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查看: 1742|回覆: 23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春野櫻 -【小戶娘子有絕活(稼到好人家之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跳轉到指定樓層
1
發表於 2016-10-12 00:22:08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2
小戶娘子有絕活》(稼到好人家之三)作者:春野櫻

飲食人生老板娘秦又冬:
我的吸金指數和脂肪成正比,
你能容我噸位幾斤兩,我十倍奉還到你庫房!
周家大少周教傑:
家有一剛,強過富商;家有一胖,家運榮昌,
娘子簡直是活教材,小生這廂受教了……
據說成功的女人特別能吃苦,仔細想想,這話她只做到了前四個字,
只是孽不是她造的,而是這肥嘟嘟身體的原主秦又冬吃來的,
偏偏惡果得由她來扛──嫁給落魄窮少爺當續弦竟還被嫌胖!
也罷,反正前生遭好友與男友背叛,穿越後她也不想再戀愛了,
眼前先搞好經濟才是正經事,幸虧她善於蒔花弄草、做料理,
靠著花草入菜的創意美食開“飲食人生”食坊,賺錢從不是難事,
而她也發現她相公竟是商業奇才,做起生意來是一等一的快狠准,
要不是當年被養母趕出周家,如今也是響叮當的商場扛霸子,
但最最加分的並非他的手腕,而是他那刀子嘴豆腐心的溫柔,
關起房門他老戲謔的笑她胖,卻從不讓外人詆毀她半句不是,
察覺她因自卑不願與他一塊上街,他便牽著她的手四處“炫妻”,
饒是石頭也會被他別扭的柔情給感化,何況她是他的枕邊人?
她想,或許他們可以不只是名義上的夫妻,而是彼此牽系一生的伴侶,
然而,這小小冀望卻在他前妻的孿生妹妹出現後,徹底被掐碎……


喜歡嗎?分享這篇文章給親朋好友︰
               感謝作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
發表於 2016-10-12 00:22:28 |只看該作者
一個人走路 春野櫻

    心亂的時候,我走路。

    傷心的時候,我走路。

    憂郁的時候,我走路。

    我總是一個人,走了很長很長的路,什麼都不想,只是聽著音樂,或是拿起手機,拍下沿途所見的風景。

    牆上的塗鴉、路邊的小黃花、滿地的落葉、遠方的大樓、在樹梢間西下的夕陽、水塘裡的鴨子、躲在矮樹叢下的花貓、門口曬太陽的狗……一年下來,照片爆量,實是散步中意外的收獲。

    一個人走路是孤獨的,正如我的工作,正如我長久以來的心境。

    我一直是個倔強又愛面子的人,從不讓人看見我崩潰脆弱的一面。但撐得久了,我累了,也病了。

    我無法對任何人訴說心中的苦悶,尤其是身邊的人——家人跟朋友。

    當我身邊的人有困難、脆弱時,需要心靈上的安慰鼓勵或是實質幫助時,我總是義不容辭。就算自己明明有困難,也會咬緊牙根,笑著說一聲“我沒事”。

    有一天,忘了是什麼壓倒了軟腳的駱駝,我撐不住了了……

    但我還是要強,努力維持著我所固執著的小世界。找不到出路的我,開始在文字中透露出端倪,我以為沒人看得見,沒人懂。

    我是如此的孤獨,我還是一個人走路……

    直到某一天,多年姊妹的一通電話讓我在電話裡泣不成聲。

    “我們都在等你開口的那一天,我們相信你仍在掙扎著什麼,你不說,我們也不會問什麼,但是你要記住……不管發生什麼事,我們都在你身後支持著你。”

    常常,我們以為自己是孤單的、孤立無援的,但也許是因為我們太沉浸在自己的痛苦裡,看不見那些在暗處守候著的人。

    原來,我並不孤獨。

    縱使一個人走路,也有人等著我,守候著我。

    啊,來說說這次的故事吧!這是一個關於愛及背叛的故事。

    女主角是在現代遭到男友及閨蜜背叛及殺害的輕熟女,穿越重生後,嫁給了也遭養母背叛的男主角。兩個受傷的人,在相處中慢慢的被對方療愈,然後開創了屬於他們的天地。

    我一直覺得,愛是世界上最強大的武器,因為愛,我們總能超越自己的極限,做出所有我們不曾認為自己能做到的事。

    背叛固然令人傷心痛苦,但仇恨跟報復從來不是療傷的良藥,有時,復仇的心態會令人更加的墮落。

    但,愛卻也是最脆弱的東西。在輕忽中、在失望中、在一次又一次的傷害及磨擦中,再多的愛都會耗損殆盡。

    因為它是如此強大卻也脆弱,我總告訴自己要格外小心的守護它。但,光靠一個人守護的愛是如此的不堪一擊。

    你有必須守護的愛嗎?有個人陪你守護著這份愛嗎?

    沒有也沒關系,終有一天,該來的都會來,該給的都會給,該你的……是你的。

    在這之前,就一個人瀟灑的走路吧!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3
發表於 2016-10-12 00:22:40 |只看該作者
楔子

    一頂樸實無華的花轎晃啊晃的搖過了秦家村聯外的那條橋,朝著目的地——拓城去了。

    已是深秋,轎夫卻揮汗如雨,氣喘如牛,那花轎沉得很,兩名身強體壯的轎夫抬得吃力極了。

    花轎旁除了一個媒人婆,再沒任何隨從或丫鬟,看來十分寒酸且寂寞。

    轎上的新嫁娘名叫秦又冬,是秦家村富戶秦子懷的獨生女。秦又冬自小失去娘親,秦子懷因此對這沒了娘疼愛教養的女兒十分寵溺。秦又冬貪吃,秦子懷也慣著她,不知不覺地便養大了她的胃口還有身軀。

    十五那年,秦子懷續弦張氏,張氏一過門便懷上了一個男孩,甚得秦子懷歡心。

    秦又冬見繼母母子倆搶去秦子懷對她的專寵,便十分厭惡張氏母子倆,經常跟張氏作對。每當張氏以娘親身分管教她,她便反譏張氏只是續弦,不夠資格管教她。

    久而久之,張氏懷恨在心,便暗自盤算著要給秦又冬一個教訓。

    秦又冬的娘過世得早,無法給她找個好夫家,秦子懷又忙於家業,教養秦又冬的工作全落在家裡老嬤嬤身上。偏她性情驕縱任性,誰都管不了她,便將她養得又刁又悍。

    這一年,秦又冬二十有一,早已過了嫁人的年紀。

    張氏娘家在拓城,她一回返家探親之時,得知拓城大戶人家周家的養子周教傑要續弦,便主動跟周教傑跟前的花嬤嬤提起婚事,先斬後奏的幫秦又冬說定了這樁婚事。

    話說周教傑今年二十有八,是拓城周家的養子。

    周家家大業大,只可惜子息不旺。到了周教傑養父周擅這一代,雖是妻妾成群,卻連顆花生米都生不出來。周老太爺擔心家業無人繼承,便由族中找到一個孩子收為周擅的養子,而這孩子便是周教傑。

    周教傑自幼天資聰穎、性格沉著,在周老太爺的栽培教養下,五藝俱全,文武兼備。

    周老太爺十分疼愛他,經常帶著他到處巡視家業,有時也讓他理帳。但不知為何,周擅的妻子李氏並不喜歡他,盡管他喊她幾年娘,李氏還是對他十分冷淡。

    他十二歲那年,李氏意外懷上孩子,而且一舉得男。

    李氏有了自己的兒子,對周教傑更是冷淡,甚至開始擔心受到周老太爺疼愛的周教傑會瓜分了屬於自己親兒的好處。

    為了延續周家香火,周老太爺在周教傑十八歲那年便幫他娶了媳婦方氏。方氏亦是拓城人,出身書香門第,性情溫和,跟周教傑的感情亦十分融洽。

    但她身虛體弱,一場普通的風寒竟奪走她的性命,教周教傑二十歲便成了鰥夫。周老太爺原想著要再幫他續弦,但未能如願便過世了。

    周老太爺過世後,李氏為了鞏固自己親兒的地位,便一步一步布局以奪產。

    周擅看在眼裡卻奈何不了她,只好交代周老太爺跟前的老僕周叔,以及周教傑的奶娘花嬤嬤看顧著他。

    周教傑二十六歲這年,周擅過世,李氏便以分家為由將周教傑趕出周家。曾經受到周老太爺重用及信任的周教傑最後只分得了一間破落宅子、一間賠錢的米鋪,還有幾畝田地。

    他帶著周叔及花嬤嬤住在城東的宅子裡,日子雖過得去卻風光不再,因為遭到養母的背叛,他意志消沉,無心經營米鋪,便將鋪子及幾畝地租人,靠著租金過日子。

    這幾年,花嬤嬤一直想替他再找個媳婦,只可惜那些姑娘家看著他如今的處境都不敢下嫁,眼見他已經二十八,花嬤嬤越來越焦慮心急。因緣際會下,她在別人牽線下接觸了張氏,得知張氏的繼女秦又冬今年二十一,還是待字閨中的姑娘,又聽張氏說秦又冬長得珠圓玉潤,福態健康,心想周教傑的亡妻方氏雖美,卻是個體弱的瘦排骨,一場小小的風寒便奪走了其性命。

    秦又冬體態豐腴,雖不符周教傑對於“美”的要求,但至少健康。身子健康的姑娘好生養,將來必能給周教傑生幾個白胖小子。她想,周教傑要是有了妻兒,定能振作精神,發揮所長。

    於是,她好說歹說,甚至以死相逼的強迫周教傑允了這門親事。周教傑平時冷淡,對人看似決絕無情,但對身邊的人卻是十分溫情的。周叔跟花嬤嬤都是看著他長大的人,雖是奴僕,他卻當是長輩般敬重照顧著。

    拗不過花嬤嬤尋死尋活的相逼,他終究答應續弦,娶了秦又冬為妻。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4
發表於 2016-10-12 00:22:52 |只看該作者
第1章(1)

    下了花轎,眼前等著秦又冬的是一座寂寥的老宅子,還有兩名老奴僕。她愣了一下,心想那個要娶她為妻的男人在哪?

    花嬤嬤看著眼前福態豐腴的秦又冬,也是愣了愣。因為,秦又冬比張氏所形容的還要……福氣。

    她跟周叔對望了一眼,自周叔眼底讀到了跟她相同的不安。

    她開始擔心周教傑看見這新媳婦會是什麼樣的反應,但新娘子都來了,總不能讓她再坐著花轎回秦家村去。

    再說,這秦又冬雖是個胖姑娘,但五官精致,還挺漂亮的,只要讓她瘦個十幾斤,應該也挺標致。

    不過話說回來,秦家在秦家村也不是一般人家,怎麼一個閨女出嫁卻連個陪嫁的丫鬟都沒有?

    “少奶奶,就你一個人從秦家村來?”花嬤嬤語帶試探。

    “是的。”秦又冬回答。

    花嬤嬤微頓,又問:“過兩日還有人來嗎?”

    “沒了,就我一個。”她一派輕松的笑笑。

    聞言,花嬤嬤愣了愣,思索一下,心裡多少明白了。她知道秦又冬自幼喪母,張氏是她的繼母,想必是對她不甚疼愛吧?這處境……倒是跟她家少爺有那麼幾分相似。

    唉,都是沒娘疼的孩子。她心想著,對初次見面的秦又冬起了幾分憐意。

    “晃了一路,乏了吧?”花嬤嬤上前扶著她,“先進來歇著吧。”

    “嗯。”秦又冬點點頭,便跟著花嬤嬤與周叔進到宅子裡。

    這宅子其實不小,但年久失修,有點破落,再加上庭院無人整理打掃,綠意不再,更顯寂寥。

    花嬤嬤帶著她回到新房歇著,途中一直跟她解釋著為什麼沒有舉辦婚宴,亦沒有迎娶及拜堂儀式。

    周教傑已被趕出周家,周老太爺跟養父周擅都已過世,唯一的長輩只有不把他當一回事的養母李氏。李氏不在乎也不太清楚他續弦之事,更不可能為他主持婚禮,而周教傑現在只靠出租鋪子及田地的租金維生,既沒有多余財力,也沒有心思辦上風光的婚宴。

    “少奶奶,希望你不要介意,也別惱我家少爺……”花嬤嬤一臉歉然,“我家少爺的事,不知道你是否聽說過?”

    秦又冬點點頭。

    拓城的周家是何等人家,她就算是“初來乍到”也不會毫無所悉。初來乍到?對了,對她來說,這一切的一切真是太新奇也太離奇了。

    秦又冬已經二十一歲了,可“她”變成秦又冬卻只是這一個月內的事。

    她名叫趙馨予,是個活在二十一世紀的三十歲女子,自小在彰化田中長大。因為喜歡花草,家裡又務農,因此大學畢業後便回老家蓋了溫室開始培植各式香草及藥草。

    因現代人注重養生,她的花草及藥草又養得特別好,便在男友薛意民及大學同窗兼好友鐘佳綾的建議及協助下,開了第一家的花茶養生餐廳。

    餐廳生意興隆,不到兩年時間便陸續開了三家分店。薛意民長袖善舞,鐘佳綾則很有生意頭腦,而她只專心及醉心於培植各種花草,餐廳的經營及各項事務都交給男友及好友處理。

    他們都是她信任的人,一個是論及婚嫁的男友,一個是無話不說的好姊妹,有他們幫著她,她一直覺得天塌了都不會有事,直到她聽到關於薛意民跟鐘佳綾過從甚密的耳語。

    他們是她的男友及姊妹,同時也是工作上的伙伴,走得近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因此一開始她對於傳聞都只是一笑置之。然而耳語不曾間斷,傳聞甚囂塵上,最終連餐廳裡的員工都因為看不過去而暗示她,她才決定偷偷跟蹤薛意民。

    多次看見他們同車進入摩鐵後,她總算面對了殘忍的事實,選擇放手及成全。

    那日,她約了薛意民及鐘佳綾一起到山上聊聊,想就感情及生意方面跟他們做出切割,豈知把話說開,她才驚覺他們不只在感情上背叛了她,還聯手在幾家餐廳的收益上動手腳,A了她許多錢。

    她十分生氣,拂袖而去,沒想到兩人竟追了上來,聯手將她推落山谷——

    她醒來時,發現自己變成了二十一歲的秦又冬,頭上還腫了個包。聽秦家人所說,原來秦又冬不肯嫁給喪妻又落魄的周教傑做繼室,一個想不開便撞牆尋短,許是陰錯陽差吧,就在那當下,被推落山谷的她穿越時空,宿進了秦又冬的身體裡……

    事情實在有夠瞎,但她也很快就接受了事實。

    她想,二十一世紀的她已經被薛意民跟鐘佳綾害死了吧?雖然不知道老天爺為什麼要讓她藉著秦又冬的身子重生,但她想祂總有祂的道理。

    既來之,則安之。她都成了秦又冬,就認認真真,本本分分的活著吧。

    古代人的婚嫁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倒也不反對,雖說她從沒見過周教傑,也不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人,但自她成了秦又冬後,秦子懷對她的寵愛,夠讓她確定他是個疼愛女兒的父親。

    天底下只有一個男人能一輩子把你當公主,那個人就是每個女孩的父親。秦子懷疼愛秦又冬,總不至於迷迷糊糊的就把女兒給嫁了,雖說是當繼室,但她想秦子懷應該也是經過一番調查跟琢磨的。

    “少奶奶,”花嬤嬤輕拉著她那腴嫩的手,神情真摯的看著她,“雖說我們家少爺現在的處境有點落魄,但他有才,只要你們夫妻同心,終究能風生水起的,你可千萬別嫌棄他呀。”

    迎上花嬤嬤那小心翼翼、央求的眼神,秦又冬點點頭,“我這個人生平無大志,日子只求過得去就好,再說……”說著,她看看這院落,笑笑地道:“屋子再大,也就睡一張床,這宅子夠了。”

    聽見她這麼說,花嬤嬤露出了欣然且安心的表情。

    “對了,”秦又冬四下張望了一下,“大娘,你家少爺呢?”

    “他……”花嬤嬤皺了皺眉頭,“許是去喝酒,晚點就回來了。”

    “嗄?”聞言,她一愣,“他是個酒鬼嗎?”

    “不是不是。”花嬤嬤怕她誤會,對周教傑生了壞印像,急忙解釋澄清,“他三兩天才喝一次,喝的也不多,絕對不是個酒鬼。”

    “……”新娘子今天進門,他卻跑去喝酒,而不是在家候著?

    秦又冬心想,周教傑會不會是不喜歡這門親事啊?這門親事不是周家提出的嗎?看來不只秦又冬不想嫁給周教傑當繼室,就連周教傑都不是真心想娶秦又冬呢。

    “少奶奶,我家少爺不是那種糊裡糊塗的醉鬼,他可能只是心情不好,出去喝個小悶酒……”

    “欸?”她瞪大眼睛,狐疑的看著花嬤嬤。

    心情不好喝悶酒?喔,由此她更確定了一件事,那就是……周教傑真的不想娶她。

    花嬤嬤驚覺到自己越解釋越糟糕,一臉焦急尷尬。“不,不,我的意思不是那樣,我是說……”

    “大娘……”

    “少奶奶也叫我奶娘吧。”花嬤嬤說:“少爺都這麼叫我,你就跟他一樣。”

    “喔,奶娘……”秦又冬目光一凝,正色地問:“他是不是不喜歡這門親事?”

    花嬤嬤一頓,露出了說謊也不是,不說謊也不是的為難表情。

    看著她那表情,秦又冬已經知道事情大抵是她所想的那樣了。老實說,她倒沒什麼太多的感觸或反應。

    經歷了男友及好友的無情背叛後,天大的事情對她來說都是綠豆般大小的事了。周教傑不喜歡這門親事……呵,小事。

    “奶娘,既然他不喜歡這門親事,為什麼要跟秦家提親?”她好奇地問。

    “這……”花嬤嬤看她是個率真的人,覺得可以跟她坦白,便將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她,“事情是這樣的,少爺是拗不過我,才答應這門親事的。”

    聞言,秦又冬一怔。

    雖說周教傑是個落難公子,但花嬤嬤不過是個奶娘,有什麼天大的本事能逼他乖乖就範?

    “我家少爺十八歲娶妻方氏,那位少奶奶出身書香門第,身形纖弱,面容姣美,小倆口也相敬相愛,只可惜她體弱多病,婚後不到兩年便讓一場病給奪去性命,我家少爺二十歲便成了鰥夫……”

    “這事我聽說過。”秦又冬疑惑,“他這八年都未續弦,是否是還思念著亡妻,所以……”

    “倒不是。之後老太爺也想再幫他覓個媳婦,只可惜還未覓得,老太爺便仙逝了,之後少爺操持家業也無心續弦,接著老爺過世,少爺就被夫人給趕出了周家……”說到這兒,花嬤嬤忍不住一嘆,“少爺地位不再,分得的物業又少得可憐,沒有誰家的小姐肯嫁給他當繼室,一拖再拖也就沒有下文,直到你繼母回娘家探親,我才聽說秦家有位小姐待字閨中……”

    花嬤嬤說著,兩只眼睛定定的注視著秦又冬,“我聽少奶奶的繼母說你身體圓潤健康,性情活潑,又不計較嫁做繼室,於是便好說歹說的拜托少爺答應這門親事,他本來不肯,後來我就哭啊鬧的,說他要是不在我有生之年娶妻生子,老太婆會死不瞑目什麼的,然後他就答應了。”

    秦又冬聽著,忍俊不住的笑了起來。“他肯?”

    花嬤嬤點頭,“少爺是我帶大的,雖說我只是個奶娘,可他卻把我當娘親看待,我的話,他多少都會聽的。”

    說著,她深深的注視著秦又冬,真誠且充滿期盼,“少奶奶,我看你也是位好姑娘,一定能讓我家少爺重新振作起來的,他雖然性情有點冷淡,但骨子裡卻是熱的,只要你們夫妻倆能同心協力,我相信假以時日必能發家。”

    迎上花嬤嬤那熱切、真摯的目光,秦又冬的胸口有些悸動。

    雖說她還沒見過周教傑,但她想,在花嬤嬤教養下長大的他,應該不會是個壞人。盡管他可能不喜歡這門親事,也不喜歡她,可就算當不成夫妻,也是可以當朋友的。

    夫妻有很多種相處的模式,如果他們不能當恩愛的夫妻,也可以當朋友般的夫妻。他們可以共處一個屋檐下,各自擁有自己的生活,然後共同為這個家打拚……

    發不發家,她倒沒太多的期待或企圖,但維持一個家的運作,並不困難。

    再說了,周教傑不喜歡她,或許不是件壞事。雖說她非常平靜的接受了自己穿越的事實,但突然間要嫁給一個不認識的男人,心裡多少還是感到忐忑。

    這身體雖然不是她的,但她是有感覺的,要給一個不熟的男人摸啊抱啊親的,她想著都覺得頭皮發麻,而周教傑不喜歡這門親事,想必不會想碰她,這正好合她的心意。

    日後若兩人在相處當中生了情愫,那自然是好。若不能,就這麼保持有名無實的夫妻關系,她也接受。

    “奶娘,我既然嫁來了,就會好好盡自己的本分,你放心吧。”她笑視著花嬤嬤,“我初來乍到,什麼都不懂,以後要請你多多指教了。”

    花嬤嬤聽著,眼角泛著淚光,一臉欣慰。

    “少奶奶,我家少爺往後就麻煩你照顧了。”

    秋涼如水的夜裡,一道長長的身影穿過了宅子,緩緩前進著,然後來到了東廂。

    偌大的宅子靜悄悄的,只聽見院裡的梧桐樹在秋風輕拂下發出了沙沙聲。

    深秋了,鼻息裡盡是蕭條寂寥—— 一如他的心境。

    周教傑帶著醉意摸黑回到東廂,沒驚動任何人。說來,這宅子也沒什麼人,除了他,就只有周叔和花嬤嬤。

    喔,不,從今天起,又多了一個人,秦又冬。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5
發表於 2016-10-12 00:23:05 |只看該作者
第1章(2)

    今天是秦又冬過門的日子,沒有迎娶隊伍,沒有婚宴,沒有儀式,沒有新郎官。一整天,他都跟好友方世琮在酒館裡飲酒。

    這門親事是在花嬤嬤尋死尋活的威逼下,他才勉強答應的。故意在新娘進門的第一天缺席,是他的叛逆及抗議。

    在亡妻過世後,他祖父曾多次為他另覓繼室,但那些年他忙於家業,無心婚嫁,便一年一年的錯過。他養父過世後,養母為鞏固親兒而用計將他逐出周家,讓他意志十分消沉。

    他自幼將養母視如親娘般崇敬著,也期待著她的愛,可她對他從來不熱絡,尤其是在她懷上孩子後。

    人畢竟是人,都有私心。李氏有了自己的孩子周教豐後,更將他視如眼中釘般。老太爺及他養父還在時,她未敢明目張膽,待兩人先後辭世後,她便聯合娘家的力量一舉將他逐出周家大門。

    其實他一點都不貪周家分文,他要的只是一份親情,他希望養母將他視為周家人,只可惜血緣的羈絆終究勝過了一切。

    這兩年,花嬤嬤一直想替他續弦以傳宗接代,可拓城裡的姑娘家哪個不知道他周教傑失勢,有誰願意嫁給一個落魄的男人當繼室?別說人家不肯將閨女嫁給他,就連他都覺得自己不該連累了人家的閨女。

    可兩個月前,花嬤嬤在別人牽線下接觸到秦家村的張氏,並得知張氏有一未出閣的繼女,且不介意嫁作繼室。花嬤嬤像是抓到了千載難逢的機會般,積極又熱絡的撮合著這門親事,他不肯,她便使出一哭二鬧三上吊的伎倆逼迫他。

    想著花嬤嬤年紀也大了,他又不忍心聽她老哀嘆著有未了的心願,於是在一次被她叨念得煩了的時候,便一時衝動的答應了。

    之後,他悄悄的打聽了秦又冬的事情,知道她是秦家村富戶的千金,娘親早逝,她被父親嬌寵著養大,成了個貪吃又懶散的胖姑娘。胖就罷了,但“又胖又懶”這件事,他真是很難接受。

    想反悔,花嬤嬤卻已經跟秦家說定了。

    總之這門親事,就這麼迷迷糊糊、莫名其妙的成了,他沒得反悔,也來不及反悔,於是只能在她進門的日子,以缺席來表達自己對這門親事的不滿。

    關於秦又冬,除了她的外貌外,他還聽說她因自幼被父親嬌寵著,養成了嬌縱的性情,雖不至囂張跋扈,但也不是個容易伺候的姑娘。擔心她過門之後,花嬤嬤還得伺候著她,於是他想在她過門第一天先給她來個下馬威,好教她知道她來到這兒不比在娘家,事事由不得她。

    他想,進門第一天就吃了他這樣的排頭,她肯定既委屈又氣憤吧?

    說不定,此時她還怒氣攻心,輾轉難眠呢。

    來到房門前,發現房裡還有幽微燭光,他想她也許還坐在床沿等著他掀蓋頭。

    他暗忖著進門後她會是什麼反應,而他又要如何對付。

    推開房門,他愣了一下。秦又冬沒有坐在床沿,沒有坐在桌邊,而是以豪邁的大字型睡姿,安安穩穩的癱在床上。

    這是他第一次看見她,而她也比他原先所以為的還要……龐大。

    他得說,他真的很驚訝也很驚嚇。在這個女子以纖瘦當道的年代,得要怎麼樣不知克制及缺乏羞恥心,才能將自己吃成這副模樣?

    他腦海中出現了一些畫面,她每天躺著、坐著、癱著,然後不停的吃吃喝喝的畫面。

    老天爺,他到底造了什麼孽?娶了什麼妻?

    此刻他有著一種衝動—— 立刻將她原封不動送回秦家村!忖著,他幾個箭步走至床沿——

    盡管光線幽微,周教傑還是看見了秦又冬的臉。

    嚴格說來,她是個長得很漂亮的胖子。雖然身形福態,但她有著一張鵝蛋般的小臉。她的眉毛秀氣,鼻子挺俏,還有尖尖的下巴……她眼皮上有著兩道深深的痕跡,可見有著一雙大眼睛。

    如果只看臉的話,她算得上是個美人。

    但再美的女人,只要犯懶就不行。一個不知節制,把自己吃成這副德性的女人,肯定不會是個勤勞好動的女人。

    “秦……”他正要將她喚醒,她突然翻了個身,趴在床上。

    “唔,啊啊……”突然,她兩條火腿般的小腿上上下下的擺動起來。

    他看傻眼,僅剩的幾分醉意都醒了。

    她在作夢,夢裡在奔跑,那身軀加上那動作簡直滑稽至極。他忍不住想笑,卻又覺得懊惱。

    於是,他沉喝一聲,“喂!”

    “嗄 ”床上趴著的秦又冬整個人驚醒,瞪大了兩只眼睛。

    半夢半醒間,她還沒完全回過神,一臉茫然的看著床邊那高大的身影,愣了兩秒鐘。

    “啊 ”第三秒,她回過神,翻身滾了兩圈,動作靈敏的坐起。

    看著她,周教傑眉頭一皺,“以一個肥女人來說,你的動作算是靈活。”

    肥女人?她哪裡肥……喔對,秦又冬是個胖妞。

    雖然已經成為秦又冬一個月了,她還是不太習慣這副身軀。從前還是趙馨予的她,可是個身高一六五,體重五十公斤,身材秾纖合度的女人。

    話說回來,這男人嘴巴也太不客氣,再怎樣也不該用“肥”這個字來形容一個女孩吧?

    咦?慢著,他是……

    “你是誰啊?”她警覺地問。

    周教傑眉心一皺,“我是你……”你的丈夫這幾個字,他真有點說不出口。

    他周教傑真是落魄到可悲了,居然只能娶到這樣的女人當老婆。

    “我是周教傑。”他說。

    聞言,秦又冬一驚。原來眼前這高大的男子就是在她進門頭一天就搞失蹤的周教傑啊。

    出於好奇,她往前爬了兩步,更接近他一點。

    他微怔,露出了不悅及嫌棄的眼神。

    男人都是視覺的動物,她可以理解他眼底的嫌棄所為何來。老實說,秦子懷真的把秦又冬養得太營養、太油膩了。

    剛開始每當她沐浴時看見這身肉,都有不忍卒睹的感覺呢。

    秦子懷是個瘦子,據她所知,秦又冬死去的娘親也是個瘦子,而秦又冬幼時更是個瘦子。好像是因為她幼時體弱,再加上秦母早逝,秦子懷怕失去女兒,於是卯足了勁的喂養她。果然,胖了的秦又冬變得頭好壯壯,十分健康。

    養出肉後,秦又冬的胃也養大了。她不知節制的吃,又懶得活動,漸漸的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看著眼前的周教傑,她得說,他是個好看的男人。

    他身高至少一百八,雖包得緊緊的,仍可看出他擁有強健的體魄。他有張性格的臉,輪廓深邃,高挺的鼻子,濃眉大眼,飽滿的額頭、平整的下巴……還有兩片看來十分可口的唇。

    她不得不說,以他的條件娶了秦又冬,真是太委屈了。

    “我是秦又冬。”她說著,睜著兩顆圓滾滾的眼珠子看著他。

    “我知道。”他臉上的表情不太和善,“你剛才在做什麼?”

    “我在睡覺。”她說。

    “你怎麼睡得著?”

    “為什麼不?”

    “你不是該等我回來嗎?”

    “我累了就睡了。”等他?她又不是看門狗,還得等他回來搖搖尾巴嗎?

    他微微攢起濃眉,“我以為你睡不著。”

    “我很少失眠的。”

    “看你的身形也知道。”他酸了她一句。

    她有點介意,但沒有生氣。“我也不是自己喜歡這副身軀的……”她自言自語。

    聽見她在咕噥著,他疑惑地問:“不就是你自己吃成這樣的嗎?”

    “才不是,我很注重身材的……”

    他露出狐疑的表情,上下打量著她,“感覺不到。”

    “你把我叫醒,就為了討論我的身材嗎?”秦又冬打了個呵欠,一臉困倦。

    “我只是看你像頭豬般趴在床上,兩只腳不停奔跑似的,覺得奇怪才叫醒你的。”他說。

    趴著就趴著,干麼說她像頭豬?就算是事實,也不必說出來吧?

    這麼口無遮攔,想必人緣不佳。

    “我只是作了個夢,夢見好多大蚊子在叮我,我在夢裡一直跑,所以……”在他喚醒她之前,她正在作一個逃跑的夢。

    “我對你的夢境沒興趣。”他打斷了她,“我要睡了。”

    “喔。”睡就睡,干麼跟她報告?“晚安。”說著,她翻身要繼續入眠。

    見狀,他沉喝一聲,“喂!跟你說我要睡了。”

    她眉心一皺,有點懊惱的瞪著他,“你要睡就睡,干麼一直說?”

    “床是我的。”

    “嗄?”她微頓。他的意思是要她把床讓給他?那她睡哪兒?地上嗎?

    “床是我的,你另外找地方睡。”

    她一臉難以置信的看著他,“什麼?”

    開什麼玩笑?新娘進門的第一天,他搞失蹤,一回來還趕她下床?她是不在乎什麼儀式或排場,可連床都不給她睡,她可要翻臉了。

    “不要!”她直視著他,“我干麼要這麼委屈?怎麼不是你自己找地方睡?”

    “什……”

    “誰先上床誰先睡,誰教你現在才回來!”她哼了聲,然後翻身躺下,拉起被子蓋好。

    女子要懂三從四德,她都嫁進周家了,豈能不從他?周教傑伸手扯起被子,霸道的命令,“女子出嫁從夫,你不懂嗎?”

    秦又冬跟他杠上了,“連張床都不讓妻子睡,你算什麼丈夫?”

    “你!”她可以吃不飽,但不能睡不飽。只要沒睡飽或是被吵醒,她的脾氣就很容易失控。什麼出嫁從夫?她才不吃他那套。再說,他們連堂都沒拜,搞不好還算不上是夫妻呢!

    她搶回被子,惡狠狠的瞪著他,“我要睡覺!”說完,她把自己像壽司卷般滾進被子裡。

    周教傑愣住,難以置信的看著膽敢違抗他,不把他的話當一回事的秦又冬。他本想給她個下馬威,讓她知道來到了他的地盤,他就是天,她只有乖乖聽話,不然就滾回娘家的分,休想巴望著誰伺候她,沒想到……

    他想把她從床上拎起來,但他又不願意碰觸她。

    就這樣,他怔怔的站在床邊好一會兒。

    “肥豬,你起來。”他叫她。

    她不應,不動。

    “聽見我叫你嗎?肥貓!肥豬!”

    他以為聽見他這麼叫她,她會羞憤得跳起來跟他吵架,但她沒有。她安適的睡著,像是什麼都聽不到。

    過了一會兒,他有種自討沒趣的感覺,十分懊惱。

    他眉頭一擰,無計可施的拂袖而去。

    聽見他走出去的聲音,秦又冬睜開眼睛,露出狡黠的勝利表情。

    “第一回合,勝。”她低聲的說。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6
發表於 2016-10-12 00:23:19 |只看該作者
第2章(1)

    因為睡得早、睡得好又睡得飽,秦又冬七早八早就精神飽滿的起床了。

    長期從事農活之故,她的作息本來就十分正常,要她睡到太陽曬屁股,她是辦不到的。

    一大早起床,她就開始在宅子裡到處逛,她發現宅子裡有許多閑置的房間及空地,還有幾塊荒廢且長滿雜草的園圃。

    看著這麼多空間閑置,她開始計劃著如何有效的利用。

    她決定先整理出一方園圃,然後到市集上買些種子回來播種。她是閑不住的人,想著,就要動手去做。

    於是,挽起衣袖,她開始拔除雜草——

    整理了一半,身後突然傳來花嬤嬤驚訝的聲音,“少奶奶?”

    她回過頭,抹去臉上的汗,粲笑著說:“早,奶娘。”

    花嬤嬤一臉驚疑的走向正在整地拔草,弄得滿手滿身都是泥土的她,“少奶奶這是在做什麼?”

    “整地啊。”她說:“放著這些園圃不用太可惜了,我想先整塊園圃種點菜或藥草,奶娘,家裡有鋤頭嗎?”

    花嬤嬤微愣,“有、有啊,少奶奶,你確定要做這些事?”

    秦又冬出身秦家村的富戶,從小也是捧在掌心上寵著疼著的,肯定舍不得讓她做什麼活兒,可她卻不怕髒也不怕熱,在這兒拔草整地?

    “你會用鋤頭嗎?”花嬤嬤疑惑的問。

    “當然會。”她一笑,“可以麻煩你幫我取來鋤頭嗎?”

    “喔,好……”花嬤嬤答應一聲,立刻轉身離開。

    秦又冬繼續揮汗拔除園圃裡的雜草,沒一會兒,身後又傳來聲音。但這次不是花嬤嬤或周叔,而是周教傑。

    昨晚被秦又冬霸占了床後,周教傑便隨便找了個空房窩了一夜,因為沒睡好,一早醒來他就莫名的感到煩躁。

    他想,像秦又冬那樣的胖女人,肯定是睡到日上三竿才會心甘情願的起床。從前她是秦家的小姐,凡事由著她,現在她是周家的媳婦,他得讓她知道這飯碗不好端。

    想著能將她從床上拎起來,然後惡狠狠的訓她一頓,他不自覺的感到……他說不上來那是什麼感覺,但總覺得有種充滿挑戰的快意。

    穿過拱門,步過長廊,眼尾余光往院子裡一瞥,他愣了一下並停下腳步。他以為是自己眼花看錯,但再定睛一看,竟發現他原以為還賴在床上的秦又冬正蹲在園圃裡拔草。

    他杵在原地怔愣了好一會兒,直到看見花嫂嬤匆匆取著鋤頭趕至才回神。

    花嬤嬤將鋤頭交給秦又冬,她便動作迅速又熟稔的拿著鋤頭翻土。

    花嬤嬤見了目瞪口呆,遠遠看著的周教傑亦然。

    秦又冬使用鋤頭時的靈敏跟熟悉,就像個常年耕作的農婦般,動作敏捷確實,而且速度極快,這跟他原本以為的不同。

    他以為秦又冬是個好吃懶“動”的胖姑娘,以為她除了吃睡,什麼都不會,可才進門的第一天,她就展現了令他驚異的一面。

    不一會兒功夫,她已將一方園圃的土都給翻松了。

    “少奶奶,你真厲害。”花嬤嬤忍不住驚嘆著。

    “這沒什麼。”秦又冬用袖子擦去臉上的汗,“奶娘,我待會兒要上市集買些種子,你能陪我去嗎?”

    花嬤嬤正要答應她,忽又瞥見了在長廊上看著的周教傑,於是靈機一動——

    “少爺!”她扯開嗓門叫著。

    聽見她喊少爺,秦又冬這才發現周教傑不知何時已在不遠處的廊下。她朝他望去,愣了一下。

    昨天她是在睡得迷迷糊糊時看見他,雖然覷見了他的臉,但因為光線幽微,並不仔細,如今光天化日,光線充足,她發現他真的長得很好看。

    樣貌出眾又出身周家,想當然耳是自視甚高,不可一世。盡管如今際遇已大不如前,但她想,他終究還是有著高人一等的傲氣。

    昨晚看見她,他肯定很嘔吧?以他過往的地位,多少姑娘別說是當他的繼室,就算給他當妾,恐怕都是爭先恐後。可如今,他卻只能娶秦又冬這種水平的女子為妻。

    “少爺,你瞧瞧,少奶奶多行啊,居然不一會兒就整好這塊園圃了。”看見昨天新娘進門時搞失蹤的周教傑,花嬤嬤一心只想著趕緊給小兩口搭起愛的橋梁。

    她知道秦又冬的樣子入不了周教傑的眼,但娶妻求賢德,女子光是有嬌艷的樣貌卻沒有女德,也是枉然。

    花嬤嬤喊了他,周教傑不好不作回應。再者,他對於秦又冬輕輕松松就整好一塊園圃也是非常好奇。

    於是,他走上前看著那塊原本雜草叢生的園圃,如今已除去蔓生的雜草,重見天日,不知怎地,他竟有一種豁然、陰霾不再的感覺。

    “少奶奶說要在這兒種菜跟藥草,這兒日照充足,一直荒廢著確實可惜。”花嬤嬤說。

    見周教傑不說話,秦又冬問:“可以嗎?我能種自己想種的東西嗎?”

    周教傑看著她,沉默了會。她不只整地,還要種菜?她真的會?真的想?

    可不是閑著無聊,三兩天就沒興致了吧?

    “你愛干麼就干麼。”他回答得十分冷淡。

    “是嗎?”秦又冬一臉高興,暗自忖度著要種什麼藥草。

    見她一臉喜悅興奮,好像迫不及待要在這塊園圃種出什麼奇花異草般,周教傑心裡滿是疑竇。

    這是他先前托人打聽,說是好吃懶做又任性驕縱的秦又冬嗎?她雖然身形肥胖,可並不懶,嫁人隔天她便起了個大早,還整好一塊地。

    瞧她弄得一身的泥土卻不以為意,實在很難將她跟嬌生慣養聯想在一起。難道他得到的信息有誤?

    “少爺,少奶奶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你稍晚帶她到市集上走走,順便陪她去買種子吧?”花嬤嬤趁機將這個超級任務轉托給周教傑,好讓他們小兩口有培養感情的機會。

    周教傑微微瞪大眼睛看著她,一臉“你又想搞我”的表情。

    花嬤嬤不等他拒絕,立刻補上一句,“本來我想陪少奶奶去的,可是我這兩天風濕又犯了,這兩條腿很不管用。”

    “奶……”

    “反正你今天剛好要去收租,就順道帶上少奶奶吧。”花嬤嬤咧嘴一笑,“那就這麼說定了,你們聊聊,我去廚房看周叔熬好粥了沒。”說著,她轉身便離開。

    她一走,秦又冬便看著他,“你要是不想帶我去,我自己去也可以。”

    從剛才他臉上的表情看來,他是不情願陪她外出的。也是,她的樣子太丟他的臉了。

    周教傑聽著,定定的看她,“你第一次來拓城吧?”

    “嗯。”原主不知來過拓城沒有,但她確實是第一次來。

    “拓城很大,你會迷路的。”他說。

    “可是……”她睇著他,“我覺得你不想帶我出去。”

    “我是不想。”

    他直白得有點傷人,但秦又冬的心髒很強,沒把他的話擱心上。“既然不想,就別勉強。”

    “要是我讓你一個人上街,奶娘可不會饒了我。”說著的同時,他覷見她臉頰上沾了一小塊的泥土。

    他沒多想,本能的伸出手揩去她臉上那塊泥巴。

    這個動作再尋常不過,卻教秦又冬的胸口怦怦跳了一下。看來高傲又難相處的他,居然會不經意做出這麼溫柔的舉動?

    她不禁看著他,臉熱了一下。

    覷見她眼底的驚羞,周教傑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舉動有多突兀。他有點懊惱,眉心微皺。

    “我要出門前會喊你一聲。”他說完,轉身便走開。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秦又冬有點看痴了。

    老實說,他連背影都好看呢!

    稍晚,周教傑要出門收租,便喊了秦又冬一起出門。

    一開始她走在他身後,維持著兩大步的距離,一走到市集裡,她自動的離他五大步。

    他個兒高,她很容易就在人群中看見他,並穩當的跟在他身後。

    他始終沒有回頭看她跟不跟得上,讓她心裡有點不是滋味。雖說為了顧及他的面子,她自動自發的跟他保持距離,可是他連瞧都不瞧她一眼,讓她心裡有種說不上來的落寞。

    拓城是個商業重鎮,許多南來北往的商隊在這兒做交易,周家就是經營貿易買賣的。周家在周老太爺那一代發家,如今良田數百畝,莊子十數座,全落在李氏及其娘家親戚手中。

    市集上,許多商隊在做著買賣交涉,非常熱鬧。

    秦又冬在秦家村時只能取得一些尋常的菜種,她想,在拓城一定可以買到一些稀有的藥草及香草種子。

    她東張西望,興奮又好奇,很快的將周教傑對她視若無睹的落寞拋到九霄雲外。這便是她的優點,遇到任何不好的事她都不糾結,就如同當她發現薛意民及鐘佳綾背叛她的時候,她雖傷心難過,依然很快決定放手及成全一樣。

    突然,她瞥見一個走販挑著一些曬干的藥草,立刻追上去想看看他簍子裡還有什麼新奇的東西。

    她出嫁時,因為張氏在秦子懷跟前不知吹了啥枕邊風,因此秦子懷沒給她帶上陪嫁的丫鬟或嬤嬤,但盡管如此,秦子懷還是私下塞了五十銀兩給她以備不時之需。

    五十銀兩不是小數目,夠她用上大半年了。

    “小哥,”她喚住那販子,“能讓我瞧瞧你簍子裡的藥草嗎?”

    走販聽見她喊,立刻停下腳步,回過頭看見她,不由愣了一下。

    在拓城,像她這樣體形的女子實在不多見,簡直可用碩果僅存形容。

    其實在市集上走著,秦又冬也發現到這一點。凡是年紀跟她差不多的女子,無不是婀娜窈窕,秾纖合度,除了她……

    “姑娘,你叫我嗎?”走販問道。

    “是的。”她追上去,有點小喘,“我想看看你有什麼藥草?你賣種子嗎?”

    他點頭,“也是有的,你有特別想要的嗎?”

    “我……”正要回答,忽然大街上一陣騷動,接著大家驚叫走避著。

    秦又冬回過頭朝騷動處望去,只見來往的行人紛紛往兩旁逃開,她還沒弄清楚發生什麼事,就看見一匹高大的黑馬朝著她的方向狂奔而來。

    “讓開!讓開!”

    馬背上坐著一個年輕小伙子,一副受驚的表情,還大聲嚷叫著。

    走販挑著擔子趕緊走避,可秦又冬一時回不了神,反射神經又慢,就這樣傻愣愣的杵在原地,兩眼發直的看著朝她衝來的黑馬。

    見者,無不驚叫著。

    “胖姑娘!快走開啊!”路邊有人叫著。

    她知道她得趕緊跑開、跳開、逃開,可她的腳動不了!就在她以為黑馬就要撞上她的時候,一雙勁臂將她胖胖的身軀一攬,旋即跳開。

    “啊!”她驚叫一聲的同時,身子已落在另一個身軀上頭。

    還沒回過神,只聽一個沉沉的聲音訓著她,“你不知道要閃開嗎?”

    她一定神,發現自己壓著的不是別人,正是周教傑。剛才衝過來救她的人竟是他?她驚訝的瞪大眼睛,難以置信的看著身下的他。

    她太吃驚,一時之間竟說不出話來。

    這時,他濃眉一皺,不悅地道:“快起來,不知道你很重嗎?肥貓。”

    “喔。”她回過神,趕緊從他身上下來。

    一旁的路人都好奇的看著他們。拓城人沒有不認識周教傑的,但卻沒人見過秦又冬,見周教傑冒險救了秦又冬,大家議論紛紛,竊竊私語,全在猜測著秦又冬是否就是傳聞中從秦家村嫁到拓城來的那位姑娘。

    這時,那駕馭不了黑馬而在市集上狂奔的年輕人總算穩住了馬,然後繞了路回來。

    這年輕人不到十八,也是拓城無人不知曉的人物——周教豐。

    “唷!”周教豐看見周教傑讓個胖女人壓著,語帶嘲訕,“哪來的肥婆娘竟壓著我大哥?”

    周教傑沒搭理,自顧自的站起身並順手拉了秦又冬一下。

    聽見周教豐那充滿嘲笑意味的話語,再聽他說周教傑是他大哥,秦又冬便猜到了他的身分。

    瞧著他那一臉屁孩樣,她還真想痛扁他一頓。話說回來,他喊周教傑一聲大哥,那她不就是他大嫂?這可好,身為大嫂,她可有資格好好訓他一頓了。

    “臭小子,”她圓瞪兩只眼睛看著他,“你娘知道你不會騎馬嗎?”

    秦又冬突然衝著他來,周教豐愣了一下。一旁的周教傑也微怔,疑惑的看著她。

    “你娘知道你不會騎馬,還放你出來玩,簡直是罔顧他人的性命。”

    “什……”周教豐自小被寵著,還沒人敢這麼跟他說話呢。他懊惱的瞪著秦又冬,“你這肥婆娘,竟敢……”

    “真是沒家教的屁孩!”不等他說話,秦又冬又狠狠的訓了他,“你說誰是肥婆娘?我家伙食好,家裡不怕我吃,礙著你了?”

    說起來,周教豐在拓城是惹人嫌的。因為李氏嬌慣著,因此他常常在城裡惹是生非,雖說犯的都是些小事,卻經常造成別人的困擾。

    李氏寵他,每回他惹了麻煩,李氏便拿錢出來擺平,久而久之也養成了周教豐那“只要我喜歡,沒什麼不可以”的惡劣習性。

    其實他縱馬在市集狂奔已不是第一回,前不久還因為撞傷了一名婦人,人家差點兒將他告上了衙門。當然,李氏是不可能讓他惹上官司的,於是便找人居中協調,以五十兩銀跟對方合解。

    周家在拓城不是尋常人家,一般人對周教豐總是能避則避,盡可能的不跟他正面衝突。因為大多數的人對他是敢怒不敢言,如今見秦又冬當街訓斥他,都覺大快人心。

    “肥婆娘,你是什麼東西?竟敢這樣跟我說話?”周教豐氣急敗壞。

    “我姓秦名又冬,秦家村人氏,今年二十有一,你聽清楚了嗎?屁孩!”她說。

    “屁、屁什麼?”周教豐聽著她叫他屁孩,卻不知那是什麼意思,十分介意。

    “屁孩。”秦又冬咧嘴一笑,“放屁的屁,孩子的孩,指的就是你這種跟屁一樣,不學無術,只會惹是生非的臭小子。”

    她一說完,一旁看熱鬧的人都笑了起來。

    周教豐臉上無光,羞惱的用手上的短馬鞭指著她,“你這臭婆娘,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我當然知道你是誰。”她哼笑,“你就屁孩呀!”

    她此話一出,旁邊的人爆出了笑聲。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7
發表於 2016-10-12 00:23:35 |只看該作者
第2章(2)

    秦又冬這樣無畏又機智的反擊,教一旁的周教傑看傻了眼。他跟周教豐做了十多年的兄弟,還沒見人這樣跟周教豐說過話,更沒見誰能讓周教豐氣得七竅生煙。

    他雖看不慣周教豐的所做所為,但因為周教豐是周家嫡孫,又是養父母的親生兒子,基於報恩,他對周教豐亦是十分退讓。

    他得說,秦又冬此舉真是令他刮目相看,驚異不已。

    周教豐被秦又冬搞得顏面盡失,一個惱羞成怒,竟揚起手來要將手上的短馬鞭抽向她——

    “教豐!”周教傑沉聲一喝,一個箭步上前擋在秦又冬面前,兩只眼睛炯炯有神的直視著馬背上的周教豐。

    此舉,又教秦又冬心頭一悸,驚訝不已。

    她以為周教傑不喜歡這門親事,不喜歡她,可他剛才不只救了差點被馬踩到的她,現在還擋在她跟周教豐的馬鞭之間……

    她想,這跟喜歡或討厭她無關,而是因為他是個有熱血的人。

    不過即使是這樣,她還是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你讓開!”周教豐惱羞成怒,“我要好好教訓這個臭肥婆娘!”

    周教傑神情一凝,目光如劍的直視著他,“你要生事嗎?別忘了你是周家人。”

    周教豐一震,這才稍稍冷靜下來,並注意到自己是這市集上的焦點。市集上的人都圍著他們,正窸窸窣窣的議論著。

    他想起之前因為惹事而差點兒進了衙門的事,於是收回了手。

    “快回去吧,教豐。”周教傑說。

    周教豐不甘心就這樣離開,語帶戲謔的想羞辱周教傑一番,“我聽說你娶了一個秦家村的姑娘當繼室,該不會就是這個肥婆娘吧?”

    周教傑微頓,臉上有一絲懊惱。

    瞥見他臉上的表情,秦又冬可以想像他有多麼不願意承認她就是他的新娘子,而且是在這麼多人面前。她“營養過剩”的體態,一定讓他覺得丟臉吧?

    想著,她竟有點歉疚難過——雖然把自己吃成這樣的是秦又冬,不是趙馨予。

    周教豐存心要讓周教傑在大家面前丟臉出糗,讓所有人都知道他娶了一個胖女人當繼室。她不想讓周教傑遭受這樣的羞辱,開口便要否認這個事實。

    “我不是……”

    “她是你大嫂。”周教傑搶在她之前說了話。

    話一出,她愣住,驚疑的看著他。同時,她也注意到周遭的人用驚訝的、同情的眼神看著他。

    想他原本是堂堂的周家大少爺,如今在宅鬥之中失勢,被養母李氏逐出周家大門不說,還只能娶一個胖女孩當老婆,真是有夠悲情的。

    周教傑也沒想到自己竟會如此坦率的便認了秦又冬是他妻子。昨兒她進門時,他還故意缺席以抗議這樁由花嬤嬤一手主導的婚事呢。

    為何如今當著大庭廣眾,他竟能承認秦又冬跟他的關系呢?是意氣用事?還是……不,他想大抵是因為秦又冬剛才那勇敢又有自信的反擊,讓他對她有了不同的想法。

    她不是養在溫室的花朵,不是驕縱的貓。她有著一身傲氣,卻果敢堅定,她雖樣子不如人,卻有著過人的自信心。

    而那樣的她,竟意外的散發著光芒。

    周教豐先是一愣,然後狂妄又囂張的笑了起來。“哈哈哈,這肥婆娘真是大哥你的妻子?大哥,天下女人那麼多,你居然委屈自己娶這樣的女人為妻?”

    “娶妻求淑女。”周教傑並未因此憤怒或沮喪,神情平靜自若,“教豐,別再惹是生非,快回家去吧。”

    說罷,他反手一抓,拉住了秦又冬的手,“走。”

    周教傑的手好大好暖,就這樣把她胖胖的手整個握在手心。

    秦又冬小跑步的跟在他後面,在眾人好奇的眼光中離開。

    她有種心兒怦怦跳的感覺,胸口又熱又漲,像是有什麼東西要從胸腔裡衝出來似的。

    她想,大概是他剛才當著所有人的面承認他們的關系,這舉動太有男子氣概了。

    拐進了市集旁的一條胡同裡,周教傑突然松開了她的手——

    她愣了一下,疑惑的看著他。

    他看著她,似乎在思索著什麼,須臾,他說道:“教豐在眾人面前那麼叫你,我替他跟你說聲對不住。”

    她微頓,“嘴賤的是他,不是你,你不必替他道歉,再說……”她不以為意的聳肩一笑,“他說的也是實話,我確實是胖呀。”

    她的豁達及開朗讓他有點訝異。周教豐那樣當眾羞辱她,她是真的不在意?不是逞強?

    “你不生氣嗎?”

    “當然也生氣,不過因為是事實,也就沒那麼氣了。”她一臉氣定神閑,“倒是你,你才真的是受氣了,被笑說娶了肥婆娘為妻,你心裡可嘔了吧?”

    他沉默了片刻,“嘔是嘔,但也是事實。”

    聽他語氣像是無奈,卻又有著豁達。

    “你也別把他的話往心裡擱,他被慣壞了。”他說。

    “再怎麼慣,都不能沒了教養。”想起周教豐那囂張模樣,她還真有點生氣,“他常常對你那樣無禮嗎?”

    “……”他不語。

    是的,周教豐還是個懵懂的三歲孩子時,李氏便灌輸他一些觀念,讓他將周教傑當敵人看,告訴他周教傑是外人,是壞人,是來跟他爭愛搶家產的野種。

    因為被李氏這樣教養著,周教豐一直把周教傑當眼中釘,不只不敬他為兄長,還態度惡劣。

    “罷了。”他像是不想再提這件事,淡淡的說了一句,然後話鋒一轉,“你不是要買種子嗎?”

    “嗯。”她點頭。

    “有間藥草鋪子也賣各式各樣的種子,我帶你去吧。”他說:“到了那邊,你自個兒去挑種子,我去收租,稍後再回去找你。”

    “嗯。”

    就這樣,他領著她來到一家開業數十年,在拓城極有名氣的藥草老店。

    人稱慶老的店東一見他,便熱絡的招呼著,“周大少爺,什麼風把你這稀客吹來了?”

    “慶老,近來可好?”

    “托福,過得去。”慶老注意到他身後的秦又冬,露出狐疑的表情,“這位是……”

    其實慶老也聽說他娶了秦家村姑娘為妻的事,只是見他身後的秦又冬那麼福態,實在與他不太匹配,一時也不敢妄加揣測她的身分。

    “她是秦又冬,我的……”周教傑頓了一下,“新婚妻子。”

    整個拓城都知道他娶秦家村姑娘為妻,經過剛才在市集那麼一鬧,再不用多久,所有的人都會知道他娶了個胖姑娘。反正大家早晚都會知道,他也沒有逃避及說謊的道理。

    聞言,慶老愣了一下,雖覺失禮,但臉上還是露出了“怎麼可能”的驚疑表情。

    他打量著秦又冬,硬是擠出了笑容,“原來這位是周大少爺的新媳婦,真是失敬……”

    “慶老您客氣了。”秦又冬應對得體且大方,“小女子名叫秦又冬,秦家村人,初來乍到,以後還請慶老多多指教。”

    “不敢不敢。”她的體態雖然令慶老咋舌,但她那落落大方的樣子卻更令他印像深刻。“不知賢伉儷今天來到敝店,是為了……”

    “我媳婦想買些種子,我知道慶老這兒種類最多,所以帶她過來。”周教傑說著,轉頭看著秦又冬,“你要些什麼就跟慶老說,我先去收租了。”

    “喔,你忙去。”她點頭笑笑。

    周教傑走後,秦又冬便跟慶老討教起藥草的事。因為她對藥草及香草的知識頗豐,與慶老相談甚歡,慶老還不藏私的跟她分享了一些關於藥草的知識及獨門料理,甚至還將他自異域商隊那兒買到的特殊香草種子割愛,以合理的價格賣給秦又冬。

    稍晚,周教傑收了租,回到到慶老的藥草鋪來領秦又冬返家。

    見慶老跟她相談善歡,慶老還對她贊譽有加,說她對於藥草及食用香草的知識豐富,實在難能可貴。聽了,他不禁感到訝異,他以為秦又冬只是懂一些菜種,沒想到她連藥草及罕見的境外香草都有涉獵。

    見她買到了喜歡的種子而笑得燦爛,他的心情竟也有點飛揚。

    回家的路上,她一臉笑意的跟在他身後,還低低的哼著他聽都沒聽過的歌。

    他們沒有交談,他甚至沒回頭看她,但他可以想像她此時臉上的表情是多麼的歡欣喜悅及心滿意足。

    回到莊子,花嬤嬤已在門口候著。一見他們回來,立刻迎上前——

    “去得有點久,沒事吧?”她問著周教傑。

    “沒事。”他淡淡地道,“租收到了,種子也買了不少。”

    “是嗎?”花嬤嬤見他們相安無事,還一起出去那麼久,也寬心許多,“少奶奶都買了什麼種子?”

    “是一些可以入菜的藥草種子,慶老還把他珍藏的香草種子割愛,賣給了我。”她興高采烈的回答。

    “那真是太好了,不過……”花嬤嬤微微蹙起眉頭,“現在都是深秋了,能播種嗎?”

    “有些藥草是耐寒的,不要緊。”她續道:“而且我聽說這兒的秋天不算太冷,白天的光照又非常足夠,我想是沒問題的。”

    花嬤嬤聽著,轉頭笑視著周教傑,“少爺,你瞧咱們少奶奶懂的可真不少呀。”

    周教傑沒回應她,“我先回房了。”說著,他徑自轉身離開。

    稍晚,秦又冬進廚房親自燒了幾道菜,教周叔跟花嬤嬤都十分驚訝。

    晚膳時分,花嬤嬤去喊了周教傑用膳。周教傑來了,見一桌色香味俱全的飯菜,不禁一愣。

    周叔跟花嬤嬤都不是廚子,他們做的飯菜是可以下咽,但樣子不佳,菜色也是十年如一日,毫無變化。

    可今日飯桌上的菜肴卻是他見都沒見過的,雖然是一樣的魚肉蔬菜,可因為烹調的方式不同、配菜不同,就有了不同的風貌及風味。

    “少爺,今天的晚膳是少奶奶親手做的呢!”花嬤嬤不等他開口問,就急著說道:“真是想不到少奶奶有如此好手藝呢!”

    “只是一些家常菜,奶娘怎麼說得像是我做了滿漢全席?”秦又冬淺笑。

    做菜對她來說從來都不是問題,她愛做菜也會做菜,在那個她已經消失的世界裡,她還是個擁有多家養生餐廳的女老板呢。

    想起那些明明距離不久,卻已遙遠得像是幾輩子之前的事情,她有點感傷。

    她的死也許已經被以意外墜谷來結案,也或者,她的身體已經腐敗在深谷之中,根本沒人發現。

    她的養生餐廳此時已落入薛意民跟鐘佳綾的手中了吧?想起他們的背叛,她的心還是隱隱作痛。

    瞥見她眼底那一抹傷痛,周教傑微愣。她是個開朗的胖妞,他沒想到會在她眼底看見那樣深刻的哀傷。

    他不知道她想起了什麼,但他莫名的介意著。

    可他什麼都沒說,甚至沒稱贊她的廚藝,只是徑自坐了下來便開始吃飯。在這裡,周叔跟花嬤嬤是和他同席用餐的,一開始他們不敢也不要,可因為周教傑的堅持,最後便是主僕三人同桌吃飯。

    可那是以前,如今來了個“少奶奶”,兩老未敢逾矩。

    “你們兩個在做什麼?”周教傑看著站得直挺挺的兩人,“不坐下用膳?”

    花嬤嬤看看他,再看看秦又冬,“少爺,這不合規矩……”

    在秦家,能上桌吃飯的都是主子,奴僕當然是只能在一旁伺候著,然後待主子吃完飯,大家才另外找個地方填肚子。

    秦又冬以為在周家也是如此,但聽周教傑催促周叔跟花嬤嬤坐下,她才驚覺在這莊子裡,主僕是同席用餐的。

    她很驚訝,同時也對周教傑生了好感。

    他雖冷淡倨傲,給人一種目中無人又陰晴不定的難搞感覺,但似乎也是個不拘小節,待人平等的好主子。

    “周叔,花嬤嬤,你們快坐下吃飯呀。”她笑說:“飯桌就是要坐滿了才熱鬧。”說著,她起身親自拉著周叔跟花嬤嬤坐下。

    主僕四人用完晚膳,秦又冬幫著收拾整理。雖然花嬤嬤一直拒絕,可她卻堅持幫忙。這一切,周教傑看在眼裡,心裡十分驚異。

    因為秦又冬的所有舉止表現,都跟他先前托人打聽到的訊息不同。

    他聽說她好吃懶做,可她雖然吃得不少,卻勤快敏捷。

    他聽說她驕縱任性,可她只是性情倔強,卻通情達理。

    他所聽說的秦又冬幾乎沒有長處跟優點,可他現在見著的秦又冬,除了身形不佳,卻是個好姑娘。

    他想,也許他得到的訊息有誤,或是秦又冬只是初來乍到做做樣子,不用多久便會露出馬腳。

    晚上,他自己找了個房間鋪了床,便要睡下。

    門外,花嬤嬤叫道:“少爺,少爺……”

    他起身,問了句,“做什麼?”

    “你怎麼不回新房睡呢?”花嬤嬤有點焦急的問:“昨晚是洞房花燭夜,你徹夜不歸就罷了,今天還放著少奶奶獨守空閨,像話嗎?”

    周教傑濃眉一皺,懊惱地答道:“奶娘,你怎麼連我們夫妻間的事都要管?”

    “唷,少爺也知道你跟少奶奶是夫妻啊?”花嬤嬤纏功了得,繼續疲勞轟炸,“少爺也二十八了,仍沒一兒半女,難道是想絕後嗎?少奶奶福態豐腴,身體健康,一定能幫少爺生下白胖的娃兒,你得加快腳步,不要再浪費時間了。”

    周教傑聽著,不覺煩躁起來,可又對她發不了脾氣。

    “奶娘,你饒了我,行嗎?”

    “老太爺死前最掛心的就是你,還說未能見你有後,真是死不瞑目,如今好不容易有個像少奶奶這樣的好姑娘不計較你失勢而嫁給你,你真要好好珍惜啊。”花嬤嬤搬出對他恩重如山的周老太爺,不死心地又勸:“無後便是不孝,你怎麼對得起老太爺?他日我死了,又怎麼到九泉之下面對他?”

    周教傑什麼好聽的難聽的話都受得了,可他最受不了的就是花嬤嬤的疲勞轟炸,每當她像念咒似的在他耳邊嘮叨,他真有種想一頭撞死的感覺。

    雖然她每次念的都差不多,不是拿對他恩重如山的周老太爺及養父壓他,就是詛咒自己死後無顏面對老主子,但對他就是有效。

    他知道他要是不回新房去睡,花嬤嬤便會整夜在門口對著他訓話念咒,於是百般無奈的下了床,走向門口。

    打開門,他一臉懊惱無奈的看著花嬤嬤,原本還想說些什麼,但終究什麼都沒說的嘆了一口氣,然後邁開步伐往新房而去。

    在他身後,花嬤嬤露出了勝利的笑容。

    “老太爺,老爺,您們在天之靈,可要保佑少爺少奶奶感情和睦,趕緊給周家生下子嗣呀。”她喃喃說道。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8
發表於 2016-10-12 00:23:51 |只看該作者
第3章(1)

    剛要解衣睡下,忽聽見敲門聲,秦又冬愣了一下,心想可能是花嬤嬤要跟她說什麼,問都沒問便去開了門。

    門開,看見站在外頭的不是花嬤嬤,而是周教傑,她呆住。

    周教傑看著她,沒說什麼便徑自走進房裡,“我睡哪裡?”

    “欸?”她一愣,“什麼?”

    周教傑轉過身,兩只眼睛直視著她,“床上沒我位置了吧?那我睡哪裡?”

    她聽著,又愣了愣。

    他是說他要跟她同房?也是,他們是夫妻,夫妻同床共枕是再尋常不過的事了。

    不過,他說床上沒他位置是什麼意思啊?

    她是胖,但頂多也只是只豬,還不是大像呢。那張床不至於睡了她,就沒他的位置了吧?

    真是的,嘴巴一定要這麼壞嗎?但……慢著,他想跟她同房,甚至同床嗎?

    喔不,就算他無所謂,她可還沒做好心理准備呢!

    “我們要一起睡嗎?”她一臉困擾的說。

    看著她臉上的表情,周教傑先是一怔,然後有點懊惱。她那是什麼百般不願的表情啊?她以為他那麼想跟她同床共枕嗎?要不是花嬤嬤像念大悲咒般的嘮叨他,他也不想跟她擠一張床。

    “你那是什麼不情願的表情?”他一臉不悅的看著她,“是我委屈?還是你委屈?”

    “委屈?”這話聽了真夠刺耳的,“既然委屈,干麼還來?”

    “因為我不來,奶娘就會站在門外念我一整晚。”他說著,徑自往床的方向走去。

    “欸!”她飛快的趕在他之前,先一屁股往床沿坐下。

    他瞪著她,“做什麼?”

    “我要睡床。”她說。

    “我睡哪?”他濃眉一皺。

    她指著窗邊的那張長椅,“你先睡那兒。”

    他臉一沉,“我個兒這麼高,你讓我睡那張椅子?”

    “我這麼胖,難道是我睡那張椅子嗎?”她反問他。

    “你腿短,還能伸長兩條腿,我腳往哪兒擱?”他不悅的道。

    “什……”可惡,說她胖就算了,還笑她腿短?她雖然樂天,可也是有自尊心的。

    “你嘴巴真壞。”她氣怒的瞪著他。

    “把自己吃成這樣的是你,還怪我嘴壞?”

    “我才不是自己願意吃成這樣的呢!”她氣憤的反駁。

    “難道是有人把你綁起來喂食嗎?”

    “你……”什麼?他是說她是像神豬一樣被喂大的?

    她趙馨予是個很養生很健康的人,才不會不知節制的把自己養成這樣,如今宿在秦又冬的身軀裡也不是她願意的,如果能選擇,她才不要變成秦又冬,而且還得嫁給他這個自大狂!

    今兒個白天她還一度覺得他是個溫暖的好人,可原來那根本只是在外頭做做樣子,一旦他們獨處,他又露出討人厭的真面目了。

    “你自己找地方睡,哼!”她朝他扮了個鬼臉,徑自往床上一躺,擺明了不讓就是不讓。

    見狀,周教傑不知怎地,心裡一把火直往上燒。

    原本他還想著好男不跟女鬥,想委屈點就在窗旁的長椅上睡一晚,明天再想辦法在房裡擱張床,可見她這種態度,他可火大了。

    他連鞋都不脫就直接上了床,然後將她往裡面推。

    她嚇了一跳,氣呼呼的直嚷,“你、你干麼?!”

    “往裡面去!誰讓你一個人占兩個人位置?”他邊說著,邊使勁的將她往裡面推。

    秦又冬羞惱,“喂!男女授受不親,你怎麼……”

    “男女授受不親?”他哼了聲,“你不是我妻子嗎?”

    “你也知道我是你妻子?你是這樣對待妻子的?”

    “你又是怎麼對待丈夫的?霸著床?”他一鼓作氣的將她往裡邊推的同時,衣鞋都不脫便躺下。

    秦又冬又羞又氣的瞪著他,“你、你走開!”

    見她一臉發窘害羞的表情,他興起了捉弄她的念頭,壞心眼的挑眉,“你害羞?放心吧,我連你一根頭發都不想動。”

    她一聽,哈哈兩聲,“那太好了,我也不想讓你碰我一根頭發。”

    可說著的同時,她又莫名覺得受傷。她當然知道他不會想碰她,但他何必說出來呢?看著閉上眼睛,一臉得意的他,她惱極了。

    她原本想著要跨過他,然後到窗邊的椅子上睡覺。可轉念一想,又覺得如了他的意就被他占了上風,於是又作罷。

    既然他不會碰她,她又何必防著他?這床,她肯定是不讓的,就看誰先被踢下床。

    “哼!”她哼了一聲,心裡暗撂狠話,他倆走著瞧。

    秦又冬一夜好眠,迷迷糊糊中,有人在拍打她的腿。

    “唔……”她踢了踢腿,懶懶地啟口,“干麼?”

    “肥豬,把你的蹄膀拿開。”

    聞聲,她倏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的兩條腿就掛在周教傑的肚子上。她趕緊挪了一下,將腿自他肚子上移開,有點尷尬。

    周教傑起身,臭著臉瞪著她,“我得跟奶娘知道我跟你同床有生命危險,看她還逼不逼我跟你睡在一張床上。”

    “我又不是故意的。”她有點糗。

    “我看你是存心的。”他起身,伸了伸懶腰便下了床。

    走到門口打開門,花嬤嬤竟已候在門外,涎著笑臉。“早,少爺,睡得好嗎?”

    他一臉難看,“她壓了我一晚,你得問問她。”

    花嬤嬤往房裡一探,見秦又冬羞紅臉坐在床邊,忍不住笑了笑。

    “我說嘛,夫妻一定要同床共枕才能培養感情……”

    “奶娘,你想到哪兒去了?”周教傑語氣懊惱,“是她的兩條腿壓了我一晚,沒見過睡相那麼差的人。”

    花嬤嬤愣了一下,眼底帶著詢問的睇著秦又冬。

    秦又冬尷尬的笑笑,“我睡覺時習慣有東西擱著腳,所以……”

    周教傑回過頭,“敢情你是把我當擱腳的?”

    “我睡著了嘛,又不是故意的,你這人還真小氣。”雖然知道自己理虧,可她就是不甘示弱。

    “我小氣?”他瞪大了眼睛,惱火的看著她,“我到了天亮才喊你,你還說我小氣?”

    “咦?”她一怔,“所以說,我壓了你一夜?”

    “對,沒錯!”他咬牙切齒。

    知道自己把他當枕頭壓了一整晚,秦又冬有點不好意思了。

    自己這兩條腿的重量擱在他肚子上,肯定不是太舒服吧?這麼一想,她真覺得對不起他了。

    “好啦,是我不對,那我今天做好吃的補償你,向你賠罪總行了吧?”她釋出善意。

    “今晚你睡椅子。”他沒好氣的說。

    “欸?什麼?”她皺眉噘嘴的瞪著他,“你少得寸進尺,不過是壓了你一下,你就想趁機拗我?”

    “拗你什麼?”

    “拗我睡椅子呀!”

    “床本來就是我的。”

    “我是這個家的一分子,床也有我的分!”

    兩人你來我往,鬥得渾然忘我,把花嬤嬤忘在一旁。看他們小兩口鬥嘴,花嬤嬤忍俊不住哈哈大笑。

    這一笑,打住了他們的戰爭。

    “這就是人家說的打情罵俏啊,看來少爺跟少奶奶的感情可真好。”她說。

    周教傑濃眉一擰,“誰跟她感情好?”

    “我也不是跟你打情罵俏!”秦又冬說著,朝他扮了鬼臉,“小氣巴拉!”

    “你!”周教傑惱火的瞪著她,半天說不出話來,索性一拂袖,邁開大步走出了房間。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花嬤嬤掩嘴竊笑。少爺一直是個冷淡拘謹且壓抑的人,從不讓人看見他的喜怒哀樂,也不曾與誰交心,被夫人逐出周家大門後,變得更加沉默且消沉,可秦又冬才來了兩天,就有辦法激得他跳腳。

    在周家受了那麼多氣的他,從來不曾反抗或是抱怨,即使身邊的人都為他抱屈,他也從來沒說過什麼。她知道他心裡不是沒有情緒,腦袋不是沒有想法,但他太壓抑、太重情義,因此寧可受盡委屈也不說夫人的不好。

    久而久之,他變成一個不管遇到什麼事都不會有反應、有情緒的人,說是行屍走肉當然是誇張了些,但有時也相差無幾。

    那樣的他竟然在碰到少奶奶後,彷佛活了過來般的生猛有力。看來,這門親事,她沒給他弄擰了。

    “奶娘,讓你看笑話了……”秦又冬見她掩著嘴笑,有點難為情。

    她跟周教傑剛才像兩個沒長大的孩子似的鬥嘴,實在有夠幼稚的。想想,她雖寄宿在二十一歲的身軀裡,可她是個三十歲的女人,該有三十歲女人的思考及成熟度,怎會……唉。

    “少奶奶,我可不是在笑話你。”花嬤嬤拉著她的手,笑睇著她,“我是替少爺開心。”

    聞言,秦又冬不解。“替他開心?”

    “是呀。”花嬤嬤頷首微笑,“你不知道從前少爺是個多沉悶的人,這宅子又是何等的寂寥呀,可如今因為你,少爺彷佛活了過來,這偌大的莊子也添了許多不同的聲音。”

    秦又冬尷尬一笑,“都是吵嘴嚷嚷的聲音……”

    “呵,那多熱鬧呀。”花嬤嬤話鋒一轉,“對了,少奶奶剛才說要做好吃的向少爺賠罪,可是真的?”

    “嗯。”她點頭。

    花嬤嬤一臉期待,“我跟老周都不擅長廚房的事,昨兒個難得吃一頓特別的,真是回味無窮,想不到今天又托少爺的福,能享用少奶奶做的飯菜……”

    “奶娘,我很喜歡做菜的。”她以真誠的目光注視著花嬤嬤,“以後三餐都讓我來料理吧。”

    花嬤嬤一聽,既驚又喜,但仍不安的說:“少奶奶,這不成體統啊,世上哪有主子做菜給下人吃的?”

    “什麼主子下人?”她笑嘆:記,“奶娘跟周叔都是長輩,讓長輩伺候我,我才真的是過意不去呢。”說完,她反握住花嬤嬤的手,“我先梳洗一下,然後就去做飯。”

    秦又冬輕輕松松的做了一桌子菜,還親自將在書齋寫字的周教傑請了出來。

    這是周教傑自幼被周老太爺養成的習慣,雖然如今周老太爺不在,人事全非,

    他還是維持著這個習慣,彷佛這是他跟已逝的周老太爺之間的唯一聯結。

    來到飯廳,看見一桌看似尋常卻令人食指大動的早膳,周教傑又是驚訝。盡管昨晚他已見識過秦又冬的廚藝,但看她在最短的時間裡以有限的食材做出好幾道菜式,他得說他真的很佩服。

    看來,她不僅會吃,懂吃,還會做吃的。果然,那身材不是三兩天養成的。

    用完早膳,秦又冬開始整理她那一方園圃。雖是深秋,但因拓城位於南方,僅僅只是早晚天涼,白天時還是挺暖的。

    忙了一上午,她又空出時間來做午膳。午膳用畢,歇息片刻,她又繼續忙著她的農活。一整天,周教傑都有意無意的經過,然後觀察她的進展,看她揮汗如雨,

    不畏辛苦也不怕髒的整頓著園圃,他對她真是越來越好奇。

    但對於這門親事,他還是感到抗拒。

    他並不是嫌棄秦家的身家不如周家,而是秦又冬的樣子實在太……他真的無法接受一個比丈夫有分量的妻子。

    他打聽到她在家是個嬌嬌女,心想她肯定受不了氣、捱不了苦,所以打定主意在她進門後不理會她、冷落她,教她受不了而主動求去,沒想到她不只能做粗活,燒得一手好菜,耐力還超乎他的想像……

    他得說,她真是個奇葩。

    傍晚,秦又冬剛燒好菜,主僕四人正就位准備用膳,門外傳來敲門聲。

    花嬤嬤要去應門,秦又冬攔住她,“奶娘,你先吃,我去應門。”說著,她便起身走了出去。

    看著主動又勤快的她,周教傑愣了一下,但沒說什麼。

    花嬤嬤睇著他一笑,悄聲地道:“少爺,我可幫你覓了個好媳婦呢。”

    周教傑瞥了她一眼,“路遙知馬力,才剛開始。”

    “日久見人心,少爺等著瞧。”花嬤嬤一臉自信,“老婆子我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飯還多呢。”

    周教傑眉梢一挑,沒再多說。

    此時,秦又冬走到門口,“哪位?”

    門外的人頓了一下,“在下方世琮。”

    “哪裡的方世琮?”她問。

    “在下是周家少爺的損友。”他說。

    秦又冬一愣。居然有人自稱是損友?這人也挺鮮的。不管,既然他是周教傑的朋友,她理當開門相迎。

    打開門,門外是位玉樹臨風,風度翩翩的美男子。這難道就是人家說的物以類聚?周教傑長得好,朋友也不遑多讓。

    方世琮看見門裡的秦又冬,不禁愣住。

    身為周教傑好兄弟的他,當然知道好友在花嬤嬤的“脅迫”下娶了繼室——來自秦家村的秦又冬。

    同時,他也從周教傑口中得知秦又冬是個嬌生慣養,好吃懶做的肉肉女,周教傑還為了抗議這門親事而故意在她進門時缺席,跟他在外飲酒。

    看著眼前的秦又冬,他多少能理解周教傑的心情。

    他認識周教傑是在五年前,他第一次來到南方的拓城時,人生地不熟還被扒走錢袋,在茶樓吃完一頓豐盛大餐後才發現錢袋不翼而飛,掌櫃的看他衣著一般又不修邊幅,一口咬定他就是要吃霸王餐的無賴。

    就在所有人看他笑話,對著他指指點點時,周教傑出手相救,不只替他付清了帳,還借給他一筆錢當急用。

    當時,周教傑還不知道他的真實身分其實是當朝禮王的世子。三個月後,他再次回到拓城將錢還給周教傑,兩人因年紀相當,相談甚歡又十分投緣,於是在半年後結拜為異姓兄弟,他也告知周教傑自己的真實身分。

    知道他是禮王世子後,周教傑對他的態度還是一貫的不卑不亢,不曾想利用他的權勢為自己解決任何的問題。

    這些年,周教傑在周家的處境困難,可周教傑沒向他抱怨或求援。兩年前,好友遭養母李氏以分家名義趕出周家時,他曾想以自身的權勢及人脈幫忙他重返周家奪產,可他斷然拒絕,說周家能對他不仁,他卻不能對周家不義。

    周教傑是個一身傲骨又重情重義的人,而這也是令他激賞之處。因此,即使周教傑失勢,他仍是他最好的、不離不棄的兄弟。

    他認識周教傑時,周教傑的妻子已經不在。可他看過周教傑亡妻的畫像,她是個與周教傑般配的美人。曾經是城裡姑娘爭著要嫁的周教傑,如今卻娶了個來自偏村富戶家的胖女兒,他想周教傑:定很難忍受。

    看著秦又冬,他忍不住同情起周教傑。

    “你該不是……教傑的新婚妻子吧?”他打心底不願相信眼前的胖女人就是秦又冬。

    他想,搞不好來應門的只是秦又冬陪嫁的胖丫鬟。

    秦又冬微怔。從方世琮的眼裡及臉上多少可以判讀到一些訊息,他一定無法接受及相信像周教傑那種條件的男人,居然娶了她這種模樣的女人為妻吧?

    突然,她為自己的樣子感到罪惡。

    往後的日子裡,周教傑還要承受多少同情及訕笑?想起昨天在市集上的事及遇到的人,她有點難過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9
發表於 2016-10-12 00:24:04 |只看該作者
第3章(2)

    “你是秦家小姐,秦又冬?”她不語,方世瓊又語帶試探的問。

    她吶吶的點點頭,“是的。你要找他嗎?他正在吃飯,你先進來吧。”說著,她將方世琮迎進門。

    關上門,她領著方世琮來到飯廳。

    其實方世琮對這兒一點都不陌生,他到拓城游歷時,偶爾也會在這兒住上幾宿,以往都是花嬤嬤或是周叔替他開了門,然後他就自個兒在宅子裡自由亂走,可現在宅子裡有了女主人,他總得規矩一些。

    進到飯廳,周教傑還沒開始動筷,正等著秦又冬應門回報。見方世琮來了,他先是一愣,然後站起身相迎。

    “不是說要住萬福客棧?”他問。

    “不是要來留宿,只是來找你聊聊,順便……”方世琮說著,不自覺的瞥了秦又冬一眼。

    其實,他今晚來的最大目的就是一睹秦又冬的廬山真面目。

    拜把兄弟娶妻,就算是出於無奈,他也得來拜會一下新嫂子。

    周教傑知道他是來一窺秦又冬的真實模樣的。“那你見到了。”他沒有太多情緒起伏,十分平靜。

    “是啊,見到了。”方世琮點頭,說話小心翼翼:“嫂子看來真是福氣。”

    福氣?秦又冬聽著,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他是想說福態吧?

    “世琮,用過晚膳了嗎?”花嬤嬤問。

    除了周教傑,沒人知道方世琮的世子身分,因為不知道,花嬤嬤才敢直呼他的名字。

    方世琮雖是尊貴的世子,卻喜歡四處游歷,結交江湖朋友,性情奔放豪邁,不拘小節。與他相較,周教傑反倒顯得拘謹嚴肅,沉穩內斂多了。

    “還沒,本打算把教傑帶出去吃呢。”方世琮說著的時候,覷見了桌上的幾道菜肴,尤其是那尾漂亮的紅燒魚跟那盤一看便知燉得軟嫩,香味撲鼻的雞肉吸引了他目光。

    “哇,花嬤嬤,你的廚藝精進了呢,真是可喜可賀。”他跟周教傑相識五年,跟花嬤嬤及周叔都十分熟稔,一點都不客套。

    “你錯了,這些菜都是少奶奶做的。”花嬤嬤迫不及待的獻寶,像是恨不得拓城人都知道秦又冬是個好姑娘。

    方世琮一愣,驚疑的看著秦又冬,“是嫂子做的?”

    他聽周教傑說秦又冬是秦家村富戶的女兒,從小嬌養得好吃懶做,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千金小姐竟有這樣的好手藝?

    “只是一些家常菜,你若不嫌棄就坐下來一起吃飯吧。”秦又冬盛情邀請。

    “這好嗎?”基於好奇,方世琮其實很想一嘗她的手藝,但因為跟她不熟,還是得客套一番。

    秦又冬一笑,“只不過添雙碗筷。”說著的同時,她已經動身去取碗盛飯,而周叔則取來一張椅子給方世琮。

    五人圍著飯桌,開始進食。

    只吃了一口魚肉,方世琮的眼睛就亮了起來。“嫂子這紅燒魚太好吃了!”

    “那就多吃一點。”秦又冬說:“試試這燉雞肉,我用了一些香料跟藥草,風味很特別。”

    藥草是她昨天在慶老那兒順道買的,香料則是慶老送她的。這是她從沒做過的新菜,而成果讓她很滿意。

    方世琮吃了一塊燉雞肉,露出驚奇又滿意的表情。“真是太好吃了,嫂子的廚藝比起那些酒樓大廚可一點都不遜色。”

    “可不是嗎?”花嬤嬤藏不住得意,開始說起秦又冬的事,說她在宅子裡整了一塊園圃種植藥草及香草,說她信手拈來,隨隨便便就能做出幾道菜,說她勤勞務實又敬老尊賢,說到最後,連她身體健康都是天大的優點了。

    其實跟秦又冬共進一餐飯,又吃了她做的飯菜後,方世琮對她的想法已完全改觀,初見到她時,他還同情周教傑娶了一個胖姑娘,可現在他深深覺得周教傑一點都不委屈。

    女人的身形是可以改變的,但本質卻是與生俱來。秦又冬根本不是嬌貴任性的千金女,他所看兒的秦又冬性情開朗和善,待人處事面面俱到,若不看她的身材,她絕對是個不讓丈夫丟臉的妻子。

    膳後,秦又冬又幫他們沏了一壺茶送到書齋。

    她出去後,方世琮立刻啜了一口她沏的茶。“唉呀,連茶都泡得這麼好。”他一臉愉悅的喝著茶,然後覷著不發一語的好友,“我說教傑,嫂子跟你說的好像不一樣。”

    “唔。”周教傑啜著茶,虛應一聲。

    “體態是真的胖了一點,不過似乎是位好姑娘。”他說,“看來花嬤嬤沒給你添亂,幫你覓了個好媳婦。”

    “你是來尋我開心的?”周教傑白了他一眼。

    “不,我是真心誠意的。”方世琮一臉正經,“第一眼看見她的時候,老實說我挺同情你的……”

    聽著,他濃眉一皺,斜瞪了方世琮一記。

    方世琮咧嘴笑笑,“我都說了是老實說嘛,不過現在我改變想法了,我覺得你娶了個好妻子。”

    “你才吃了她一頓飯,就覺得她好了?”

    “花嬤嬤不也說了嗎?她很勤勞,而且很和善客氣,重點是她身體健康,肯定不會像你第一位妻子那般體弱多病。”方世琮拍拍他的手背,“兄弟,這新嫂子肯定能給你生白胖娃兒。”

    周教傑懊惱,“為什麼我老覺得你是來笑話我的?”

    “天地為證,我方世琮若有半句玩笑或謊話,天打雷劈。”方世琮正經八百的發著重誓。

    “夠了,我還真怕你被天打雷劈。”

    “放心,我說的是真心話,不怕。”方世琮說著,話鋒一轉,“我說真格的,她給我的感覺不壞,好好跟她相處吧。”

    “那是你沒跟她相處過。”周教傑眉心一擰,“你以為她真那麼溫良恭儉讓嗎?那是對你們這些外人,私下對著我的時候,你不知道她活像女惡霸。”

    聞言,方世琮先是一愣,然後哈哈大笑。

    “能讓你形容成女惡霸,可見她性情真的相當強悍呀。”方世琮語氣認真又帶了一點幸災樂禍,“你這人不冷不熱,軟硬都不吃,能遇到一個讓你在意的人,真是老天保佑。”

    “在意?”周教傑不以為然,“我什麼時候說過在意她了?”

    “你如此認真反駁,便是在意。”方世琮說:“若你不在意,不會用任何字眼形容她。”說著,他目光一凝的直視著周教傑,“我倒是很期待……”

    他微怔,“期待?”

    方世琮點頭,“期待她能把你變成什麼樣子。”

    他微頓,正色道:“我還是我,不會因為她而改變。”

    “那咱們就拭目以待。”方世琮一臉興味,深深一笑。

    每天,周教傑跟秦又冬都上演著吵吵鬧鬧的戲碼,花嬤嬤跟周叔看著也覺有趣,每次見他們鬥嘴,兩老就差沒拿個板凳坐下來看戲。

    他們天天睡在同一張床上,一開始總是楚河漢界,可秦又冬一睡死了就開始越界,常常不是手拍在他臉上,就是腳掛在他肚子上。周教傑覺得惱,卻不知怎地沒有抗拒。

    兩個月過去,她種的藥草已經可以收成,而她也在宅子裡又新整了幾塊園圃繼續播種。拓城位在國境之南,即使是在深秋及初冬,還是有著暖暖的陽光,因為這樣的地理優勢,秦又冬的藥草都長得很好,收成之後,她還能拿到慶老那兒換錢。

    因為每天都非常忙碌,自己又開始注意飲食均衡及調配,她掉了幾斤,但因之前真的養得太肥,雖然掉了一點體重,身形還是比大多數的拓城女子還要大上一兩號。

    為免丟周教傑的臉,自從初來時跟他一起出門一趟後,她再也沒跟他一起出過門。每次出門,她不是一個人就是由花嬤嬤陪同,可後來她也不愛拉著花嬤嬤一起,因為花嬤嬤逢人就介紹她是周教傑的新媳婦,她就是不想讓人知道她是周教傑的妻子才不跟他一同出現,偏偏花嬤嬤像會走路的大聲公一樣,到處放送。

    這天,她帶著一些剛風干好的藥草到慶老的店裡去。

    這些日子,她跟慶老已培養出友誼,他們經常交換種植心得及藥草知識,她也會做些以香草或藥草入味的餅干或糕點與他分享。

    來到慶老的藥草鋪,上前招呼她的是慶老的兒媳萃娘。

    萃娘今年二十九,是三個分別十一歲、八歲跟六歲孩子的娘。為人開朗和善且熱情,她也喜歡下廚,經常跟秦又冬研究切磋,兩人十分投緣。

    “欽,又冬,今天又拿什麼來了?”

    “是上次那種五爪紫草。”她說著,往店裡頭探了一下,“慶老不在?”

    “嗯,”萃娘點頭,“公公跟我那口子,父子倆一起出城了,得要後天才回來。”

    “又去找草了?”

    “是啊。”萃娘說:“你這些藥草先擱著,待公公回來再幫你估個價吧。”

    “嗯,不急。”她點頭一笑。

    這時,後頭傳來聲音——

    “我要幾包滿山紅、矮地茶跟虎杖。”

    “周夫人。”萃娘收起剛才跟秦又冬聊天時的笑意,一臉正經八百,“夜咳還沒好啊?”

    萃娘口中的周夫人正是周教傑的養母李氏,李氏以分家名義將周教傑逐出,並占盡他便宜之事,拓城人無人不知。雖然很多人替他抱不平,但這畢竟是人家的家事,外人管不著也管不了。

    慶老從前跟周老太爺頗有交情,是最替周教傑抱屈的人,因此身為他兒媳婦的萃娘也知曉不少周家的事。

    慶老一家子都不喜歡李氏跟周教豐這對母子的嘴臉,也看不慣他們的所做所為,但來者是客,打開門做生意是不能挑客人的。

    李氏一身華服,天氣雖不算冷,她肩上還是披了件短狐裘,這玩意兒在南方並不多見,喜愛豪奢的她是透過商隊以高價購得的,當然得穿出來炫耀一番。

    秦又冬轉頭一看,只覺她貴氣逼人,金光閃閃,一看就知道是大戶人家的富太太。她沒見過李氏,僅覺得李氏有點面熟,像是在哪兒見過,聽萃娘喊李氏一聲周夫人,她也沒聯想到什麼。

    她熱心,聽說李氏夜咳得厲害,便另外推薦了兩種藥草。

    “夫人可以再試試加入半夏跟浙貝。”她說:“再加點甘草也很好。”

    李氏微頓,疑惑的打量著眼前這豐腴的年輕姑娘,可她沒直接跟秦又冬對話,而是問萃娘,“這是你們家的誰?”

    “是客人,她熟知藥草的種類及效用。”萃娘怕她知道秦又冬是周教傑的妻子會趁機欺侮,於是避重就輕的回答了她的問題。

    李氏眼神睥睨的上下打量了秦又冬一下,然後冷冷淡淡地道:“你若這麼厲害,應該先想想吃什麼能除去你一身的肉。”

    聞言,秦又冬一怔。

    哇,想不到這貴婦這麼嘴賤又無禮,一般人這個時候應該會說聲謝謝,不管是出自真心還是客套,可她竟然對著一個陌生人說出這麼失禮的話,最讓人生氣的是,她身後跟著的那兩個家丁跟丫鬟,竟然也訕笑著。

    真是什麼人養什麼鳥。主子沒禮貌,僕婢亦然。

    罷了,算她秦又冬雞婆,活該被損吧。

    這時,有個披著鬥篷的年輕人走過來,“娘,給我二十兩,我剛才看見……欸?”

    年輕人不是別人,正是兩個多月前於市集縱馬的周教豐。看見他,再聽他喊一聲娘,秦又冬恍然大悟。

    難怪她覺得貴婦面熟,原來她就是周教豐的娘親李氏,瞧他們母子倆長了同一張狐狸臉,孩子真是不能偷生。

    周教豐看著秦又冬,先是一愣,然後露出討人厭的怪笑,“呵,原來是大嫂。”

    一聽他叫秦又冬大嫂,李氏微頓,疑惑的看著秦又冬。

    “娘,大哥的繼室就是她,秦家村的秦又冬。”周教豐上下把她瞧了一遍,“大嫂似乎又胖了。”

    秦又冬真想問他是不是眼睛脫窗,她明明瘦了幾斤,哪裡更胖了?

    李氏一知道眼前的胖姑娘便是周教傑的妻子,嘴角不自覺的上揚。兩個多月前,周教豐自外面返家,說他在市集上看見周教傑帶著新媳婦,而且是個肥婆娘時,她有種快感。

    她甚至找人去查探秦又冬是什麼樣的女人,而得到的回復更讓她覺得快活——好吃懶做、驕縱任性……這就是秦家村人對秦又冬的評語。

    想到周教傑竟淪落到娶這種貨色為妻,她心裡真是舒坦。

    “你就是教傑的妻子秦又冬?”李氏笑睇著她。

    “是,我正是秦又冬。”看著眼前的李氏母子倆,秦又冬不知怎地有點惱。

    這些時曰,花嬤嬤跟周叔跟她說了很多李氏欺壓周教傑的事,雖說她常跟周教傑拌嘴鬥氣,但他們畢竟夫妻一場,合該同進同退,面對欺壓周教傑的李氏,她實在給不了好臉色。

    李氏又上上下下的瞧著她,“我聽豐兒提起過你,沒想到你竟然是這種模樣……”說著,她訕笑一聲,“真是委屈了教傑,想當年他可是拓城姑娘們爭著要嫁的人呀。”

    聽李氏毫不客氣、夾槍帶棍的損她,她也不甘示弱的開口,“又冬常聽奶娘提起夫人的事……”

    李氏微頓,警覺的眯眼:“花嬤嬤都說了我什麼?”

    “奶娘說……”秦又冬挑眉一笑,“夫人雍容華貴,氣勢非凡,但尖酸刻薄,小肚雞腸,心黑又嘴壞。”

    “什……”李氏一聽,氣極敗壞地吼道:“花嬤嬤那老婆子居然這麼說我?!”

    “是呀。”她氣定神閑,“我常常覺得是奶娘誣蔑夫人,說的全是不公正不客觀的謊話,可今天我才知道她所言不假。”

    聞言,李氏惱羞成怒,“你說什麼?”

    “方才我還覺得夫人面熟,想不起在哪兒見過,直到看見小叔出現才知道原因……”她笑笑地反將一軍,“夫人跟小叔都長了一張陰險的狐狸臉。”

    此話一出,萃娘忍俊不住的笑出聲音來。

    “肥婆娘,你竟敢這麼跟我娘說話?!”周教豐斥喝著。

    “怎麼?你又想抽我鞭子?”秦又冬無畏地揚起下巴。

    這時,李氏突然一個巴掌拓過來,啪的一聲,清脆響亮的打在秦又冬臉頰上。

    瞬間,她那白皙的臉頰上多了一個紅通通、熱辣辣的巴掌印。

    秦又冬一愣,驚疑的看著她。

    李氏露出得意的笑臉,“我是教傑的養母,也是你的婆婆,教訓你總有資格了吧?”

    “夫人,您這是……您干麼打人呢?”萃娘替秦又冬不平,立刻上前將秦又冬往後拉了一步。

    李氏理直氣壯,“教傑跟花嬤嬤沒教她的規矩,自然由我這個婆婆來教。”

    “什……”

    萃娘還想再說,秦又冬卻不讓她蹚渾水,輕輕的拉住了她,見萃娘有點激動的看著她,她只搖了搖頭。

    “肥婆娘,”見母親替上次被秦又冬訓了一頓的自己出了氣,周教豐得意洋洋,“這回你可吃癟了吧?”

    “夫人,”秦又冬臉上沒有憤怒及畏懼,她淡然而沉穩的直視著李氏,“我敬你長我年歲,這次便算了,但絕對不要再有下次。”

    李氏見她居然還威脅自己,抬手又想給她一耳光。這次,秦又冬攫住她落下的手,然後用力的一甩,李氏因此踉蹌了兩步。

    “你、你竟敢……”她咬牙切齒的怒瞪著秦又冬,“我可是教傑的養母!”

    秦又冬冷冷直視著她,“少倚老賣老,你養了他什麼?”

    “你!”

    “你怎麼對他,自己心裡有數。”秦又冬悍然的直言,“要我尊敬你,你作夢。”說罷,她轉頭跟萃娘說了聲先走了,便邁開步伐離去。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0
發表於 2016-10-12 00:24:19 |只看該作者
第4章(1)

    秦又冬返家後,花嬤嬤一見她臉上的紅印子,滿臉緊張,“少奶奶,你臉上怎麼了?”

    她若無其事的捂著臉頰,“沒什麼,天氣冷吧。”

    “你可騙不了我的眼睛,那分明是五指印。”花嬤嬤眉心一擰,“發生什麼事了?是誰膽敢欺負我們周家的少奶奶?”

    “真的沒事。”秦又冬不想把剛才發生的事告訴花嬤嬤或是周教傑,讓他們知道動手打她的人是李氏,他們也沒法替她討公道,反倒心裡難受。

    “少奶奶,你不是軟柿子,能打你的人一定不是尋常人。”花嬤嬤精明得很,雖未想到動手的是李氏,卻已猜到動手的不是一般人。

    “奶娘,我真的沒事,只是……”

    “有人打你?”突然,周教傑的聲音自她身後傳來。

    原來出門收租的周教傑也正好返家,聽見花嬤嬤那句話,心頭一震。

    “少爺,你瞧瞧……”花嬤嬤立刻將秦又冬扳向了他,“不知道是誰打了少奶奶耳光,她不肯說呢!”

    秦又冬手捂著臉,一臉心虛的看著他。

    他眉心一擰,目光一凝,說都不說的就拿開她的手,看見她臉上清晰的五指印,心頭一撼。

    他感到生氣,雖說他跟秦又冬是有名無實的夫妻,還經常吵嘴,但她畢竟是他的妻子,而且他太清楚她的脾氣了,她不是會輕易示弱的人,誰要攻擊她,她肯定不會站著等打,能讓她捱了耳光還不想聲張的,肯定不是尋常人。

    “誰動的手?”他直視著她。

    她抿著唇,不發一語。

    “你不是會乖乖挨打的人。”他問:“誰打你?”

    她抬起眼望著他,“你可以不要問嗎?”

    “我就是要知道。”他態度強硬。

    被逼急了,她耍賴又負氣的東扯西扯,“你總是說我跟牛一樣擰,總讓你氣得七竅生煙,現在有人替你教訓我,不正合你的意?”

    聞言,周教傑臉一沉,“要教訓也是我的事,輪不到別人動手,因為你是我的人。”

    此話一出,秦又冬心頭一陣狂悸,兩只眼睛圓瞪著,又驚又羞的望著他。

    因為你是我的人……老天,這句話好有男子氣慨,好有氣魄,好……好動人。

    驚覺到自己似乎說了什麼不得了的話,周教傑也是一愣,然後尷尬又懊惱的攢起濃眉。一旁,花嬤嬤一臉高深的睇著他笑。

    他羞惱,“你說是不說?”

    “不說。”她漲紅著臉,一臉堅決,“你問了也沒用,還不如不知道。”說罷,她轉身快步走開。

    稍晚,時值就寢時間,秦又冬做完了例行的家務,梳洗更衣後回到廂房。

    周教傑坐在桌前,神情凝肅的面對著門口,她一開門,便迎上他的眼睛。

    她不自覺的吞了吞口水,有點緊張又有點害臊,想到今天他說的那句話,她不禁心跳加速。雖說那只是他一時心急,衝口說出的話,可卻不斷不斷的在她心裡回響。

    你是我的人。天啊,好羞!

    “你還沒睡?”她顧左右而言他,想掩飾自己的羞怯不安。

    “睡不著。”周教傑直視著她,“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今天用晚膳的時候,他什麼都沒問,她還以為他放過她了呢。

    “你為什麼要掩護那個動手的人?那人是誰?”他眼神猶如閃電般的直射向她,“是教豐嗎?”

    “欸?”她先是一愣,然後急忙否認,“不是,絕不是他,他才打不到我呢!”

    “不是他,是誰?”周教傑左思右想,實在想不出還有誰明知她是他的妻子,還會動手打她耳光。

    “你別問了,只是一場意外。”她輕描淡寫。

    “意外?”他眉心一蹙,“什麼意外能賞人一個耳刮子?”

    “都說是意外,當然是沒什麼道理,而且無從解釋呀。”她轉身關上門,然後徑自走向床邊,坐下,卸履。

    爬上床,她躺下睡好。

    周教傑在桌邊坐了一會兒,然後也走了過來坐在床沿。

    當他一屁股坐在床邊,秦又冬不知怎地突然心跳加速。她想,如果此刻她張開嘴巴,心髒一定活生生的從嘴巴裡跳出來。

    太奇怪了,他們都已經同床兩個多月,她從沒有一天有這種感覺、這種反應,怎麼今天卻……可惡,一定是因為他今天說了那句讓人想入非非的話。

    冷靜一點,秦又冬。她在心裡告訴自己。

    閉上眼睛,她裝鎮定。可因為眼睛不看,耳朵卻變靈了。

    她聽見他脫鞋的聲音,聽見他將兩只腳抬上床,聽見他靠過來……她一驚,倏地睜開眼睛,果然見他靠得她很近。

    她驚羞的看著他,心漏跳了半拍。

    他定定的端詳著她的臉,還伸手端著她下巴,仔仔細細的瞧著她。

    “不紅了。”他說。

    “是、是啊,都過那麼久了……”見鬼了,她的聲音顫抖得像在跳針。

    周教傑發現她臉頰漲紅,一臉驚慌害臊。不知怎地,他竟覺得她很可愛。

    她的反應太有趣,有趣到他忍不住想逗弄她。

    他將臉靠得更近,鼻尖幾乎要頂著她鼻尖了。她倒抽了一口氣,微微的顫抖起來。

    周教傑差點要笑出來,可不知為何,原本只是想捉弄她的他,竟也因為她的反應而有點心悸。他不禁一怔,心想自己是娶過妻子的人,不是什麼少年,再說她從

    來不是他喜歡的樣子,他為何對著她也會有心悸的感覺?

    該不會是他獨身太久,累積了太多的壓力,才會產生這種母豬賽貂嬋的幻覺?

    為了隱藏自己的心緒,他故意說了句壞心的、徹底破壞氣氛的話,“你臉好腫。”

    她瞪大眼,張著嘴,像是意料不到他會說出這句話似的看著他。

    他將手拿開,翻身躺下,背對著她。

    他文風不動,可內心卻澎湃。

    “哼!”半晌,秦又冬哼一聲,用力的翻身,也背對著他。

    這一晚,她的腳沒再掛在他身上。

    一個月後,入冬以來最冷的一天。過午,周家派人送了張帖子來。

    原來半個月後是李氏五十歲的壽誕,李氏將在府中舉辦壽宴,要周教傑帶著新媳婦回去給她拜壽。

    收到這張帖子,周教傑覺得訝異及狐疑,自分家後李氏連兩年都擺宴,從來沒邀請過他,為何今年突然邀請他?

    想了一下,他大概知道原因了。

    她在帖子裡強調要他帶著新媳婦登門祝壽,也就是她知道他續弦之事。也是,拓城誰不知道他周教傑娶了秦家村的閨女當繼室。李氏是周家當家做主的人,消息靈通,人脈發達,又如何不知道秦又冬?再說,就算她不知道,曾在市集上跟秦又冬過招的周教豐也肯定把那事告訴了她。

    想必,她已經把秦又冬跟秦家的祖上十八代都查個一清二楚了。

    邀帖來了,他豈有不赴宴的道理,於是,他便將這事先告訴了秦又冬。

    “壽宴?邀請你跟我?”聽周教傑說李氏邀他們夫妻倆參加壽宴,秦又冬腦海裡立刻浮現李氏那張狐狸臉。

    一旁的周叔疑惑,“怪了,夫人前兩年過壽都不曾邀過少爺……”

    “禮多必詐。”花嬤嬤不以為然。

    “少爺去嗎?”周叔問。

    “去是自然要去的。”他說:“身為周家養子,這是我該盡的本分。”

    “我覺得夫人肯定在盤算著什麼,還要少爺帶少奶奶去……”周叔說著,下意識的瞧著秦又冬。

    秦又冬自嘲,“大概是要趁機糗你娶了一個胖姑娘吧?”

    其實,她猜想不只是這樣。之前在慶老的藥草鋪跟李氏過招後,李氏就算沒懷恨在心,也肯定怒氣攻心,這一個月來,李氏也許都在想著要如何報復她呢。

    這肯定是鴻門宴,可周教傑說得對,身為周家養子他不能不去。

    “前去祝壽,不能空手,得想想給養母送什麼禮。”他說著,竟轉頭看著秦又冬,“你有主意嗎?”

    秦又冬沒想到他會問自己的意見,愣了一下才說:“呃,我不知道她喜歡什麼。”

    “夫人喜歡的都是些名貴之物。”花嬤嬤不以為然,“那些珠寶狐裘,可不是咱們負擔得起的。”

    “送禮貴在心意,倒也不必鋪張。”周教傑又道:“還有十來天,你想想吧。”

    “喔。”秦又冬吶吶的點頭。

    之後,秦又冬想破了頭都想不出要送李氏什麼禮,她甚至跑去問了萃娘的意見,可萃娘也說李氏特愛奢華的玩意兒,那些都不是周教傑能負擔的。

    秦又冬想起李氏之前披著的那件短狐裘,心想她肯定喜歡皮草,於是她靈機一動,決定送李氏一張皮草睡墊。

    狐毛很昂貴,在南方也不易見,所以她透過慶老找上一位住在城郊的獵戶,並跟他購買十數張兔毛。因為是慶老介紹的,獵戶還多送了她兩張。

    接著,她到布莊買了一匹喜氣又雅致的布,然後帶著這些材料返家。

    花嬤嬤見她買了這些東西回來,疑惑地問:“少奶姬,你買這些東西做什麼?”

    “我要親手縫制周夫人的賀壽禮物。”她說。

    “這是兔毛?要做什麼東西呢?”花嬤嬤拿起一張張的兔毛端詳著。

    “我想給夫人縫張暖毛墊。”

    這時,周教傑走了進來,見滿桌子兔毛皮,愣了一下,“這些是做什麼用的?”

    “少爺,少奶奶說要給夫人縫張暖毛墊子。”花嬤嬤說。

    周教傑微頓,走近並拿起兔毛看了一會兒,“這麼多兔毛也不便宜吧?”

    “不會。”她說:“是慶老介紹的,很便宜了,我賣藥草也存了一點錢,再加上我爹給我的嫁妝,夠的。”

    周教傑一聽,“花了多少銀兩跟我說,我拿給你吧。”

    “別了,”她搖搖手,“我自己能賺錢的。”

    花嬤嬤在一旁笑著道:“少爺,你跟少奶奶是夫妻,就別分什麼你的錢我的錢了。”

    周教傑聽著,一時不知如何響應。初時對於這門婚事及她都不甚滿意,甚至排斥的他,在不知不覺中似乎習慣也接受了現實。

    三個多月的相處說長不長,但他卻發現秦又冬種種的好。漸漸地,他看不見她福態豐腴的外表,只看見她開朗純真的心。

    她是個勤快的妻子,家裡大大小小的雜事都能一手包辦,她不要別人伺候,凡事親力親為,要是有什麼得麻煩花嬤嬤或是周叔,她一定再三道謝。她種植藥草賣錢、存錢,從不曾用賺來的錢去添置任何華服或首飾。

    什麼貪吃懶惰,驕縱任性,他在她身上從來沒見過。

    他得說,她是個好姑娘,好妻子,硬要挑她毛病的話,就只有她那圓潤豐腴的身材了。

    “你會做女紅?”他問。

    “行的,我手藝還不賴。”她信心滿滿。

    她打小就喜歡拿針線縫縫補補,從前別人的爸媽有錢幫小孩買娃娃,可她都是撿些鄰居媽媽不要的碎布,再買些便宜的毛線,自己縫制布娃娃。後來開了店,店裡的簾子、椅套、桌布什麼的,也都是她自己做的。

    周教傑沉默了兩秒,深深的看著她,“那就有勞你了。”

    迎上他那專注又深沉的眸光,秦又冬又一陣心悸。

    “不麻煩……”她莫名的感到羞怯。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9-13 16:51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