便錯失良機。

    而他有著生意人的本能,憑著一股說不上來的直覺,他一看到眼前的小姑娘以及三弟的同窗,便感覺到他們非池中魚,年歲不大就帶著銳氣和傲骨。

    他想他們的未來絕對非同小可,此時與兩人建立關系,基石打得深,日後將是他一大助力。

    “秀軒哥哥,那個人有點不正常,才一聽見我想種棉就要送上良田百頃,他也不想想我這小身板,別說百頃了,就是給我一頃土地也種不了呀!”太看得起她了吧。

    王秀軒看了看她日漸白嫩的小臉,心裡是認同她的話,她家種田不代表她下得了地,屆時不知是她耕種還是田種了她。“這事交給我,你不要擔心,封家是鎮上富戶,不會為難你。”

    “嗯!我聽秀軒哥哥的。”有人願意出頭她還愁什麼。

    朱小蟬的全心信賴,叫王秀軒頓感責任重大,好似人也高大了許多。“封大哥,小蟬妹妹說的種棉純屬玩笑話,你看她才多大,哪懂得種田的活,她說說而已,你勿當真。”

    一旁的朱小蟬直點頭,表示秀軒哥哥說得對,她裝出很委屈的模樣,好像受到惡霸欺凌,我見猶憐的讓人忍不住心疼。

    封錦城若有所思地看了朱小蟬一眼。“那麼我可不可以向小姑娘要一句話,若是有朝一日你真種出棉花,錦隆行會是你的第一選擇,不論多寡我都吃得下。”

    “你信我?”他未免太自信了。

    “我信。”他相信自己的直覺。

    “口說無憑,我都不信自個兒了。”雖說目前她偷種的那些棉花都還存活著,可是不到最後誰也看不到成果。

    “要不先定個契約,錦隆行保證收購你所種的棉花。”他眼中閃過一抹笑意。

    “不要。”她很果決的搖頭,不跟著一起發瘋。

    棉花她是一定要種的,但要看老天爺的意思,成不成在未知數。

    此時的朱小蟬並不曉得棉花真的會成為她日後起家的根本,十多年後,她不僅擁有百頃棉田,還是東北第一棉商,她所產的棉花足以供應一個國家。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8
發表於 2016-10-12 00:10:16 |只看該作者
第3章(2)

    “小姑娘……”

    王秀軒伸手阻止封錦城靠近。“封大哥,她說不要就沒人逼得了她,小蟬妹妹年紀尚幼,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以後……他嘴角噙笑,笑得意味深長。“說得也對,是我操之過急了,蟬妹妹沒嚇著吧!”

    蟬……蟬妹妹?!

    封錦城這自來熟的稱呼,不僅朱小蟬當下額頭斜線三條,王秀軒的臉色也不是很好看,俊眸微眯。

    兩人都很無禮的轉身就走,不做道別。

    “大哥,你對他們的態度未免太好了,尤其是那個沒半點姿色的小丫頭,咱們家的丫鬟都長得比她稱頭。”他就看不出她哪裡出色了,值得私墊內最優秀的同窗全心相護。

    呵呵一笑的封錦城將長臂搭上三弟肩膀,“以後跟你那位同窗交好,盯緊他那個青梅竹馬,相信你大哥不會看走眼,這兩個人呀……你要用點心。”

    “大哥,你不會要我形影不離的跟著吧!”那太丟臉了,他是堂堂封家的三少爺,怎能淪為跟班。

    封錦文一百個不願意,奈何身不由己。

    “有得是你的好處,別短視的只看到眼前。”眼光要放長遠,稚嫩的小樹苗會長成參天大樹。

    “大哥,我覺得你在坑我。”他才十歲,哪想得到那麼久以後的事。

    自從封錦城賦予其弟重大使命後,封錦文不得不收起少爺派頭,很認命地結交起私塾中最被夫子看重的王秀軒,拉下身段和人家稱兄道弟。

    這一攀起關系,他還真覺得得到的好處不少,在功課上有了切磋對像,幫助良多,連夫子都誇他進步頗多,而且一起求學問,反倒少了怠惰的心。

    有朋博聞,是他之幸,王秀軒像是考不倒的,不論有任何疑惑,虛心求教他必有解答,不曾故作清高,溫潤如玉的性格少有惡言,一捧起書便有如一代聖賢,高潔而不可攀,令人敬畏。

    但是一碰到他的小青梅,他的態度是全然叫人詫異,彷佛神仙走入紅塵道變成凡人,一身煙硝味的護花。

    “年關快到了,你怎麼還不回家過年?”以往的這時候他早已返家多時,想找人也找不到。

    “有事。”王秀軒回答得很簡單,手中一本書冊,看也不看一眼窮極無聊的某人,視他為無物。

    “有什麼事,兄弟我雖不才也能幫襯幫襯一二。”情誼要扎得深就得兩肋插刀,刀山火海照闖不誤。

    “不用。”他斷然拒絕。

    “何必跟我客氣,我這人沒多大的本事,但對兄弟絕對夠意思,你有事我一定挺你到底。”他拍拍胸脯表示情義相挺,但因拍得太用力反而咳個不停,把胸口都拍疼了。

    “跟著我無利可圖。”和封錦文的家世一比,他王秀軒不過是一根門釘,無足輕重。

    “誰跟你講利了,未免太瞧不起人,我就看重你為人實在,沒什麼紈褲之氣,是個真正向學的上進少年,我就想跟你多學學怎麼當個正人君子。”他要奮發向上,走光明正道。

    “不要想藉由我靠近小蟬妹妹。”他們的意圖明顯得叫人忽視不了,是瞎子都看得出來。

    他一聽,整個人都蔫了,十分委屈的瞪圓了眼。“我大哥是暴君,有道理你跟他講去,我不過是池魚之殃,誰讓我的零花銀子是大哥給的。”

    吃人嘴軟,拿人手短,他也是沒辦法,懾於惡人的淫威,只得乖乖執行任務。

    此時正在賬房算賬的封錦城打了噴嚏,他揉了揉鼻頭,暗忖著是誰在背後數落他的不是,議他是非。

    聽他似是而非的推卸之語,王秀軒無奈的闔上書。“你就不能少來招惹我嗎?讓我能安靜的看會兒書。”

    “不行,兄命難為,你就認命吧!別老想著甩開我,我黏人的功夫……嘿!嘿!你是見識過的。”他不無得意的炫耀,好像他這手緊迫盯人的絕活是值得誇耀的事。

    “你……唉!你到底是來念書還是來做生意的?”真拿他沒轍,死皮賴臉的功力令人自嘆弗如。

    自求上門的朋友不要還不行,拒於門外他直接翻牆而入,有門也擋不住,令人苦惱萬分。

    “這不矛盾呀!誰說讀書人不能懂些行商之道,而商人之子當不得學問人,我兩者兼得,厲害吧!”他將來肯定是不得了的大人物,成就非凡,一代名商非他莫屬。

    “小心行舟江心兩面翻,得隴望蜀,難。”腳踏兩條船的人船翻得快,兩者都想得,反而落得一場空。

    讀書是為了增廣見聞,求知是不想一無所知,功名不功名的倒是其次,他求的是能明事理。

    王秀軒並無遠大的志向,天性淡泊名利,不汲汲於功名利祿,他和一心求出頭的父親王至誠不同,只想過著和樂的小日子,不求高官,不求厚祿,平平安安過一生便是福氣。

    可是他父親不這麼想,自個兒熱衷科舉也要逼兒子上進,十年寒窗苦讀弄個官兒做做,像他堂伯父那樣在朝廷做個三品官光耀門楣,給他們這一房揚眉吐氣,為祖宗爭臉。

    所以剛過了童試的王秀軒目前的目標是考秀才,然後過個幾年再考舉人,接著是進士及第,成為天子門生,封官晉爵,步步高升,能爬得多高就爬得多高。

    只是,這不是他的夢想,他還不曉得自己的路該往哪裡,但至少先把該學的都學好了再說,日後再來琢磨。

    根基不打好,何來談其它,無疑是笑話。

    “喂!兄弟,不要打擊我的雄心壯志,我以後也要像我大哥一樣撐起一片天,你要說些鼓勵的話,別老是泄我氣。”沒理由大哥成他不行,都是父親寄予厚望的嫡子,他一定也能成功的。

    封錦文不信邪,他有志氣和大哥一拚,可是……他還小嘛!還有很大的成長空間,讓他慢慢來又怎樣,老虎再小也有牙,等他長成了便虎嘯山林,震懾山中萬獸。

    “我不是你兄弟。”少來攀親帶故。

    他自個兒也有弟弟名叫秀材,卻是不成材的,對念書沒興趣,一拿起書就頭痛,整天只想著胡作非為,他或父親一不在家就想往外跑,哪裡有好玩的就往哪裡湊,靜不下心。

    母親根本管不住弟弟,甚至寵溺、放縱,將沒辦法在他身上得到的撒嬌、承歡膝下,轉而寄望在麼兒身上,因此更加縱容弟弟為所欲為,把人養得更為嬌氣,脾氣漸長,毫無文人的骨氣。

    “哎,別說些傷感情的話,咱們好歹有同窗之誼,你整日卷不離手不累嗎?走走走,到街上逛逛,年節將至,到處熱鬧得很,你也買些應景東西給你的家裡人。”空手而回太無誠意了,一家人也要熱絡熱絡才不致生疏。

    “他們什麼也不缺。”他不為所動。

    封錦文賊眉賊眼的扯他的手。“那你的小青梅呢?總要買幾樣貼心小物哄哄她,你別看她小,我大哥說她有大造化。”

    他兄長看人很准,那雙眼睛毒得很,從未有過失誤。

    “什麼小青梅?”王秀軒一頭霧水,壓根沒想到朱小蟬,對他而言那只是同村的小妹妹,不過投緣罷了。

    以手肘一頂,封錦文故作曖昧的擠眉弄眼。“少裝了,不就是你那位想買地種棉的小丫頭嗎,我看她長得普通,明明是澀得難以入口的青梅子,偏你護得緊,讓人連縫都沒得鑽。”

    一提到凡事認真的小姑娘,王秀軒小大人似的正經臉孔變得柔和,想到她專注的小臉,不自覺嘴角凝笑。“胡說什麼,她是我們村子裡的孩子,你少拿她說嘴。”

    “但是你不能否認你們是打小一起長大的吧!是名符其實的青梅竹馬,妾發初覆額,折花門前劇。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多好的感情,旁人求都求不來,由小相伴到大。

    “不要亂編詞,我們哪有……”看著封錦文一邊做著騎竹馬吆喝的樣子,一邊撩發裝嬌羞,一人分飾青梅、竹馬兩角,話到嘴邊的王秀軒突然凝住,他竟想不起朱小蟬更小的時候是何模樣,完全沒有一點印像。

    兩人的相熟始於開春的那樁落水事件,他將人救起時她已經沒氣了,全身發紫,冰冷的就像剛化冰的河水,那時的他心也涼了,想著給她渡氣,拚命擠壓出她腹中積水。

    當她活過來的時候他也嚇了一大跳,他以為救不回來,正在惋惜,打算停止施救時,那兩只瘦得像樹枝的手突然捉緊他雙臂,口中直喊著好渴,一雙黑得映人的眸子驟地張開。,

    他也沒法說是發生什麼事,但之後來兩人莫名越走越近,朱小蟬一開口要他教她識字,他二話不說便張口應允,學習的過程中,兩個人相處得越發融洽,好感驟生,往往彼此一個眼神、一句話便能了解對方的意思,不必開口說。

    他們這算是青梅竹馬嗎?

    頂多是同村的情誼吧!基於照顧幼小的心態。他想。

    “走了,走了,聽說市集上有很多好玩、好吃的,不買看看也好,你再這麼孜孜不倦的看書看下去,早晚看成書呆子。”封錦文不顧當事人的意願,硬是將人扯起。

    “別拉,別拉,我自個兒會走,你這性子真是躁!”一點規矩也沒有,把他長服都扯亂了。

    王秀軒對年節的熱鬧絲毫不感興趣,一到了市集,喧鬧的人聲讓他不由自主的顰眉,他放眼一瞧,到處是選購年貨的人潮,手裡拿的、籃子裡裝的,無一不滿得快掉出來。

    小販的吆喝聲,討價還價的交談聲,小孩子奔跑的嬉笑聲,推擠拉扯的咒罵聲。

    ……種種吵雜的聲音蜂湧而至,他眉間的皺褶越深,十分不習慣這種吵得令人心煩的雜音。

    倒是封錦文如魚得水一般的暢快,這邊瞧瞧,那邊看看,他自個兒瘋得沒分寸還拖人下水,每到一個攤子就拉著王秀軒品頭論足,有得吃就吃,有得拿就拿,十足孩子心性。

    他這樣才像個十歲的小孩,活潑好動,見什麼都稀奇,玩樂是他的長項,不像王秀軒小小年紀已像入定老僧似的,對什麼都意興闌珊,只想快點回到私塾,捧書狂讀。

    “……來喔!來喔!來買狀元餅,吃了這餅保你連中三元,來年當個狀元公,紅衣白馬繞城一游……”

    聽到熟悉的甜軟脆聲,走到一半的王秀軒忽然停下來,放目張望,在人群中,他目光銳利地捕捉到一抹茜紅色身影。

    “快看,有人在耍雜耍,我們快過去……咦!你怎麼不走了,在看什麼?”扯不動人的封錦文好奇地一問,順著同窗的視線東張西望,但他什麼也沒瞧見。

    “我過去一下。”他不做交代的朝某個方向走了去。

    “欸!去哪裡好歹說一聲嘛!”咦?咦!那是……那不是小青梅嗎?

    圍著最多百姓的攤子,眼尖的封錦文瞧見一道小不隆咚的人影,綁著雙丫髻的朱小蟬正手腳利落的用油紙包餅。

    “好嘞!大嬸,你的狀元餅兩塊,你有兩個兒子吧!肯定是會讀書的料,有得是你享福了。”

    “呵呵……哪的話,他倆呆了些,除了會之乎者也,旁的事也做不了。”

    “這位大娘,你的冬瓜糖,不會黏牙的,甜你口,甜你心,甜你一年事事如意,吉祥平安。”

    “好,好,承你吉言,你這冬瓜做的糖真好吃,甜而不膩又順口,一根接一根停不下來。”

    “長得像歡喜佛的爺爺,您的黃金片,您老可真疼孫子,剛起鍋的酥片脆口得很,多來幾片吧,能管飽呢!”

    “哎!小孫子貪嘴,也只好由著他去了,不給他,哭鬧起來真頭疼,就多秤些吧!”

    “是,就給您包去。”

    一口油鍋,一口蒸籠,竹編的扁籃裡滿滿是食指長寬的條狀福壽糖,那是冬瓜切條裹白糖做成的冬瓜糖,另外還有栗子糕、棗泥餅、包餡的大餅和蜂糖糕。

    小攤上,朱家的女人全出動了,朱小春一邊切著土豆,一邊翻看蒸籠裡的蒸糕熟了沒,客人等著出爐;李順娘拿著大鍋鏟翻著切成片的土豆,等炸成金黃色後撈起,放在筐裡放涼,再撒上細鹽,色澤亮澄的黃金片便完成了。

    依其色取名為黃金片,討個吉利,實則為現今的洋芋片。

    賣了山貨的朱小蟬發了一筆小財,她想趁著年節再撈一票,於是央父親將她那兩畝旱地種的土豆、南瓜、冬瓜等作物全給收了,雖然不多,但做成甜點倒是薄利多銷。

    也因為產量少得可憐,所以她只打算賣三天,狀元餅就是南瓜派,不過是在餅面上印著“狀元”兩字罷了,在家裡先做好,借著量少為稀的心態,故意推出限量銷售,一天最多只賣五百份,賣完了就沒了,明天請早。

    雖然如此,還是賣得熱火朝天,顧都顧不過來,又包又秤兼收錢的她根本忙不過來,恨不得多生出三頭六臂來,客潮多到她叫苦連天,直想哭。

    “別擠,別擠,一個個來,還有好幾鍋黃金片,狀元餅我也給你包起來……”

    酸得手臂快抬不高的朱小蟬真想大喊不賣了,驀地,一只光潔的手從後頭伸向前,將她秤好的冬瓜糖用油紙包起,以草繩綁緊後交給買家。

    “累了就去休息,我幫你頂一會兒。”

    尚未變聲的清聲倍感親切,讓朱小蟬感動得快要落淚了。“秀軒哥哥,你怎麼來了,還沒回村子過年?”

    他低頭一笑。“等你們一起走。”

    “喔!秀軒哥哥你真好……”他真是個好人。

    “瞧你一臉倦色,快去歇著吧!我能的,別擔心。”不就是包個餅、秤兩個糖,還難不倒他。

    朱小蟬抹了抹微沁汗的小臉,咧開菱形小嘴。“不累,趕快賣完了就能回去了,今兒個是最後一日了。”

    “賺了大錢就來精神了是不是,一個小財迷。”他取笑她愛賺錢,不放過任何一個生銀子的機會。

    她大言不慚的點頭。“有錢賺還累什麼,我要給阿爹阿娘蓋大屋,柱子天天有肉吃,阿姊攢嫁妝。”

    “你喔!真是鑽進錢眼了。”他為之失笑,輕點她鼻頭,渾然不知看在封錦文眼中兩人有多親昵,更加落實“青梅竹馬”的深厚情感。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9
發表於 2016-10-12 00:10:30 |只看該作者
第4章(1)

    馬車在風雪中行進。

    風很大,雪很小,細細地,雪花直落,一片一片如鵝毛紛飛在風中,看似不怎麼凍人卻寒意陣陣。

    馬車內架了炭火通紅的紅泥小爐,雖然不致使人暖和如春,但也驅走些許寒冷,多了溫馨。

    車內坐了朱家母女和馬車主人王秀軒,幾個女人都累垮了,眼皮沉重得直打架,上眼皮碰下眼皮的昏昏欲睡,頻頻打盹又努力撐住,盡量不在車裡睡著,免得失禮。

    但是朱小蟬畢竟年紀最小,養了許久的身子還是撐不住,又在熟人面前,她索性仗著年幼,脖子一歪便趴在椅墊睡去,還睡相不佳的滾來滾去,滾呀滾的滾到王秀軒懷裡。

    她還會挪位置呢,抱著人家的大腿當枕頭睡得很熟,看得她娘親李順娘過意不去,頻頻道歉,想將女兒挪回來。

    “嬸子就別忙和了,讓她睡吧!忙了好些天,她也著實吃不消,前些日子養出的肉又消瘦了不少。”睡得這般香甜,誰舍得吵醒她,根本是一只好吃好睡的小豬崽。

    看著女兒透紅的小面頰,李順娘心裡一軟。“這孩子也是命苦的,沒得清閑,自個兒種了些瓜果也張羅著要換錢使,說來嬸子也該謝你一聲,那些種薯、種子還是你給她的。”

    朱小蟬不會種田,她是憑著印像和農民書所載去試種,所以產量比預料中的少,而且個頭都不大,不過她知足了,有了第一次的經驗後,她大概知道要怎麼種了,下一次的收成就不會這麼差,她會努力讓廢土變黃金。

    王秀軒笑笑的一睨車上那些提都提不動的謝禮,有餅有糖,還有一大包的黃金片。“嬸子賺了不少吧!”

    她面赧的一笑。“還好,過得去。”

    “這小財迷肯定樂瘋了,她一直想給你和大叔蓋大屋呢!”他取笑著,眼中帶著寵溺。

    提到女兒的大志願,李順娘的疲累一掃而空,笑得欣慰又滿足。“也虧得她想到要賺新年財,把家裡的南瓜、冬瓜給搗鼓一番,以為不過是尋常的吃食,倒讓她弄出新花樣來,也不知她腦子是怎麼長的。”盡弄出些聽都沒聽過的東西,好看又好吃,還能賣錢。

    “當然是銀子長的,你沒瞧她念念不忘的是銀子。”朱小春揉揉困極的雙眼,笑聲很飄。

    睡夢中的朱小蟬咂巴著小嘴,不知在念什麼,惹得一馬車的人因為她可愛的小動作而發笑。

    “是呀!銀子腦袋,以後就不愁了,咱們指望著她發財。”但願日子越過越好,有衣穿、有飯吃、無災無難。

    李順娘在心裡默念。

    雪停了,風還在吹。

    比牛車快的馬車不用兩個時辰就從鎮上回到山北村,一入了村口,天色已經暗了,狗吠聲齊起。

    年輕的車夫駕著馬車到朱家門口,守在家裡的朱大壯和柱子一聽見馬蹄聲,連忙往外跑。

    朱大壯謝過王秀軒,抱起睡得正熟的小女兒,一家五口有說有笑的走進屋裡,一盞油燈照出和樂的身影,看得王秀軒十分羨慕,他家向來是安安靜靜地,少有笑語。

    但羨慕歸羨慕,他還是得回家,回到他重規矩又無趣的家,聽著母親千篇一律的訓言,言行不一的說著訓條。

    隔日是除夕。

    整整睡了一晚上的朱小蟬醒來,從床上一躍而下的第一件事不是到廚房幫忙阿娘、阿姊准備年菜,而是光著腳丫子跑到爹娘屋子,追問他們一共賺了多少銀子。

    “你喔!真像王家公子說的是個小財迷,眼睛一睜開就想著銀子。”瞧那兩眼亮的,像等著偷小雞吃的黃大仙。

    “阿爹,你別吊人家胃口了,我們這三天到底賺了多少錢?”她迫不及待的想知道他們家有多少錢了。

    朱大壯笑呵呵的取出裝銀錢的酸梨木漆紅匣子,整個往外一倒。“你數數吧!阿爹怕數錯了。”

    朱家母女三人在鎮上擺攤擺了三日,朱小蟬也是個狠的,因為她們做的狀元餅、福壽糖、黃金片、栗子糕都是極其罕見之物,因此價錢喊得很高,高得李順娘、朱小春兩人直嚷著是來搶錢的,鐵定賣不出去。

    但事實上卻是賣得很好,可說是搶購一空,一到年節,大家都很敢花錢,買幾樣稀罕物擺著也值得,親朋好友來走春時瞧見了也有面子,貴一點有什麼關系,有人還買不到呢!

    她們是巳時過後才來擺攤,不到午時交接便賣光了,這還是因為蒸的、炸的出得慢才晚收攤,要不然不用一個時辰便被搶個精光,連渣渣都有小孩子爭著要搶。

    收攤後歇一會兒,再等著回村的牛車,回到村子都晚了,做個晚膳吃個飯,洗過澡後再准備明天要賣的材料。

    也就是這幾天是賺錢時機,人人趕辦年貨,這才讓她們賺錢如流水,越忙笑得越開心。

    不過辛苦是得到回報的,看著換成一錠一兩的銀子,朱小蟬笑得見牙不見眼,靈動的雙眸都眯成一直線。

    “……十五,十六,十七……二十,二十一……哇!有二十五兩三百七十五文錢。”好多錢。

    “有這麼多呀!阿爹這輩子還真沒有一次賺這麼多錢。”他們把糧食賣了也只得幾兩銀子,一家子省吃儉用熬過一年。

    朱大壯有幾分感慨,他從沒想過銀子會這麼好賺。

    “爹呀!我之前說要買旱地的事,你幫我問了沒?”朱小蟬喜孜孜的數著銀子,小手摸來又撫去。

    “問了,你要半山腰那塊荒地嘛!我問了村長,那是無主的,很便宜,阿爹幫你買個十畝、八畝如何?”錢是女兒賺的,她想怎麼花就怎麼花,他全無異議。

    在以前,他哪敢大氣的說便宜,就是半兩銀子也拿不出來,寧可少吃一口飯也要省下一文、兩文。

    而今“財大氣粗”了,一開口就要十畝、八畝旱地供女兒耍弄,半點不見心疼,只要她開懷就好,果然人有錢就不一樣,手握銀子底氣足,心胸也變得開闊了。

    “別衝動呀!阿爹,我只要兩畝旱地,多了我也弄不來,你看我這身板種得了十畝田嗎?”別田沒犁好先過勞死,一個瘦巴巴的小娃兒活活累死在田埂間。

    想到那情景,朱小蟬打了個寒顫,勞逸要結合,她既要賺錢也不想太累,得量力而為。

    看著女兒瘦小身軀,朱大壯撓著耳朵傻笑。“阿爹可以幫你呀!我們有錢能置地了。”

    莊稼人的想法很簡單,手中有銀錢就想買田購地,田產越多越好,田地多種的糧食也多,也就不愁餓肚子了。

    他們要的不多,衣食溫飽而已,好好把兒女養大了,為兒女們置辦聘禮和嫁妝,等嫁的嫁,娶的娶,生個大胖娃兒,咧開口喊爺喊奶,他們抱著軟嫩的小孫子指著一大片土地說:這是我們的田地。

    人的一生就這麼過了,十分圓滿。

    “阿爹是興奮過頭了,你忘了我們還有水田嗎?你就不管不顧的任其荒廢呀!沒了糧食你讓我們吃土不成。”朱小蟬不得不潑父親一桶冷水,讓他回到現實別作夢。

    能賺上錢是剛好遇上過年,而他們做的糕餅又十分稀奇,才能趁機大賺一筆,若是平時哪那麼順利。

    而且他們做的那些餅呀糖的都不難,只要有心就仿效得出來,賣個一、兩個月就不行了,人家專做這一行的很快就能推出更好的,他們是沒得跟人比,也沒那空閑一直做下去。

    做事不能本末倒置,莊稼人的根還是在土地。

    “對喔!開春後還要播種呢!咱們那四畝水田還得照顧,阿爹一個人真顧不來。”分身乏術。

    “阿爹顧著咱們的田,給二妞有飯吃,家裡那兩畝旱地繼續種著土豆、瓜果和玉米,你另外買兩畝旱地給我種著玩,咱們別貪多,留點銀子過日子。”要留些錢在手裡才安心。

    “兩畝夠嗎?包括上次賣皮毛、山貨,阿爹這兒有三十幾兩,你不用煩心銀子不夠用。”要不是女兒人勤快,腦子轉得快,他們也賺不到這些錢。

    “夠了啦!阿爹,你想累死你女兒呀!我要是長不高全是你害的,人家今年才七歲,七歲哪!”虐待童工。

    他憨憨地摸頭一笑。“我老忘了這回事,我家二妞太能干了……對了,你真能種棉花嗎?”

    朱小蟬數著銀子,一錠一錠放回匣子裡,排得整整齊齊。“是想試試,我手上有些種子,但不多。”

    “好吧!你就試一試,過完年我找村長談一談,把你要的那塊地買下來。”反正種不出來也沒關系,他們還有水田。

    “阿爹,這件事不要聲張,悄悄地辦了,別讓祖宅那邊的人知曉,財不露白。”錢多引人眼紅。

    “啊!我本來想開春後翻翻屋子,弄兩張炕床……”屋子太陳舊了,得修一修,還得補補漏雨的屋頂。

    “過兩年再弄吧!等我們有點積蓄再說,你又不是不知道三叔他……”撒潑耍滑、好吃懶做,專干偷雞摸狗的勾當,越是親近的人越大膽,直接登門入室拿了。

    一說到朱家老三朱實,朱大壯也無語了,他不知道該怎麼說他這個弟弟,實在是一大禍害。

    原本是打算一家子到鎮上擺攤賣年貨,五口人同心協力,可是為了防朱實上門來偷東西,只好留朱大壯看家,省得累了一天回家後,發現家裡略微貴重的物品全被搬空了。

    柱子還小,所以也留在家裡,剛抱來養的小黑狗斷奶不久,咬不了人,所以暫時看不了門,頂多當柱子的玩伴。

    “父女倆偷偷摸摸的躲在屋子裡說什麼悄悄話,年菜都擺上桌了還不出來……”李順娘掀起門簾子一喊,一瞧見裝銀子的酸梨木漆紅匣子,她怔了一下,登時失笑。

    “二妞,在數你的銀子呀!怕阿爹阿娘貪了它是不是?”果真是小財迷,非盯著銀子不可。

    “才不是呢!阿娘冤枉人,我是怕小偷來光顧,趕緊來幫你們藏銀子,這年頭賊比土匪還凶狠。”朱小蟬小胳臂誇張的一張,畫了個大圈,暗暗影射這個賊大伙兒都很熟悉,他來去自如,防不勝防。

    “再凶也沒有我們二妞的牙尖嘴利,快把銀子收好了,阿娘把它存著給你當嫁妝。”女孩子長很快,眼看著還是小孩子,一下子就長大了,哭哭啼啼要嫁人了。

    她很臭屁的一撇嘴。“給阿姊吧!她比我先用到,我的我自己賺,要十裡紅妝那麼多。”

    “少說到我身上來,愛說大話的小丫頭,有幾畝地陪嫁就該偷笑了,咱們村子裡有誰家的屋子裝得下十裡紅妝的嫁妝。”聽到妹妹的取笑,朱小春在屋外反笑她異想天開,想多了。

    “沒人有那就自己蓋大屋呀!誰說一定要嫁人,我就不嫁,陪著阿爹阿娘,奉養他們到百年。”嫁得不好還不如不嫁,她不是能容人的人,在這個三妻四妾的年代,男人一有錢就想納妾,他不納人家還拚命送,尤其是永遠和媳婦不合的婆婆送得最殷勤,一塞通房二塞妾,塞得不亦樂乎。

    “對,二姊不嫁,陪著柱子,以後我長大了養二姊。”也來湊熱鬧的柱子嘴上叼了顆肉丸子,嘻嘻哈哈的笑著。

    “就養二姊不養爹娘了,你這不孝的兒子。”李順娘好笑又好氣地往兒子後腦杓一拍。

    “哈!哈!不疼,我都養,阿娘不吃味。”他揉揉腦袋瓜子,一蹦一跳地滿屋子胡鬧。

    “你這小子,誰吃味,快上桌,再不吃年夜飯就要涼了。”辛苦了一整年,總算能過個像樣的好年。

    年糕,像征年年高升,紅燒魚,年年有余,雙拼涼盤,上湯鵝筍,茄汁腐丸,板栗燒雞,清炒山菌,火腿燉甲魚,三鮮鴨子,鹵一鍋蹄膀肉,蒜子燒黃鱔,冬瓜排骨燙湯,香炒沙蟹,豉汁鳳尾蝦……滿滿的一桌菜肴。

    李順娘把一家的碗筷排好,端上最後一道雞絲粟米羹,比往年豐盛許多的年菜讓人口水直流,等不及的柱子已跳上長椅坐好,捧著空碗眨巴眨巴地望著隨後坐下的朱大壯。

    朱小春、李順娘依序坐下,最後入座的是藏好銀子的朱小蟬,五口人圍著坐不滿的桌子,滿心歡欣,誰也不去想老宅那邊的朱婆子竟然沒喊他們一家過去圍爐,似乎已不把他們當家人看待,放任老二家的自己過年。

    “趕快吃,還發什麼呆,一會兒吃完了,阿爹帶你們去放鞭炮。”過年要有過年的氣氛,開開心心才好。

    朱大壯的話一說完,幾個孩子果然露出歡喜的笑臉,幾雙筷子齊下的大快朵頤,吃得好不快活。

    只是剛吃沒多久,門外走進一位佝僂著背的男人,兩手像長癖似的搓呀搓,一臉涎笑的衝著朱大壯叫二哥。

    “哎喲!吃得比我們那邊的還要好,有魚有肉還有豬蹄膀,你們日子過得真不錯,看來你們真的賺得不少……”

    不等朱家老三說完,朱小蟬反應極快的一應。“是賒來的,我們跟人借錢過年。”

    他們不能吃一頓好的嗎?非要來壞人好心情。

    朱實一聽,噎了一下。“你們還能跟誰借錢?”

    他言下之意一家子窮鬼,身邊也全是一堆苦哈哈的窮親戚,除了朱婆子外,誰會借錢給他們。

    而他娘那兒的私房也被他挖得差不多了,哪有銀子借人,朱大壯有沒有去借錢他最清楚了,朱婆子是不可能有錢借老二家的,即使有也不會借,她向來不喜老二一家人。

    “我姥姥家。”她外婆家也窮,但比他們好過些。

    “喔!你姥姥家呀!”朱實不問自取的以手指當筷,拿走柱子正要夾起的雞腿大門撕咬。“可是我怎麼聽說你們在鎮上賣什麼狀元餅、黃金片的,還賺了不少。”

    “是賺了一些,不多。”李順娘面色微冷的說著,如非必要,她不想和自家小叔撕破臉,他的背後還連著護短偏心的婆婆,朱婆子一鬧起來,這個年也不用過了。

    “那就借點來給弟弟過個年吧!今年的收成差,想摸個兩把都沒銅板。”他很理直氣壯的伸手要錢,絲毫不覺得羞愧,好像人家給他錢是天經地義,不給才是罪大惡極。

    一聽他要借錢去賭,朱大壯和妻小都臉色難看的直瞪眼。“我們的糧食也不多,勉強能夠養活罷了。你就忍一忍,別老是去賭,你也有兒有女,要為他們多想一想……”

    賭徒最恨人家叫他戒賭,要不到錢的朱實刷地一下子沉下臉。“二哥,你有多少就拿多少出來,大道理少說一點,大過年的我也不為難你,三、五兩銀子總有吧!”

    朱大壯頸子一硬,粗聲的說:“沒錢。”

    還三、五兩呢!他女兒隔三差五的上山摘野菜,拾果子,拎一、兩只小獸回來,弄得一身是傷,兩腳浮腫,小小身子如今還沒桌子高呢!老三一開口就想要走她的辛苦錢?

    沒門!

    “二哥,我是好聲好氣跟你要,你別給臉不要臉,有銀子不跟兄弟分享,要知道爹娘的奉養不只是我和大哥的事,你也得拿出銀子照顧爹娘。”他口氣變得有幾分不快。

    “我的那一份我自會拿給阿爹,你別想沒錢就上我家耍賴,想當初分家時你多得了多少,我有多說一句話嗎?”他咬著牙硬吞不公,當是孝敬兩老了。

    “二哥,你不要逼我翻臉,你要是不給,我自己拿。”朱實就是沒臉的,說著說著就要往裡頭闖。

    “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0
發表於 2016-10-12 00:10:42 |只看該作者
第4章(2)

    “哇——嗚——三叔不給二妞吃飯,二妞會餓死,三叔好壞……嗚——是大壞人,二妞餓,好餓好餓,三叔壞人,二妞要餓死了,我們沒飯吃,餓……”

    朱小蟬莫名的放聲大哭,哭得驚天動地,大老遠就能聽見她的哭嚎聲,她一哭,柱子也唏哩嘩啦哭起來。

    “你……你們哭什麼,不許哭!”

    姊弟倆根本不理朱實的恫嚇,照樣哭得好不凄厲,村子裡的人都聽到了,紛紛探出頭詢問發生什麼事。

    “好,好,算你們狠,這筆帳先記下。”朱實狼狽的跑走了,嘟嘟囔囔著什麼喪門嚎。

    他一離開後,朱小蟬馬上不哭了,眼淚說收就收。

    “阿爹、阿娘吃飯,阿姊吃魚,柱子乖,二姊給你夾根雞腿,快吃,你要快快長大,好防賊防盜防三叔。”

    本來朱大壯、李順娘等人還為她收放自如的淚水愕然不已,怔然的望著她,忽聞那句“防賊防盜防三叔”,噗的全都笑了出來,陰郁到不行的心情登時放晴了,可以再多吃一碗飯。

    “中了,中了——”

    “什麼中了?”

    “秀才老爺中舉了,這會兒不能再叫秀才老爺了,要改口喊舉人老爺,王秀才中了舉人。”

    “啊!真中了呀!前不久他的兒子才中秀才,現在老子也上了榜,兩父子都給咱們村子爭光呀!真是雙喜臨門。”

    “是呀!真是雙喜臨門,人家是讀書人,隨便讀讀就能金榜題名,我們家那渾小子呀!還在泥土裡翻……”

    王至誠進了縣城應考,考上第七名舉人,原本也算有功名在身的他又進了一步,入了省城再考便是進士,那是能當官了,最少是七品縣官,要不就是入翰林院當編修。

    不論是舉人還是當官,他都算是爭得頭面了,在這十鄉八裡的也是個人物,連縣太爺也不敢小看他。

    而舉人老爺的兒子也一樣了不起,才十二、三歲就中秀才,幾年時間把稚嫩少年磨成溫潤兒郎,修長的身子如竹子挺直,清潤的聲音變得低沉,五官多了男子的輪廓。

    這幾年,朱老二家也越過越好了,好得讓人眼紅。

    那一年,朱大壯花銀子買下一塊兩畝大的山坡地,他們一家人花f幾天功夫把雜草拔一拔,整出一塊地來,一開春,朱小蟬就將棉花種子種下,勤於施肥除草。

    頭一年,收成很少,朱小蟬把悶頭賺大錢的理論發揮到淋漓盡致,她沒把棉花賣了,而是將取出棉籽的棉花裁制成棉被,母女三人花了個把月趕制出一百多件棉被。

    一件賣幾百文錢,最後賺了約莫百兩銀子。

    那一年朱大壯樂瘋了,心想終於可以翻新屋子了,他們可以蓋不輸老宅的大屋了,那些錢他根本花不完。

    可是小女兒阻止了他,要他先別樂,要是他們發財致富,他們家貪得無厭的三叔還不找上門。

    朱大壯一想,也對,於是按捺下來不再提。

    第二年,朱家又多買了十畝旱地,這一回有經驗了,棉花產量增加了,朱小蟬如法炮制請臨時工合做了一千五百件棉被,一件七百文交給錦隆行去販賣,入賬相當可觀。

    到了第三年又多出五十畝土地,不過他們種棉花的事也瞞不住人了,於是朱小蟬開始雇用村裡人采棉、去籽,她不再制成棉被了,而是成捆成捆的棉花批給錦隆行。

    因為棉花太多了,朱大壯家根本抽不出人手來裁制,光要管理工人采收、集棉就得耗費極大的心力,哪有心思在微不足道的小事上,少賺一點無所謂,總比累死好。

    不過為了防朱婆子、朱實那幾個人,朱小蟬要家裡的人統一口徑,宣稱他們是替錦隆行的東家代管,土地和棉籽是人家的,他們只是負責監工和收棉,絕大的利潤還是別人賺走的。

    換言之,對外朱大壯家是賺了一點錢,但賺得不多,沒有想像中富得流油,剛好夠翻修屋子而已。

    所以第三年朱大壯家的舊屋子全部推倒了,很是熱鬧的蓋起堅固大屋,正堂左右兩間主屋,一間是朱大壯夫妻使用,另一間空著,等柱子娶老婆時當新房用。

    另外東邊有三間廂房,分別住著朱小蟬姊妹,一人一間屋子,另一間是客房,無人入住卻有整套梨花家具,是朱小蟬買來備用的,平時是上鎖的,外人瞧不見裡面擺放了什麼,想偷?沒門。

    主屋的西邊也有三間廂房,柱子住了一間,另外兩間空著備用,而屋子後頭則蓋起三座倉房,用來儲放棉花和米糧。

    朱小蟬不顧父親的反對,堅持要在屋子外圍築起兩人高的石牆,牆頭插上尖銳的瓦片、碎陶片和尖石。

    果然有先見之明,還是派上用場了,她三叔不只一次想翻過牆“借”錢,長成成犬的大黑狗嚇不跑他,唯有扎得人兩手鮮血直流的高牆才能略微擋一擋,阻止他侵門踏戶。

    今年是棉花開花的第四年,朱小蟬十一歲了,而十三歲的朱小春也到了該議親的年紀。

    “二姊,你聽到了沒,秀軒哥哥中秀才了,他是本縣最年少的秀才哪!”他的腦是怎麼長的,這麼厲害。

    已長出少女體態的朱小蟬胸前微鼓,面皮白嫩得有如剝了殼的水煮雞蛋,嫩得足以掐出水來。“跑慢點,看你跑出一身汗來,也不怕著了涼,你都九歲了,還要姊姊替你操心。”

    “九十歲也是二姊的弟弟,二姊得替我操一輩子心。”朱仲夏頑皮的吐舌,拿起桌上的羊奶便仰頭一飲。

    “羞不羞呀!還好意思跟二姊耍嘴皮子,等你九十歲我都老得走不動了,誰還管你死活。”朱小蟬纖指嫩如春筍,朝沒皮沒臉的弟弟眉心一戳。

    當年黑不溜丟的瘦干丫頭在經過幾年的細心保養後,如今不僅個子抽高了,皮膚也白得有如三月春雪,細致如玉,水靈靈的俏模樣不可同日而言,出落得秀麗清妍。

    雖然構不上令人一見便驚艷的大美女,但也是回味無窮的俏麗佳人,多看幾眼有種綺麗的美,宛若枝頭盛開的桃花。

    “管啦!管啦!我讓你管到九十九,二姊不可以不理我。”長成少年的朱仲夏快比朱小蟬高了,但那張臉仍稚氣得很。

    她拍開他拉著她手臂的手。“想得美,二姊可不想那麼命苦,老了還過不了快活日子,你找個老婆管你。”

    朱仲夏露出她殘害幼苗的誇張表情,大呼小叫。“二姊,我才九歲耶!你怎麼可以摧殘我,你和大姊都還沒嫁人呢,怎能推我入火坑,人家……人家還沒長大……”

    瞧他裝害羞、裝女孩的樣子,朱小蟬很想掄起拳頭扁他一頓。“別拿我和大姊跟你比,你是咱們家唯一的男丁,將來的頂梁柱,這個家要你一力頂起,不許再嬉皮笑臉。”

    “哎呀!我好怕喔!二姊好凶。”他扮了扮鬼臉後又一臉認真地將頭往二姊肩上靠。“二姊,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失望的,當你和大姊嫁了後,我會當你們的靠山。”

    小時候畏畏縮縮、反應遲緩,有些呆滯的小男孩在吃好、睡好、有人引導下,靈智漸漸開啟,恢復了正常孩子的靈巧,甚至更為聰明了,不僅能讀書識字還能算術。

    朱小蟬花了很大的功夫教他,她也盡量讓家裡的人都識字,能做些簡單的加減,除了朱小春本身的意願不高外,朱大壯勉強能看懂半本書,而李順娘的算術頗佳,家中的帳也能幫上一二,寫上一手不差的好字。

    “別撒嬌,一邊去,看到你就煩,為什麼我要辛辛苦苦的干活,而你只需要吃吃喝喝當閑人。”看到他太快活她就不痛快,很想把他當牛羊奴役,盡情使喚。

    “因為你嫉妒我好命唄!”一見二姊舉起手要打人,他溜得比誰都快。“二姊,秀軒哥哥中秀才呢!你不去瞧一瞧,我看見好多村子裡的人備了大禮小禮猛往他家裡送。”

    秀眉一揚,她笑得雲淡風輕。“既然有那麼多人去湊熱鬧,我們何必去錦上添花,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我們想沾點光,趁機趨炎附勢,那多冤呀!我們又不靠他吃飯。”

    朱小蟬這話說得有點酸,她最瞧不慣逢高踩低的人,偏偏她大伯家的寶蓮堂姊就是這種人,才十四歲就裝得妖妖嬈嬈的,每天擦紅抹綠的等在路上,打算和秀才郎不期而遇。

    她也不想想她和朝中有人為官的王家匹配嗎?光是一個門當戶對就足以壓死人,更別提她還目不識丁,大字不認得兩個,她憑什麼認為構得上人家的門坎,進而一償所願?

    自個兒丟臉也就算了,干麼拖累朱老二家的,人家一提朱家那個臉皮特厚的閨女,她和阿姊同樣受到牽累,鄰裡間不會去區分哪個兄弟的女兒,而是直接稱呼“朱家的”。

    這叫無妄之災,朱小蟬這陣子出門都遭受不少指指點點,旁人看她的眼神也帶了點鄙夷,她不想解釋是怕越描越黑,誰知堂姊的舉止越來越放浪,不時以秀才娘子自居。

    “二姊,你是不是生秀軒哥哥的氣?”看她的神情不對,朱仲夏問得小心翼翼,把頑色收起。

    “生氣有飯吃嗎?”她問。

    他搖頭,但是……“你看起來沒特別高興呀!我們都曉得你和秀軒哥哥感情好,他的事你一向最為看重。”

    朱小蟬忽然板起臉,神色嚴肅。“以後感情好這種話不能亂說,我們都長大了,不像小時候那般肆無忌憚,男女大防要嚴守,不能落人話柄,你記清楚了沒。”

    “嗯!我知道了。”要少說多做。

    “對了,阿姊呢?你有沒有瞧見她,我有一本賬簿要和她對一對。”去年的棉花收了多少斤總要報個准數,來年才知是豐收或減產,他們的棉花量還是趕不上市場所需。

    朱小蟬心想她手上已經有幾十畝種棉的旱地,還需要置地嗎?要買多少才夠?

    她手邊的人手是否應付得了?棉花價高難種,是不是要擴大栽種面積,讓別人也來分一杯羹?

    其實她賺得夠多了,並不缺錢,只是低調的不讓人知曉朱老二家是富戶,他們仍過著很簡樸的生活,不鋪張浪費,連衣服也是用最普通的料子做,不偏執於絲綢緞錦。

    唯一的奢侈品大概是買了一頭驢子吧!而配備是一輛有遮風擋雨功用的青帷驢車,四面是架高的棚子,從後頭掀簾子上車,棚車兩側分別留個四角方窗,一樣以布簾子當窗簾,方便一家老小進出。

    朱小蟬不想更有錢,她認為夠用了,再多反而引人覬覦,起了惡心,諸如老想從別人身上撈好處且不務正業的三叔,以及一幫游手好閑的閑漢,他們一雙雙賊眼老盯著朱老二家,想著多多少少撿點便宜。

    “阿姊不是到山南村姥姥家,大舅舅家的二表姊要許親了,她去添妝。”大姊和淑卿表姊感情最好,總有說不完的話。

    聞言,她輕呼著一拍額頭。“啊!我都忘了,是有這麼一回事,我還打了一支蝴蝶簪子要給二表姊呢!”

    她懊惱自己記性差,事多都忙忘了。

    “哈!難怪封三哥老說你少年老成,原來你已經老了……啊!你用橘子扔我頭,把我扔笨了你怎麼賠我。”被橘子砸了一下的朱仲夏順手一接,十指剝起橘子皮,一掰開,拎了一瓣往嘴裡放。

    “少和那塊油得滑手的豬皮攬和太深,他油嘴滑舌,不是好貨……”朱小蟬話說到一半,烏木大門傳來大力的拍門聲,她一怔,眼波兒流轉。“去開門,不會又是三叔帶著一群豬朋狗友來打秋風吧!”

    聽著院子裡傳來狗吠聲,朱家麼兒不情不願的拉開門,他本來想說家中無大人,准備趕人了,哪知抬頭一看他便愣住了,好不心慌地朝內喊人,紛亂的腳步聲大得耳背的人都聽得見。

    “二姊,你快來,大姊受傷了,她身上有血……”

    有血?!

    朱小蟬一聽也略慌了一下,臉色微微一變,她急忙走出,正巧與一位背著朱小春入內的年輕男子碰個正著。

    “嘆!你是?”有點眼熟。

    “我姓趙,叫趙越冬,你姊姊在回村的路上被一輛急駛而過的馬車逼出路面,一時腳沒踩穩滾下山坡,然後在找路回來的途中又迷了路,跑到我們西山村。”很倒霉的,又扭傷了,跌倒在他常經過的山路上。

    “是越冬哥哥吧!麻煩你把家姊背進屋內,我讓弟弟去找個大夫來瞧瞧她的腳,柱子,快去找陳大夫。”誰家的馬車這般缺德,村裡的路本來就不寬,急駛什麼!

    朱仲夏跳了起來,飛快地往村尾的陳大夫家跑去。

    “應該只是扭傷,沒有斷,貼幾天藥就沒事了,我還有事,先走了。”趙越冬不習慣和女孩子說話,黝黑的臉頰有些泛紅,急著要離開。

    “等一下,越冬哥哥,留下用個飯吧!我阿爹阿娘一會兒就從田裡回來,你救了我阿姊,讓他們謝謝你。”朱小蟬有禮的留客,她看這個趙越冬很順眼,覺得他是腳踏實地的厚道人。

    “不……不用了,我還要趁太陽下山前收獵物,我……呃!我是打獵的。”他眼神不敢亂瞟,不太自在。

    “那你住哪裡,回頭我跟我阿爹阿娘說一聲。”天哪!他居然在害羞,她多久沒看過會臉紅的男孩子。

    她越看越有意思,但不是為了自己,而是……朱小蟬看了一眼頭低低、粉頰紅如映霞、特別安靜的朱小春。

    “我……我是西山村的人,住在兩棵梧桐樹旁的石頭屋。”一說完,他走得極快地離開朱家大屋。

    西山村呀!好地方,該和阿娘提一提。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9-13 07:08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