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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馥梅 -【春風得意】(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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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4 00:35:43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5
春風得意 - 馥梅

她是縱橫警界一朵花,凡事看證據從不信怪力亂神,
沒想到只因看到某宗失竊案的古物之一金鎖片,
居然就穿越到這不知是中國古代哪裡的龍騰王朝,
變成一個十八歲的俏姑娘,一張開眼就很慘的被追殺,
若非遇恩公搭救,她大概早創下穿越史上最短命的紀錄了,
也別想去投靠打小訂親、長得不知是圓是扁的未婚夫。
就她觀察,恩公是個風度翩翩的貴公子,待她細膩體貼,
加上武功高強家世不凡,根本是男人極品,要她不心癢也難,
但明知官府緝拿她、殺手要殺她,他仍堅持帶她同行,
如此看來這男人很介意她,應該也是對她有意吧?
以為兩人有默契,她本想解決身上冤案後就赴京解除婚約,
哪知她猜錯了,原來他就是她尹春風的未婚夫婿軒轅意,
從頭到尾他都知道她是誰,卻不想認她這個未婚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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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4 00:35:58 |只看該作者
楔子

華原城的大街上,人潮洶湧,熱鬧極了。

一個生意清淡的字畫攤,攤位的主人正專注揮毫,在一幅山水畫上落下提詞。一旁,他的妻子坐在凳子上,抱著他們的女兒與他相伴。

隔著街道,字畫攤的對面,一名男子與一名年約十歲的男孩並立,兩人的視線都停在字畫攤上。

「蓮真,可瞧清楚那女娃兒了?」男子問男孩。

「是。」男孩恭謹的應道。那女娃兒看起來大約兩、三歲,活潑極了,坐在娘親的腿上,一雙小腳踢蹬著,小手揮舞,似是學著爹爹的動作,在空氣中揮灑出無形的畫作,還不時地發出咯咯的笑聲。

「可知道師叔為何要你瞧清楚?」

「請師叔明示。」

「因為那女娃兒,就是你未來的媳婦兒。」

男孩微怔,旋即搖頭。「師叔,師父說蓮真命中並無姻緣。」

「呆蓮真,鐵口直斷是師叔的專才,你師父只是個半吊子。」

微微蹙起好看的眉,男孩一會兒才道:「我相信師父。」

「要不,咱們打個賭。」男子抬手以食指撫著鼻側狀似思考,藉以掩住嘴角那抹狡獪的笑容。「把你的金鎖片給我。」

「師叔要蓮真的金鎖片何用?」男孩蹙眉問,但仍聽話地抬手將掛在頸子的紅繩從頭上拿起,紅繩尾端結著一塊金鎖片,上頭刻著「長命富貴」的字樣,背面則刻著一個「意」字。

「當信物。」男子眼底閃動著狡猾的笑意。「既然相信你師父那半吊子說你命中無姻緣,就算那麼我把這塊金鎖片送給那小女娃兒當訂親信物,應該也沒關係才對,反正你命中無姻緣嘛,到時候一定會有『不可抗力之事』讓這個婚約失效的,是吧?」

男孩眉頭蹙得更緊,怎麼聽都覺得不太對,可卻又說不出哪裡不對,以至於小手緊捏著金鎖片的紅繩,沒有鬆開。

「怎麼?」男子拿著金鎖片卻沒有硬扯過來,挑眉淺淺地一笑。「你怕輸?怕印證你師父遠遠不及師叔厲害,自己拜錯了師父,對吧?」

男孩聞言皺眉,乾脆的鬆了手。「賭注是什麼?」

男子掩下得逞的笑意道:「一個條件。輸的人承諾贏的人一個條件,在無愧天地以及能力範圍之內。」

「成!」男孩傲然的說。

男子一笑,拿著金鎖片走向字畫攤。

男孩則站在原地,靜靜的看著。

字畫攤的主人一見到師叔,便熱絡的上前招呼,兩人似乎相談甚歡,對方還招來妻女介紹給師叔認識。之後,師叔拿出金鎖片,並伸指指向他,對方跟著朝他望了過來,隔著距離,他仍能看見那人原本溫和的眼神變得精銳,審視著他,像在評估什麼。

他依舊靜靜的站著,任由那人審視他,同時也沉穩無畏、筆直地迎視對方的眼神,好一會兒後,他看見那人重新露出笑容,眼神移開,再次變回溫和的模樣,接過師叔手上那塊金鎖片。

師叔又看著那個小女娃兒好一會兒,自袖中拿了一個錦囊交給女娃兒的父親,然後和對方交頭接耳了一番。

之後,那人似是思考著什麼,回頭與妻子低聲交談。半晌後,夫妻倆似是達成了共識,那人彎身從一個盒子裡拿出一幅裱了框、約巴掌大的袖珍圖交給師叔。

師叔笑著接過,拿著那幅袖珍圖返回他這裡,一手拍著他的肩呵呵笑著,一手將袖珍圖遞給他。「來,這是你的訂親信物。」

男孩無可無不可的接過,圖上畫的就是那個女娃兒。

畫像非常的精緻、栩栩如生,有別於現今慣常的畫法,女娃兒圓滾滾又烏亮的雙眼像是最上等的黑玉,紅菱小唇粉嫩柔亮,笑得非常開心。最醒目的是她額上靠眉心的地方,有一個殷紅的蝴蝶形狀印記,因為她今天額前有著瀏海,正好遮掩住眉心,所以他不知道這是真的胎記,還是畫畫的時候畫上去的。

「師叔,這是真的嗎?」他好奇的指著那蝴蝶形狀的印記問。

「嗯,是胎記。」男子點頭。

男孩抿了抿唇,將巴掌大的袖珍圖收起。

回去之後,他隨手將畫塞進某個箱底,沒多久便將這個賭局拋諸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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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4 00:36:1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靜坐於馬車裡閉目養神的軒轅意,猛地睜開眼睛,醒了過來。

他……睡著了?

抬手按了按額際,捏了捏鼻樑,向來平靜無波的俊朗面容,此刻難得浮現一絲惱意。

他不僅睡著了,還夢見了往事!

十五年來,他僅在第一個月會偶爾想起與師叔的那場賭局,之後,便不曾再記起,因為他要學、要做的事太多了,相較之下,那個賭局對他來說顯得無足輕重。

現在一想起來,他只覺得師叔當初根本是在拐騙小孩,若是晚個五年……不,三年就夠,晚三年他就根本不可能中了師叔的激將法,和師叔做那種無謂之爭。

畢竟,師父與師叔所學不同,本來就不能相提並論,師父專精醫、毒,師叔則擅長蔔算、陣法,兩人當初搶著收他為徒,只不過師叔猜拳猜輸了,他便成為師父的徒弟。

然而,雖然兩人名義上一個是師父,一個是師叔,可實際上都是他的師父,也都將畢生所學傳授給他。他會突然憶起十五年前的往事,也絕對有其緣由,莫非是因為今年大年初一,師叔捎回的信中那句謎樣的話?

五年前,師父和師叔覺得他們已經沒什麼可以教給他了,便趕他下山,兩人相偕雲遊四海去。這幾年來,他只會在每年的大年初一和中秋收到師父捎來的信,內容通常都是「平安」或「勿念」這樣簡單的訊息,讓他這個徒弟知道他們還活著。

今年的大年初一也不例外,不過奇怪的是,師叔竟破天荒地也給了他另一紙資訊,信中卻只有簡單的四個字--「春風得意」。

謎樣的詞句讓他參詳了許久,依然不知師叔之意,於是暫時擱置一旁。如今想來,師叔那封信難不成和這場賭局有關?可……到底會有何關聯?

頭一次,他為「能卜不自卜」這天道規則感到些許惱火。

突然,馬車緊急停了下來,馬兒嘶鳴,抬腿踢踏,馬車亦傳來一陣劇烈晃動,前方駕車的言丹輕聲安撫著馬兒。

「公子,您沒事吧?」待馬兒安靜下來,他立即回頭問車廂裡的主子。

「沒事。」軒轅意問:「發生何事了?」

「回公子,有個人突然衝了出來,現在倒臥在路中。」言丹趕緊回話,神情戒備的盯住那個臥倒在路中的人。公子身份貴重,可不能有些許閃失。

「可撞著了?」他又問。

「言丹確定沒撞著他,可能有詐。」

軒轅意斂眉不語。言丹並非推卸責任之人,既然他說沒撞著,就肯定沒撞著,那麼那個人為何倒下?難道真有詐?

起身打開車門,迎面吹拂而來的冷冽空氣讓他口鼻間吐出一串白霧。他踏下馬車,走到前頭,看見了倒臥在路中央的瘦小身子。

看著從路旁延伸至路中央滴落的血跡,他隨即眉頭一顰。這人分明是受傷了!見狀,他立即舉步上前,想察看狀況。

「公子,小心有詐,還是讓言丹來就行了。」言丹趕緊將韁繩綁在馬車上,跳下馬車趕了上去。

「你照顧好馬匹就成了。」軒轅意抬手制止他。

趨前在那人身旁蹲下來,他心裡已知對方受了傷,所以伸手將人翻轉過來時,他小心地放輕了力道。

可一待將人轉過來,一柄小刀就突然朝他刺來,幸好他功夫不弱,馬上不疾不徐地拍開小刀。

那人見一擊不中,快速的一個翻身蹲跪在地上,再次出手。

他伸手抓住對方細弱的手腕,稍一使力,那小刀便匡啷一聲掉在地上,眼前這位少年一臉慘白,但那雙黑亮如玉的眸子卻依然閃著堅韌不服輸的光芒。

「公子!」言丹趨向前來,就要對這小鬼出手。

「無妨。」軒轅意抬起另一手,再度制止。

江芷涵蹲跪在地上,手腕受制掙脫不開,想抬腳踢人也動彈不得。明明這人只是抓住她的手腕,也沒見他使力,怎麼她卻絲毫無法動彈,這就是所謂的「武林高手」了?

與此人相比,之前那兩個追殺她的歹徒,功夫也只能算是三腳貓,竟讓突然來到這世界的她拖著受傷的身子,還能逃脫他們的攻擊。

說起來,她真的覺得自己很倒楣,別人「穿越」不都是在床上醒來,身邊還有忠心丫鬟守著,再不濟事,最多也只是落魄了些,可是她呢?居然一醒來就被人追殺

穿越這檔子事雖然小說看多了,她偶爾也會幻想一下,可當真遇上了,說她不震驚、不錯愕,那是不可能的,只不過,她卻連一秒鐘來讓她表現一下震驚錯愕的時間都沒有,更別提像其他穿越人士一樣,還有時間可以緬懷一下現代的人事物。

因為,當她一醒過來,就先被身體的劇痛給痛得差點又死去,緊接著迎面一柄大刀砍了來,

身後又一把劍跟著劈過來,而她身上早就開了一道血口,血像壞掉的水龍頭一樣正在往外噴灑……

幸好她的反應向來敏捷,才能在千鈞一髮之際及時躲過這些刀劍,否則她就會創下穿越史上最短的紀錄,剛來這古代就一命嗚呼了。

拖著傷重的身體,她逃是逃了,可是現在失血過多,剛才勉力而為的自衛行動更加重了她的傷勢,此刻她的腦袋也已逐漸不能運轉,無法判斷眼前這個男子是敵是友。

「你們想怎樣?」江芷涵強撐著意識,咬牙問道。

「小兄弟,我可不記得我們對你做過什麼。倒是你,突然倒臥在我的馬車前,我不下車察看,難道要直接輾過去嗎?」軒轅意語氣平淡地說。

瞧這少年身上那道從右胸下橫向左腹的傷口,出血已經將雪地染上一片殷紅,但儘管臉色慘白、聲音嘶啞氣虛,一副隨時要斷氣的模樣,少年那雙眼仍舊凜然地閃著威嚇的光芒。

明明已經是命在旦夕了,這意志力多麼驚人呀!軒轅意心裡對少年有了些許讚賞。

小兄弟?江芷涵微微一愣。她初來乍到,一來就只顧著逃命,還沒時間好好看看自己這個身體,莫非她穿越後變成男人了?

算了,現在這不重要。

「你們……與那兩個惡人……無關?」江芷涵懷疑的問。她是不知道這身體的前主人為什麼被追殺,不過從那兩個歹徒的話裡,她知道他們只是嘍囉,背後是有主人的。

「我不知道你說的惡人,我們只是倒楣的路人。」軒轅意淡淡一笑。

無關嗎?原本還帶著疑心,可看著男子清澈深幽的眸,她卻信了他的話。

原來無關啊……

她張嘴想要道歉,可卻因為安下心,強撐的意志終於潰散,身子軟軟的倒了下來。

「咦?」軒轅意蹙眉,伸手攬住軟倒的人,抬手快速在少年傷口周圍數個大穴一點,暫時緩了血流的速度。

但這也只是稍緩,拖延不了多少時間。

「我……」江芷涵語不成聲,覺得呼吸困難,身體劇痛此時侵襲了她所有的意志,讓她巴不得就這麼死去算了……

也許就這麼死去,她便又能穿越回去二十一世紀了?

「別說話,撐著。」軒轅意低聲道。

看這少年的模樣大約才十四、五歲,額上繫著一條藍色束帶,清秀的面容蒼白無血色,長睫緊閉、雙眉微顰,微啟的唇吐出清淺短促的氣息,形成一片白霧繚繞在臉上。

「公子,現下要怎麼處理?」言丹問。

「救人。」他將人攔腰抱起,走向馬車。

「公子,方纔這個人還想行刺您啊!」言丹聞言,大呼不可。

「只是誤會罷了。既然遇上了,沒有見死不救的道理。」

「可是……京城那邊,要是耽誤了--」

「言丹,任何事都比不上人命重要。」軒轅意打斷侍從道。反正京城那兒也沒什麼非他不可的事,他一點也不想出席那個百花會。「到最近的城鎮找大夫。動作快,再耽擱要出人命了。」

「是。」言丹無奈的應聲。「公子,前頭往右方不遠就是華原城。」

軒轅意眉頭又是一蹙。華原城……那個賭局的地點?

抬眸掃了四週一眼,這裡確實是華原城外的山林沒錯。

視線不著痕跡的往路旁一瞟,他立刻察覺有人跟蹤。

被人跟蹤他其實不意外,畢竟少年身上的刀傷,不會是自己砍的。

突然,他低頭望了一眼懷裡的人,眉微挑,瞅著對方揪住他衣襟的小手。

「不……華原……不能……」江芷涵拚命維持著意識,費力的呢喃。她就是從那個叫華原城的地方逃出來的,這會兒再回去,不是自投羅網嗎?

少年的聲音細微到幾不可聞,不過軒轅意還是聽見了。

華原不能?他微蹙起眉。意思是不能去華原城嗎?

也是,這裡距華原城不遠,少年極有可能就是從那裡逃出來的。若真是如此,那麼華原城確實是不能再去,看來他得親自救治他了,不過……

「公子?」言丹見主子停頓不語,疑惑的請示。

「就到華原城。」軒轅意故意說給路旁跟蹤的人聽,而顯然他懷裡的人也信以為真,揪住他衣襟的小手更緊,可僅須臾便鬆了開來。

他知道,少年這次是徹底昏過去了。

他抱著少年踏上馬車車廂,將人放在榻上。

「走吧。」他命令。

「是。」言丹關上車門,趕到前頭坐上馬車、揮動韁繩,馬車很快朝華原城的方向急馳而去。

寒風帶著雪花飄過,四周恢復了寂靜,僅在雪地上留下兩道車輪加上馬蹄的痕跡,以及方才受傷少年留下的殷紅血跡。

沒多久,路旁的樹叢後有了動靜,兩個持刀男子走出來。

「老大,人被救走了,怎麼辦?」其中一人焦急的問。

「俺那刀砍得重,雖然被躲過,沒把人砍成兩半,不過就算沒立刻斃命,也去了半條命了,俺看一定撐不了多久。你也聽見他們說要到華原城吧?那不正好自投羅網,你擔心什麼?」被稱做老大的男人說。

「啊,說的也是。拚了命逃出城,這會兒又被帶回去,看來死都不能瞑目了,哈哈。」

「走吧,跟上去。」

另一邊,馬車裡的軒轅意看少年清秀的面容已經泛出一股死氣,沒有多做思考就從腰帶掏出一個小小的白色瓷瓶,倒出一粒泛著香氣的丹藥,直接捏碎餵入少年口中護住他的心脈,再從行李中拿出一件單衣撕成布條,暫時先綁住少年腹部的刀傷。

「接下來,就看你命該不該絕了。」他低喃,然後拿出包巾,從箱櫃裡找出自己需要的東西綁成包袱,才透過馬車前方的小窗對侍從吩咐道:「言丹,方才路旁樹叢後潛藏兩個人,我猜應該就是追殺少年的人,我料他們會隨後跟上來,等會兒你駕著馬車進城,到華原城的雲來客棧要兩間上房暫時住下,在你住房的窗外綁上布條做記號,我會到那裡和你會合。」

「咦?公子要上哪兒去?」言丹詫異。

「你別多問,直接進城。注意別讓雪地上的馬車痕跡亂了,進城之後若有人問起任何事,你要一問三不知,別多嘴透露這個少年的行蹤,瞭解嗎?」軒轅意將包袱斜綁在背上,再拿出一件披風替昏迷的少年裹上。

「公子,這樣妥當嗎?」他很不放心讓這種麻煩人物跟著公子,要知道,這少年可是正被人追殺呢!

「依令行事便是。」

「是。」言丹無奈,只得從命。

「機靈點,別丟了自己的小命。」軒轅意最後叮嚀道。

「是,言丹會小心。」

才剛回完話,便察覺馬車輕微晃動一下,車門劈兩響。回頭從小窗望進去,已經不見公子和那少年的人影了。

軒轅意抱著人跳出馬車,直接飛掠過雪地,落在路旁的樹叢後面。

回頭瞥了一眼雪地,確定沒有留下足跡之後,他加快腳步往林子深處而去。

約莫一刻鐘後,他來到林子裡一間老舊的狩獵小屋,這是專供來此打獵的獵人休憩之處,搭建者已不可考。當年他和師叔前往華原城,不意抵達時城門已關,師叔帶他來此住過一宿,沒想到此刻卻派上用場。

用腳輕踢開門板,裡頭的擺設略有變動可是還算乾淨,他先將人放在炕上,再走到屋後的小倉庫抱來柴火。點燃炕下的火後,他再點燃壁爐的火堆,在爐上吊起一鍋水燒著,待滾了之後置於雪堆裡放涼。

接著,他轉身解開包袱,開始準備為少年治傷。

他先為少年施了迷藥,避免治療中少年因疼痛醒轉,之後拿起剪刀,將之前綁的布條連同少年染血的衣物一併剪開。

他小心撩開衣物,但尚未完全掀開便已一愣,錯愕地瞪著那不該在少年身上看見的兩團雪白突起……回神後,他倏地撇開眼,俊朗的面容瞬間浮上兩抹暗紅,手一鬆,抓著的衣物落下,重新覆蓋在那兩團柔軟上頭。

不是少年,而是位姑娘

只怪他以處理外傷為優先,未曾把過脈,否則也不會發生這種尷尬的事。

然而,不管是少年抑或是姑娘,他此刻是大夫,也是唯一能救她性命之人,顧不得男女之別了。

軒轅意收起訝異,靜下心來,讓自己專注於她胸腹間那道猙獰的傷口。

他取來放涼的水開始清洗她的傷處,傷口極深,已經傷及了內腑,但也幸好內腑部分傷得不重,他還應付得來,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將細針過火消毒穿過腸線後,他開始為她縫合傷口。

清洗、縫合、上藥、包紮……費了將近兩個時辰,他總算處理完她的傷口。拿掉她身上染血且被他剪破的衣裳後,他目不斜視、心無雜念地再拿出一件他的單衣為她穿上,以披風充當被褥覆蓋在她身上。

這姑娘失血過多,傷勢不輕,他還需要很多藥材以及用品,必須到城裡採買。

確定炕火夠暖、人短時間內不會清醒後,他換掉自己身上染血的衣袍離開小屋,在屋外布上一個迷隱陣。

所謂迷隱陣,實際上是由一個迷陣和一個隱陣相結合,先在周圍兩丈遠的距離布下一個隱陣,將小屋隱匿,然後在外圍再布上一個迷陣。

這麼一來,就算有心人是循線往林子裡找,遠遠走來也看不見小屋。而一旦踏進迷陣,就只會從方圓數十丈的距離外繞過了屋子,漸行漸遠。

確定一切佈署無誤之後,他才轉身飛掠離去。

進了城,他將所需藥材分成三部分,到三家藥鋪採買,若對方想由此探查線索的話,這三張藥方看起來也絕不會與傷藥扯上關係。

買好藥材,他潛入雲來客棧,尋到一間窗外綁著布條的上房,立即閃身進入。

「公子!」一直在房裡踱步等待的言丹一聽見聲響,回過身來看見主子,臉上擔憂的神情一掃而空,立即迎上來。「您可來了,小的好擔心。」

「言丹,備文房四寶。」軒轅意隨即吩咐,撩起袍子就在桌旁坐下。

「是。」沒多問,立即轉身從隨身的行篋裡拿出文房四寶,在桌上鋪上宣紙,壓上紙鎮,開始為主子磨墨。

他挽袖,提筆沾墨書寫,一邊問:「言丹,這段時間有什麼動靜嗎?」

「是沒有人直接來探問,不過小的發現有人到馬廄那兒查探馬車,幸好小的在進城之前就已將馬車裡外都清理過,沒讓他們找出什麼。現下客棧外頭還有人監視著,興許正納悶人到底是怎麼消失的。」

「嗯,你果然機靈。」軒轅意讚道。

「多謝公子稱讚。」言丹笑了,只是笑意隨即一斂,轉而面露擔憂。「公子,也不知道那少年惹了什麼麻煩,您--」

「言丹。」軒轅意淺笑,不疾不徐的打斷他。「你認為有什麼麻煩是本公子惹不起的?」

他一時啞口,撓了撓腮才回道:「確實是沒有公子您惹不起的麻煩,可現下咱們不在京裡,公子身邊又只有小的一人,小的擔心若真有麻煩,就算小的拚了命不要,也不知能否保公子安全……」

「平時有事都讓身邊的人應付,不代表我自己便沒有應付的能力。」軒轅意仍是淡笑,而後轉移話題,「言丹,我開張清單,你先幫我準備好需要的物品,七日後我再過來。」他寫好清單將紙拿起吹了吹,待墨幹之後交給言丹。「你就在這兒繼續住上七日,這七日多聽少說話,懂我的意思嗎?」

「是,小的理解。」言丹接過清單,恭謹的應道。客棧酒樓向來是人多嘴雜的地方,公子要他混跡其中,聽聽有什麼關於那少年的消息,但是不要到處探問,以免引人疑竇。

垂眼掃了一下清單上的物品,言丹一愣,臉上有抹尷尬的紅。

「公子,這……為何要買這個……」衣物是少年的衣物,他知道是幫那小鬼買的,可是……

為何還要買姑娘家的肚兜呢?況且除了肚兜外,還有一些姑娘家貼身用的物品,這太奇怪了,要他一個大男人怎麼有臉跟店家開口?

「因為受傷那人是一位姑娘,不是少年。」軒轅意一派自然地說。「所以你『聽話』的時候也別聽錯了。」他提醒。

「原來那小鬼是一位姑娘啊……」言丹恍然大悟的點頭,旋即錯愕的張著嘴。

咦?是位姑娘

想到那姑娘受傷的地方,再加上傷勢沉重,吃喝拉撒一定得全賴他人,那公子救治她,豈不是有諸多不便?人若救活了,萬一事後卻被賴上,那怎麼辦?

言丹望著自家公子,本想說不如由他去照顧,但到口的話卻又硬生生吞回去。他家公子想來自有主張,他不該多嘴多舌,公子不喜歡這樣。

「言丹,別想太多,在這件事上,我只是個大夫。」這個打小就跟在他身邊的侍從,心裡想什麼他怎會不知道。

「……是。」言丹一臉糾結。公子說是這麼說,問題是人家姑娘會不會這麼想啊?

「你自己小心,我走了。」

「公子請保重。」他拱手一揖。

軒轅意點頭,很快飛身離開。

這裡……是什麼地方?

江芷涵睜開眼睛,迷迷糊糊的想要起身,誰知僅是稍微施力、頭剛離枕而已,身上一陣劇痛立即襲來,讓她倒抽了口氣,瞬間全身力氣盡失,同時,昏迷前的記憶也浮現在她腦海裡--

對了,她穿越了!

雖然因為一來就只顧著逃命,沒時間震驚錯愕,但她實際上依然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是的,她知道這是個事實,因為她的痛已經太過真實,可事實歸事實,她能不能、願不願意接受,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就算在現代她已經沒有任何親人了,不過她還有她的工作、她的同事、搭檔們呀!

身為一名高階警官,在警界打滾將近十年,她向來用證據說話,而這種玄之又玄的穿越經歷,就算自己已身處其中,她還是想得到一個合理的解釋--

她為什麼會穿越?

微顫地低下頭,她發現自己身上披著一件陌生的披風。她用力咬著牙,身上的傷痛得她幾乎想暈倒了事。

待痛楚稍緩,她才費力的抬手,撩開披風一角,看見自己的衣衫已被換成一件過大的單衣。

再輕輕摸向傷處,發現傷口也被處理過了,裹著層層布條。

她閉上眼,喘口氣,所以……是那人救了她、替她治傷的嗎?她又回到華原城了?

縮回手,她無意間觸到胸前的隆起,微微一愣。原來她還是女兒身,那麼……那個人肯定也知道了。

幸好她不是真的古代姑娘,要不然那男人只怕好心沒好報,救了人結果只會被賴上。

感覺背後似乎壓著什麼東西,她抬起輕顫無力的手移向頸部,摸到一條紅繩。她猜應該是什麼飾物滑到背後,因此循著紅繩摸索,慢慢拉出一塊金鎖片。

她微瞇著眼審視金鎖片,雖然染了斑斑血跡,卻依然可見上頭所刻的「長命富貴」四個字。

她蹙起眉,覺得它好像有點眼熟……

將金鎖片翻到背面,看到刻在上面的「意」字後,她立刻像是被雷劈中一樣,神情震驚不已。

這……這不是那宗失竊案的失物之一嗎?

在穿越來這裡之前,她正負責追查一宗失竊案--某世家收藏的古董被盜之一空,他們才剛循線破獲一個龐大的竊盜集團,部分失物剛找回拿到手,這塊金鎖片就是其中之一。不過那時她只大概看了一眼,還沒有機會仔細端詳。

沒想到,在回程的高速公路上,因為天雨路滑,後面一輛小貨卡不知什麼原因失控,追撞上她的警車。撞擊力道過大,她的車子翻覆打轉,昏迷前最後的記憶是一輛大卡車煞車不及,對著她迎面撞上來……

等她再回過神來,人……不,應該是魂,就已經在這裡了。

發生那麼重大的車禍,在二十一世紀的她,應該是死了吧?

幸好那時她的搭檔小濤因接獲另一個線報先離開,沒有搭她的車,否則一定也沒命了。

想到這點,她的心情好了些。

視線再次回到金鎖片上,難怪她覺得眼熟,有了這個「意」字,她可以確定這是同一塊金鎖片了。

莫非……她的穿越與這塊金鎖片有關?

不怪她會這麼猜測,畢竟這種巧合太過詭異。

握著金鎖片,她無力地閉上眼,思索著自己下一步該如何走,可由於她體力不支,沒一會兒便又昏沉的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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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4 00:36:30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她在作夢嗎?

江芷涵覺得自己就像在看電影一樣,看著一個女孩的成長,只不過大部分的畫面,都是模糊的。

初時她心中還覺得有些莫名其妙,直到最後畫面逐漸變得清晰,她認出了追殺她的兩個歹徒,才猛然醒悟這或許是她……不,是這個身體大腦殘留的記憶!

年代久遠的記憶,畫面大部分都是模糊的,少部分清楚的片斷,她想應該是因為記憶深刻的關係。

而最清楚的,就是最後一天,關於這個身體原主人逃亡的原因,以及被追殺的過程…

當見到一把刀狠狠地砍向她時,她驚喘一聲,猛地睜開眼睛醒過來。好一會兒後,她眼底的驚懼才慢慢退去,抬手揉了揉臉須,長長的籲了口氣。

雖然其他記憶很模糊,一但能知道逃亡的原因她也算幸運了,沒有逃得不明不白。只是,……

唉,事情真是麻煩啊!

還有原身的名字……真是夠俗的,她不喜歡。決定還是用自己的名字。

反正原身如今己是孤家寡人一個,那些知道她身份的人,正是她避之唯恐不及的人,改名換姓也算是情勢所逼。

又輕歎了口氣,回過神來後,她才發現屋內有股濃濃的荃藥味。吸了吸鼻子,她心裡閃過一絲驚恐。

從小她最怕的就是中藥味,每次聞到那味道,她有多遠跑多起,想到自己如今的狀況,她知道這藥肯定是要給她喝的。

她很想繼續昏睡過去,但理智一想,也明白自己的傷勢不喝藥不可能好。她不是一個逃避現實的人,因此做足心理建設之後,最終還是睜開了眼睛。

之前兩次醒來時間都過於短暫,她沒有仔細看過四周,現在偏頭掃視了一圈,一看便知這是一間小木屋。

屋內不大,擺設簡單,中間是一張木頭方桌,有四張木頭凳子,手工相當粗糙,但是看起來很堅固。左邊放著幾個矮櫃,右邊則是一個燃著熊熊火焰的壁爐,壁爐旁堆著一座小山似的柴堆。

屋裡很溫暖,沒看見那個救了她的男子,不過壁爐上吊著的鍋子正冒出熱騰騰的煙,而那股濃濃的藥味應該是來自於……她視線移轉,落在桌上那碗一樣冒著熱煙的藥。看這情況,男子應該剛離開不久。

看著那碗藥,她忍不住吞了口口水,覺得那只碗好似越來越大。

突然,小屋的門被人從外頭打開,一陣冷風夾帶著幾片雪花飛了進來,緊接著,那男子懷裡抱著一堆柴薪走了進來,在將門關上的同時,視線己經和床上的她對上。

「醒了?」軒轅意好聽的嗓音略顯淡漠地響起,望著她的眼神古怪,似審視、似探究,也是若有所思,只是他面上的表情看來還是一貫的平靜無波。

江芷涵微微一愣。之前情勢緊張,她沒多注意男子的長相,只覺得對方長得不錯,此時仔細一看,男子面貌豐神俊朗,更有玉樹臨風之姿,不禁讓她有些錯愕。

他的模樣,給她一種「絕不是普通人」的感覺。

「醒了正好,剛好可以喝藥。」軒轅意不是沒感受到她打量的目光,只是他並不在意,將懷裡抱著的柴薪堆放好之後,他走到炕邊輕緩的將她扶起坐好。「這樣受得住嗎?」他問。

「……還行。」江芷涵咬牙道。疼是疼,可只要不會扯裂傷口,這點痛她還能忍受。

軒轅意深睞她一眼,走到桌旁端起桌上的藥,重新回到炕邊。他在炕沿坐下,拿起湯匙舀了一匙深褐色的藥汁,稍稍吹涼。小心地湊到她嘴邊,怎知卻見她緊閉著雙唇,表情充滿抗拒的瞪著這匙藥,彷彿將要入口的是毒藥而非良藥。

他眼底閃過一抹莞爾,聲調輕柔但語帶命令道:「想活下去,就把藥喝了。」

江芷涵在心裡歎了口氣。她當然知道這個道理,藥是一定要喝的,她只是做做困獸之鬥,垂死掙紮罷了。

「我……自己來……」一句話才四個字,她竟然沒辦法一口氣說完,可就算氣虛體弱,她也不打算讓他一匙一匙的喂。

這樣是感覺很浪漫啦!但她還是憋氣一口把藥吞下的好,否則,她一定會吐出來。

她抬起有些無力的手接過那碗藥,又花了幾秒鐘的時間加強心理建設,接著深吸口氣憋住,才捏著鼻子一鼓作氣將那碗藥灌下喉嚨。

之後好幾分鐘的時間,她只敢用嘴巴呼氣,如此才不至於被藥味給激得又吐了出來。可饒是如此,她的一張小臉還是皺得五官都擠在一起。

反觀軒轅意,他面上雖然一片淡然,心裡卻是帶點幸災樂禍。她豪邁的喝藥方式讓他有些意外,不過看她吞下藥後五官皺得死緊、張嘴吐納的表情,他竟覺得有趣得緊。

哼!這樣才抵得過數日前他回來,意外看到她手中握著他那十幾年不見的金鎖片時,所受到的「驚嚇」。

之前為她治傷時,他專注於處理她的傷口,後來為她換衣,秉持非禮勿視的原則,視線不曾落於她臉部以下,是以沒有注意到她戴著金鎖片。

活了二十餘載,他記憶中自己還不曾有過「驚嚇」的情緒,這姑娘算是空前的了。

抬眼朝她的額頭瞥去一眼。那日在瞧見金鎖片時,他已特意撥開她額前的發察看,畢竟金鎖片可以轉移,胎記就不行了。

而在看見她額上形似蝴蝶的胎記後,他證實了一件自己極不願面對的事實-

她,果真就是他的「未婚妻」!

「好乖。」軒轅意接過空了的藥碗,滿意的點頭,伸手拍拍她的頭,給她一句戲澹的讚賞,順便送一塊梅餅進她口中,讓她甜甜嘴,去除滿嘴的苦味。

江芷涵暗暗翻了一個白眼。如果不是沒什麼力氣,她會拍開他的手,感覺他好像是在拍小狗似的,-沒錯,就是小狗,連小孩都不是。

不過,.最後她終究忍下瞪人的衝動,說到底人家救了她,又為她治傷買藥、煎藥餵藥,怕吃藥是她自己的問題,若因此無視對方的恩情,會讓她老爸老媽從墳裡跳出來責備她的。

「一直沒有機會向你道謝,謝謝你救了我,有機會的話,我一定會回報的」

江芷涵聲音虛弱但非常認真的說。

軒轅意聞言,眼神有些古怪的看著她,一會兒才點點頭,轉身離開。

「等……啊!!」江芷涵還有一個重要的問題要說,見他要走,她一著急便忘了身上還有傷,急切的撐起身子,下一瞬間便慘白了臉,倒回床上喘氣。

急忙撐起身子的舉動,扯痛了她胸腹的傷口。天啊!痛死了。

她倒回床上,徐徐的喘著氣,剛剛真是太莽撞了,痛的她好像死掉。

軒轅意聞聲偏頭望去,見她痛白了臉,他將碗放回桌上,到炕邊坐下,拿出手巾為她擦拭額上的冷汗。

「還好嗎?」

「沒……事……」江芷涵咬牙,忍耐的說。

軒轅意眉一挑,眼底有著讚賞。

明明疼得臉色發白了,她依然咬牙忍住,很不容易,再想到初遇當下,她拖著重傷依然與他對峙的情景,這麼堅強的姑娘還是他生平第一次見到,這讓他在發現她的身份之後一直震愕的心裡好過了一些。

「姑娘的傷勢不輕,還是別蠢動了吧。若扯裂傷口,受苦的是姑娘自己。有何問題等姑娘傷勢好些後,再說也不遲。」他溫聲勸說。

「不行……不能等。」江芷涵細細的吸了口氣,強忍一波劇痛,放輕說話的聲音,勉強開口,「我不能…留在這裡,我有……麻煩,留在華原城恐怕會……連累到你……」

軒轅意揚眉。自己都自顧不暇了,才剛醒來,她第一件想到的事競然是不能連累他?該說她是善良還是愚巔。

「我知道。」他緩緩地說。

「你……知道?」江芷涵幾乎無聲地重複。

他點頭。

「你……知道什麼?」她眼微瞇,戒備的審視著他。難道他不是湊巧救了她?

「知道你有麻煩纏身。我們不是會談這件事嗎?」軒轅意故意說。她戒備的眼神讓他心裡有些不悅,不過倒也確定了他之前的疑問--她果然是個愚蠢的女人!

「喔……的確……」江芷涵鬆了口氣,隨即便不好意思了,她知道自己想太多,要害她的話,他放任她傷重死去就好,何必還大費周章的救活她?不過……

「你怎麼知道我有麻煩纏身?」

「那日救你的當下,我便察覺有兩個帶刀的男子尾隨,但就算沒發現他們,光是你受的傷,一看也知道不是意外,除了惹上麻煩遭追殺之外,還會有什麼解釋?難道會有人認為是你自己不小心砍的?」說到最後,他忍不住嘲諷一句。

喔,說的也是,這麼淺顯的推離,就算是三歲小孩也能想的出來,她怎麼會問了一個蠢問題?

「既然你知道了,就能夠理解我不能留在這裡的原因,他們會找來……會連累你……」不管怎麼說,上輩子當了近十年的警官,打擊犯罪的本能早已深刻在她的骨子裡,所以關於原身的麻煩,她會自己想辦法解決,絕對不會拖一個「活老百姓」下水。

「憑姑娘此刻的模樣,又能上哪兒去?還是說,姑娘要我把你丟在這裡自生自滅?」軒轅意反問,確定她真的是愚蠢。「如果我可以見死不救,一開始就不會救你,直接將你丟在雪地裡不是更省事,何必再盡心費力的把你從鬼門關拉回來後,又將你丟到一旁等死?」

「我……」江芷涵語塞了。對啊,她現在這樣能去哪裡?

軒轅意緩了語氣,繼續道:「姑娘,我是在知曉你帶著麻煩的情況下選擇救你的,既然是喔的選擇,會有什麼後果也是我自己的責任,已經與你無關了,你無須為我的選擇負任何責任。」畢竟

做選擇的是他,又沒人拿刀架在他脖子上逼迫他。

她訝異的望著他,這樣的觀念她還是第一次聽聞,是古代人比較講義氣?或者是他思想太特別?

嗯……等等,她好像漏掉了什麼?

他剛剛說「那日」,她昏迷很久了嗎?

「我昏迷多久了?」她疑問。

軒轅意微微挑眉,一會兒才道:「六日。」

六天了?江芷涵非常震驚,很難相信自己竟昏迷了這麼多天,不過他沒理由欺騙她,這應該是實話。

而且比起之前醒來那次,這回她的確感覺傷勢恢復了許多,至少在她剛剛妄動之前,感覺都很不錯。

想到自己受傷的原因,「那個人」能在短時間內動員那麼多人追殺她,而且還非常明目張膽,可見在華原城的實力應該不小,不可能過了這麼多天還沒找到她,除非……

「我們不是在華原城吧?」她推測的問。

「為何這麼認為?」他微微挑眉。

江芷涵也很乾脆,直接就將她的推測說了。

軒轅意對她的敏銳有些意外,不過還是點了點頭。

「我們在城外一處林中,極為隱秘,在你傷勢好轉可以移動之前,儘管在此休養,不會有人找到這裡。」他的迷隱陣至今除了師叔之外,還無人能破。

「我的傷……」

他瞥她一眼,走回桌旁坐下,不疾不徐的解釋,「頭兩日你陸續發熱,幸好傷口復原的狀況不錯,沒有引發其他病癥,算是度過危險期了。」至於後面這幾日,則是因為他覺得她睡著的話,他比較方便幫她處理某些「日常瑣事」,對她的傷勢也比較有助益,所以才可以再藥中加入助眠的藥材讓她睡著。

「你什麼都不問嗎?」她不懂,為什麼他願意為一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招惹麻煩?

「我應該問什麼嗎?」他平靜的反問。

江芷涵無語,在心裡翻了個白眼。用問題回答問題最討厭了!

「何況我想,就算我問了,現在的你也不可能會告訴我,對吧?」軒轅意說。

因為他知道現在的她,還不信任他。

「對,我不會告訴你。」江芷涵也不諱言。「不知內情的話,在那些人找上門的時候,你或許還能有一線生機。」畢竟他救了她已是仁至義盡,她不能再將個扯進自己的麻煩裡。

軒轅意微挑眉,淡然的面容閃過一抹幾不可見的嘲諷。

「我懂了,你是為我好。」他輕嘲。

「聽得出你很不以為然,不過是的,我是為了你好。」她無奈的說。

「當然。與其讓我知道敵人是誰,好事先做好些防範,不如等那些人找上門,再說服他們相信我一無所知,而後放我一馬……嗯,的確是上策。」這下子,他的嘲弄非常明顯了。

原以為她是因為尚未完全信任他,所以才不想透露太多,他正覺得她還有點腦子,沒想到實際上竟是因為這種蠢到極點的原因。

她之前的敏銳推測其實是蒙的吧?聰明大概也只是他的錯覺……

意識到他說的是正確的,江芷涵無言以對。那個人一喪心病狂,絕對是寧可錯殺也不放過一個,自己怎麼會有這種天真到近乎愚蠢的念頭?

這不像是她。

她微蹙起眉,難道……她的個性及想法,也受到這身體原主人大腦殘留的意識所影響了?

「姑娘,放心吧,我這麼說不是想知道什麼,只是很意外姑娘竟如此天真,你的秘密儘管留著吧,我並不想知道。」

「我不是……」江芷涵想解釋嗎,卻不知該從何說起,總不能告訴他,她會說出那些蠢話,很可能是這個身體大腦殘存的個性作祟,和她這個佔了人家肉身的穿越者無關吧?

「你休息吧。」軒轅意本就沒打算強求她說,見她欲言又止的模樣,眼底難掩交集,他還是不忍的放軟了語調。「不要想太多,你太累了,先睡一下,不管你願不願意說,都等睡醒了再打算,我不會跑掉的。」他抬手覆上她的眼睫,讓她閉上眼。

「嗯。」江芷涵不由自主的順從,不再說話。

她確實是累了,他的手覆在她的眼皮上,一股暖暖的氣息傳遞過來,讓她感覺很安心。

意識慢慢模糊之際,她突然又想起一個問題--她昏睡了這麼多日,那……她的生理需求難不成都是他幫忙解決的?

可她無力再睜眼詢問了,意識很快就陷入黑暗中,沉眠。

小屋內好寧靜,只有火燒木頭偶爾傳來的喳喳聲響。

這日,江芷涵一睜開眼,就看見坐在桌旁,一身白袍映著微微火光,右手擱在桌上,左手拿著書冊、正垂眼看書的男人。

桌上有一壺香茗、一直茶杯,偶爾他會停下來,端起杯子輕啜一口茶,然後再繼續看書。

眼前的男人俊美清靈,讓人有種「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之感,好看的像一幅畫。如果可以的話,她真想把他拍下來,可惜這裡沒有相機或是攝影機。

退而求其次的話,她本身畫畫的技術也不錯,最擅長畫人物。而若原身在大腦殘存的記憶無誤,她應該本來就是位會畫畫的姑娘,有機會是該幫他畫幾張畫像。

不過瞧他這般怡然自得的模樣,是在讓處境艱難的她好嫉妒啊!

突然,他伸手翻頁,視線不經意的往她這邊飄來,而她因為看的太過忘我,來不及收回目光,直到兩人直接對上眼時才回過神來。

偷看被逮個正著,真糗。

「醒了?」軒轅意放下書冊問她。「睡得好嗎?」

「喔……嗯。」她有些無措的低應一聲,覺得臉頰微微發燙……一定是因為壁爐的火太過旺盛的關係。「請問……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大約是巳時兩刻。」軒轅意望著她,隨即偏頭蹙眉,起身走到炕邊,彎身伸手覆上她的額頭。

「看你臉那麼紅,我以為你又發熱了,幸好沒有。」

江芷涵心臟砰砰跳,他彎身垂落的發,飄來一股似有若無的幽香。

她知道自己為何臉紅,但是說出來,對他是種褻瀆吧?沒辦法,誰教他那麼不像凡夫俗子,害她都看傻眼……

「你的臉更紅了。」軒轅意又道,就算本來不知她為何臉紅,現在他也知道了,光是看她羞澀的眼神,他就明白了原因。

江芷涵面色有絲尷尬。沒想到她竟然被一個古代人給調戲了?好吧,她看走眼了,這個男人的個性根本不像外表那般,是個如蓮君子。

軒轅意微挑眉,看著她恢復正常的臉色,表情一臉懊惱,不禁莞爾一笑。

方纔她一醒來他便已察覺,因為被她凝視的感覺讓他全身不自在,但他只是裝作不知道,知道發現自己的視線停在同一頁的時間太長,而且內容完全沒看進去時,他才假裝翻頁,並順勢的望向她。

他知曉自己的定力變差了,而且還有一落千丈的感覺,是因為她是他的「未婚妻」,所以他才會覺得……心浮氣躁嗎?

就算還不到心浮氣躁的地步好了,但對他來說,靜不下心已是破天荒了,所以他才有調笑她的舉動,想要讓她的心比他更浮動。

他在心裡無奈的一歎,這才知原來自己竟也有如此幼稚的一面。

「我正想喚姑娘起來用膳吃藥,你醒了正好,我熬了一鍋粥,姑娘將就用一些。」他先將她扶起來,讓她靠坐著牆之後,才轉身走到桌前添了一碗粥,送到她面前。「粥已經不燙了,需要我餵你嗎?」

「不用了,我自己來就行了。」江芷涵趕緊接過那碗粥和湯匙,慢慢的吃著他熬的粥。

粥一入口,她就知道他說的「將就」不是客氣話。

說真的,這粥煮的有點……嗯,不知有點,而是很失敗--飯粒糊了,米心卻沒有完全熟透,雖然不仔細是吃不出來,但向來嘴刁的她卻很輕易就察覺。

只是,這粥即使煮失敗,可吃進肚裡不僅暖了她的胃,也暖了她的心。

等到她用完早膳又喝了藥,軒轅意收拾好東西,算了算時辰,也該進城和言丹會面了,一來拿補給品,二來要探探消息。

「先……公子!」江芷涵將差點脫口而出的「先生」吞了回去,改口喚了「公子」,卻覺得挺彆扭的。

「姑娘有事?」軒轅意轉過身來望向她。

「呃……我……」她不自在的動了動身子,傷口的痛楚讓她微微瑟縮。

光是這樣就好痛,她不認為自己能靠一己之力起身,並且走到還不知道在哪裡的某個地方解決三急之一,所以,是非得借助他的幫忙不可了。

這種事若是在「上輩子」,她只要一句「上化妝室」就可以很簡單的解決,可是在這裡、面對這位外貌氣質都非常不食人間煙火的男人,她莫名的就是難以啟齒啊。

「姑娘?」軒轅意耐著性子又問。

「那個……我……我想……」江芷涵支吾了半天,還是沒能說出口。

對上他疑惑的眼神,她紅著臉撇開自己的目光,不敢與他對視。

「姑娘有話但說無妨。我等一下得離開,若姑娘有事,還是快說吧。」他直接道。

「離開?」聞言她一慌。他……他要離開了?

「只是進城去補給一些物品,大約一到兩個時辰便會返回。」他輕聲的解釋。

「姑娘有什麼事要說嗎?」

「咳!也沒什麼事,就是……人不是有三急?我湊巧……碰上其中之一……」

她有些尷尬的笑了笑。

「是我疏忽了。」軒轅意淡笑。過了一夜,想來她的確有那種需要了,他走到炕邊,先禮貌的說道,然後彎身一把將她抱起。「失禮了。」

「啊?」江芷涵失聲低呼,沒料到他會用公主抱的姿勢來「運送」她。她以為最多就是攙扶她而已,難道這個朝代不講究男女授受不親嗎?

「別亂動,會扯裂傷口。」他淡然的開口,抱著她繞道左邊那列矮櫃後頭。

她這才發現矮櫃後還有一個小空間,放著一個大水桶,還有……那應該是夜壺吧?

一張俏臉瞬間糾結,夜壺啊……嗚嗚,她想念馬桶先生了。

軒轅意輕輕的將她放下來。「可以自己來吧?」

「可以,謝謝。」江芷涵連忙點頭。

「好了的時候叫我一聲。」說完他轉身離開,不僅離開矮櫃後這方小天地,還體貼的直接走到屋外去。

江芷涵感激的鬆了口氣,匆匆解放自己的需求。

過了會,她打理好自己後,趕緊蓋上夜壺的蓋子,抬手揮了揮空氣,想要揮散那無法避免的味道,但……只是徒勞。

她有些窘迫,不過也只能歎了口氣,畢竟現在外頭冰天雪地的,他又只穿著單薄的衣袍,她可不能讓人家在外頭受凍。

「先……咳!公子……」她出聲喚道,這種稱呼真不習慣。

也是直到這時,她才猛然想到自己竟然還沒問他叫什麼名字,虧人家還是她的救命恩人呢……咦,救命恩人?那她是不是要稱他為「恩公」?看古裝劇好像都是這樣叫的,等一下試試看吧。

軒轅意聞聲立即走了進來,沉默的上前將她抱起,送回床上。

「多謝恩公。」江芷涵道聲謝,也沒了剛剛的窘迫。

他眉頭微挑,忍不住調侃,「救姑娘一命沒換來一聲恩公,沒想到這舉手之勞倒是換到了。」

「這聲恩公當然是因為救命之恩。」江芷涵暗暗翻了一個白眼,再次證實這個男人真的不像表面這般,是出塵君子。

突然,這會她又想到了自己上次睡著前,那個有關生理需求的問題還沒有得到答案。

「這幾日……都是恩公照顧我?」她輕聲的問。

「這兒只有我。」他掃她一眼,面容平淡的說。

看來不必再問,他已經回答的很清楚明白了。

好吧,蝨子多了不怕癢,她一個現代靈魂,不在乎這種事兒。

「怎麼了?」見她沒再做聲,軒轅意故意反問。

「不,沒什麼。」江芷涵趕緊搖頭。

確實沒什麼,他們就是醫病關係,上輩子她雖然沒結婚,但也交過男朋友,情之所至有了肉體關係實屬正常,雖然每任男友最後都因為她的工作和她分了手……

咳,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她也做過幾次子宮頸抹片檢查,與之相比,這種事……小意思啦!

再說,人家表現的坦蕩蕩,她若開口詢問,不管是直接或是婉轉,她還真怕他有古代人的迂腐觀念,要對她「負責」呢。

軒轅意望著她,一會兒才淡淡的說:「姑娘,醫者父母心,無男女之分,姑娘清白無損,無須掛懷。」

「我知道。」江芷涵一怔,隨即點頭,暗暗撇了撇嘴。看來,人家也擔心被她賴上呢。「對了,我姓江,叫江芷涵,還知道恩公怎麼稱呼?」老是恩公或公子的的叫挺彆扭的,但她還記得問人名字前先自我介紹是禮貌。

軒轅意眉頭幾不可察的微微一蹙。

姓「江」?

雖不知道「未婚妻」的閨名,但是他確定她不姓「江」,而是姓「尹」。

對於她的欺騙,理智上他覺得她有防人之心是正常的,可偏偏心裡還是湧起一股不悅。她防人防到他這個救命恩人身上,著實讓他……很不爽!

這種情緒對他來說很陌生,然而他卻不打算壓抑。

「姑娘姓江?」他再問一次。

「是啊。」江芷涵沒有多想的點頭。原身的名字那麼俗,她老早就打算改用自己上輩子的名字了。

「是嗎?姓江啊?」

她微微一愣,著才發現他的語氣似乎有些奇怪。

「恩公,我姓江……有什麼不對嗎?」她被他瞪得心裡有些慌亂,尤其他在意的似乎是她的姓,更讓她覺得疑惑不解,難道……他其實是認識原身的?

可這也說不通啊,他一直沒出現任何認識她的表現,甚至一開始還以為她是男的,叫她「小兄弟」不是嗎?

還是說,他與某個姓江的有不共戴天之仇,所以聽到姓江的都不爽?

「沒什麼不對,姑娘的姓……好、極、了。」最後三個字,軒轅意幾乎是咬牙切齒,硬擠出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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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4 00:36:47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好極了?真的嗎?

江芷涵有些心驚,看著「恩公」冷著一張臉替她煎藥。

是的,她還是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只能繼續叫他恩公或公子。

那天他的表情雖然沒有什麼改變,仍是一貫的平淡,可她卻真切的感受到他全身充斥著「惹我者死」的氛圍,嚇得她這個上輩子被搭檔和上司叫「憨大膽」的人吭都不敢吭一聲,非常識相的當起啞巴,連呼吸都小心翼翼的。

之後沒多久,他便離開了,大約過了一個半時辰左右,又抱著大包小包的東西回來,除了食物、衣物、藥物之外,其中還有另外單獨包成一大包的藥材,她不知道是什麼。

接下來這幾天,他煎的藥一次比一次苦,而他也不怕她知道,橫豎小屋就這麼一丁點大,後來索性毫不避諱的當著她的面,直接大把大把的將黃連丟進藥壺裡,還一次比一次多。

沒錯,後來她知道了,原來那一大包藥材,正是黃連。

此刻聞著那似乎比之前還要苦上數倍的藥味,她的臉也跟著苦了起來。

她甚至能感覺到在他平靜無波的表面下,好像……每當看見她驚恐的表情,他的心情就會稍稍好轉一些?

她可以確定,這一點也不是「好極了」!

她想八成是她的姓出了問題,才讓他反應這般大……喔,不,其實除了那時咬牙切齒的說出「好極了」三個字之外,他可以說沒有其他反應,臉上根本一樣是毫無表情,除了那慣有的淡然之外,還是淡然。

但是……他所表現出來的行為,卻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啊?

只不過,現在才問他是不是認識她,似乎很奇怪啊……

江芷涵恐懼的吞了口口水,瞪著端藥走過來的他,非常不願意喝那碗加了好幾倍黃連的苦藥,可她卻也知道,自己不能不喝。

不知為什麼,她就是明白不喝的話他消不了氣,消不了氣的話,還不知道他會做出什麼事呢!

對上他的眼,她很無奈的露出一抹苦笑。

「恩公,可否打個商量?」她可憐兮兮的問。

「請說。」軒轅意一副好商量的口氣問。

「如果我姓江讓恩公不滿意的話,那隨恩公叫我阿貓阿狗張三李四王五許六都成,就是別把黃連像不用銀子似的拚命往藥裡加。」反正他整她整的明目張膽,她也不介意把話挑明瞭說。

軒轅意淡淡的望著她。傷藥其實幾日前就不必喝了,她的傷勢現在只需外敷即可,這幾日她喝的都是調養身子的補藥,只是他沒說明而已。

「喝藥吧。」他不答話,只是平靜的舀了一匙藥送到她唇邊。

「看來沒得商量了。」江芷涵很無奈,只得乖乖伸手。「我自己來。」

她接過藥碗,一副慷慨赴義般的樣子,仰頭一口氣喝下。

「嗯……」但藥實在太苦,超出了她忍耐的範圍,咕嚕一聲她吞是吞下了,可一陣噁心感又令她反嘔了出來,不僅吐出藥汁,連同稍早前吃下的簡單膳食也全部吐出來,而且還全數貢獻在……

坐在床沿的他的白袍上頭。「嘔……嗯。」

軒轅意仰頭瞪著屋頂,無奈的歎息,任由她在他身上吐個痛快。

好吧,他知道這是報應。

只要對方無辜,而他故意使壞,就會在「近期內」得到報應,這是以前師叔就警告過他的,只是他一直沒有機會證實。

如今,他也算是瞭解這「近期內」是多久的時間了,答案是七日。

算了……他也有不應該,若非她的傷勢已經好了大半,這樣一吐,腸胃翻湧,扯動肌肉,豈不是加重了她的傷勢?

知道再也吐不出東西,虛脫無力的江芷涵才發現自己幹了什麼好事。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雖然心裡忍不住讚自己幹的好,覺得他活該,不過她還是趕緊道歉。

一條白色手巾出現在她眼前。「把嘴擦擦吧,阿貓。」軒轅意說。

江芷涵眨眨眼,有些虛脫,胸腹的傷口也隱隱發痛著,可她現在只想確定一件事。

「恩公叫我『阿貓』,意思就是說……我不必再把黃連當膳後點心了?」

軒轅意忍不住輕笑,她還挺能苦中作樂的嘛。

他笑了也!江芷涵有些驚艷的望著他,自己明明很慘,對他故意整她也是很不爽,可他這麼一笑,幾乎就讓她忘了這些事。

「我可沒準備那麼多衣裳。」他沒好氣的說。反正那一大包黃連剛好都用完,虧她乖乖喝了七天苦藥,也算是奇葩了。

一手撈著衣擺不讓穢物落地,他轉身走到櫃旁,拿下包袱,走出小屋,清洗自己去了。

所以?她解脫了?

江芷涵眨眨眼,隨即跟著漾開了笑。

切,早知道,她早點吐一吐不就沒事了,幹麼拚命忍著,白喝了這麼多天的苦藥?

抓起他的手巾細看,她發現這手帕的布料,還有角落那用同色絲線繡的一朵蓮花都非常高級,頗有一種低調奢華的感覺,用來擦她嘴邊的酸液太可惜了。

考慮了一會兒,她慢慢地嘗試坐起身,覺得這種痛還在她能忍受的範圍,所以又緩緩的站起來,走到放在炕邊的凳子。凳子上頭有個臉盆,她撈了些水抹抹嘴。

好冰!冷透的誰讓她的身子不由自主的抖了抖。

抓著衣袖拭乾唇邊的水滴後,她這才拿起他的巾子折好,輕輕的覆於口鼻上,深深吸了口氣……

這是他的味道。

這幾日,每當他靠近的時候,她就會在他身上聞到同樣的味道,清清咧咧、幽幽渺渺,像是高山冰雪的味道。

「我說小狗子,你在做什麼?」

好整以暇的聲音突然響起,江芷涵渾身一僵,瞬間回到現實。

她剛剛……在幹什麼?

說起來其實也沒什麼,但被他這麼一問,感覺似乎又有點什麼。她不介意向自己承認對這男人有些好感,可她介意被他知道,更介意他不知有沒有看見她剛剛的舉動。

她是背對著門口的,所以他應該沒看見才對吧?

「擦擦嘴啊。」她穩住心緒,對自己鎮定的語氣很滿意,雖然盆裡漸漸靜止的水面已倒映出一張尷尬無措又心虛的面容。

「是誰準你下床的?」他又問。

「這兒就你我二人,既然不是你,那就是我嘍。」她故意不馴的說,抬手揉了揉僵硬的臉頰。「我覺得……好很多了,走幾步路沒什麼大問題。」

「是嗎?」

「當然。」確定表情恢復正常後,她才慢慢的轉過身,鎮靜自然的對他一笑,緩緩舉步走回床上坐下。「瞧,沒事兒。」

軒轅意走過來,倏地彎下身湊近她,在她瞠大眼、忍不住紅著臉往後退時,快速抽走她捏在手裡的白色手巾。

「喜歡它的味道嗎?」他可以壓低嗓音,戲謔的問。

「你……你……」江芷涵漲紅臉,又窘又氣。他都看見了,還故意取笑她。

軒轅意見她氣脹了臉,唇角微揚露出一抹淺笑,直起身子踱步離開。

逗她的感覺真的挺有趣的,會讓人不知不覺間上癮,忍不住一而再的逗弄她。

一看見他那難得的笑容,不知為何,江芷涵心裡的氣惱瞬間煙消雲散,心中宛如小鹿亂撞,心臟撲通撲通的幾乎要跳出喉嚨來。

妖孽……

她抬手揪著衣襟,不經意也握住了掛在胸前的金鎖片,那紮進掌心的些微刺痛提醒了她現實的存在,像盆冷水兜頭淋下。

儘管記憶已模糊,她卻有個清晰的認知,那就是--這副身體的原主人是有婚約的。

雖然她知道自己不會履行這個婚約,但在解除婚約前,她是不可能開始另一段關係的,這是她的原則。

在上輩子,她最討厭的就是劈腿的人了,不管男人還是女人都一樣,而且以她目前的處境,也不適合考慮感情的事。

況且,這一切也只是她的一廂情願罷了。

又過幾日,江芷涵的傷勢已經好了七成左右。

這天軒轅意坐在窗邊的凳上,手裡已然拿著書冊,不過眼神卻不著痕跡的審視著她。

她又握住那塊金鎖片了……這幾日來,她這個動作越來越頻繁,表情也好像在提醒自己什麼似的,讓他有些好奇她心裡在想什麼。

「常看你握著那塊金鎖片,它對你意義非凡,是嗎?」他故意問。

江芷涵回過神來,低頭望著金鎖片。這東西對原身來說,是訂親的信物,對她來說,則很有可能是她穿越的媒介,確實是意義非凡。

「嗯,這是我爹留給我的。」她下意識的說,旋即對自己意圖隱瞞婚約的行為感到不齒。

「原來如此。」軒轅意若有所思的望著她,難道她爹沒有告訴她這塊金鎖片代表的意義嗎?

江芷涵抬眼望向他,突然有個衝動,想看看他的反應。

「我爹說,這塊金鎖片是喔的訂親信物。」

在原身的記憶力,從小就聽爹對她說,她的未婚夫婿是怎麼自己找上門求親,又說那個人長的俊秀極了,年僅十歲性情便已沉穩內斂,家世背景好,又拜在高人門下,還說十五年後她年滿十八,便會迎娶她進門。

或許是因為聽過很多次,也或許這身體的原主人本身有所期待,反正她對這件事就是記憶深刻,以至於也得到了一個清晰的記憶片段,想當做忘了或沒這回事都做不到。

江芷涵在心裡撇嘴,現在距離她十八歲的生辰僅剩七個多月了,依她看來,這十五年來對方毫無音訊,她爹一定是被騙了,就算不是騙,肯定也只是孩童一時興起的戲言,轉過頭瞧見什麼更有趣的,就把這件婚事給拋到腦後去了。

原來她知道啊。軒轅意心忖。

「聽你的意思是,你沒見過你的未婚夫婿嘍?」他明知故問。

「是沒見過,不過……很快就能見面了。」江芷涵聳聳肩道。

看吧,人家聽到她有婚約依然一臉無動於衷,果然只是她一廂情願。更可笑的是,她到底期望他會有什麼反應?

好吧好吧,她承認自己是對他心動了,可這樣的男人,很難讓人不心動吧?不過這又如何?對他來說,她只是一個順手救下的路人,畢竟他甚至連姓啥名誰都不願意告訴她……

哼!這樣最好,反正她也沒打算和他怎樣。

「喔?」軒轅意有些訝異的看著她。「怎麼說?」

「我打算到京城找他。」其實除了金鎖片之外,她還有一個錦囊,爹說錦囊是未婚夫的師叔給的,言明在她遇難之時才能打開。

在她的大腦記憶中,那天原身在走投無路時迫不得已打開了錦囊,裡頭只有一張小紙條,寫著四個字「尋軒轅意」,因此她瞭解在她穿越來之前,這身體的主人是打算上京城去投靠未婚夫的。

雖說「子不語怪力亂神」,受過現代教育的她基本上也是個無神論者,可是在自己靈魂穿越附身之後,她再也不敢這麼認為了。

而且像卜算、易經、八卦這種老祖宗的智慧她完全不懂,因此對於未婚夫的師叔竟然能算到十幾年後她會遇到這一劫數的本事,她是佩服極了,所以雖然很不甘願,但眼下她也只能到京城投靠這個未曾謀面的未婚夫了。

不過,她也有自己的打算,此去京城,也要順便解決掉這件婚約。

軒轅意挑眉。原來她打算到京城找他。

雖然有些詫異,但只要稍一思考,便能理解她這麼做的原因,一擊她的處境。

因為她已經走投無路了。

可是,她到底對「她的未婚夫」知道多少?當初師叔對她家人有告知詳細嗎?

「你可知他姓啥名誰?家住何處?」

「只知姓軒轅,單名意,今年應該年二十五了,臘月初八生,京城人士。」江芷涵實話實說,或許原身知道更多,但誰教她殘留的記憶大多是模糊的,她能記得這些已經很不錯了。

軒轅意垂下眼,不意外師叔給的果然是他的真名。

「京城說大不大,可說小也不小,加上人口稠密,你不知他家住在何處,如何找人?」

「『軒轅』應該不是什麼大姓吧?」她不確定的說。這裡的人、事、物雖形似中國古代,卻不在她所知道的歷史軌跡中,所以她不清楚這兒到底有些什麼風俗習慣,也不知其社會現狀。「到了京城之後打聽打聽,總會知道誰家姓軒轅,再上門問問便成。」

「你想得太簡單了。」軒轅意淡淡的說。若真如此,那麼她絕對找不到「軒轅意」,除非湊巧有同名同姓又與他同年同月生的男子。

軒轅確實不是大姓,而是國姓,現今皇室便是姓軒轅。索然皇室沒有霸道的要姓軒轅的百姓改性,但此姓的人確實不多,一般人聽到這個形式,又在京城,第一個聯想到的便是皇室。

只是,她卻一點也沒

有往皇室猜得樣子,表現得就好像完全不知道「軒轅」這個姓氏在龍騰王朝代表著神秘意思。

事實上,別說平民百姓,就連高官貴胄識得他的人也不多,因為他無須上朝,平日也深居簡出,所以能識得他的人除了皇上和近身侍從外,可說是屈指可數。

「船到橋頭自然直,到時候總會有辦法的。」江芷涵也知道事情不會如她想像的順利,但她又能如何?如果沒有那件麻煩事,她或許就會開始自己的新生活,根本不會想要投靠那個所謂的未婚夫。

他不來迎娶最好,來的話她也會當做不認識,反正這麼多年過去了,對方根本不可能認得出當初說親時只有兩、三歲的她。

只是話又說回來,若原身沒有遭遇那件麻煩事以至於香消玉殯,她也不可能在這裡了吧?所以啊,這就好像雞生蛋、蛋生雞似的,是個無限循環且無解的問題,唉!

軒轅意心中,同樣千回百轉。他知道她上京城「依親」是因為走投無路,本想提議直接在這兒幫她解決問題,她就不用上京城了,可這話若說出來,感覺就是不對,好像在阻止她去找未婚夫婿一樣。

如果她就是要到京城,他倒不如將她安置在身邊,一邊幫她解決她的麻煩,就當做是他要解除這樁婚約所給她的補償吧。

「這樣好了,我也是京城人士,正要返回京城,你就和我同行,到京城時,我再派人打探打探,應該比你挨家挨戶上門詢問來得好。」他相信追殺她的人不會就這麼輕易放手,如果他不管她,那她一定沒辦法活著抵達京城。

江芷涵訝異的望著他,他要帶她一起去京城,還要幫她找人?

「這……」她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他還真是個好人啊。她很清楚,若沒有人幫助,她要找到人太難了。

他既然是京城人士,感覺身份似乎也不低,門路應該不少,找起人來肯定會比她簡單多了,照理她該歡天喜地立刻答應,可靈魂在現代身為警官的她,還是忍不住猶豫。

「恩公,你別忘了外頭可是還有人在追殺我,躲在這裡他們找不著是一回事,但一出去就不同了,這點你可要考慮清楚。」

軒轅意傲然一笑,「這麼點小事,有值得費時間考慮的必要嗎?」

赫,好狂妄的語調,真沒想到這些日子一直以為性子清淡的他,竟然也會有這一面,讓她意外之餘都忍不住心癢癢了……

這男人還真是她欣賞的類型,放手好可惜啊!江芷涵不禁在心裡吶喊。

軒轅意當然猜不出她心裡真正的想法,但他看出來她臉上猶豫糾結的表情,以為她在為連累他的問題而遲疑,於是他逕自下了結論,「就這麼決定吧,等尹……咳,等江姑娘傷勢痊癒之後,我們就出發。」

「恩公……」

「江姑娘不要再稱我恩公了。」軒轅意故意挑了個一定能讓她轉移注意力的話題,同行之事對他來說已成定局,她無須再舉棋不定。

「那……我該如何稱呼恩公?」江芷涵屏息以待。他終於願意告訴她自己的名字了?

「蓮真。」軒轅意說。「蓮花的蓮,真假的真。」

「蓮真。」江芷涵咀嚼著他的名,順便再心裡感歎一下--果然人如其名啊!

當然,這「人」指的是他的外貌。

他並沒有編造假名,蓮真,是師父為他取的字。

自從他入師父門下,師父為他取字之後,「軒轅意」這個姓名他便甚少使用了。

他這次奉師命南下辦事,卻萬萬沒想到會在回京的半途,救了自己幼時被師叔拐騙,因而定下親事的「未婚妻」。

事情至此,他不由得響起師父以前曾感歎的說過的一句話--命運總是用一種讓人措手不及的方式,來展現其不可違之威能。

端月三十。

天方露白,原本在椅上打坐的軒轅意便睜開眼下了椅。這些日子他都是這樣過夜的,只需閉目打坐,對他便已足夠。

偏頭望一眼床上依然睡著的人兒之後,他無聲的走到窗邊推開窗子。

下了數日的雪如他所預測,在昨夜就停了,雪下的不大,積雪不淺,應該還不至於難以行走,而且今日想必會是個有暖日的好天氣,正是適合啟程的日子。

他看看天色,之前約定的時辰將至,言丹應該快到了。

才剛回到桌前坐下,外頭便傳來馬蹄聲與車輪滾滾的聲響,驚擾了床上原本睡著的人。

江芷涵猛地睜開眼睛,那聲音……是馬車?

她警覺的坐起身,看見安坐在桌旁的軒轅意,有些納悶,難道他沒有聽見嗎?

「蓮真公子,有人來了。」她低聲說,下床走到窗邊,小心的向外探望,果然看見一輛馬車從林子裡的小道出現,然後就停在那兒,駕車的男子左右張望,好像在尋找什麼。

那男子她覺得有些眼熟,所以確實是她見過的人,是那些想殺她的人之一?還是……

軒轅意微挑眉,對於她一連串的動作有些訝異,看來像是訓練有素的樣子,這實在……好生古怪!

「江姑娘不必緊張,那是我的侍從。」他說。

啊,對,她想起來了,當初她衝出去差點撞上的馬車,車伕就是他。

「你的傷勢已痊癒九成,上路沒問題了,所以我決定今日便啟程。」軒轅意解釋。

江芷涵錯愕的轉身望向他。

他說什麼?今天要起程?

可是……那天她有答應要和他同行了嗎?為什麼她一點印象也沒有?

「你先用早膳,之後準備一下,東西我都整理好了,床尾那個包袱是給你的,裡頭幫你準備了兩套衣裳和一件保暖的披風,你只要打理好自己就行了,桌上那碗藥剛煎好,還很燙,等你準備好之後再喝。」軒轅意交代完,起身走出屋外。

江芷涵回過神,更新望向窗外,看見他彎身從雪地挖出一顆石子,然後馬車上他的侍從像是此刻才看見他,立即跳下車朝他奔來。

她看見侍從對他恭敬的行李,而後他隨手丟開手中石子,與侍從走到馬車旁,兩人不知在說些什麼,他的侍從還由懷裡掏出一張東西交給他……

聽不見他們的談話,江芷涵輕輕一歎,想到他說要她打理好自己,因此他離開屋子,想必是要給她隱私。

思及此,她立即回到炕邊打開包袱,拿出一套衣服。發現是男裝後,她滿意的點頭,躲到矮櫃後方快速換好衣服,順便解決自己的生理需求,然後拿著夜壺到屋外,走到屋後處理掉。

進屋前,她看見那對主僕依然在馬車旁談話,這時蓮真正好抬頭朝她的方向看來。

江芷涵一怔,想到自己受傷還拿著夜壺,趕緊轉身進屋,將夜壺放回原處。

淨了手、收拾好自己的包袱後,她環視屋內一周,確定沒有什麼遺漏,便在桌旁坐下,一邊用早膳,一邊等待屋外那對主僕進來。

不知道從這兒到京城,需要多久的時間?她想。

屋外,軒轅意望著手上言丹剛剛拿給他的東西,臉上的表情非常震驚。

那是一張畫像,一張官府發佈的懸賞通緝畫像,而畫像上的人就是屋裡那位姑娘,他的未婚妻。

畫像下方,寫著她的姓名、年齡以及罪名--殺人!

犯婦殺害了兩條人命,手段兇殘,罪證確鑿,罪無可恕。見事跡敗露,逃逸無蹤,本縣特頒此令懸賞通緝。

犯婦狠毒頑強,狡猾殘忍,未免增加傷亡,死活不論皆可領賞。

懸賞金:紋銀一千兩。

看著罪行描述,軒轅意臉色越發深沉,眉頭緊蹙。

她殺人逃逸?就憑她?

但讓他震驚的,不是這個,而是她的姓名。

她姓「尹」,這是他早就知道的,可他萬萬沒想到她的閨名……竟然叫做「春風」!

春風……該死的「春風」!

直到此刻,他總算理解師叔信裡那一句謎樣的話是什麼意思了,她除了是他的「未婚妻」之外,名字還叫「春風」。

原來師叔是哪個意思嗎?他幾乎可以想像師叔仰天暢笑,得意說話的模樣--

蓮真啊,師叔說的「春風得意」就是這個意思,你總算瞭解了。

雖然他面上沒有多大的反應,但心裡很清楚,自己所有的冷靜已全數消失殆盡。

「春風得意」是嗎?

他倒要看看她這「春風」,如何「得」到他軒轅「意」!

「公子?」言丹見自家公子神色變幻莫測,擔憂的輕喚。

軒轅意回過神,在心裡歎了口氣。他還是先解決眼前的事好了。

「公子,您說這事該怎麼解決?」言丹擔憂的問。

「你聽到些什麼?」軒轅意問。

「死者是一男一女,男的姓蕭,叫蕭廷瑞,是尹姑娘青梅竹馬的鄰居,女的姓施,施翠筠,蕭施兩府不久前才定下親事,據說是兩情相悅。有鄰居聽見案發前幾日,也就是蕭施兩府定下親事的那天,尹姑娘到蕭家和蕭公子大吵一架……另外,陳屍處是在蕭家後院,後院一牆之隔便是尹家,捕快沿著血跡越過矮牆,在尹姑娘閨房床底下找到兇刀,因此傳聞尹姑娘因愛生恨,所以痛下殺手。

「言丹,依你看,事情的真實性有多高?」

「公子,這可是官府正是發佈的懸賞告示,人證物證俱在,罪證確鑿,假不了的。」天曉得這幾天他有多擔心公子的安危。

「可是我的看法不一樣。」軒轅意將畫像折起,聽聞聲響,抬眼望向小屋,看見她站在門外望著他們,一對上他的實現,便紅著臉轉身匆匆進屋去了。

唇角微微一勾,他相信她不是兇手。

「公子以為如何?」言丹好奇的問。

「就我看來,單就『死活不論』這一點,殺人滅口的味道頗重。」他沉吟。

「可是官府……」

「官府並不等於就是好的、對的一方,難道到現在你還不清楚這點嗎?」軒轅意神情淡漠的說。

「是。」言丹恭順的低頭領教。

「既然人就在屋裡,不如咱們就進去問問吧。」

「公子!」他十分錯愕。「她不可能會承認的,倒是她發現事跡敗露,為了自保,難保不會做出什麼事來。」

「言丹,她沒有武功,只是一個普通的姑娘,甚至還有傷在身,就算她起了殺心,又能有什麼作為呢?」軒轅意淡淡一笑道,他若要制服她,根本連一眨眼的時間都不需要。「走吧,把馬車--」話一頓,他實現望向侍從身後那片密林。「言丹,你被跟蹤了。」

「什麼?」言丹一驚,猛地回過神,仔細凝聽了一會兒,才終於隱隱聽見細微聲響,估測對方再過一刻左右便會到達此處。「公子,小的去引開他們。」他立即說。

「不用了。」軒轅意制止了他,隨即飛身而起,身形輾轉間已折下十數枝樹枝,返身掠回原地的同時,手中樹枝就疾射而出插在雪地上。

緊接著他用手上僅剩的一支樹枝,在雪地上畫下符咒。「起!」他低喝一聲。

很快的,明明無風,雪花卻旋飛而起,先是彌平了雪地上的馬車痕跡,而後又繞著雪地上的樹枝飛旋。

「去!」他又低喝一聲,將手中樹枝射出,直沒入雪中,須臾,插在雪地上的樹枝竟也沉入雪中消失了。

「公子布了陣?」言丹低問,眼底儘是崇拜。

「嗯,那些人走不到這裡,只會在林子裡打轉。」軒轅意抬手輕拂掉袖上的雪花。「看來我們還不能回京。」

「公子打算留在華原城處理這件案子?」

「不,不是華原城,也不是我。」他說,「到隔壁的信陽府,那兒自然會有該處理的人去處理。



言丹愣了愣,好一會才恍然大悟。

「公子是指唐大人嗎?」走這條路線的,應該就是唐大人沒錯了。算算時間,若不是遇到什麼重大的案件拖延了行程,唐大人是差不多該到了。

「沒錯,既然他是代天巡狩的欽差大人,有冤當然就是找他申了。」軒轅意微笑。「從這兒到信陽府需要一日夜,等會你帶著尹姑娘先走,我留下斷後。」

「公子,讓言丹留下斷後--」

「你會解陣嗎?」

言丹一愣,霎時語塞。

「這個地方時前人心善建屋,供給入山獵戶休憩的地方,我可不能把陣式放著就走。」見忠心的侍從似還有些擔憂,軒轅意淡淡一笑安撫道:「你無須擔心,就憑那些人,還動不了我一根毫毛,依令行事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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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4 00:37:09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馬車疾馳於道上,車內僅有江芷涵一人。

她忐忑不安,不時掀開車後門上的簾子,望著融了雪的道路。都己經午時了,依然不見那個說「隨後就到」的人。

她不懂他為何不一起離開,小屋那兒還有什麼要處理的嗎?

「言丹。」她移到前方,透過小窗喚著駕車的男人。

「姑娘有事?」他冷著聲問。

江芷涵知道言丹對她有敵意,他表現得很明顯,不需要敏銳的觀察力都能看得出來,更何況是對於他人情緒向來觀察入微的她。

但她不怪他,也不會介意,她知道言丹是護主心切。

「我們真的不用等蓮真公子嗎?」馬車可說是一路狂奔,只有之前稍做停頓,讓馬兒喝個水。

他們用了簡單的午膳後,言丹替她煎了藥,她原以為言丹會在那裡等蓮真公子前來會合,沒想到一待她喝完藥,他們便又立即起程。

「公子這麼交代,我自然聽從公子的吩咐,姑娘就安心等著吧!」言丹說。

他也很不情願,可是公子必須留下來解陣,解了陣,就等於暴露了行蹤,所以公子還要斷後,擺脫掉那些人之後,才會趕來跟他們會合。

「蓮真公子為什麼要留在那兒?」

「姑娘是真的不知還是裝傻?」,言丹沒好氣的問。

「我是真的不知道,為什麼你會認為我在裝傻?我有必要裝傻嗎?」

「有麻煩的人是你,不是嗎?」

江芷涵一愣。言丹這話是什麼意思?蓮真公子留在那兒,和她的麻煩有關?

「難道……那些人找來了?蓮真公子他在斷後?」她驚愕地問。

「沒錯,那些人找上門!公子命我帶著姑娘先走,他則留下來斷後。」言丹也不隱瞞,反正公子沒有交代不可說。

「言丹,我們回去,我們立刻回去。」江芷涵急了。他怎麼可以這麼做?那些人窮兇惡極,如果他有個三長兩短,她……她不會感謝他的。

「不行,公子交代要馬不停蹄,離華原城越遠越好。』,

「言丹,那是我的麻煩,我不能讓他為我承擔。」她拍打車廂木板,焦急的喊著。

「你以為我就願意嗎?如果我能做主,你根本不會在這裡!」他不耐的低吼,「你閉嘴,不要吵了。雪融了,路況很糟,讓我專心趕車行不行為」

江芷涵沉默了。怎麼辦?言丹不會違背他家公子的命令,她該怎麼趕回去?

「就算你趕回去又能做什麼?不過是扯公子的後腿,成為公子的累贊,到時公子還得分心保護你。

不要說你不需要公子保護,難道那些人拿刀砍你,公子會袖手旁觀嗎?你就行行好,別再替我家公子找麻煩了。

她聞言一窒,是啊,上輩子身為警官,她雖然練過柔道,也接受過各種體能和射擊訓練,槍法不錯,但是現在她並沒有槍可用。而見識過這些人高來高去的武功後,柔道用來給那些武林高手搔癢用,搞不好他們都嫌力道不夠。

言丹說的沒錯,她嘴上說得好聽,實際上什麼都做不到,就算趕回去也只是一種自我滿足,平添蓮真公子的麻煩罷了。

駕車的言丹抿著唇,不甘願地吐了口氣又道:「姑娘,我家公子武功高強,那些人傷不了我家公子一根寒毛的。」

江芷涵一怔。「真的嗎?』,對,她想起來了,初遇那時,他的確只用兩根手指頭就讓她動彈不得,因為這些日子他都是一副翩翩貴公子的樣子,她都幾乎忘了這件事了。

「當然,我家公子可是文武雙全,只是不愛顯露而己。」言丹非常驕傲的說。

「那就好。」稍稍鬆了氣,她相信言丹,因為言丹這麼護主,若不是真的,他絕不可能聽命離開,讓主子孤軍奮戰的。

「姑娘,我盡量讓馬車平穩些,你得躺下休息,顧好自己的身體。」想到出發前公子的交代,他趕緊道。

「謝謝你,言丹。」江芷涵依言側躺下來,閉上眼睛稍作休息,她知道言丹的言下之意--顧好自己的身體,不要再給他家公子找麻煩了。

是啊,她體蓮真公子帶來好多麻煩,他現在還冒著生命危險留在那兒,只為了讓她順利逃離。如果他有個萬一……不,他會趕來的,他一定會沒事的。

原本她不認為自己會想睡覺,可奇怪了,怎麼意識好像越來越混沌?

她想睜開眼睛,但卻力不從心,掙紮了一會,最終還是沉沉睡去。

一如過往,她剛入睡馬上陷入一片血紅的夢魔,她驚恐的抱住自己,很清楚她又在作夢了……

不,這不是夢,而是這身體的原主人「尹春風」生前最後一天的記憶。而她現在就在這個身體裡,看著一切發生,體會著當時尹春風的所有情緒……這個時候,她就是尹春風。

她不是第一次夢見那天的情景,所以一切對她來說己經非常熟悉,下一秒鐘會出現什麼她都知道。

瞪著眼前虛掩的門,她命令自己不要推開它、不要踏進去,但是她的雙手雙腳卻不受控制,仍如那日一樣將門推開,跨進門檻。

啪嗒一聲,她的腳踏上濕濘的地。

不要看!不要低頭!她在心裡吼著,可是視線卻慢慢的往下移,她很清楚尹春風那天心裡在想什麼。

她在想:奇怪,既沒下雨也沒下雪,怎麼地會濕濘濘的?

然後,她便看到被染成暗紅的泥地,以及臥倒在血泊中、睜大著雙眼己經氣絕的好友蕭廷瑞。

「春風,快逃!」

驚慌的大喊傳來,她惶恐的抬眼,看見好友的未婚妻一身是血,正被一個男人給抓著,而男人另一手,握著一把還滴著血的匕首。

「翠筠姐……」她恐懼得發抖,看不出翠筠姐身上的血是自己的還是沾染上去的,腿軟地邁不出步伐。可她不能逃,她必須救翠筠姐。

尹春風,你這個笨蛋!江芷涵在心裡怒吼著。這個尹春風有著她最討厭的聖母情結,自以為是的善良!她到底憑了什麼認為自己有能力救人?

尹春風想張口呼救,可是男人的動作更快,下一瞬間已經到她面前,對著她高舉起匕首,那男人的面容,深深地烙進她的眼底……

「不--」

她聽見翠筠姐的聲音,接著便被翠筠姐抱住,雖然看不到翠筠姐的背後,但她知道一那原本要刺進她身體的匕首,此刻己插在翠筠姐的背心。

「翠筠姐--」她狂亂的喊。

「快逃!」施翠筠痛苦的說,猛地將她推出門,自己轉身抱住那個男人,拖住他的腳步。「快走!」

「翠筠姐……」她淚流滿面,全身打顫,手腳並用的爬了起來,踉蹌的逃離。

你這個聖母小白!如果一開始就逃,施翠筠也許不會死!江芷涵在心裡吼著。

「尹姑娘。」

一聲低喚,穿破她朦朧的意識,將她從夢境中拉了出來。

「尹姑娘,醒醒。」

那聲音再次響起,近在耳畔。

她費力的想要睜開眼,卻有些力不從心,不知自己的眼皮為何這般沉重,努力了好久,才終於微微的睜開眼。

眼前有些模糊,她眨了眨眼,視線慢慢。清楚之後,意識也跟著甦醒過來,感覺自己靠著某種溫暖的東西,身子也被包裹著,舒服極了。

「尹姑娘,你醒了嗎?」

聲音又響起了,彷彿就在她耳後,很近,近到她可以感受到那呼吸一吐一納的吹拂。這嗓音她也很熟悉,像是……蓮真公子?

她猛地回過頭,俊朗的面容近在咫尺,讓她呼吸一窒。

「你……」她從他懷中轉過身來而對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見,她舉起手用指尖輕輕碰了碰他的臉,在察覺他是真是的人的瞬間,眼眶立刻泛上一股熱氣。「你沒事?你趕上了?」

軒轅意看著她微紅的眼眶、擔憂關心的眼神,心頭一動,竟莫名柔軟了起來。

「是,我沒事,我趕上了。」他輕聲地說,向來淡漠疏離的黑眸不自覺蒙上一絲溫柔。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她呢喃著,發覺自己的淚就要出眶,連忙低下頭去,輕輕抵著他的胸膛。「你這樣算什麼?不聲不響地把別人的麻煩攬上身,你當自己是神仙嗎?你不知道……不知道……我會很愧疚、很……擔心嗎?

軒轅意嘴角上揚。原來她不僅堅強也倔強,嘴更是硬,然而這樣的她,他怎麼感覺……很可愛呢?

「我知道。」他抬手,安撫地拍了拍她的後腦。

「你又知道了?你什麼都說你知道,其實你根本不知道……」不知道我很喜歡很喜歡你!

「我知道。」我知道你喜歡我,也知道自己對你的感覺已經開始改變了。他在心裡說。

江芷涵猛地抬頭瞪他。知道知道,他什麼都說知道,她才不相信!

「我真的知道。」軒轅意微微一笑,曲起食指揩去掛在她臉上的一滴淚珠。

他是什麼意思?她心跳快速躍動。他這舉動又代表什麼?

即使己看出她眼裡的疑惑和期待,但他還是抑下心頭的心動,因為現在還不是明說的時候。

「尹姑娘方才作惡夢了?」他轉移話題問。

江芷涵想到那個紅色的夢魔,心頭憤恨又起,臉色變得更難看,完全沒有注意他對自己的稱呼。

「嗯……」她低應一聲垂下眼,接著一愣,這才發現自己竟然窩在他的懷裡,而且剛開始好像還是他從後面環抱著她…「喔,我怎麼會……」

她有些囧,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睡個覺會睡到別人的懷裡,手忙腳亂的想離開。

「別急,慢慢來。」軒轅意扶了她一把。「因為天寒,尹姑娘傷勢又尚未痊癒,我發現尹姑娘一直顫抖,才以自身內力為你驅寒,請不要見怪。」

原來……是這樣。

江芷涵搖頭道「請別這麼說,我的命是你救回來的,這些日子還勞煩你多方照顧,是我該謝謝你。」人家古人都這麼坦蕩了,她這個現代靈魂如果再扭捏,就未免太遜了。

「那咱們就都不要客氣了。」軒轅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就她這糊塗樣,他那刻意喊她好幾聲的「尹姑娘」了,她還沒發覺,要說她有多狡猾、多殘忍,還真是侮辱了這兩個詞。「殷姑娘若已經清醒,就到外頭用晚膳吧。」

她愣了愣,此刻才發現馬車是靜止的。

「言丹在車外生了火,晚膳也差不多準備好了,我們下車用膳吧。」他先跳下馬車,再轉身扶她下車。

江芷涵環顧四周,除了火堆的光源外,大地皆籠罩在一片瑩白柔美的月光中。

她聽見溪流的聲音不遠,所以他們應是在溪畔紮營。馬兒就繫在馬車旁,正低頭啃著草,而言丹正在火堆旁,轉動架在火堆上的烤肉。

「好奇怪,我怎麼會睡了這麼久?」她難以置信的低哺,走過去坐了下來。

言丹聞言瞥她一眼,但很快就斂下眼,專注地顧著烤肉。

「我想可能是傷勢還沒有痊癒,所以你才會比你自己以為的還疲累。」軒轅意而容平淡地說,跟著坐下。事實上,是他在藥裡加了安神鎮靜的藥材,以防萬一她想往回走。

是這樣嗎?

她雖然心。裡還有疑惑,不過算了,這並不重要。

「蓮真公子,有件事我必須告訴你。」這事其實當時她就打算告訴他,只是後來睡醒之後竟然就忘了,現在既然想起來,兩人也己經同行,麻煩又緊追在後,此時不說要待何時?

「尹姑娘不先用完膳再說嗎?」軒轅意問。

「我沒胃口。」江芷涵搖頭。

「尹姑娘,我家公子累了一天,傍晚才趕上來,尹姑娘有什麼事,不能晚點等我家公子用完膳、事體息之後再說嗎?」言丹輕聲的開口。

「言丹。」軒轅意低斥一聲。

他閉上嘴,垂下頭繼續翻轉烤肉。

「對不起,是我疏忽了。」江芷涵羞愧極了。麻煩是她的,可她卻安穩睡覺,由他替她去擋,現在又只想著自己的事,完全沒有考慮到他,她真是糟糕。

「尹姑娘不必介懷,既然你沒胃口,正好,我也有事要和你談一談。」軒轅意說。

江芷涵一愣。「蓮真公子請說。」

「尹姑娘大概聽言丹說了,有幾個人找到木屋那兒,是吧?」他一趕上他們,言丹便老實的向他報告下。

「是。」她點頭。「很抱歉,給公子帶來這麼多麻煩。」

「尹姑娘無須介懷,只是舉手之勞罷了。」軒轅意從袖袋裡,拿出那張懸賞告示遞給她。「那些人掉了這個。」

「這是……」江芷涵接過,不解的望著他。

「打開看看就知道了。」

她狐疑的打開那張摺了好幾摺的紙,一瞧清楚內容,馬上睜大眼。

「怎麼會……」她震驚、錯愕又憤怒,完全無法置信。「怎麼會是這樣?這太離譜了,我……」突然,她猛地抬眼望向他。

他看了告示,這就是他要找她談一談的事剎那他信了嗎?

等等,……他剛剛是叫她「尹姑娘」吧?而且好像不只一次……江芷涵終於後知後覺的發現這點,內心心七上八下。

他的表情一派從容,她實在看不出來他怎麼想的,可這是官府的懸賞告示,一般人不可能不當一回事吧。

「這不是真的,他們並不是她……不是我殺的,真的,請相信我,我真的沒有……」她急切的解釋,因激動而語無倫次。

「我知道。」』軒轅意輕聲的說。

江芷涵一愣。他「又」知道了?

等一下,他是說……他相信她?

「你相信我?」她詫異的問。

「這很意外嗎?」軒轅意拿回懸賞告示,揉成一團捏在掌中,一會兒張開拳頭只剩一陣粉塵隨風飄散。

哇!江芷涵在心裡驚歎。蓮真公子果然像言丹說的武功高強。

軒轅意收回手拍了拍,拍去殘留的粉塵,然後才慢慢的望著她。

看她紅唇微啟、一臉欽佩讚歎的樣子,他眼底閃過一抹莞爾,他承認,他是故意在她面前展現自己的武功,但卻不是為了炫耀,而是為了讓她安心。

他不想再看見她因為擔心他而流淚的模樣了。

「所以我稱你尹姑娘,沒叫錯,是吧?」他面容依舊平靜的說。

江芷涵有些尷尬的撓撓耳後,點點頭。「抱歉,我只是……」不喜歡「春風」這個名字。

「無所謂,我能理解,這種情況下隱姓埋名是必須的,再說,尹姑娘與我不過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隱瞞身份實屬正常。」

她聽了不禁臉色糾結。雖然她隱姓埋名的理山和他說的不一樣,但他既然說是必須、是正常,那可不可以不要用這種語氣

啊?

軒轅意似乎他感覺到自己的口吻有點像怨婦,不自在的撇開臉後,再度轉移話題。

「這些日子,我發現尹姑娘似乎深受夢魔困擾,方才睡夢中喃喃喊著『翠筠姐』三個字……」這不是他第一次發現她做惡夢,只是之前不想多問。「其中一名死者施翠筠,就是你在夢裡喊的『翠筠姐』,是吧?」

「是。』,江芷涵曲起腿,用雙手抱住,下巴擱在。膝蓋一上,回想著案發當時的一幕幕。

上輩子做警官,她什麼命案屍體沒看過?比蕭施兩人死狀淒慘的屍體多得很。

夢境中那種深深的恐懼是屬於尹春風的,而在夢裡她會感同身受,跟著尹春風的情緒起伏,不過清醒時,她就能理智的回想每一個細節。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就是你打算和我一談的事,是嗎?」

「沒錯,只是說來話長,我不知道該從何說起。」江芷涵輕歎。

「無妨,我們有根多時間,就從頭慢慢的說吧。」軒轅意建議道。

於是,她在腦中組織好畫面,慢慢地道出一切。

此時的她,與其說是個驚恐的目擊者,倒不如說是個條理清楚的旁觀者更為恰當,直到說到了施翠綺為救尹春風而以身擋刀,她才忍不住紅了眼眶,流下兩行珠淚。

人在危急時刻的行為最能代表深層的本性,而施翠綺在尹春風的記憶裡,是個清雅冷淡的女子,沒想到競然會為護她而犧牲自己……

一方摺疊整齊的自色巾帕遞到眼前,她微微一怔,仰起頭望向他,一會兒才接過,輕聲的道了聲謝。

「所以,你是親眼目睹了那樁血案。」軒轅意聽完了她的敘述,緩緩的開口,「為何沒有立即報官?」

「因為那個人追著我,打算殺我滅口,我只能找一個地方暫時先躲起來。」

「那後來呢?」

「我躲了很久,至少有兩個時辰,直到確定那個人已經不在附近,才敢離開藏身的地方。本來打算去報官,可我才到街上,就發現有人盯上我,我被他們慢慢逼到人煙稀少的地方,從他們的言談中,得知他們是奉命來滅口的。」那時的尹春風就是在這種邊躲邊逃的情況下,打開了那個隨身的錦囊,卻在後來逃命時弄丟了。

「後來我被砍了一刀,拚死逃出城,然後便讓你給救了。」

說到這裡,江芷涵不禁雙手緊扣。那一刀當場就讓尹春風香消玉殯了,才導致後來她的穿越附身。

軒轅意點頭。理解了前因後果後,華原城縣令有問題的可能性就更高了。

「我不懂,為什麼我會變成兇手,成了官府懸賞捉拿的對象?」江芷涵皺眉。

古代的官府辦事是這種流程嗎?沒有審問就定罪,不僅宣佈通緝還死活不論,這算什麼啊?

「因為兇刀是在你床下找到的,又有證人證實案發前幾日你和蕭公子大吵了一架,而你的逃逸,就成了你有罪最有力的證據。」

「兇刀……為什麼會在我床底下?」她一開口就知道自己問了個傻問題,這擺明是栽贓嫁禍,不過,這又延伸出了另一個問題……

「這還用問嗎?如果你真的不是兇手,那就是栽贓嫁禍了。」言丹說。

「嗯。」江芷涵點頭沉吟,不自覺露出上輩子分析案情時的神氣。「現在問題是,兇手殺害蕭廷瑞和施翠筠的動機是什麼?他是如何知道目擊者的身份、住處,甚至是睡在哪間房?」

言丹古怪的看著她,張了張嘴想說什麼,瞥了一眼他家公子,最後還是閉上,低頭繼續烤肉。

軒轅意則若有所思,望著她的眼神也有一絲訝異。

「這的確值得深思。」他不動聲色,順著她的話分析案情,「尹姑娘,你受傷那日,身上是做男裝打扮,而且很自然,所以初時我才誤以為你是個少年。」他突然說。

江芷涵有絲困惑,不解他為何突然提起這個。

「你的打扮,是後來為了逃命躲藏才變裝的,還是……」

「不,其實我平常偶爾就會做男裝打扮,那天正好穿著男裝。」她搖頭,知道尹春風因為一直跟著父母在市井營生,經常是做男裝打扮。

『所以案發當時,你就是那樣打扮的?」

「對,之後逃離就躲起來了,根本沒有可能換衣裳。」

「尹姑娘,你可有看見兇手的樣貌?」

江芷涵點頭,想起對方那冰冷帶點嗜血的瘋狂眼神,彷彿還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帶著血的味道,噴在她臉上。

「你可認識?」

「不認識。」她搖頭。「我從小就跟著爹娘在城裡擺攤賣字畫,雖然不敢說認得城裡的每個人,但至少能混個眼熟,可那人很眼生,我猜是個外地人,或是剛到城裡不久,有不錯的家世。前面是屬於尹春風的記憶,後面的就是她的推理了。

「這就奇怪了,如果是剛到城裡不久的外地人,又怎麼會知道你是誰?「喜丹基本上一點也不相信她的推斷。「你看看,這懸賞告示上可是你女裝的模樣,既是外地人,怎麼會對你這麼瞭解?光看一眼你的少年就知道你是個姑娘,連姓啥名誰、家住哪、睡哪間房都知道,先是把兇刀藏在你床下,又將你的長相報給官府。」

軒轅意沉吟了。這的確不單純。

「關於家世這個推論,可有依據?」他問。

「對方衣著華麗,而且短時間就能召集那麼多人來追殺我,這些錢都不是普通人家花得起的啊。

」要是在現代,得是有錢又有權的人才能做到,她想在這個古代應該也是差不多。

「或許兇手在城裡有親人或朋友,透過親友幫忙才會這麼清楚你的事。」軒轅意推論。而且真兇的朋友或親人還得有權有勢,這樣才說得通。

江芷涵蹙眉,表情凝重。「問題是官府怎麼可以這麼草率就定了我的罪?還發出死活不論的懸賞告示,這不是存心逼死人嗎?」

軒轅意微微瞇起眼。或許官府就是存心的,而這也衍生出另一個問題--為什麼?

是縣令大人想盡速結案,好顯示自己卓越的辦案能力?還是本就昏庸無能,無法明察秋、勿枉勿縱?抑或者……另有隱情?

沉默了一會兒,他才又道:「如果要你指認,你還認得出來嗎?」

「當然認得出來。若有筆墨紙硯,我還能畫出來。」

「你會丹青?」

「會,我爹從小便教導我,直到他去世。」不止尹春風,她也是從小學畫的。

「與你爹相比,功力如何?」軒轅意驀地想起當年她爹為她畫的,那幅栩栩如生的袖珍圖畫像。

「爹說我青出於藍。」江芷涵老實道。記憶中,尹家爹爹是真的有這麼說過,況且現在不是謙虛的時候。

不過……蓮真公子知道尹家爹爹丹青功力如何嗎?

「那好。」軒轅意點頭。「到府城的時候,找家客棧住宿,你來繪出兇手的畫像。」

「府城?」江芷涵疑惑。不是京城嗎?

「信陽府。」

搜尋了下大腦的記憶,好一會兒她才想起信陽府的地理位置。

「可我們不是往北朝京城去的嗎?」信陽府在西邊,若要到京城,繞道信陽府是多走了一大圈啊!

「一開始是往北沒錯,不過明日一早,要開始往西,先到府城。」

「蓮真公子有事要辦?」

「是。」軒轅意緩緩地露出一抹淺笑。「我們要攔轎申冤。」

「飯桶!」沉沉怒吼翻天響起,華麗廳堂裡,郭嘉忠憤怒的抓起凳子朝跪在堂一下的男子丟去。

砰的一聲,凳子結結實實打中堂下男子的肩膀,可男子卻連眼都沒眨一下,還是一動也不動。

「連個女人也抓不到,你還有臉回來稟報?應該直接抹脖子算了!」郭嘉忠生氣的說,暴躁的來回走著,有時氣極,便抬腳踢翻最近的凳子。

該死!那個女人絕對不能留。

「報--」堂外,一名侍衛匆匆來至。

「進來!」郭嘉忠招手,侍衛立即快步走進。「有什麼消息?」

「回大人話,有人看見那輛馬車裡的人確實是尹春風沒錯。」侍衛報告。

「查到那個,男人的身份了嗎?」他問。

根據屬下的回報,那男子雖然只帶著一名隨身侍從,不過氣勢非凡,想必不是普通人,而這正是他最擔心的。

前兒日才聽聞皇上在年初時,派遣了欽差查訪民間,雖然消息無法證實真假,但「寧可信其有,以保萬年安」向來是他處事原則,這段時間就是安分守己些,該做的事勤快些做,不該做的事也暫時別做就成了。

偏偏……偏偏那個畜生在這時候給他出了這麼個大批漏,如果不快點補救,不要說那個畜生,連他的烏紗帽都會被摘掉!

「尚未查到。不過根據屬下探查,那馬車是從南方來,往北而去。」

從南方來剎那麼就不是京城派來的人,也許只是路過此地罷了。

郭嘉忠放下心來,暫且不再管那男人的來歷。

「往北逃,她是想逃去哪裡?」

「大人。」跪著的男子啟唇道:「尹春風有個未婚夫婿,據說是京城人士,有沒有可能她是往京城去了?」

「往京城?」郭嘉忠皺眉。「知道她未婚夫婿的身份嗎?」

「不知。」

可惡!不能讓她逃到京城去,那裡是天子腳下,他人的地盤,到時候恐怕會節外生枝。

「再多帶一些人手,快馬加鞭追上去。」郭嘉忠立即吩咐侍衛,「那個女人手段殘忍的殺害了兩個人,如今罪證確鑿,決不能讓她逍遙法外。如果遇到抵抗,或有旁人阻撓……」眼底閃過一抹狠戾,他沉聲下令,「皆視為共犯,格殺勿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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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4 00:37:27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江芷涵躺在馬車上,輾轉難眠。

她悄悄地坐起來,掀開小窗子的遮簾望出去,從這個方向看見了映著月光的溪流,那柔柔閃爍的光芒,好美。

她輕緩的起身,盡量不發出聲響的下了馬車,看見躺在車旁的主僕二人。

她不由自主的蹲了下來,雙手托腮,就著月光有些發怔的看著閉目休息的蓮真公子。

為什麼對他心動?

是因為他的救命之恩嗎?

因為救命之恩無以為報,所以才想以身相許?

江芷涵撇撇嘴,忍不住在心裡嘲弄自己。若救人者也有意願,那或許是報恩,但若對方無意,根本是恩將仇報了吧?

無奈,心臟的跳動是不受自己控制的,而對一個人心動好像也是這樣呢!

意識到自己竟然對著他的睡顏想這些亂七八糟的無聊想法,她不禁懊惱地抓抓頭。現在想這些都沒用,畢竟她可是一身麻煩,有命案、有冤情,不但被追殺,身上還有一樁婚約呢。

再說了,人家對她好像一點意思也沒有,她想這些未免太多餘。

唉,不想了不想了。

她站起身,悄然無聲的往溪畔走去,沒有注意到身後原本閉著眼的人緩緩睜開了眼睛。

爬上溪畔一顆大石,她凝望著閃著銀輝的水面,又仰頭望向夜空。明朗的月、耀眼的星,在現代己經很少看見這麼澄淨的星星了。

對於她的死亡,隊上一定很難過吧?還有她的搭檔小濤,以他的個性一定會很愧疚、很傷心,鐵定覺得自己不該先走,如果他在的話,她也許就不會出事了。

事到如今,她只希望隊上夥伴們能好好的開導小濤,別讓他太鑽牛角尖了。

臥傷在床的那段時問,她曾想過等傷好了得想辦法穿越回去,不過回頭想想,那場車禍那麼嚴重,她搞不好連全屍都沒有呢!要怎麼回去?

輕歎了口氣。她現在都不知道該不該慶幸自己在現代已經沒有親人了?

整理好思緒後,她將思念壓在心底深處,二十一世紀的一切已是屬於一上輩子的事,就算她再思念也無濟於事,還是先解決目前的困境要緊。

蓮真公子說,皇上派了六位欽差大人代天巡狩天下,為民申冤,懲貪宮汙吏,其中一位欽差大人不日便會抵達信陽府,到時,他們便攔轎為她申冤。

想到居然要和古裝劇演的一樣去攔轎,她就忍不住滿臉黑線,且不說邏輯上的種種困難,光是她的膝蓋,她就不認為自己彎得下。

況且,這樣不會連累到他們嗎?畢竟在律法還她清白之前,他們這應該是窩藏通緝要犯啊。

「尹姑娘。」

身後傳來一聲低喚,江芷涵回過頭,就見蓮真公子站在那兒,月光下的他一身白衣,更顯得飄然出塵。

「蓮真公子,夜己深,怎麼沒有休息呢?」

「尹姑娘又何嘗不是?」他輕身一縱,躍上人石,手上挽著的披風順勢披在她的肩上。「天氣寒涼,尹姑娘應該更加保重自己才行。」

「…謝謝。」江芷涵揪著披風,一顆心又因他的體貼溫柔而震盪,令她惶惶不安。「我是白日睡多了,可是蓮真公子不同。」

「我向來睡得少。」軒轅意在大石的另一端撩袍盤腿坐下。「尹姑娘在擔心什麼嗎?」

「嗯…」她低應了聲。「蓮真公子,左思右想,還是覺得不妥。」

「為何?」他挑肩問。雖然她沒說明是什麼不妥,但他知道她指的是攔轎伸冤這件事。

「第一,如果你們被安個要犯或協助逃亡的罪名,那可麼是好?我不能再連累你們了。」江芷涵憂心地說。

軒轅意聞言。忍不住在心裡輕歎了口氣。

他以為她是在擔心碰不到欽差大人或申冤失敗,又或者是未審便直接被抓回去這類的問題,沒想到竟然是擔心他們。

「放心吧,你擔心的事是不會發生的。」他說。

「蓮真公子為何這麼有把握?」她疑問道,不是懷疑他,而是不解。

因為我與那位欽差大人有過兩面之緣,唐大人是個公正廉明,素有青天之稱的好官。」軒轅意盡量以實話多做保留地解釋。

其實不只唐大人,六名欽差。全是皇。上的心腹愛卿,即便個性各有不同,偶爾也頗令人頭痛,但他們全都有,一個共同點,就是真正為百姓做事的。人。

不過這些,他不能說得太清楚,否則他要如何對她解釋,他如何知道這麼多呢?

「原來如此。」江芷涵理解,便也釋懷了。

「有第一,那麼應該就有第二吧?」軒轅意示意她繼續。

「嗯。」她點頭。既然她擔心的事不會發生,那麼接下來就知道怎麼做了。「蓮真公子,欽差大人是奉聖命暗中代天巡狩,既然是『暗中』,那我們要如何得知哪頂轎是欽差大人所乘?又如何得知欽差大人會在何時行何路,以便攔轎呢?」

他愣愣看著她,好一會兒終是忍不住,撇開頭以袖掩嘴。

江芷涵初時有些不解,但很快就知道他在笑,而且是因為她說的話而發笑--

雖然看不太出來,但她就是知道。

她曉得自己肯定是說了什麼蠢話,才一惹得向來喜怒不形於色的他這般忍俊不禁,但她卻不知道自己方才說的話,到底有什麼不對。

「咳!」軒轅意止住笑意,輕咳一聲掩飾自己的失態。「尹姑娘,是我不對,沒把話說清楚。其實我們不是真的要攔轎申冤,那只是一種說法。」

「不是攔轎伸冤?」

「不是。就像尹姑娘方才說的,既是『暗中』查訪,我們當然不知道唐大人會在何時行何路,也就無從攔轎了。」

「那……該如何做呢?」她疑惑地問。

「讓欽差大人自個兒來找我們。」軒轅意淡淡一笑。

江芷涵一怔,狐疑的看著他半晌。「蓮真公子,這話也只是一種說法而己,不是真的像字面上的意思,是吧?」就像攔轎伸冤一樣。

軒轅意猛地又以袖掩嘴撇開頭,這次時間更久了點,好不容易恢復正常後,他同樣又輕咳一聲,視線重新落回她臉上,結果看見她一臉懊惱的瞪著他。

呵!其實她的性情也挺活潑的,他依稀還記得當初那個字畫攤上的小女娃兒,有多靈動可愛,或許是因為遭逢巨變,才讓她變得拘謹戒慎。

現下她連瞪他都敢了,是不是代表她開始恢復了?這樣很好,很好……

「不,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姑娘家臉皮薄,既然都惱了不能再取笑人家。再說,想起來似乎也沒什麼好笑的,就不知道他為什麼會突然失控想笑,大概是因為她一臉認真又帶點傻氣兼狐疑的模樣吧。

「嘎?」江芷涵傻了。「可是--」

「細節尹姑娘就不必太追究了,反正到時候欽差大人自然會找我們。」軒轅意打斷她。「話說回來,等這件事情解決、兇手繩之以法後,尹姑娘有何打算?是要返回華原城?或者一樣決定上京尋找未婚夫婿?」

江芷涵一頓。如果事情順利解決,她是沒必要再去京城,可以照著她之前的設想,自己一人謀生,無拘無束地過日子。可是,若不上京城,便千犯表要與他就此道別,後會可無期了……

「我不知道。」她老實說。「我想事情不是那麼容易解決,不過……我會好好想想的。」

凝視著月光下水而的她,瑩白如玉的而龐有著深深的茫然,見狀,轅意的胸口突然微微一緊。

他沉默了下來,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勸她回華原,還是隨他一同返京?

他只知道,他的心……亂了。

翌日出發前,軒轅意將一個包袱交給她。

「這是?」江芷涵疑惑的接過後問。

「這是用我的衣裳修改的,委屈尹姑娘換上,做一些改扮、換個稱呼,充當我的弟弟。因舟車勞頓、身子不適,因此只能改乘馬車。」軒轅意解釋。

「知道,有勞蓮真公了費心了…」她理解他的用以,畢竟華原城離信陽府僅有一日半的路程,亦歸在信陽府的管轄內,遇到這樣情結重大的犯罪,府城不可能不知,也許連府城都有她的懸賞告示也不一定。

虧得他思慮周到,否則貿然踏上信陽府,她被捕事小,連累他們主僕二人可就不好了。

她爬上馬車,打開包袱,換上那套修改過的衣裳,再束起發,綁上額帶,遮蔽住她額心的胎記。

整裝妥當後,卻又看見包袱裡還有一個約兩寸見方的小木盒。

她拿著木盒打開車門,蹲在門邊喚,「蓮真公子。」

軒轅意聞聲,回頭望向她,改小的白綢袍子穿在她身上很合身,襯得她整個人水靈靈的,像個翩翩小公子。

「尹姑娘有事?」他走了過來。

「包袱裡還有這個,請問這是什麼?」她將小木盒送上前。

他接過木盒,將其打開,一縷淡淡的草香立刻飄了出來。

「這是一種顏料,可以塗抹在皮膚上改變膚色,你在臉上、脖子、手上都抹上一些,至少可維持三天不掉色。」他將木盒放回她手上道。

「我瞭解了。」江芷涵點頭。她可是受過專門訓練的,以現在的化妝術改頭換面對她來說是輕而易舉的事。

她挖了一些顏料往臉上抹,但沒有鏡子,光靠感覺和經驗很難抹得周延,導致臉上的膚色有些深淺不一。

「尹姑娘……」軒轅意忍著笑。「如果你不介意,我來幫你,要不然你臉上會變得非常精彩。」

江芷涵眨了眨眼,理解他的話後,霎時臉頰發燙。

「那……麻煩蓮真公子了。」她再次將木盒交給他,自己在車門邊坐了下來,高度剛好比站在車外的他矮了一點點,兩人四目相對。

這時,他們才同時想到這樣的舉動未兔太過親暱,可提議都說了,應允的也應允了,臨時收回反而顯得太過刻意。

於是,江芷涵只好緊張的垂下眼等待,視線連一絲也不敢往上移。

軒轅意凝望著她輕顫的睫羽,過了會才慢慢、輕輕的替她抹勻臉上的顏料。

他輕柔的撫觸像帶著炙熱的火焰,讓江芷涵的臉頰發燙,她非常慶幸自己臉上有顏料遮掩,才不至於讓羞赧嫣紅的面容暴露無遺。

可惜她不知自己太高估這顏料的遮掩度,其實塗上去後,只不過比她白皙的膚色稍微深了一點而己,頂多讓她看起來像是受過日光照拂的男孩,至於她上的紅霞,仍然盡入軒轅意中。

況且,就算臉上的嫣紅可以掩飾,她強烈鼓噪的心跳還是騙不了自己。

「轉右邊。」他低聲說。

「什麼?」她呆了下,不自覺地抬起眼望向他,對上他墨黑的瞳,心跳漏了一拍,接著又再次狂跳。

「臉稍微轉右邊。」軒轅意重複道,大掌輕捏她的一巴,將她的臉轉向右邊。

「喔。」江芷涵這才回神,慌亂避開他的眸光。

他微微一笑,為她將幾根髮絲勾到耳後,察覺她的輕顫,他眸色轉深,凝視著她形狀姣美的耳朵和頸側的線條。

軒轅意食指沾上一點顏料,輕輕的在她肌膚上滑動,落到頸側動脈處,她那飛快的脈搏躍動撞擊著他的指腹,像是呼應她般,他的心跳也加快了。

他無聲歎口氣,定了定神後,強迫自己專心為她塗抹顏料。全部抹好後,他不自覺鬆了口氣,將小木盒塞進她手裡,退開兩步的距離。

「手的部分,尹姑娘就可以自己處理了。」他說。

「嗯……」江芷涵低下頭,低聲應道。

「我去看言丹準備得怎樣了。尹姑娘好了之後,我們就可以出發。」說完,軒轅意便轉身往溪邊走去。

「公子。」正在溪邊喂兩匹馬喝水的言丹,看見主子立即恭敬的喚道。

「都準備好了嗎?」他隨口問。

「是的,都準備妥當了,就等馬兒喝完水便可出發。」

「好。」軒轅意在溪邊蹲下,淨了淨手,將指上的顏料抹去,卻抹不去那似已烙在膚上的細緻觸感。

「不妙,…,』他只手掩臉,無奈的低喃,光是他竟然會「落荒而逃」,就己是大大的不妙。「真是糟糕啊,看來要輸了呢……」

「公子,怎麼了嗎?』,言丹只聽到主子發出聲音,沒聽清楚內容,因此疑惑地問。

「沒事。」軒轅意又暗暗歎了口氣,而後站起身。「出發吧。」

接近午時,他們抵達了信陽府,馬車緩緩通過信陽府城門,沿著大街行進。

江芷涵撩開車窗簾子的一角望著外頭,華原城雖然不大,但己是繁榮富庶,沒想到和信陽府一比,只是小巫見大巫。

沒多久,她的視線便從繁榮的街道,落在騎馬跟在馬車旁的男人身上。

之前他就是騎馬趕上她和言丹,據說馬是臨時在一個小村子向村民買的,不是什麼駿馬,偏偏他騎來依然那般飄逸出眾,好像連同馬兒的層級都一起提升了。

老天真不公平,好像將所有好的、美的事物都集中在他身上了。

目光不其然與他對上,她心一跳,下意識往後一縮,手一鬆,簾子垂了下來,她亦忍不住有些懊惱。

真是丟人,每次偷看他,都被他逮個正著。

這就算了,對上眼就對上眼,大方的笑一笑再自然的轉移視線,假裝欣賞街景不就好了嗎?她幹麼慌亂到躲起來,這不擺明瞭心虛嗎?

「江寒。」窗外,軒轅意出聲低喚。

江芷涵悄悄歎息一聲,整了整面容,伸手撩開簾子。

江寒,是她從「江芷涵」三字中擷取,換成同音字用在這關頭的假名,如今她的身份,是他的義弟。

「是,大哥有事嗎?」她試著沉穩地回應。

「應該是大哥問你有什麼事才對。」他騎馬跟在馬車旁,望著她淺淺微笑。

「沒什麼,只是看看街上。今天街上很熱鬧的樣子。」她說。

前頭就是客棧了,今天就稍事休息,養足精神之後,明日大哥再領你到街上逛逛。」軒轅意一說。

「多謝大哥。」

此時,馬車停了下來。

「到了。」軒轅意說完,率先跳下馬,把韁繩遞給從客棧裡跑出來的小二,然後又來到馬車後,將門打開。「江寒,下車吧。」他站在車外,朝裡面伸出手。

江芷涵想盡量表現的自然,將手搭在他受傷,誰料兩手剛一接觸,她指尖立刻微微一顫,下意識的想要退開,卻更被他握緊。

她微愕的抬眼望向他,卻迎來他一個儒雅的淺笑。

「小心點。」軒轅意握住她的手,溫聲叮嚀。

妖孽啊妖孽……她再次在心裡感歎,借由他的扶持跳下馬車。

「還好嗎?」他又問。

「沒問題。」江芷涵知道他是問她的傷,其實她已經痊癒得差不多,人雖然還是覺得有些疲累,不過這不算什麼。

「是嗎?你的手有點涼,」軒轅意大掌攫著她略顯涼意的手輕輕搓了搓,一手熱了,再換另一手。

這……這是在幹什麼?他這是在吃她豆腐吧?

不知為何,她腦海裡浮現辦公室裡男上司吃女下屬豆腐的畫面,不過與眼前的狀況比擬,這念頭便馬上被她甩掉。

人長得好、氣質佳就是吃香啊,她怎麼也無法將那瑣的畫套在他身上,只是……今天的蓮真公子好像真的有點古怪啊……

「我沒事,真的。」江芷涵微微使力,打算抽回自己的手。她只手熱,臉也熱了,再繼續下去,她可不敢保證自己不會乾脆撲倒他。

軒轅意凝望她一眼,見她雙頰嫩紅,眼底有著難掩的羞意,點頭,放開了她的手。

言丹拉著馬車,跟隨小二將馬車趕到後面的空地。

江芷涵總算抬眼望向客棧,隨即微微一愣。

這是一家看起來很老舊--根本可說是破舊的客棧,非但朱紅大門斑駁,朝裡頭望去,大廳雖擺放了十來張桌子,卻沒有一位。她甚至還看見有兩三張桌子因桌腳長短不齊而傾斜連大門旁掛著的一塊牌子,也搖搖欲墜歪了一邊,上頭寫著「全詳客棧」。

她訝然望向身旁的男人,不偏不倚迎上他帶著笑意的眼眸。

心裡再次升起那種古怪的感覺,她確信不是自己的錯覺,這一路上,蓮真公子對她的態度真的不一樣了,沒了初見時給人疏離感,儘管依然有禮,卻多了一些霸道的親暱,笑容也變多了。

最大的不同是,他竟然會對她毛手毛腳了?

雖然先前在養傷期間,兩人難免也有肢體接觸,但是和這回他給她的感覺一比,兩者是天差地遠。

她不知道他心裡是不是在打算些什麼,卻難掩期待,也許……她不再是一廂情願了。

「這是一家很有意思的客棧,千萬不可『以貌取人』。」軒轅意笑著說。

「是,小弟受教了。」她微微一笑,順從地回應,視線轉啊轉,突然定住,身子也跟著一僵。

那是她…是尹春風的懸賞畫像!

果然如她所料,連府城也貼上懸賞告示了。

她不自覺的往他靠攏,心虛地低垂個頭,不曉得她會不會被認出來?會不會下一瞬間,就有大批官差出現,將他們團團圍住?

「江寒。」軒轅意伸手扶住她的手肘。「我們進去吧。」

「可是大哥。…」她擔心極了。

「相信我。」他輕聲說,氣低頭對她一笑。「有我在,不會讓你有事的。」

江芷涵望著他,心裡滿滿的。不安被他安撫下來,她輕輕籲口氣,點點頭,配合地讓他帶著她走進客棧。

他們一跨過門檻,站在櫃檯後方的掌櫃立即抬起頭來,目光炯然地望向他們。

掌櫃出乎江芷涵意料的年輕,看起來大概也才二十五、六左右。不知是她的錯覺還是真有其事,她感覺掌櫃在看見公子時有些驚訝,接著便將視線落在她臉上,很仔細的審視起來,看得她……渾身發毛。

難道……這掌櫃的認出她是懸賞的犯人?

「掌櫃的。」軒轅意揚聲喚道。

江芷涵詫異的抬頭望向他。他剛才的語氣,怎麼給人感覺有些冷……可他的樣子看起來,和往常並沒什麼不一樣啊。

似是察覺她的視線,他又低頭對她淺淺一笑。

看吧,她沒說錯,他的笑容真的變多了,今天一路上給她的微笑,比兩人相識以來加起來的都要多,而且也變真誠了。

思緒一下子被轉移開來,江芷涵沒看見掌櫃恭敬的垂下眼,從櫃檯後方哈腰走了出來。

「兩位客官,是要用膳還是住宿啊?」掌櫃笑意盎然的詢問。

「都要。給我們一處單獨院落,兩捅熱水,再送些清淡好消化的膳食到房裡。膳後將這包藥煎好,送到房裡來。」軒轅意將一包藥交給掌櫃,吩咐道「裡而有煎藥步驟和注怠事項,務必依照。



「好的,沒問題。」掌櫃接過藥包。「小的領公子和小……公子到房裡,請跟小的來。」』說完,掌櫃便在前方領路,往後方走去。

走過一條不長且破落陰暗的迴廊之後,江芷涵眼前突然豁然開朗,如詩如畫般的自然風景佐以精心設計的園林景觀呈現面前,實在美得驚人,根本讓人看得目瞪口呆,而且一點也不破舊。

她的腳步早已不由自主停了下來,看著四周的美景,又想到前方客棧的門面,不解兩者為何有如雲泥之別。

兩個男人跟著停下腳步,軒轅意也不催促她,隨她慢慢觀賞園林景色。

「小公子還喜歡嗎?」好一會兒之後,掌櫃才笑問。

「嗯,這裡很漂亮,和前面完全不同。」江芷涵老實的說。

「呵呵,這地方只招待『有緣人』,可不是隨隨便便的人都能進來的--」「掌櫃。」軒轅意打斷他的話。「可有其他客人?」

「目前沒有,不過。…」掌櫃笑了笑。「兩日後會有一位客人,是位走訪各處的遊人,大約後日傍晚左右會抵達。」

軒轅意點頭,看向江芷涵。「江寒,我們會在這兒小住一段時間,有得是機會觀賞,還是先到房裡去,掌櫃也才好去做事。」

「啊,對不住……」她很不好意思的致歉。

「不打緊,小公子喜歡,是我們的榮幸。」掌櫃繼續領路,一邊閒聊似的問「兩位公子是……」

「義兄弟。」軒轅意道。

「原來是義兄弟啊!」掌櫃呵呵笑了。「不知為何,小的總覺得小公子面善得緊,好像在哪兒見過。」

江芷涵面容微凜,不禁揪住軒轅意的衣袖,身子也往他靠近。

「舍弟初次離家遠行,我想掌櫃是不可能見過的。」他微側身,擋住了掌櫃的視線,眼神帶著冷冽的警告看著對方。

「呵呵呵,也是,這麼水靈靈的小公子,小的若是真的見過,肯定不會忘記才對。」掌櫃還是呵呵笑著。「啊,到了,就在前面了。」

說完,推開一扇園們,領著他們踏進這處別緻的小院。

「這兒有兩間上房,一間客廳、一間花廳,還有一間僕人房,若有什麼需要的話,就拉拉鈴……」掌櫃走到門旁,抬手拉了拉掛在門邊、一條編織著精緻花樣的帶子,清脆悅耳的鈴聲隨即響起。「沒間房裡都有這樣的繩子,在門邊和床邊,鈴響了,我們會聽見的。」

此時,小二幫忙拿著他們的包袱行李,領著言丹走了進來。

「對了,掌櫃,幫我準備文房四寶送到房裡。」軒轅意吩咐。

「是。那麼小的就領兩位公子到此,希望兩位住的順心。」掌櫃朝他作了一個揖,便揮手要小二一起退下。

「哇!果然如大哥所言,不可『以貌取人』吶。這家客錢未免太『表裡不一』了。」人一走,江芷涵便忍不住讚歎。「不過這也太奇怪了,通常開門做生意,門面是頂重要的,這家客棧卻反其道而行,難怪門可羅雀。」

「因為掌櫃只做『熟人』的生意,要不然,就像他剛剛所說的只招待『有緣人』。」軒轅意微笑地解釋。

只不過對熟人,掌櫃的態度就像剛剛對待他們的差不多,若不是熟人的話,那可就精彩了,他目睹過一次,因此相信掌櫃絕對是天下最擅長招引怨恨的人。

而要當這個「有緣人」,得先不挑剔門面,有勇氣走進來,然後才是面對掌櫃,所以,據說這「有緣人」至今不曾得。

「那大哥和掌櫃算是熟人?還是有緣人?」

「都不算是,只是聽朋友提起過,知道這家客棧的奧秘之處罷了,既不是熟人,也算不上是有緣人。」軒轅意避重就輕的回答,領著她走到其中一間房前,為她推開房門。「你就睡這間,等會兒熱水就會送上來,你梳洗沐浴過後就到花廳用膳。」

「好。」江芷涵點頭。

「對了。」他又轉頭,吩咐言丹將另外準備的包袱拿過來交給她。「這是另一套衣裳,給你替換用,明日我們再到街上替你買幾套衣裳。」

「兩套衣裳就夠我替換,不用再添購了,我還是留在客棧別出去比較妥當。」

江芷涵袍著包袱猛搖頭。之前是因為不知道,所以才應了一起出門,可是現在既然知道街上貼滿了她的懸賞畫像,她怎麼還能上街呢?

「我不是說過不必擔心嗎?」軒轅意說。

「可是街上到處都是我的畫像,就連剛剛掌櫃也差點認出我來,我想我還是安分的待在房裡比較妥當。」她輕歎,雖然自己的情況不是穿越到清朝,不用體驗女主角那種走到哪都會遇到「數字軍團」--阿哥們的定律,但遇不到數字軍團,也是會遇到其他麻煩的呢。

穿越故事中。的女主角通常不是吸引男人就是招惹麻煩,她還是低調一點的好。

「我己經夠麻煩你了,真的不想再節外生枝。」

「也罷,就依你的意思吧。」軒轅意只好點頭。本來他是見她沿路充滿興味的欣賞熱鬧街景,所以才想帶她出去逛逛,既然她有所顧慮,他便無須勉強。替換的衣裳和保暖的外襖,他可以命言丹去買回來,反正來日方長,以後……

他霎時一怔,隨即在心裡失笑。不久前才接受自己對她有不同的感覺,現在就己經開始有「以後」的打算了?

「對不住,讓大哥費心了,我……我進房了。」江芷涵愧疚地說,低垂著頭踏進門裡,轉過身欲將門關上。

「尹姑娘。」軒轅意突然喚道。

她一愣,也跟著換回原本的稱呼,「是,蓮真公子?」

「你可知在北方,『大哥』這稱呼是另有含意的?」

江芷涵愣住了。他指的「北方」,肯定是這個時空、這個王朝的北方吧?但她只知道這個朝代與中國古代在大方向上是大同小異,風俗民情則完全不瞭解,「大哥」二字在北方有什麼含意,她還真不知道呢。

不過……大哥不就是大哥嗎?親的、認的、或是敬稱都是,還會有什麼其他特別的含意?

「有何含意?」她不解地搖頭。

軒轅意望著她一會兒,微微一笑,也搖搖頭。

「沒什麼,我隨便說說罷了。沒事的話,我回房了。』說完,他轉身走向另一間房。

江芷涵一臉疑惑,站在門內目送他的背影。蓮真公子那話究竟是什麼意思?他不是隨便說說就罷了的人,所以這「大哥」到底另有什麼含義呢?

這廂,江芷涵滿心閒惑地進了房,而愣在原地的言丹卻受到很大的驚嚇。

尹姑娘或許不知道,可他是北方人,雖然小的時候就跟著爹娘移居到京城,但是在家中,他娘喊他爹就是叫「大哥」,在北方,那是妻子對丈夫的暱稱啊!

言丹看看尹姑娘,再看看自家主子,然後拔腿跟上,一邊在心裡哀嚎--

天啊地啊!他家公子怎麼會莫名其妙的問這種問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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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4 00:37:40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深夜,萬籟俱寂。

軒轅意站在桌前看著攤放在桌上的畫像,畫中人猙獰的表情像只發狂的野獸,莫怪春風夜不安枕,頻頻被惡夢糾纏。

春風……他無聲地歎息,沒想到自己如今在心裡,已經直呼她的閨名了。

彎身吹熄燭火,他信步走到窗前,偏頭望向斜角那扇窗,那裡是她的睡房 火在半個時辰前才熄滅,不知她今夜會不會又被惡夢糾纏?

「草民見過王爺。」一道低低的聲音徐徐響起,就在窗外。

軒轅意不驚不動,只是緩緩收回視線,落在窗外單膝跪地的人身上。

「起來吧。風以寒,我不是說別來這套繁文褥節嗎?」他淡淡地說。

「禮不可廢。」名為風以寒的人站起身,抬起頭來一看,赫然是剛剛的掌櫃。

這裡,其實是宮家設置的消息收集傳遞處,一方面也提供住宿給他們這種密訪民間的高官貴胄。

而說官家,實際是因為當時還是太子的皇上一句戲言,幾名心腹惦在心上,便花了數年時間慢慢建置,在全國幾處大城裡設立了據點,這些客棧才有現在的規模。

由於每個「掌櫃」有不同的性情,也就發展出不同風格的「全詳客棧」,信陽府城這家「全詳客棧」,則是其中最為特殊的。

因為認真說來,「全詳客棧」的大老闆,可以說是當今聖上呢!

「禮不可廢剎那麼你又怎麼會自稱『草民』?」

「未入朝、自然是草民。」風以寒呵呵笑說。

軒轅意淡哼一聲。這人身無官位是因為他足暗處的組織。不過他身上有聖上禦賜的金龍鈺,一拿出來便如聖上親臨,就算一品高官也得跪拜。

「王爺,您那位『義弟』,若是草民眼力沒有突然衰退的話,現今滿街牆上都能到您『義弟』的畫像呢。」風以寒很快地切入重點。

「你的眼力向來極好,我為她那樣改扮,也非為了掩你耳目。」軒轅意點頭。

「這可妙了。」他輕輕笑了。

「風以寒,托你辦一件事。」軒轅意忽然正經起來,轉身離開窗邊走進屋內,過一會兒拿了張畫像出來交給他。「查出這人是誰,酬勞任由你開。」

「這是?」他接過一看,隨即感興趣的睜大眼,「這筆法如此精湛微妙,畫中人猙獰的表情、瘋狂的眼神栩栩如生,宛如真人就在眼前……此畫絕非高手不得,莫非出自王爺之手?」

「不,此畫出自我那位『義弟』之手。」軒轅意說。

「妙,妙極…」風以寒可樂了,他生平愛畫如癡,求的不是「名畫」,而是「好畫」。「這事我接下,酬勞只要您『義弟』為我畫幅畫。」

「成。」他爽快地答應。

「時限呢?」

「後日傍晚,唐天易抵達之前。」唐天易就是六名欽差之一,也就是是風以寒之前說的,那位即將抵達的「遊人」客人。

「草民可否問問,這畫像裡的人犯了何罪?」他腦子轉了轉,事件其實己經拼湊出九成九,剩下的一分,就等王爺證實了。

「殺人,嫁禍。」

殺了蕭、施兩人,嫁禍給王爺的「義弟」。風以寒在心裡逕自補充完整,點了點頭。「所以是要讓唐大人來辦這個案嗎?」

「嗯。」軒轅意點頭。

「這事交給草民查辦。為了這次的酬勞,在唐大人抵達前,草民絕對把這人的祖宗八代全給挖出來。」風以寒將畫捲起。若不是畫中之人面目可憎,他還真想把這幅畫給私藏起來呢。

唉,現在才知道,也不是所有好畫他都想收的,太可惜了。

「華原城的縣令……」軒轅愈沉吟了一會,繼續道:「也稍微注意一下。」

風以寒挑起眉,須臾點了點頭。

「唐天易抵達時,通知我一聲,也轉告他,我這叫『平民百姓』請他申冤。」他交代著。

「草民瞭解。」原來王爺的身份至今還又對他「義弟」保密啊?有趣、太有趣,真是有趣極了。

「若網頁無其他事情攪拌,草民就告退了。」

「嗯,下去吧。」軒轅意點頭。

風以寒朝他一拱手,轉身便飛掠離去。

又剩下獨自一人,車幹轅意的視線再次落向斜角那扇窗,好一會之後,他閃身躍到窗外,信步走向她的睡房。

房門是拴上的,窗卻是虛掩的,他從窗口翻身入內,一點也沒有覺得自己爬窗的舉動有多麼不合宜。

他站在她的床邊,望著她靜謐的呼顏,她看起來睡得很好,沒作噩夢。

一顆整晚浮動的心漸漸定下來之後,他想起今晚替她排過的命數,眼底蒙上一層幽黯的火光。

他與她確實有姻緣,但卻是有緣無分,因為不管是八字或面相手紋,怎麼算她一都應該是己死之人。

想到她了無生氣的模樣,想到那雙靈動的美眸再也沒有光彩、俏臉上再無豐富的表情,他再也聽不到那張紅菱小嘴喚他「蓮真公子」的聲音……他心頭狠狠的一緊,眉頭微蹙,好半晌才徐徐地無聲一歎。

她的變數,就是他吧?

不,應該說是師叔,若非師叔借師父之名,派人捎信遣他南下辦件芝麻綠豆大的事,他也不會遇到她,還順手救了她。

這到底是她的劫數,還是……其實是他的?

床上的人突然喃喃地翻了個身,喚回他的思緒,聽見前頭傳來金鳴交擊之聲,他眉一皺,一道指風很快點了床上人兒的睡穴。避免她被吵醒。

可他沒打算到前頭去察看,就這麼在床沿坐下。若這等小事風以寒都搞不定,那全詳客棧的掌櫃之位也甭再坐了。

果然,用不到半刻時間,前頭便又恢復寂靜。

他也是時候該回房了,如果讓風以寒知道這麼晚了他還待在姑娘家房裡,大概明日天未亮,消息就會傳回京城了吧。

依照「原路」回到房裡後,他並沒上床,直接在案後坐下。

他在等。

叩叩!兩聲輕敲響起,軒轅意抬手一揮,房門被打開,風以寒站在門外。

「進來吧。」他淡漠的說。

「呵呵,就知道王爺還沒睡,所以第一時間就稟報王爺。」風以寒嘻嘻笑地跨過門檻,來到案前,抬腳勾來圓凳便一屁股坐下,似乎完全忘了僅在半個時辰之前,自己才剛說過「禮不可廢」。

「說吧。」軒轅意有些意外,他會來向他稟報,就代表闖入者與他有關。

「闖入者是死士,被制住後立即自盡,沒有絲毫猶豫,動作快速乾淨俐落。

這畫像是從他們身上搜出來的。」風以寒將一張畫像放在桌上,然後推到他面前。

軒轅意看著攤放在桌上的畫像,眸底冷光閃動。

這是尹春風少年裝扮的畫像。

「連同畫像一起的,還有這個。」風以寒又推了一個東西過來。

「鬼門的玄鐵令?」軒轅意拿起那塊寬一寸、長兩寸的黑色玄鐵,嗓音一沉。

「是啊,看來對方和王爺的『義弟』之間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竟然不惜重資委託鬼門。不過幸好只是玄鐵令,要是赤金令就麻煩大了。」

鬼門的殺手令分三個等級,玄鐵、青銅、赤金。玄鐵令只會派出十個殺手執行任務,十個殺手若都失敗,那麼任務就宣告失敗,不會再加派人手,青銅令是五十個殺手,而赤金令則是傾巢而出,無止境的追殺,除非完成任務,或是鬼門滅了。

「方纔來了幾個?」

「只有三個。」

也就是說還有七個殺手!軒轅意握了握拳,目光更形冷冽。

「盡快查出委託者的身份。另外,馬上派人通知唐天易,明日午時之前我要見到他,不管他用什麼手段,三天之內我要這件案子真相大白。」

風以寒有些錯愕。依照這種要求,他必須在明日午時之前查清楚兇手的身份。

但王爺是不是忘了從這兒到華原城,坐馬車需要至少十二個時辰,就算快馬加鞭,也需要七八個時辰啊!

他張了張嘴,想要抗議,卻在軒轅意森冷的眸光中閉上了嘴。

活該!他就是倒楣,誰教他先前得意的打算看人家笑話,結果笑話沒看成,自己倒成了笑話。

原本兩天的時間就很緊迫了,現在還濃縮成一天……

得了,他就認命點,徹夜辦事去吧。

今天的天氣很好,白日陽光燦爛,很溫暖,氣溫回升了不少,春天到了。

可是一整天,江芷涵都覺得週遭的氣氛有些緊繃,不僅早膳的時候沒見到蓮真公子的人影,連午膳她也被通知獨自用膳。

此刻,看著桌上豐盛的晚膳,本應該很引人食指大動的,她卻只是機械性的吃著,眼中有抹疑惑一直滯留不去。

昨晚應該發生什麼事了吧?雖然她沒看見或聽見什麼,但她相信自己的感覺。

上輩子她的第六感,可是讓她和搭檔破獲了好幾宗撲朔迷離的案子,還避開了幾次重大的危險呢。

瞥了一眼坐在對面靜靜用膳的蓮真公子,他是午膳過後不久才終於現身的,如果打算讓她知道,那時他應該就會告訴她了,而如果他沒打算讓她知道,她大概也不可能從他口中套出什麼。

可惜言丹不在,要不然他挺好套話的。

「怎麼?不合胃口嗎?」軒轅意本想當作沒發現她不時飄來的打量眼神,不過最終還是忍不住開口。

江芷涵聞言,乾脆放下碗筷,抬頭認真地盯著他。

「昨晚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既然直覺訴她有事,她也不可能從他口中套話,那她就不必拐彎抹角,直接問好了。

軒轅意心裡暗暗一歎,她的敏銳再次讓他意外。

「用完膳再說吧。」他說。

也罷,他本來就沒想要瞞她,就像他曾說過的,知道敵人是誰、清楚自己的處境,更能事先做好防範,將危險降到最低。

江芷涵點點頭,理頭繼續吃飯。

兩刻鐘後,兩人對坐於他室中的書案,軒轅意將風以寒調查到的資料交給她。

「這是……,』她伸手接過,在抽出信封裡的東西前先問道。

「我托人調查的兇手資料。」

她神情一凜,立即抽出裡而的紙打開,越看越是心驚,同時一些疑點也有了解答。

兇手名為郭世昌,原來就是華原縣令郭嘉忠的私生子!

郭嘉忠年近五十,府中妻妾無數,可惜膝下一直無子,兩個月前才意外得知年輕時在家鄉被他玷污的一個婢女替他生了個兒子,立即派人回去打探。查證屬實之後,前些日子才將這個私生子接來華原城,也就是郭世昌。

案發那時,郭世昌抵達華原城還不到兩日,在街上看上了施翠筠,本就頑劣的性情因仗恃自己有個縣令父親而更加倡狂,也像是要彌補從小因私生子的身份而被鄙視怠慢的遭遇,氣焰十分囂張。

既然看上了施翠筠,他就想將人佔為己有納進府,沒想到卻被嚴詞拒絕。又聽聞蕭施兩家定下了親事,一時嚥不下這口氣,便悄悄跟蹤施翠藥,打算伺機將人擄走。

這一路跟蹤,他競跟到了蕭家,看見對他冷冰冰的施翠筠居然對那個姓蕭的男人那麼溫柔,心中憤恨至極,惡念叢生,闖了進去便一刀殺了蕭廷瑞,抓了施翠筠就打算強行帶回府,只是沒料到尹春風會突然來訪,以至於讓他誤殺了施翠筠。

之後,尹春風逃走了,郭世昌恢復理智,察覺事態嚴重,只好告知父親自己闖的禍。

郭嘉忠憤怒之餘,也明白不能讓自己的獨苗就這麼完了,於是便安排了栽贓嫁禍、發佈通緝、殺人滅口等這一連串的事。

江芷涵咬牙看完,砰的一聲一掌拍在桌面,擔任高階警官多年培養出來的氣勢猛然爆發。

這種人渣!敗類!有其父必有其子!

「這些都是真的?華原縣令一手遮天安排的?」她冷聲詢問。

「是真的。」對於她此時渾身外放的氣勢,軒轅意不是沒有疑心,只不過他不動聲色的掩下心中的訝異和疑問。

她低頭沉吟,一會兒又抬頭望向他。

「你認為欽差大人會不會相信?」

「我沒告訴你嗎?」軒轅意淺淺一笑。

「告訴我什麼?」

「近午時唐大人低萍此處,我已與他見過面,告知了此案,也將所有的罪證交給他。此時,唐大人已經在前往華原城的途中了。」

江芷涵愣愣的眨著眼,一時之間不能接受,以為自己聽錯了。

也因為這一怔愣,她剛剛的氣勢瞬間消失無蹤,又成了那個偶爾有點呆、很可愛的人兒。

「可是。……我呢?」她是按揭最關鍵的人物不是嗎?不需要她出面?

「王朝律法有明文規定,為保護重大案件之受害人,受害人可聘請訟官代為處理一應官司,無須親自出面。」

「所以你幫我請了訟官。」江芷涵點點頭。訟官應該就像是律師吧,看來她得找個時間把這個龍騰王朝的律法細讀一遍。

法律向來就是保護懂法律的人,上輩子身為執法人員的她非常清楚這有多重要。

「是,希望尹姑娘不會怪我自作主張。」

江芷涵連忙搖頭。「不,怎麼會呢?我感謝都來不及呢。」

「那就好。」軒轅意仍是笑。「如果沒有意外,這個案子很快就會結束,還尹姑娘清白。」

「謝謝。」她真心的道謝,「不過昨晚發生的事情,應該不是這件事吧?你還沒告訴我,昨晚發生什麼事了?」

「是啊,差點忘了。」軒轅意揚眉失笑,一會兒才斂下笑容,嚴肅的凝望她。

「聽過『鬼門』嗎?」

她搖頭。鬼門?聽起來就覺得不是什麼正派的東西,該不會是什麼殺手組織或邪教魔門吧?

「鬼門是個殺手門派,專門拿錢殺人,委託分為三個等級,玄鐵令、青銅令、以及赤金令……』

軒轅意大略介紹了一下鬼門三令後,沉默地看著她。

唔,不是她有誇,她的直覺真的挺準的,猜得八九不離十。

江芷涵是個明白人,對於犯罪的嗅覺和推理都很敏銳,所以當他提到殺手組織的時候,她就大概猜到了。

「那個郭嘉忠委託鬼門殺我,是嗎?」既然他好像說不出口,那就由她自己說吧。「昨晚有殺手來了?」

「嗯。」軒轅意點頭。

「所以……郭嘉忠買的是哪種殺手令?」

「玄鐵令。昨晚己經解決了三名殺手。」

她暗暗鬆了口氣,幸好只是最低級的玄鐵令,昨晚解決三個也就是說剩下七個。

「謝謝你。」這聲謝,是為昨晚他替她擺平殺手。

軒轅愈淡淡笑問:「尹姑娘往後可打算好了?」

江芷涵秀眉微蹙。她還沒想好,也不怎麼想談這個問題?因為這牽涉到她的那樁婚約。

「還沒。不是還有殺手的問題嗎?」七個殺之手呢,可不是簡單能解決的事。

「需不需要我先派人趕回京城,為尹姑娘打聽未婚夫的消息?」

「不用了!」江芷涵語氣有絲焦躁的說。

察覺到自己語氣不佳,她在心裡歎了口氣,壓下心裡的浮躁,緩和又道「我己經麻煩蓮真公子很多了,之後的事不急,我可以自己處理。」

軒轅意望著她,心中也在掙紮,食指無意識的在桌麵點著。要不要現在就告訴她,他就是她的未婚夫?

其實以目前狀況來講,早說晚說結果都是一樣,早在她說出她未婚夫是誰,而他沒有表明自己的身份時,欺騙隱瞞就己經存在了,現在告訴她或以後告訴她,都無法改變這個事實。

唉,還是等回京,他把那些可能成為兩人阻礙的因素都解決之後再告訴她吧。

江芷涵回到房裡,看見放在桌上的藥,撇了撇嘴,逃避現實當作沒著見,直接就往床上一躺,思考著自己往後的路要怎麼走。

她確實該有所決斷了!

優柔寡斷不是她的個性,她之前的猶豫不決全都是因為蓮真公子,因此,撇開蓮真公子不考慮,她的未來要從兩方面來看。

一是婚事,二是事業。

這樁婚約是一定要解除的,不僅因為她無法接受盲婚啞嫁,更因為她不是尹春風。雖然這個時代就跟中國古代一樣,大多婚姻屬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她還是希望自己能得一知心人,白首不相離,能不同於其他人的與人共侍一夫,只一生一世,一雙人。

這不容易,她知道,畢竟社會風氣如此,不是她一個小小的女子能夠改變的。

幸好她不急,也不強求,得之我幸,若得不到,她獨自生活也無所謂。她的觀念是,兩個人的生活如果比一個人的差,那又何必進入婚姻裡?

關於事業,婚約解除之後她就是獨自一人,當然得考慮到後來的生活,所以建立一個屬於自己的事業是必須的,她得養活自己不是嗎?

至於要做何營生,目前她還沒機會好好觀察一下這個朝代的市場,因此無法做決定。不過她也沒什麼太大的野心,沒有打算像其他穿越人士那樣在某個領域裡混得風生水起,她崇尚小富即安,奉行低調是王道,平凡是幸福的真理。

當然,真要她做什麼大生意稱霸商場,她也沒那個能力啦。

唉!如果像一些隨身流小說寫的,有個隨身莊園或農場該多好啊!

她抓起那塊金鎖片,忍不住用食指點著它,喃喃地說:「金鎖片啊金鎖片,你既然能帶我穿越到這裡,又那麼及時的讓我附身在死去的尹春風身上,為什麼就沒有附帶一個隨身空間呢?超遜的你。」

眼兒眨了眨,她猛然突發奇想…要不要來個滴血認主試試?

她坐了起來,猶豫的舉起手指,好一會兒才下定決心,伸手往嘴裡一咬……

「嘶!痛死人了……該死!古裝劇演的都是騙人的,這得咬多大力、多狠才能見血啊?」

或許是疼痛讓理智恢復,她訕笑一聲,喃喃罵了自己一聲白癡,重新躺下。

她還真是異想天開了,這麼盆的事也做得出來。

如果滴血能認主開啟空間,當初她身受重傷流的血還不夠多嗎剎那時這塊金鎖片可沒逃過染血的命運,還不是一樣只是一塊金鎖片。

吮了吮猶自發疼的指尖,視線又瞥向桌上的藥碗,她無奈的歎了口氣,認命下床把藥灌下肚,然後倒了杯水漱漱口。在塞了塊放在一邊的梅餅進嘴裡,才敢正常呼吸,回到床上繼續想未來的路。

若要解除婚約,京城是一定得走一遭的,等殺手事件解決之後,她還是依照之前的決定往京城去吧。沿路還可以順便瞭解一下這個時代的市場需求,也許到了京城、解決婚約之事後,她就在那裡落腳也不一定。

很好,事情理順了,其實也不複雜,是她之前自己心裡的糾結太多餘。

既然未來的大方向已經敲定,接下來就是和蓮真公子的事了。

雖然感覺到兩人問的暖昧氣氛日益嚴重,但在解除婚約之前,她是絕不允許自己做出什麼事的。

而且,她也感覺到蓮真公子似乎同樣有所顧慮,即使對她日漸親暱,卻一直沒有挑明說開。

是因為她是個有婚約在身的人,他不好說什麼?還是有其他因素?

打了個呵欠,一陣睡意忽地襲來,她沒精力再做思考,眼睫慢慢不受控制的垂下,很快便沉沉入睡了。

夜深了,而她的窗外,立著一個人影。

軒轅意一面容沉靜,眼底的襯,色卻晦黯不明。

方纔他聽見了什麼?金鎖片帶她穿越到這裡?「穿越」是什麼意思?又,「隨身空間」是什麼?

最重要的是,「及時附在死去的尹春風身。上」,這又是什麼意思?

雙手緊握成拳。好吧,其實最後一點他是理解的,莫怪怎麼算都算到尹春風應是已死之人。

他原本還想變故是出在師叔和他身上,沒想到真正的變故是「她」……這不知來自何方、叫「江芷涵」的魂魄。

所以,從頭至尾,他所認識、欣賞進而喜愛上的,都是江芷涵,而非尹春風?

師叔算到這點變故了嗎?

蔔算能力當世第一,無人能望其項背,因此,師叔應該算到了吧。

那麼,他該怎麼做呢?

是捅破這層窗紗?或是當作不知道?

她會希望做江芷涵?還是繼續當尹春風?

感覺到暗處隱隱傳來幾絲不屬於全詳客棧暗衛的氣息,他黑眸微微瞇起。

心情正煩躁,就來了讓他發洩的人,人家的好意他怎能不接受呢?

照例從窗縫彈射指風,點了床上人兒的睡穴,雖然她喝了藥,應該會睡得很沉,但他還是要預防萬一。

他抬手一拍腰帶上的寶行,唰的一聲,腰帶彈開,原來是一把軟劍。在鏘鏘聲中,軟劍變得閃亮筆直,下一瞬間,他手持寶劍飛掠閃過。

夜色中,再次傳來金鳴交擊聲,卻僅在剎那間便又歸於寧靜,很快從樹上掉下三個人影,落在地上後早已沒了氣息。

埋伏在暗處的全詳客棧暗衛們,此時個個臉上閃過一抹驚悚,從來不知道這位讓各家掌櫃戲稱為「玉面王爺」的男人,武功竟是如此高,他們尚未發現有殺手入侵,人家已經將殺手給解決了,而且是在彈指間……「處理乾淨。」軒轅意對著夜色冷聲道。

不待那些暗衛有所反應,他便又掠回某個人兒房外,靜靜的立在那兒,直到天露魚肚白,才舉步回到自己的房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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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4 00:38:00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又過三天。

江芷涵睜開眼睛,伸了一個大大的一懶腰,望向窗外,天已大亮了。

疑惑的抓抓頭,她最終還是聳了聳肩,起床洗漱。

「今天得問問蓮真公子,那件案子最後結果如何了。」她喃喃自語道。

洗漱後踏出房門,她就看到幾日不見的言丹又出現了,正站在蓮真公子的房門口。

「言丹,你回來啦。」她笑著打了聲招呼。

「是的,尹姑娘。」他客氣的回應。「公子在前面和掌櫃談話,交代言丹在此等候,待姑娘醒來,告知姑娘今日要準備上路返程了。」

「要出發了剎那案子呢?殺手呢?」江芷涵愣住了。難道事情不在這裡解決,他打算以不變應萬變,沿路處理?

言丹眼角微抽,有些不滿又無奈的看著她。

「案子己經結束了,郭嘉忠摘了烏紗帽,被判流放,郭世昌抓入大牢,秋後問斬。殺手這兩天也解決了,前天夜裡又來三個,昨兒個夜裡四個,加上第一天的三個,十個殺手都已全數覆滅,玄鐵令已然作廢,尹姑娘可高枕無憂了。」反正她似乎也沒憂過,夜裡睡得可香了,完全不知道別人為她做了多少事。

江芷涵聞言,錯愕之餘忍不住有些尷尬,原來在不知不覺間,人家已經幫她把殺手都解決了。

不過……真是太奇怪了,以前她不是這麼嗜睡的人,睡眠雖然不是很淺,但警覺性向來很夠,在明知道有殺手伺機而動的情況下,她不可能睡得那麼沉的。

再說,在殺手入侵和解決掉殺手的過程中,也不可能安靜無聲,甚至應該有頗大的騷動才對,為什麼她連一點聲響都沒有聽到?

好像自從穿越來這裡之後,她就特別好睡,一開始可以說是因為傷勢的關係,但是這今天呢?

心裡越想越不對勁,懷疑的眼神不禁望向言丹,她在腦中從頭到尾推理一遍,就想到了可能的問題所在。

「言丹,麻煩你一件事。」

他嘴角克制不住地又是一抽。她麻煩的事何只一件啊!

「不敢,尹姑娘請說。」

「你幫我跟你家公子說,不要再在藥裡加那些安神鎮靜的藥了,我的傷勢己經都好了,不用再擔心我夜裡不小心弄傷自己。」

「知道了,我會轉告公子。」他雖然很意外公子連這種事都告她,也很疑惑為何她不自己直接告訴公子,不過還是點頭應下。

江芷涵狡猾的一笑。她就說嘛,言丹是很好套話的。

「果然是你們在藥裡搞鬼!」她指控。莫怪她一直疑惑自己怎穿越來了之後就那麼好睡,原來是他們在藥裡加了「安眠藥」。「什…什麼?」言丹被她給喊傻了。她、她、她……她是什麼意思?

「呵呵呵,言丹,小公子是在套你的話呢。」風以寒笑呵呵地走進院子。

在他前面的,是依然一臉平靜淡漠的軒轅意,一點也沒有暗動手腳被人發現的不好意思。

「什麼?」言丹這會兒霎時頓悟,有些憤怒地瞪了她一眼。

「虧你在那種環境生活了十幾年,怎麼還這麼單純啊?」風以寒搖搖頭,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風大人,你……」

「咳!」風以寒用力一咳欲打斷言丹的話,可惜己經來不及了。

「風……「大人」?」」江芷涵挑眉,狐疑的看向摸著鼻子,眼神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就是不朝她看的「掌櫃」。

「我說言丹你啊……」風以寒很是無奈的一歎,抬手搭上言丹的肩,手一勾便勒著他的脖子將他給拖走了,只留下一句,「小公子……唔,現在應該可以改稱你尹姑娘了,尹姑娘有什麼疑問,就問軒轅吧。」

看兩人明顯落荒而逃後,江芷涵望向蓮真公子。掌櫃臨去前丟出兩個字,讓她非常非常介意。

「「軒轅」?」她心裡有些不安,開始揣測,電光石火間已經將這些日子一切回想了一遍。若她猜測屬實,那一些疑點就有了解答,譬如他對她說自己姓江感到不滿,又譬如他似乎知曉尹家爹爹繪畫的功力等。

軒轅意在心裡歎了口氣。他確信風以寒是故意的,應該是在調查案子的時候查到了尹春風有個未婚夫,又循線追查得知這個未婚夫就是他,為了報復這幾日他對他們的壓搾,在知道他對她隱瞞身份後,於是故意在最後這時刻對她透露實情。

「我姓軒轅,單名意,字蓮真。」他平靜的凝望著她,坦白道。

「所以……你就是軒轅意?尹……」江芷涵一頓。「我的未婚夫婿?」

「是。」

「就這樣?你不打算解釋一下嗎?」等了一會,結果也沒等到下文,她只好再開口。

「你想要我解釋什麼?」他反問。不管是欺騙或隱瞞,這都是事實,他沒什麼好解釋的。

江芷涵閉了閉眼。她可以接受他不想履行這一樁婚約,因為她本來也是這麼想的,但他大可明白的告訴她自己想要解除婚約,而不是這樣隱瞞自己的身份,讓她在經過這些日子相處下來後,對他日久生情。

在這一刻,她忽然覺得這段日子她心裡的糾結、所有的想法都像是一場笑話。

她抬手扯下頸上的那塊金鎖片,放在掌心看了好一會兒,然後像是下定決心,將金鎖片丟向他。

軒轅意伸手一接,瞪著金鎖片,眼中閃過一抹危險的光芒。

「這是什麼意思?」他問。

「我到京城去的原因,一開始是因為被追殺逃命,令師叔十五年前留下錦囊時曾告知爹爹,在我十七未滿十八這一年裡會有一個生死大劫,若遇難無解時方可解開錦囊。我解開了,而錦囊裡只有一張紙條,上頭寫著『尋軒轅意』四字,所以我才會決定到京城去找人,後來……」是因為喜歡上你,才想到京城去解除婚約。

江芷涵抿了抿唇,頓了下才繼續道:「後來考慮到這個所謂的未婚夫多年音訊全無,也許當初轉過身就將這樁婚約拋諸腦後,而我也想要過自己的生活,因此就決定上京找人,解除婚約。」

「現在呢?把金鎖片丟給我,意思是你還是打算解除婚約?」軒轅意的語氣前所末有的冷冽。

「為什麼不?你敢說你不認我,不是因為不想履行婚約?」聽見他的問題,她微怒地質問…她對他冷冰冰的樣子一點也不怕,上輩子她什麼樣的人沒見過,再兇再惡的人她一樣跟對方叫囂、他呼吸一窒。「是沒錯,可…」

「既然如此,我現在如你的願了,你又何必擺臉色給我看?」江芷涵狠狠的瞪他一眼。哼!果然是這麼回事。

軒轅意看著她,再看看手中的金鎖片。也罷,這個東西他會收回,但不是因為要解除婚約,而是她曾說過是它讓她來到這裡的。

不管是不是真的如此,他寧可信其有,為免不知會不會哪天它又突然帶走她,他乾脆把東西先從她那裡拿回來。他向來善於防範未然,定要將一切的可能性先扼殺。

見他真的將金鎖片收下,江芷涵的心裡有失望、又生氣、有難過,但就是沒有最應該有的那種「解脫了」、「鬆了口氣」的感覺。

軒轅意目光在她臉上掃過,看見她俏顏閃過各種情緒,他心裡微微一歎。就知道她在賭氣。

對於她將婚姻大事拿來賭氣,他心裡雖然不悅,可是看她這樣,又不免有些心疼。

算了,就當作是彌補自己過去的錯,現在就由她使使性子吧。此去京城一路,他會讓她心甘情願接受這樁婚約,等他將兩人之間會有的阻礙全部排除之後,就是她成為他妻子的時候了。

「既然雙方都無意,就沒必要勉強,我把金鎖片還給你,你也收下了,這樁婚約就這麼算了,以後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江芷涵賭氣的說,甩頭就走。

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她是他軒轅轅意要的人,她以為事到如今還有機會另覓他嫁嗎?

雙方都無意?原來……看著她的背影,他一直抿著的嘴角突然一勾。

「尹姑娘請留步。」他出聲喚住她。

「還有什麼事?」江芷涵腳步一頓,慢慢地轉過身來。

「光是這樣,是解除不了婚約的。」他將金鎖片納入懷裡,緩緩的說。

「什麼意思?」她整起眉。哼!信物收的那麼乾脆,迫不及待的往懷裡揣,分明就是巴不得擺脫她,剛剛還敢給她臉色看?

「你的信物還在我這裡,婚約不算解除。」

她的信物?江芷涵一愣。原身的記憶裡沒有這個,她不知道尹家給的信物是什『麼,不過應該脫離不了玉珮首飾這一類的吧。

「那就把東西還給我。「她說著走到他面前,把手伸向他討要。

「你應該知道那個東西不方便帶在身上吧?」軒轅意微笑道。

江芷涵不自覺一怔。她怎麼會知道?

「嗯……說的也是,那你把東西放在哪裡?」她不自然的移開視線問。

「當然是在京城的府裡。」他眼裡笑意加深。看來她應該不知道尹家給的信物是什麼。

「是嗎剎那就請軒轅公子回京城之後再派人把信物送還吧,我在華原城等著。」

江芷涵氣極了。他就不能說他不想解除婚約嗎?就不能哄哄她,偏要這樣拐彎抹角的。

「你要回華原城?」軒轅意眉心微皺。他以為她會跟著他回京城,這樣一路上他就有機會改善兩人的關係,沒想到她竟然要返回華原城。

「既然到京城的兩個原因都沒了,我當然是回家去嘍。」她有些賭氣的說。

軒轅意看著她,一時半刻也想不出現在他有什麼理由叫她去京城。

突然,風以寒領著一名風塵僕僕、身穿軟甲兵服的男子匆匆地走了進來。

「屬下參見王爺。」男子一看見他,馬上便單膝跪下。

王爺?江芷涵錯愕震驚的望向軒轅意,正好迎上他偷過來的眼神,看見他的眼底有愧、有忐忑,也有一絲祈求。

她咬牙閉了閉眼,背過身。

好吧,沒什麼大不了的,不過是王爺嘛!她是穿越的女子,遇上王爺是天經地義的,只有一個還是小意思了呢!她忍不住在心裡自嘲著。

「王爺,皇上急詔,請王爺速速回京。」男子繼續道。

「本王知道了,先退下吧。」軒轅意淡淡地說。

「秦統領跟我來吧。」風以寒掃了兩人一眼,將這個壞事的秦某人給拉走了。

週遭一下子沉寂下來,好一會兒,軒轅意才輕聲一歎。

「尹姑娘,和我一起回京吧。」看著她單薄的背形,他向前靠近她,溫聲地低語。

讓芷涵沒有回身,他的歎息、讓她的心微微抽緊,眼眶莫名的發熱,覺得所有的事情都變得混亂了。

「理由呢?」她啞聲低問他。「我們己經解除婚約了,我沒有理由再和王爺回京。」

「我們的婚約沒有解除!」軒轅意抬手抓住她的肩,將她轉過身來,意外看見她滑落臉煩的淚,心口一疼。「你知道,我並不想解除婚約。」

「你已經收回金鎖片了。」他是不是忘了自己剛剛做過的事?

「那是因為…」他一頓,遲疑起來。

「因為什麼?」

「那是當初師叔挑的信物,不是我挑的,所以我想換一個。」她臨時決定,從脖子上解下白虎玉珮,親自為她戴上。

「這是…」江芷涵訝異不己。就算她再不懂玉石,也看得出這是一塊上好的白玉,價值不菲,而且看起來,這玉珮代表的意義似乎不簡單。

「這是白虎玉,我的身份象徵,見此鈺就如同見我,可行使我能行使的所有權利。」皇兄的是金龍鈺,而他這龍騰王朝唯一的親王則是白虎玉。

江芷涵難掩震驚。這麼重要的信物,他竟然就如此乾脆的交給她?

「我不能收!」她想要解下來還他。

「這是我給你的訂親信物,你不能不收。」軒轅意抓住她的手,不讓她將玉珮解下。

她抬眼望著他,看見他的堅持,盼望以及祈求……心,軟了化了。

「你知道嗎?在這裡,我一直渴望過平凡單純的生活,不要富貴榮華,小富即安,找個願意和我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兩人共度,不必和其他女人共事一夫,也沒有勾心鬥角爭寵的必要……但你的身份,註定了和這些無緣。」

軒轅意心頭一緊,感到抽疼,不自覺握緊了她的手,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什麼。「春風……」

江芷涵眼角微微一抽。

「說真的,我真不喜歡這個名字。」她歎氣,不過也知道以後自己只能叫這個名字了。「我很喜歡你,軒轅意。」她認真的望著他說。

「我知道。」他心裡歡喜,可仍有些怕她接下來還有下文。

她暗暗翻了一個白眼。他就不能主動一點回應她嗎?

「那你喜歡找嗎?」既然他不主動,只好由自己開口問了。

「你知道的。」他說著,俊逸出塵的臉上慢慢開起一抹紅霞,淡淡的,卻很真實。

「沒有一個人能真正知道另一個人的心思,很多的誤會都是因為這種『自以為是』而形成的,所以你不明白的說出來,我什麼都不知道。」

軒轅意望著她,好一會兒才點點頭。

「一開始,這樁婚約只是師叔和我的一個賭注……別生氣,聽我說完。」見她聽一句似乎就生氣了,他趕緊說。

『好吧,先聽你說完,不過告訴你,這種女人歸宿來打賭的舉動,真的是非常惡劣。」江芷涵哼了一聲。

「我知道……」見她聞言又翻了一個白眼,他忍不住失笑,好吧,他以後會盡量少說「我知道」這三個字了。

牽著她的手走到廊道的籐椅邊,兩人並肩坐下,他這才緩緩的繼續道來。

「我的命中並無姻緣,不管是當初的師父還是現在的我,怎麼蔔算都是這個結果。然而十五年前有一天,師叔竟然將我帶到你們一家三口面前,指著當時只有三歲的你,告訴我你將是喔未來的妻子……」他耐心的將當初的事解釋了一遍。

「你師叔認識找爹娘嗎?要不然怎麼會知道我的存在?」說完後,江芷涵一臉疑惑不解。

「這我倒沒想過,不過回想起來,應該是認識的。而且……」軒轅意眉頭微微一蹙,回想起當初的情景,頓時發現尹父尹母的氣質不似尋常百姓會有的,尤其是尹父望向他的時候,那氣勢和眼神……

「而且什麼?」

「我不確定,只是感覺你爹娘的氣質、氣勢,不像是尋常百姓……」他搖頭。

「我想我得想辦法找師叔問清楚。」

江芷涵心裡有些發窘。不會這麼撒狗血吧?她的身世原來還是有古怪的?

「扯遠了。」軒轅意將話題拉回來,「我不想騙你,當初回府後,我確實將這樁婚事給拋到腦後,直到再次遇見你之前,我在馬車上休憩居然就夢見了這件事,之後便救了你。」

這麼玄?江芷涵在心裡驚呼。不過……更玄的「穿越」她都親身經歷了,這事也就不算什麼了。

「原來如此,所以你聽到我說自己姓江,才會故意整我吃苦藥?」她控訴。

軒轅意笑了笑,默認了。

「因為某些因素,我從小便離開了皇室,一直生活在師門中。皇兄對於師父和師叔都非常敬垂,親人也都知道我是命中無姻緣的人,除非天降神跡,否則此命不可改。」

」除非天降神跡?」江芷涵聞言忍不住錯愕。那她的穿越算不算是天降神跡?

「嗯,這是師叔算出來的,我和師父卜算功力不及師叔,所以只算到前半。」

軒轅意點頭。又說「因為這樣,皇兄不強迫我娶妻納妾,而除了皇兄之外,其他人有什麼想法,我完全可以不去理會。

「春風,你就是我的天降神跡,我不打算解除婚約,我要你當我的妻子,不會有你擔心的與人共侍一夫的狀況發生,相信我,而且有師叔在呢,師叔為了贏得賭注,肯定也會讓我們順利成親的。」

「你為何會認為我就是那個天降神跡?」

軒轅意深深地凝望著她,溫柔一笑。「我就是知道。」

江芷涵心裡一陣忐忑。難道他發現什麼了嗎?

不可能,他和尹春風從不相識,不會察覺她和尹春風的不痛,也許他這句話只是甜言蜜語,是她自己心虛想太多,一定是這樣。

「跟我一起回京吧,」他再次要求。

「好。」

「雖然生活可能無法太平,但是……」準備好的一大堆說辭頓時吞了回去,他訝異的睜大眼。「春風,你剛剛說『好』?」

「對,我說好,我願意和你一起回京。雖然我喜歡平凡普通的生活,但是我更喜歡你,所以我想,即使是不平凡、不普通的生活,但只要有你在,我還是能適應的。」江芷涵說完,見他難得有些發愣,總算像是由翩翩仙人落入凡塵,變成了凡夫,樣子可愛極了,令她忍不住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很好!」軒轅意回過神,大大鬆了口氣,未免夜長夢多,他站起身揚聲喊,「言丹!」

「公子、公子,不好了!」言丹從外頭慌張地衝了進來。

江芷涵聞聲站起來,軒轅意立刻握住她的手安撫她。

「什麼事?」他問。

「公子,郭世昌越獄了!」

她臉色乍變,與軒轅意相視一眼,兩人都從對方眼裡看出同一個訊息……這下好了,就算她之前不答應一起回京,老天爺也準備了一個後招,讓她不得不同行。

不過自願和被迫,感覺還是差很多的,幸好。

「言丹,去準備準備,半個時辰之後起程回京。」

「是,公子。」

「風以寒!」軒轅意又對著院落大門喊。

「草民在。」他果然很快回應。

「調十名護衛隨我一同回京。」

「那個……軒轅意,沒必要吧,郭世昌躲藏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還自投羅網往我們身邊闖?」

而且那個紈褲子弟只是身強體壯了些,又沒有武功,當初撞見命案現場的人如果是她而非尹春風,她對生擒他還是很有信心的。

「你錯了,尹姑娘。」言丹反駁,「據說在大牢裡的時候,郭世昌一直揚言要將尹姑娘碎屍萬段,整個人顯得很瘋狂。」

「這關死囚的大牢難不成是紙糊的,怎麼隨便一個人都能逃出來?」她惱怒的抱怨。

「這件事自有官府操心,我們不必理會。雖然郭世昌本人不足為患,但誰知道他有沒有後招?再說郭嘉忠魚肉百姓多年,搜刮了數不盡的民脂民膏,抄家時卻沒有搜出多少,誰曉得他將錢財藏在何處、郭世昌知不知道。若是他知道,又會不會孤注一擲的再次罩上鬼門聘殺手?以郭嘉忠搜刮的錢財數目,再加上郭世昌的瘋狂恨意,再來可就不是玄鐵令這麼輕鬆的事了。」

「對啦,什麼都知道是你的專利。」江芷涵不滿的咕噥。

「春風!」軒轅意無奈的低喊。即便他不知道「專利」是神秘意思,但依照字面去拆解,大概也瞭解了。

「好啦好啦,我不是不知輕重的人,你怎麼安攤我怎麼聽就是了。」她趕緊保證。

「很好。」他滿意的點一頭。「這只是預防萬一,郭世昌不一定像我們猜的那樣做,也許就如同你說的,他躲都來不及了。」末了,擔心她會害怕,他還如此安慰她。

江芷涵聞言心裡泛甜,俏皮的對他一笑,學他說「我知道。」

「你喔……」軒轅意也不禁輕笑了。

雖說他的武功對付鬼門的殺手綽綽有餘,但他可不想一路上都得應付那些可能出現的麻煩,這差事還是讓別人來吧,他只要守在她身邊、保護好她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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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結果一路上,沒有腥風血雨、刀光劍影,什麼多餘的人都沒出現,也沒有任何意外,而京城已距離不遠,明日早上卯時上路,午時前便可抵達。

今晚,他們夜宿在城外一座莊園裡,據說這莊園原本是個皇莊,後來皇帝賞給了他的同母胞弟廉聖親王,也就是軒轅意。

廉聖這個封號……是要他當個清廉的聖人,別爭皇位了嗎?

他之前說他因為某些因素,從小便離開皇室,這因素應該就是皇位之爭了吧?

這真是身為皇室人的悲哀吶。江芷涵心想。

軒轅意梳洗過後,用完一頓簡單的晚膳,稍事休息了會,來到她暫宿的臥房,敲了敲門。

「什麼事?」她打開房門看見他,微微一笑。

「要不要出去走走?」他問。

「天黑了,方便嗎?我可不想摸黑走暗路,會摔跤的。」她看向房外的院子,這裡沒有明亮的路燈,只有幾盞昏暗的燈籠,輻射的範圍也不大,四周仍是一片漆黑。

「放心,我己經吩咐將各條小徑兩旁的燈都點著了,而且有我在,不會讓你摔著的。」軒轅意笑著說,對她伸出手。「走吧。」

「既然如此,小女子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江芷涵嘻嘻一笑,將手放進他修長的大掌裡。

他握住她的手,兩人慢慢沿著小徑散步。

「看吧,我就說郭世昌那小人好不容易逃出來,躲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還自投羅網呢?這就是所謂的「咬人的狗不會叫」他吠得那麼張狂,只是虛張聲勢罷了。」她輕聲笑說,放開他的手,蹦跳了兩下,轉身面對著他倒退走。

「是是是,春風鐵口直斷,軒轅甘拜下風。」軒轅意見她嬌俏的模樣,忍不住笑道,又怕她倒著走真會摔跤了,一邊叮嚀,一邊上前再度握緊了她的手。「小心點。」

「哼!你口不對心,只是敷衍我罷了。」江芷涵心知肚明,不過仍乖乖地轉回身,與他並肩走著。

「其實,在郭世昌落網之前都不能掉以輕心的,你放心,我懂得的。」上輩子的警官可不是當假的,若連這麼點常識都沒有,她直接找塊豆腐撞死好了。

「我知道。」他笑著點頭。

「我知道。」她同時附和。

兩人異口同聲,她對他吐了吐舌。「我就知道你一定會這麼說。」

「你喔……調皮!我現在才知道原來你這麼調皮。」他失笑。

「如今後悔已經來不及了。」江芷涵皺了皺鼻子道。上輩子除了辦案時外,她個性本來就比較率性,來到這裡之後遇到一連串的事,讓她只顧著適應生活、調適心情,因此也放鬆不下來,現在一切都慢慢步上正軌,她也就可以放開懷一點了。

「怎會後悔?我喜歡極了。」軒轅意輕笑說。

江芷涵有些訝異地望著他。

「怎麼?意外嗎?你不是說有話要說楚?」他又笑道。

「哎呀!被騙了、被騙了…」她突然搖頭歎息。

「怎麼了?」看她這一驚一乍,軒轅意不禁有些糊塗了。

「你知道嗎?初見你時,我覺得你像個出塵的如蓮君子,心裡想著此人只可遠觀,不可褻玩,後來饅慢才發現好像不是這麼回事,而到了現在……其實你根本就是悶騷吧。」最後兩個字,她是咕噥吐在嘴裡的。

「悶騷…」但他還是聽見了。又是不曾聽過的詞,不過不難理解它的意思。

「嗯哼。」既然被聽見了,她也不掩飾,調侃地笑望著他。「精闢吧?」

「一針見血。」軒轅意的確不介意的笑了笑,拉著她彎進另一條小徑。「跟我來。」

「去哪兒呀?」江芷涵不解地問,被他拉著往一處林蔭密徑鑽了進去。

「一個好地方。」

見他興致似乎很高的樣子,她也不掃他的興,隨他去了。

跟著他不知走了多久,終於在穿過一道由花籐纏繞而成的拱門後,眼前豁然開朗。江芷涵倒抽了口氣,驚訝地看著眼前的頸項,一時竟合不上嘴。

只見在月色下,眼前地上種植著一片不知名植物,白色的花約嬰兒拳頭大小,一枝花莖頂端至少都開著三朵花,因此顯得團團簇簇,在月光的映射下彷彿閃閃發光,為這夜色添上一抹燦爛的美景。

「好美!」終於能發出聲音,她輕聲的呢哺,像是怕打擾了這方美麗的天地。

「這花叫做滿天星,只有在滿月的夜裡才會開花,我剛剛才想到今晚正好是滿月之夜,所以帶你過來看看。」他拉著她走到一處平坦之地,那兒事先己經鋪好一塊毛皮,毛皮上放著一個籐編的籃子,用布蓋著。

她不知道裡頭是什麼,不過大該猜到應該是些吃的喝的。

軒轅意先扶著她坐下後,自己才在她身旁坐下。

「你先來佈置過了?」

「嗯。」他笑著點頭,掀開籃子上的布,拿出一壺酒和兩個杯子,將一個杯子遞給她,然後為兩人斟酒。「如此良辰美景,怎可無酒?」

江芷涵輕笑了,酒香撲鼻,她雖不懂酒,卻不妨礙她品嚐好酒。

兩人饅饅品酒閒聊著,欣賞月下美景,直到一壺酒見底,她已有些微醺。

將頭一側靠在他的肩上,她晶亮的黑眸蒙上一層水霧,靜靜的望著眼前在月下閃著光芒的滿天星,心裡忽然有些感傷。

「軒轅意……」她輕聲的喚。

「嗯?」他偏頭垂眼看向靠在自己肩上的人兒,柔聲低應。

「如果有一天,我突然變得不像我了,你會怎樣?」

軒轅意聞言一凜,猛地轉身抓握住她的雙肩,將她稍稍推離開自己,低頭認真的看著她。

「什麼意思?為什麼你會變得不像你?不像你又會像誰?」他聲音緊繃的質問她,意思是她會離開嗎?或者……真正的尹春風會回來?

他如此強烈的反應,讓她微越的腦袋有些清醒。

「只是如果,就是一種假設,你不用那麼激動。」

「沒有如果,以後不要做這種假設。」他發現自己競然在害怕。就是連想像,他都無法接受。

她是他的,是他命定的姻緣,不管她是來自何處,她的歸宿只有他的身旁。

「好好好,我只是隨便說說,你不用當真。以後我都不說了,

行吧?」一般來說,個知道她穿越底細的人聽到這話,應該只會覺得是句很尋常的話吧?雖然不知這麼一句尋常的話為何會讓他變得這麼激動,但看他這麼緊張她,真讓她覺得很甜蜜。

「連想也不許想。」他強調。

「行,我不僅不說,想都不想,可以了吧?」

軒轅意瞪著她,好一會兒才大力將她擁進懷裡。

「答應我,不要變。」他輕聲要求。

「唔……很難吧,我總會變老變醜的,如果永遠不變,那不成了妖精了?」側頭靠在他胸膛,聽著他卜通蔔通的心跳聲,她嘴角調皮的一勾,佯裝為難的說道。

「你啊……」軒轅意失笑,方才緊繃的情緒瞬間消散。「真拿你沒辦法。」

「嘻嘻……」江芷涵輕笑,在他懷裡轉個身,變成背靠著他的胸膛,半躺在毛皮上、半靠著他。

「對了,聖上急召你回京,是不是出了什麼事?」這問題她其實老早就想問,只是一直有事情轉移了她的注意力。

「沒事,只是……」軒轅意猶像了一下,最後還是決定讓她知道,免得又造成什麼誤會就不好了。「每年的這幾日,京城便會舉辦百花會,由皇室主辦,以賞花為主,邀請對像是京城三品以上的官家子女,會中有才藝表演,也是由各家子女上場。」

江芷涵坐了起來,轉身面對他。「明白的說,這是一場相親宴吧?」

遲疑了下,他點頭。「確實是這種性質,參與的皆是未婚男女。」

「你要參加?」她斜睨著他問。

「我從來不曾參加過。」他澄清。

「那這次為何……」

「應該是貞妃的意思。」他眼底閃過一抹嘲諷。

「目的呢?」

「她有一個堂妹,自稱是京城第一美人,且琴棋書畫皆有高深的造詣。」

「她不知道你被斷定命中無姻緣嗎?」他的嘲諷這麼明顯。就算她想假裝沒聽見也難,更何況她並不想忽視這件事。

「知道,只不過在絕對的利益之下,這個虛無縹緲的因素就顯得微不足道了,只要薛家能夠送一個女兒進王府裡,他們薛家在未來的數十年裡,將成為京城第一家。」

「為什麼進王府後就會成為京城第一家?」江芷涵偏頭望著他,有些不解。

「薛家目前有個貞妃在宮裡,雖然不是皇后,但據說還頗受皇兄寵愛,現在又有孕在身,太醫診斷為龍子,如果順利產下,那就是皇室長子了。只不過貞妃雖受寵,地位終究在皇后之下,所以如果有個薛家女兒能成為王朝唯一親王的王妃,那麼薛家在京城的勢力就能反壓下皇后的程家,薛寶釵就是為了這個目的,被挑選出來接受嚴格的才藝教導。」軒轅意簡單的解釋。

薛……寶釵?

「叫她去找賈寶玉好了。」江芷涵嘴角抽搐,忍不住咕噥。

「賈家倒沒有適合的男子,不是早有妻妾就是年齡還小,而且也沒聽說有名叫寶玉的。況且就算有,以薛家的勢利,賈家還入不了他們的眼。」

還真有姓的一家啊!幸好沒有叫賈寶玉的,要不然她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穿越到哪個綜合世界了。

不過老實說,她還是不懂,為什麼光憑一個女兒的婚事,就能讓家族勢力重新洗牌?

見她依然疑惑,軒轅意笑了笑,眼中嘲諷之色盡褪,情不自禁的抬手輕撫她在月光映襯下如白玉般無暇的面容。

「不懂就算了,反正那些與你無關,那種事也不可能發生,我的妻子唯有你一人。「他柔聲低語。

「你的皇兄不會強迫你嗎?」她抓下他的手,低頭把玩著修長的手指,狀似不經意的問。

「不會,他對我有愧,而且也要顧慮到師父和師叔,他們在王朝裡還是很有威信的。」軒轅意眼底閃過一抹遲疑,卻還是安慰她道。

「愧疚會隨著時間被淡忘,而你的師父師叔不是長年不再京城嗎?如此不僅遠水救不了近火,他們的威信也一樣會因時間一長慢慢減低力量,這次的急詔就是一個表示,不是嗎?」

「也許吧。」軒轅意歎息。

「你難過嗎?」她抬頭望著他。

他搖頭。「不會。」

「真的?」她仍然很懷疑的斜睨著他。

軒轅意被她可愛的神情給逗笑了。

「真的。畢竟我從小離開皇室,那些親人對我來說,只是血緣關係的陌生人罷了,難過倒不至於,最多就是對這種狀況得有些悲哀。『血濃於水』這件事在皇家…是一個笑話,誰重視誰就偷了,皇家……不能有情。」

感受到他身上傳來的低落氣息,江芷涵雙手圈住他的腰,緊緊的抱了抱他。

「以後,你有我呢。」她說。

「對,現在有你在,我不難過,也不悲哀,我很開心。」

「哎呀!原來我還是開心果呢!」江芷涵輕笑一聲坐回他身旁,又將頭靠在他肩上,手還是捉著他的手把玩。「對了,我一直想問你,除了你的皇兄外,你家裡還有哪些長輩?或者需要我……嗯,尊重或注意的人?」問一下有備無患,皇室的水又深又混沌,所幸她水性還不錯。

「呵,你不用擔心這個,父皇母后都己經不在了,幾個太妃簡居深宮一旱已不問世事,就算想見也不見得能見到。等咱們成親之後,就是在王府裡過自己的日子,王府裡也沒有任何人的地位能超過你。至於王府外的那些親人,你以禮相待便是,無須太在意,若有人敢對你無禮,打殺了便罷。」

唷!這麼霸氣?還打殺了便罷呢!

「不用進宮請安嗎?」她看那些清朝穿越小說,似乎王妃都要進宮請安說。

「向誰請安?」軒轅意笑問。看來這丫頭還不清楚她未婚夫婿的地位有過高。

「後宮那些妃子啊……至少也得向皇后請安吧。」

「若是母后還在,每月初一倒是需要進宮請安,其他的就不必了,她們還沒有資格接受。別忘了,你身上可是有白虎玉的,除了皇帝和我之外,誰見了你都得跪拜。」

「那個貞妃呢?」江芷涵一聽,興奮地問。

「連皇后都不例外,你認為那個貞妃可以為」軒轅意好笑的說。

「但皇后是一國之母呢,怎麼還要向我跪拜啊?」這說不通。

「不是向你,是向身上配戴白虎鈺的你。我說過,白虎鈺象徵我的身份,見它如見我,而我的品位是高於皇后的。平時長幼有序,大家以禮待之無須太過認真,但若是有人不長眼,就別怪咱們拿身份壓人了,懂嗎?小笨蛋。」

「懂了。總而言之,它就是個厲害的小東西就對了。」她挑起胸前的白虎玉晃了晃。「所以不用進宮請安?嗯,很好。」

「你什麼都不需要於擔心,過你想過的日子便好,你想怎樣都行。」

「真的?就算我想經商?」她記得在中國古代,商人總是被瞧不起的,士農工商,商總是被排在最末等。

「你會經商?」』對這點,軒轅意倒是有些驚訝。

「說經商是誇大了點,就是開家小店做個小生意,賺點私房銀子。」

「打算開什麼店?」他興味盎然的問。

「還沒想好呢,等我想好了再說。怎麼?真的可以啊?」

「為什麼不可以?」他挑眉。「商業能促進王朝經濟發展,有了經濟才能有好的建設,皇兄登基後便開始大力推廣了。」

江芷涵心裡有些意外。這樣的觀念很像現代,難道……這個地方還有其他的穿越人士?

「軒轅意,這是誰提出的想法?」

「皇兄。」

莫非龍騰王朝的皇帝也是穿越來的?

「聖上他……以前有沒有受過重傷或是生過病,然後醒來後變得不太一樣?」

她好奇的問。

軒轅意古怪的看著她。「沒有。雖然我長年不在宮裡,不過據說皇兄從小到大身強體健,連風寒都少有,也不曾受過什麼傷,從小聰明早慧,很得父皇喜愛。」

所以是穿越來的小孩嗎?她蹙眉的想。

「春風,為何問這些奇怪的問題?」莫非她認為皇兄和她一樣是借屍還魂的人嗎?為什麼?就因為那些商業政策?

「喔,沒什麼,只是隨便問問。」江芷涵乾笑。算了,是或不是都與她無關,她也不可能會去相認的,不過看來她得多瞭解一下這個龍騰王朝了。「你有沒有關於王朝介紹的書?律法、人文、風俗、遊記等等的都行。」

「這裡是有兩本孔襄寫的遊記,在遊記方面,他寫得最好,值得一看,離開時可以帶上,其他類的書冊,京城裡的王府也有,到時候你可以自己去書房挑選。」

對於她想瞭解王朝的一切,他心裡很歡喜,因為這代表她接受了這裡,想要融入這裡。

「好。」江芷涵點頭,突然打了個冷顫。

「冷嗎?」見狀,軒轅意關心的問。「夜寒露重,咱們回去吧,免得受寒。」

「可是這裡好美,我捨不得。」以後想這樣兩人獨處的機會可能不多了,尤其眼前的景色這麼美,是標準的『花前月下』呢。再一會就好,嗯……半個時辰好了。」

「你的傷才好沒多久,我擔心你又病了。」半個時辰可不算一會兒。

「那就…」江芷涵眼珠轉了轉,移動到他身前,背靠著窩進他的胸膛,再拉著他的雙手圈抱住自己。「這樣就不冷了。」說完,她還回頭嬌俏的對他一笑。

「你啊……」軒轅意將她整個人摟在懷裡,下巴親暱地輕靠在她肩上,兩人頰貼著頰,一起望著眼前彷彿閃著光芒的滿天星。「你喜歡的話,以後咱們可以住在這裡。」

「嗯。」她輕應一聲,放鬆地靠著他。

寒意早已退去,不管是身還是心,她都覺得非常溫暖。

翌日用完早膳,他們便又起程,果然不到午時,城門便已在望。

此時,他們的馬車正停在城門前,排隊等著進城。

「你沒有特權嗎?,』江芷涵忍不住疑惑地問。

對於軒轅意的行為,她感到很意外,尤其在他們跟著一般百姓排隊的這段時間裡,看見有幾輛馬車張揚的從另一扇門進城去,很明顯的是特權階級,但除了皇帝之外,有誰的特權還高於他呢?

「有,不過我不想太早讓某些人知道我回京了。」軒轅意笑說,伸手點了點她的鼻子。

「喔。瞭解。」她點頭。

『『不想等的話,我們也可以先進城。」

「不用了,我只是好奇而己。」她連忙阻止他。「其實在這兒的時間,可以看看人生百態,也頗有趣味。」

「喔?你都看見什麼了?」

「喏,你看,前面那個穿著灰色布衣、頭上綁著暗紅頭巾的老婦人和一對年輕男女,我猜那是家三口,丈夫、婆婆和媳婦兒。」

軒轅意透過馬車窗口,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看見了她形容的那三個人。

「為何認為是婆婆而不是岳母呢?」

「因為老婦人是由男人攙扶,而那一大包的沉重包袱,卻是女人背著的。還有就是那老婦人從不正眼對著女人,我想這對夫妻應該成親很多年。「這又怎麼說為難道你也懂得看相?」他放下窗簾,疑惑的問。

「你看見沒?他們只有三個大人,沒有小孩,但男的年紀看起來大概二十七、八,女的也有二十五左右,想來已成親多年,不過女的一直無所出,所以這個婆婆對媳婦很有意見,怎麼看怎麼不順眼。再看看那個男人對妻子的態度……我想不久之後,這男的應該就會納妾了,只要他們條件許可的話。」

「嗯,很有道理。」

「看相或算命這種事,其實只要仔細觀察這個人的言行舉止、穿著外貌或是神態,再佐以言語藝術,就能夠讓對方信服了。」在現代,這種算命的職業可多了,看多聽多,也就是那麼一回事。

「當然,這種推測是沒辦法和你們那種真材實料的功夫相比啦。」

軒轅意只是笑了笑,沒說什麼。

兩人閒聊時,就覺得時間過得快了些,很快就輪到他們進城。江芷涵沒看見外頭言丹是怎麼動作的,只看見守城的官兵掀開車簾掃了車內一眼,似是確定人數之後,便在一張紙上畫了個圈,將那張紙交還給言丹,他們就被允許進城了。

「他們不認得你?」

「不認得。」軒轅意笑著說,見她一臉困惑,於是稍作解釋,「因為我剛回來沒幾年,而且不用上朝也甚少露面,所以除了一些高官和外戚之外,很少人認得我的。」

「前面可是廉聖親王座車?」

他話才說完,馬車外突然傳來一聲詢問。

江芷涵挑眉望著他。「很少人認得你?」

軒轅意無聲苦笑,伸手點了點她的鼻子。「調皮。」外頭自由言丹應付,他們不必自降身份的出去應酬。

一會兒後,言丹在外頭低聲稟報,「公子,來人是薛府的侍衛長,護送的是薛三小姐的馬車。」

軒轅意眼神一冷。這麼巧?

言丹對他忠心耿耿,不可能洩露他們的行程,那麼,就是這十名護衛了。

看來回去後,他得提醒風以寒清理門戶了。

「有事?」他冷聲問。

「說在此巧遇公子,認出公子的馬車,因此依禮前來拜見。」言丹回道,語氣有些嘲諷。

「薛寶釵?」江芷涵湊到他耳邊好奇地低問。

「嗯。」軒轅意點頭,耳朵被她暖暖的氣息一拂,有些發麻發熱。他不自在的清了清喉嚨,轉而對車外的言丹吩咐道:「告訴他們,馬車擋在大街上會造成百姓不便,出門在外無須多禮,本王不會怪罪他們不來拜見。」

江芷涵撇了下嘴,悄悄從窗簾縫隙往外偷看,看見那個什麼侍衛長的聽到軒轅意的話,表情霎時僵硬,忍不住無聲的笑出來。

人家來打招呼,是想來個「有緣巧遇心上人」的戲碼,可不是來拜見王爺的。

後來他們的馬車繼續前進,沒想到薛三小姐的馬車也一直跟在後頭。

「看來人家非見你一面不可呢。」看到這情形,她語氣酸溜溜的說。

軒轅意沒有說話,只是笑望著她。

「幹麼?我有說錯嗎?」她彆扭的哼聲道。

『別人怎麼想我可不管,你就當她是個路人,沒必要吃醋。』

「哼!誰吃醋啦?我只是說實話罷了。」她紅了臉,狠狠的瞪他一眼,卻不知這一眼沒有淩厲只有嬌嗔和嫵媚。

軒轅意見了,情不自禁地將她擁進懷裡。「相信我,她不會有任何機會的。」

「嗯,我信你就是。」她在他懷裡點頭,一會兒又覺得不能這麼簡單妥協,抬起頭來自以為狠戾的說:「我就明說了吧,我一點容人的肚量都沒有,絕對不會和人共用一個丈夫。我嫌髒,所以如果哪天發現你有二心,我會頭也不回的離開。」

「春風……」他皺眉,不喜歡聽見她說離開的話。

「還有……」江芷涵伸於摀住他的嘴。「若以後你有了其他喜歡的人、想納進府,就直接告訴我,我會把位置讓出來,就是不要欺騙我……」

「夠了!」軒轅意拉下她的手,低聲喝止她,「你以為這世上會有多少神跡?又都那麼湊巧的降在名為春風的女子身上?除了你以外,不會再有其他人了。」

江芷涵聞言一愣,疑惑又不安地看著他。

他是什麼意思?這話只是順著他師叔卜算的結果說的,還是另有含義?他……

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你知道我師叔今年給我批的卦是什麼嗎?」

「什麼?」

「春風得意。」

「那挺好的啊。」她點點頭。

「你沒聽懂。」他指了指她,「春風。」再指了指自己,「得意。』

「嘎?」她一愣,旋即理解。「那……」

「還有,」這回換他伸手堵住她欲說話的嘴。「不要以為隨便哪個叫春風的女人都能讓我動心,是因為你是你,懂嗎?」他又道。

江芷涵閉上了嘴,好吧,他好像看透她了。

見她沒再質疑,他滿意的點頭。「還有其他問題嗎?」

「只有一個。」她伸出食指。

「說吧。」他歎氣。

「後面那輛馬車,是打算跟到你家嗎?」

軒轅意瞪她一眼,敲敲前方的車板,由小窗對言丹交代道:「言丹,等一下直接將馬車趕進府,關門謝絕訪客,就說本王路途勞累要休息了,今日不見客。」

「是,公子。」

「這樣行嗎?」江芷涵問。

他睨她一眼,「為何不行?」

「唔,你說行就行。」她聳聳肩,不想多事,反正怎麼處理與她無關。她不是聖人,人家都上門挖牆腳了,她可不會開門迎客。「對了,你打算什麼時候去參加百花會啊?」

「我不會去。」軒轅意又瞪她。

「咦?那你匆匆趕回來做什麼?」

「你忘了?趕回來是因為『聖上急詔』,我總得給皇兄一個面子吧。」

「可是急召……不就是召你回來參加百花會嗎?」

「皇兄知道我不會參加那種宴會,會發個詔書召我回京,是看在貞妃懷著龍子的分上。」他明白皇兄最忌諱恃寵而驕的女人,等到孩子落了地,貞妃受寵的日子八成也到盡頭了。

「你真的不打算參加?」她還有點想去參觀一下呢。

「你想去?」他愣了下,總算發現她似乎頗為好奇的樣子。

她內心很掙紮,去了是滿足她的好奇心,卻非常有可能引來麻煩纏身……穿越定律不可違也,她還是安分一點吧,一面到時候哭都來不及。

「你若想去我們就去,不用擔心會引來麻煩。我希望你能隨心所欲過日子,不必顧忌太多,一切有我。」他伸手揉了揉她的發,柔聲的說。

嗚,她好感動喔,心兒都軟綿綿的了。

「算了,我下去。」最後,她還是搖搖頭。

「三小姐,王爺說旅途勞累要休息了,閉門謝客。」薛府的馬車外,侍衛長回來稟報。

馬車裡,薛三小姐寶釵憤恨的扯著手帕,一張美麗不可方物的臉蛋有些扭曲,不過美人終究是美人,就算氣得七竅生煙,已然有其猙獰的美……

「小姐別生氣。雖然明知是推託之詞。可既然王爺你這麼說了,小姐也不好上門叨擾,不如等王爺歇息一晚,明日小姐再上門拜訪。」一名丫頭勸說道。

「明日王爺一定會進宮面聖,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薛寶釵低聲說。

「小姐,就我看吶,這事肯定是薛強說的那個狐貍精唆使的,要不然王爺就算不見客,也不可能不見小姐的。小姐可是京城第一美人,多少王孫公子想盡辦法都要見小姐一面呢!」另一名丫頭說,一副和主子同仇敵愾的樣子。

「你們說,那位姑娘有沒有可能比我美?」薛寶釵扯著繡帕,不甘心的問。

「不可能的,小姐,您的美麗是天下無雙。」

「小姐,要不然咱們明日一早再過來,王爺若沒進宮,小姐就求見王爺,若王爺進宮面聖了,那就叫那個孤貍精出來見小姐,她看見小姐如此貌美,肯定自慚形穢。」

薛寶釵握緊拳頭,對這提議有些心動,不過她仍是說道「我考慮考慮,先回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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