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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元柔 -【雙面賊商(娘子駕到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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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7 00:05:58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雙面賊商》(娘子駕到之一)作者:元柔

「小柔,我願意出借自己,妳先委屈點當我的未婚妻……」
這縱橫商場、鑄劍世家出身的楚家五少當真要用這方法幫她?
為了打小病弱不起的妹妹,她打探神醫的消息打探到他身上,
得知神醫正是他表弟,卻定下什麼非親屬不醫的規矩,
五少爺像個「大善人」,竟提出暫時結為未婚夫妻來幫她,
之前她帶妹妹看病被大夫輕薄,他一撞見就眼發紅狠戾揍人,
沒了平時的溫和斯文樣兒,詭異的完完全全變了一個人,
如今又善心勃勃,為了幫她當起假未婚夫也在所不辭,
有鬼喔,她饅小柔不是笨蛋,這傢伙肯定在算計什麼!
她只是個賣饅頭的女兒,她家每日限量的饅頭人人搶著吃,
當初他用錢光閃閃的條件把她老爹、老弟「挖」到他酒樓,
現在僱主要變成她的未婚夫?好,為了妹妹她答應,
問題是定了親她才想到,還要有一萬兩診金才能搞定神醫,
五少爺又說了,若成親禮金變診金!哇勒,她果真被算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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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7 00:06:12 |只看該作者
  楔子

  “滾!你給我滾出去!”

  大清早的,街道上傳來吵雜的聲音,夾帶著瓷器的破裂聲還有人聲。

  砰!街尾處一棟破爛的小屋子,門扉被人劇烈撞擊開。

  “哎啊!”一個穿著鮮紅色衣衫的男子從屋裏滾了出來。

  被撞得敞開的大門口,一名少女捧著一盆水走出來,對著先前滾出門,還在喊疼的人潑過去。

  “啊!”寒冬中,冰冷的水潑上身子,凍得紅衫男受不了,叫聲更加淒慘。

  “饅小柔,妳這瘋婆娘!妳是發瘋啦?”打著哆嗦,白著一張臉,他嚷嚷著。

  少女秀氣的五官仍帶稚氣,一手扠腰,水眸斜睨著他,“姓李的,你給我聽好了,你不想娶我,本姑娘也不想嫁!帶著你的棺材本給我死回去!”回過頭,將還擺放在地上用紅紙包裹的一堆東西,用小腳通通踢出門去。

  “妳!”紅衫男咬牙,惡狠狠的瞪著她。

  街道上,緩緩的已經有了人潮,就算此處是街尾,吵雜的聲音還是引起許多人的注意,都往這兒走了過來。

  饅小柔一雙水眸瞪得比他還大,“怎樣?”驕蠻的一甩手,將手上的木盆也甩了過去。

  “哇!”急忙閃開,紅衫男狼狽的模樣,惹來圍觀的人潮一陣訕笑。他臉皮掛不住,也隨手拿起掉落在地上的紅色錦盒丟過去,“賤女人!”

  來不及閃躲,饅小柔下意識的一縮身,咬牙等著錦盒襲身的痛楚。

  “哇—”圍觀人潮傳來驚呼。
  
  等不到那份痛楚,疑惑的看一下周身,發現那錦盒就落在腳前,沒有扔到她,一旁還有一顆小石頭。

  “哼,連扔東西的力氣都沒,要我嫁給你,下輩子吧!”想也不想的,饅小柔就認為是他力道不夠,所以東西恰巧落在她面前。

  紅衫男納悶的看一下自己的手。奇怪,明明就看東西往她身上砸過去了,怎麼莫名其妙會從半空中掉下來?還來不及細想,那個錦盒就砸到他臉上。

  “啊—”捂著鼻樑,他感到有股溫熱的液體從鼻腔裏流下,攤開手一看。

  是血!

  “流血了、流血了!娘—”捂著鼻子,紅衫男驚慌失措的大叫,轉過頭跑走了。

  “哈哈哈……”街上的人紛紛笑出聲音來。

  不屑地看著他離開的背影,饅小柔輕哼一聲,轉過身準備往屋裏走去,一回過身,差點撞上身後的人,“小妹,妳怎麼跑出來了?”

  她身後站著一個跟她容貌相近的女孩,年歲看上去比她更小,小臉蒼白沒有血色,一臉病容,“大姊,妳真把人趕走了?”

  撇撇嘴,“進屋裏,妳身子不好,快回去休息吧。”沒有回答小妹的話,她扶著小妹走進屋裏。

  大門關上,將街道上的一切,都掩在門後。

  圍觀的人這才漸漸散去,屋子的對角,有一棵大樹,一個俊秀的少年,穿著一身黑衣,緩緩的從樹後走出來。

  一雙湛亮的黑眸,緩緩移向緊閉的門扉,黑瞳中,有些許光彩閃過,薄唇微微一勾,邁開腳步往前方行去,走動中,手心掉落了些許東西。

  等到他離開,大街上清楚可見,他所掉落的是……幾顆碎小的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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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7 00:06:2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唐高宗‧顯慶三年

  益州,成都城。

  唐高宗年間,成都已成為唐朝西南方政治、交通、經濟等重心之地,為長安次下的首都之市,規模並不輸給首都長安,益州一帶飲茶之風十分盛行,成都街道上開設了許多茶館,讓此地的儒生學士,方便品茗談論國家大事。

  其中最大間的為拂曉茶館,來頭算不小,是成都的鑄劍世家—楚氏所開設,楚氏自前朝開始便在成都揚名,就連如今唐朝軍隊所使用的兵器,也有過半屬於楚家所出。

  近午時間,茶館裏自是人聲鼎沸,桌桌客滿,每間廂房也都座無虛席,此時,一間廂房的門緩慢的讓人給推開,裏頭走出了茶館的管事與另外兩名男子。

  茶館的管事福大,正彎身哈腰的恭送貴客,“五少爺,您請放心,小的會多注意您方才交代的事情。”

  站在福大身前,其中一名穿著暗紅衣衫的男子揚笑點頭,“福叔,用不著這麼客氣,我只是出來辦事,想說順道繞過來同你說說罷了。”

  福大頷首,“小的知道。”他哪敢對五少爺不客氣,誰不知道楚家五少爺楚和謙,在商場上是赫赫有名的精運算元,不但精明有先見,所開設的每一個分行都只賺不賠的,個性溫和又謙良,表面上啦……私底下,幾個管事都知道,五少爺才不像外表那麼好惹。

  楚和謙看透他腦裏的想法,但笑不語,掃視一圈茶館裏的景象,“近日館裏的生意,似乎比先前好上許多?”

  “是啊,前些日子,開在城東的名鴻茗鋪不知怎地突然就關了,原本去名鴻的人全都另外找茶館待,所以咱們茶館的人也變多了。”福大擦擦額角的汗水,心裏有苦不敢說。人手就固定那麼幾個,多了這麼多客人,他每天可是忙到叫不敢啊。

  原來如此。楚和謙看了看人數,“福叔,有空到牙行去多聘幾個人回來幫忙,客人多這麼多,茶館就這些人,你們肯定忙不過來。”目光移向站在他身邊一直低頭不語的隨侍。

  察覺到主子的視線,福修緣尷尬的抓抓臉笑了笑,低下頭吐。五少爺一定發現了!

  原本今天五少爺是要去巡城東兵器樓的生意,路上卻因為他說口渴想喝茶,五少爺又想起先前有些假茶流入市井的事,想說繞到城西茶館來喝茶順道提醒一聲。

  一到茶館看到店鋪裏的情況,五少爺就知道他是故意帶他來這裏的,目的就是要他看見茶館人手不夠的問題。唉,畢竟這裏的管事正是他爹,做兒子的人,當然要幫快累死的爹一把嘛。

  “修緣,你還渴嗎?”父子倆狼狽為奸。

  對主子的問話,福修緣趕忙搖頭,“不渴了、不渴了。”五少爺都識破了,他當然也要識相一點。

  “那咱們可以去巡兵器樓了嗎?”楚和謙笑問。

  “那當然!五少爺,都過晌午了,咱們快走吧。”身後好像有針在紮似的,福修緣抖了下,一馬當先的沖出茶館。

  轉頭看看福大,“福叔,修緣真是個好孩子啊。”

  他也很尷尬,“是啊,嘿嘿……”

  搖了下頭,楚和謙逕自轉身邁開腳步離開,一踏出茶館門口,就看見福修緣的身影迎上前來,“走吧。”他率先往前走去。

  “是。”輕應一聲,在他身後拍胸吐氣。還好,看樣子五少爺沒生氣。

走在街道上,楚和謙過人的氣質與外貌吸引了大街上許多的目光,一直走在主子身後的福修緣,心中有一種與有榮焉的感受,欽佩的目光投注在主子身上。

  說起楚家,可以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楚家幾代以前,只是個平凡的鑄鐵匠,直到三代前,楚家一位老太爺,不僅僅是外貌過人,鑄鐵手藝非凡,更有個金頭腦。正逢朝代交替的亂世之道,老太爺看准了時機,買了大批的廢鐵重新鑄鎔為武器,因為他知道戰亂之世,最需要的就是武器;老太爺也看准了物件,投靠了當初仍是李家二子的李世民,最後李家更成功的推翻了隋朝暴政,統一天下。

  為此,秦王李世民感念楚家一路走來的扶持,原先要授予官職,但老太爺更深知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婉拒了秦王的好意,但自此以後,唐軍的武器有一半全是出自楚家之手。

  楚家就因此鑄造武器而聞名於世,直至現在三代以後,楚家仍是以鑄劍世家而聞名天下,這一代楚家出五子,更是將楚家的產業擴展到三百六十五行中。

  楚家長子楚和祺,身為長,繼承了鑄造武器的天份,擅長打造弓箭。打造弓自然就得有好木材,自然而然就由他負責掌管楚家所有木材與南方幾省商行的帳務,個性溫和的他,是楚家被稱為脾氣最好的主子。

  楚和珈,為楚家二少爺,擅長打造劍,劍術也是一絕,但本身個性較為孤僻、不愛出門,但身為楚家人,就是得負責幫忙治理家業,板著一張冷臉的他,最適合去楚家大江南北所有的商行巡視,所有的主事只要看到他那張冰塊臉也不敢做怪。

  楚和摯,楚家三少爺,擅長打造槍,也是楚家幾代以來所出的唯一武林盟主,熱愛武藝及打造兵器的他,自然而然的掌管著楚家的本行,凡是兵器製造等等都屬於他的範疇之內。

  楚和虢,楚家老四,擅長打造刀,他算是在楚家最不引人注目、卻最有人緣的主子,眾家商行主事全都十分喜愛這位爽朗的四少爺,他負責掌管楚家所有茶行。要知道,唐朝飲茶之風盛行,管理茶行也是一份苦差事,也是每年都得抽點時間到各州城的茶行去走走、看看。

  楚和謙,身為楚家麼子,他雖沒繼承了楚家人擅長鑄造武器的天份,卻繼承了老太爺的金頭腦,他聰穎過人,心思細膩之外,楚家如今龐大的規模與組織,可以說是他一個人的功勞,將楚家發展到三百六十五行都有涉獵,也是楚家真正的主事者,對外卻只負責掌管楚家的飯館、客棧、酒樓等等商務,但每到年關將至,所有的帳冊通通都得送回到楚家等著他審核。

  福修緣真覺得自己是修了幾輩子的福氣,才能跟到這樣的主子,他原本是沒有機會跟在五少爺身邊的,他可是體制之外的人啊,只是個簡單的管事之子而已。

  楚家有個不成文的規矩,每一位少爺身邊,都必定跟著一位小廝跟護衛,每一位護衛都是萬中選一的高手,都以顏色命名,而小廝雖然聽起來是貼身的奴才,但每一個卻也都是自小就開始訓練,不擅長武藝卻都能獨當一面幫忙掌理商行,小廝以數字命名。

  不過這一代的五少爺較為特殊,自小就離家上山學藝,所以並沒有貼身小廝也沒有貼身護衛,等他學成回到楚家之後,原本老爺要為他安排一位小廝,但五少爺卻婉拒了,反而自個挑了個沒受過訓練的他來當貼身奴僕。

  不知身後人的心思,楚和謙的雙眸不停移動,看著來來往往的人潮,走過幾條街後,來到自己不常走動的城南街道,發現了一件事。

  街道上的人群,不少人手裏都捧著油紙包裹的東西,也有人正啃著油紙裏的白胖大饅頭,為數還不少哩。

  “五少爺,怎麼這條街的人特別愛吃饅頭?”福修緣也發現了。

  再細看了下,打量街道四周的商家,是有許多賣吃食的店鋪和兩間客棧,但好像沒看見賣饅頭的店?看看天色,思忖了會兒,他下了決定,“先到兵器樓,回程再繞過來。”

  “知道了。”

  主僕兩人腳步加快,幾刻鐘之後,便匆忙的走進兵器樓裏。

  所謂的兵器樓,正是楚家老本行,也就是買賣出自楚家師傅的一些獨家兵器,此處共有三層樓,第一樓賣的是一些常見的兵器,第二樓賣的則是較為特殊少見的兵器,第三樓賣的是出自楚家五子之手的兵器,十分稀少,所以幾乎是展示給別人觀看,沒有在販賣的。

  兵器樓裏的管事福二,他早就等得心急如焚,往常十分準時的五少爺突然不見人影,嚇得他還以為出事了,正吩咐人手要去街上找人。

  “五少爺,您到哪去了?小的很擔心您。”福二急忙走到才踏進兵器樓的主僕兩人身邊。

  “抱歉,二叔,路上有些事耽擱了,下次我會注意。”楚和謙笑著說道,同時拍拍福二的手,安撫他的心。

  自從五年前,楚家發生有人被擄走的事件之後,只要有誰不見蹤影,就馬上會惹來一堆關心。

  “嗯,五少爺,您請進,鑄劍師傅都在房裏等您了。”福二領著兩人往兵器樓的後廂房而去。

  今天是例行巡視的日子,凡是管事跟鑄劍師傅都要出席,討論兵器樓的生意,還有前些日子所不見的一批鑄好要送至軍隊的刀槍。

  “嗯。”楚和謙踏入廂房,同每位師傅點頭示意,一落坐之後,就開始冗長又凝重的討論。

  許久之後,等到楚和謙踏出兵器樓時,已經過了快兩個時辰的時間。

  福修緣早餓得肚子咕嚕叫了,從中午在茶館吃了些糕點後,就什麼都沒吃,現在肚子餓到都痛起來了,希望主子可以發現他的怨念,帶他去吃飯。

  楚和謙雖然才剛談完事情,腦海裏卻還掛念著之前在城南所發現的事,“我們再去一趟城南。”

  苦著臉,福修緣可憐兮兮的跟上他,“是。”有氣無力的回答。

  走在他身前的楚和謙腳步一頓,回頭拍了下他的腦袋,“城南街上一堆吃的,不要裝成一副我虐待你的樣子。”這傢伙,越來越會裝模作樣了。

  福修緣一聽,臉上原本淒苦的表情收得一乾二淨,“是的!五少爺。”說話聲也變得雄渾有力。

  笑著搖頭,楚和謙還真拿他沒辦法,主僕倆一前一後往城南而去,只是這時間再過去,路上卻已沒有他們先前所見情景,打量四周一會兒,他往一旁賣糕點的小店鋪走進去。

  糕點鋪的老闆一看到客人進門,當然是給他一個熱烈的笑臉,“這位元少爺,有什麼需要嗎?”

  向福修緣點個頭,他上前一步,從懷裏掏出錠碎銀放到桌上,楚和謙這才出聲道:“老闆,我想向你打聽一件事。”

  一看到那錠碎銀,糕餅鋪老闆眉開眼笑的,“您說!只要小的知道,一定知無不言。”賺到了。

  “約莫午時過後,我曾經過這條街,發現街上許多人手上都拿著饅頭在吃,幾近半條街的人都是如此,但這附近又沒看見饅頭店鋪,不知道老闆你可知道店家在哪兒?”邊問他心底邊盤算著。

  他會這麼在意這件事,是因近日他想在城裏開間酒樓,大致上都已準備得差不多,酒樓的主廚等都聘好了,但這城裏已有好幾家老字型大小的客棧跟酒館,如果要引進客源,一定需要某個東西來吸引人潮,照之前所見,那饅頭在城南算人人皆知的美味,若是能聘請到這位師傅進來幫忙當做一個特點,那他的酒樓會更加完美。

  “這位少爺,您真是識貨,那饅頭店並非開在這外街道上,反而是在小巷裏。這饅頭啊,一天只限賣兩個時辰,味道可是讓人吃了還想再吃,饅頭味甜細膩,一剝開香氣撲鼻,一個饅頭足足要三個銅板呢!”糕餅鋪老闆想起來,嘴角的口水都快流出來了。要不是天天要顧鋪子,他也很想去排隊買哩。

  “喔……真有這麼美味?”

  楚和謙一笑。如果真如這位老闆所說,那這位做饅頭的人,手藝肯定不凡。

  “那店鋪在哪?”眼見為憑,雖然心底打算好了,但還是想見過了再說。

  糕餅鋪老闆伸出一手指著街道上的榕樹,“您從這數過去第七棵大樹時,會有一個小巷子,往裏頭走進去,沒幾步路就能見著那饅頭店,不過,您要快些,瞧瞧時間,那饅頭店應該是準備休息了。”

  “多謝。”得到了答案,他當然是毫不遲疑的往老闆所指點的方向而去。

  “不客氣。”糕餅鋪老闆喜孜孜的將桌上的碎銀收進袋子裏。

  繞進方才被指引的小巷裏,楚和謙一眼就看見了巷底那小小的店鋪,也瞧見的確有人正在收拾東西。

  想了會兒,他並沒有走過去,反而轉身離開。

  福修緣原本才想往巷子裏走的步伐急急縮回,趕緊轉身跟上主子,“五少爺,咱們不過去看一下?”

  楚和謙搖首,“咱們明天巳時再過來,方才那老闆說一天只賣兩個時辰,明天他們開店時,再過來嘗嘗味道。”沒有真的吃過,任何的誇讚都只是虛名,等明天親自來吃過之後,再做決定。

  “喔。”福修緣點點頭。

  主僕倆一前一後穿過大街,徐步走回楚府。

  就在他們轉身走人的時候,巷子裏也走出一個姑娘,面貌清秀,一雙水眸清澈動人,身穿樸素衣衫,手裏捧著東西往他們所行的另一邊走去。

  她身後有個人追了上來,是個壯碩的中年男子,同時嘴裏喊道:“小柔啊,妳東西忘了拿了!”

  那清秀的姑娘腳步一頓,回過身看著中年男子,一手拿過他手上的袋子,“走得太匆忙,忘了拿,爹你快回去吧。”

  “好!妳快去快回。”中年男子對她擺擺手。

  她微微一笑,點個頭轉身離開。

  走遠了的楚和謙不知為何,回頭一望,只看到那姑娘纖細的背影,搖了搖頭,回過身跟著福修緣一起離開此地。

  楚和謙一腳踏入自己所住的閣樓時,馬上定住腳步,另一隻還沒踏進廳裏的腳開始慢慢的往後退。

  “你想去哪啊?”落坐在他閣樓花廳內的人揚聲尖銳的問。

  苦笑了下,知道躲不過了,他這才認命的往廳裏去,看著廳裏的大陣仗,歎口氣,“娘,有什麼事嗎?怎麼帶這麼多人坐在我這裏?”掃視一圈花廳裏的人。

  除了主位上的娘親,還有落坐在兩旁的大嫂、二嫂,以及一個非常、非常眼熟的人,眼熟到讓他想把人給扔出去。

  楚夫人瞪著兒子,一臉氣呼呼的模樣,“你這死孩子,我早上不是吩咐過你,要你下午一定要回府裏來,人家任媒婆已經等你等很久了!”說到她生的孩子,每個都躲親事躲得像什麼似的,好不容易盼到老大、老二成親了,老三、老四卻給她跑得遠遠的,而留下的老五又最會忤逆她。

  唉,她真命苦啊,家裏唯一一個貼心的女兒,偏偏又嫁到北方去,害她連想說個貼心話的人都沒有。

  其實,她最為憂心的就是老五這孩子,雖然事隔多年,但這孩子當年瘋狂殘暴的模樣,永遠烙印在她腦海中,是她這個當娘的錯,要不是因為她忽略了這孩子,也不會造成那種憾事,影響了這孩子一生啊……

  “我有事情耽擱,一忙給忘了。娘,妳當心別氣壞身子。”楚和謙輕輕一笑,走到楚夫人身後,抬手輕輕拍撫她的背。

  她沒好氣的揮開兒子的手,“你這孩子,你那商人的性子會忘記時間?現在當你娘是三歲孩子嗎?”才不信他說的咧。

  他的確是故意的,但現在承認的話,不等於自找死路嗎?所以,要堅持到底。

  “不!我是真的忘記了。娘,妳不信我?”

  楚夫人斜睨著他,“不信。”再怎麼樣,他都是從她肚皮裏出來的,她怎麼會不知道這兒子在想什麼。

  落坐兩旁的楚家兩位媳婦,不禁掩嘴偷笑幾聲。

  大媳婦揶揄的看著小叔,“和謙,你就認命吧。”

  看看眼前一群娘子軍,楚和謙也很識趣,自動自發的坐下來,還倒了杯茶給坐在一旁臉色也不是很好的媒婆。

  “任姨,是我失禮了,還望妳別生氣。”唉,太失望了,拖到這麼晚回府裏,她還不肯走,看樣子,下次要使一些特別的手段了。

  任媒婆臉上掛著職業的笑容,“當然不會,誰都知道楚家五公子有多忙嘛。”嘴上這麼說著,但心底想的是非常文雅的一些“髒話”。

  “你給我說清楚,你今天不是去兵器樓而已嗎?到底又溜到哪去了?”楚夫人一肚子怨氣。她可是坐在這裏看任媒婆的臉色看一下午呢!本來任媒婆想離開了,是她好話說盡,人家才勉為其難的留下來。

  楚和謙的目光飄向站在門口的福修緣,只見他臉色慘綠,輕輕搖頭,哀求的看著他。低笑一聲,他讓他給惹笑了。

  要是讓娘知道,是修緣特意帶他繞路的話,不知道修緣會怎麼樣?

  沒想到,他笑了,楚夫人卻被他的笑聲給惹毛了。

  “你這混小子!娘在跟你說事情,你還給我笑!”沒東西打,她氣到了,拿起腳上的繡花鞋,開始用力打兒子。

  “娘!娘!我不是在笑妳啦!”這下楚和謙真嚇到了,呆呆站著給楚夫人貨真價實地打了好幾下,也不敢出手去擋。

  “娘!別這樣。”原本還在一旁看戲的大媳婦跟二媳婦看婆婆氣壞了,連忙跳起來幫忙勸架。

  整個花廳鬧烘烘的亂了好一會兒,楚夫人打夠了才鬆手穿回鞋子,拿過媳婦遞來的茶水,咕嚕咕嚕的灌到嘴裏。

  “哼!不給你一點教訓,你都忘記我是你娘了!”

  任媒婆倒是坐在另一邊看戲看得很開心,桌上甚至還有一些茶點,等到鬧劇結束了,她還意猶未盡地真想站起來拍手呢。

  揉揉發疼的手臂,楚和謙躲在二嫂身後,“娘,妳是怎麼著?說就說嘛,做啥動手打人?”真的動氣了?唉,他又不是笑她。

  回答他的,是一隻飛出的繡花鞋,也就是剛才毆打他的繡花鞋。

  扯著二嫂的手臂,他腳步輕移,輕鬆的閃過飛鞋攻擊,“娘,打都給妳打了,氣也出夠了,當心傷到二嫂。”他指指身前的二嫂。

  原本還想扔出另一隻繡花鞋的楚夫人看他有擋箭牌在手,心想算了,二媳婦現在身懷六甲,萬一不小心打傷就得不償失了。

  楚家二媳婦苦笑一下,撿起婆婆的鞋子,走到她身邊,“娘,別生氣了,還是快點談正經事吧。”小叔也真是的,都幾歲了,早該成親的。

  “哼!你給我過來,任媒婆,麻煩妳了。”楚夫人用鼻孔瞪著兒子。

  楚和謙這下可真的是笑她了,瞧娘像孩子般的模樣,感到好氣又好笑的搖頭,回到剛才的位子坐下,“任姨,這次又帶來什麼新貨色了?”

  任媒婆臉皮一抽,沒好氣的睨了他一眼,“五少爺,你話可得講清楚啊,什麼新貨色?你以為我任婆子是老鴇,拿姑娘來賣啊?”真是的,把她當成了翠紅院的嬤嬤啊!

  花廳裏所有的人都很想贊同她的話,她的確很像妓院裏的老鴇,拿著姑娘的身家四處推銷。

  拿出懷裏的紙卷,任媒婆將紙攤開來,“五少爺,你上次嫌婆子我找的人不夠溫柔體貼,這次婆子我找遍所有閨女的資料,可是找到五個一定很溫柔、很體貼的小姐。”要不是看在楚家給的紅包特別厚的份上,她還真不想接這門親事。

  楚和謙笑看著紙卷上所有人的名字,“嗯……這些……”還好他功課也算做得不錯,娘有娘的張良計,他也有他的過牆梯。

  任媒婆緊張的看著他,“滿意嗎?”這可是她傾盡全力所收集而來的,都是當紅的姑娘家呢。

  他搖搖頭,回道:“我都不滿意。”

  楚夫人伸手捏了兒子一把,“什麼人你都不滿意,到底要怎樣的姑娘你才肯娶啊?”這根本就是存心搞砸的!

  痛得低呼一聲,他縮縮手,“娘啊,不是我故意不滿意,是任姨介紹的人都有問題,不關我的事。”

  “五少爺,你自個不想成親,也別拖著婆子我下水嘛!”她不滿地抗議。

  “這可不是亂說的。”楚和謙伸手指著紙卷上其中一個人,“這個姑娘,是城西一個富豪的千金吧,昨兒個才傳出她跟她家下人私奔了,既然已經私奔,又怎麼嫁給我呢?”他兩手一攤,“剩下的,李家的閨女肚子裏已經有塊肉了,正想找個人當爹,王家的女兒已經有兩個情夫了,我想我娘應該也不會答應。”

  “那還有一個呢?這個吳家小姐,人長得漂亮又溫柔體貼,總可以了吧?”她不死心地指著最後一個人選。

  楚和謙對她一笑,“我話還沒說完呢,這最後一位吳小姐,的確長得漂亮又體貼……”

  任媒婆整顆心都被他未完的話給吊得高高的,“然後?”拜託,正常一點,讓她能夠對楚夫人交代。

  “這位吳小姐,她昨晚因為被情郎拋棄,瘋了,妳不知道嗎?”他殘忍的將她最後一絲希望也打碎了。

  楚夫人聽完,臉色一凝,“任媒婆,妳怎麼能挑這些人給我兒子當媳婦?太過份了吧!”好傢伙,擺了她一下午的臉色,居然就是想介紹這種人給她當兒媳婦?

  太好了,這下換她算帳了!

  任媒婆如今冷汗狂冒,“這、這、這我也不知道,楚夫人,妳先別動怒。”要死了,怎麼去跟這些閨女要資料的時候,都沒把事情說清楚!

  鬧劇換人演演看,楚和謙悠閒的坐在椅子上,吩咐下人重新沏茶,品嘗桌上香甜柔軟的糕點,看著娘親如何怒審惡媒婆。

  楚家兩個媳婦無奈的對看一眼,笑著搖頭先行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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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來唷,又香又軟的饅頭!剛出爐的饅頭,快來買啊!”響亮的吆喝聲不斷,小小的店鋪裏僅擺著三張桌椅,但桌桌客滿,還有許多人端著豆漿窩在店鋪外,隨地蹲著大口大口啃咬饅頭,一臉心滿意足。

  仔細看看,這饅頭店也真有趣,客人可以說是三教九流都有,有穿著錦衣華服的老爺,也有穿著樸素的平民百姓,大夥都窩在同一張桌子上,賣力的啃著手上的東西。

  叫賣聲出自一名站在蒸籠前汗流滿面的中年男子,微胖臉上漾著大大的笑容,看上去就十分親切,他身邊還站著一個和他長得相似的少年,也同樣流著汗水,動作訊速的舀起一碗又一碗香甜濃郁的豆漿。

  這小店鋪裏的一個小角落,另外擺了一張小櫃檯,一個女子正坐在臺子後,面前排了不少人,都是等著她結賬,急著想吃東西的人。

  女子面貌秀美,唇角的笑容讓人有種甜蜜的感覺,只是眼眸裏的光芒精明,一隻手快速的在算盤上撥弄,另一隻手忙著收錢,小嘴則負責吐出金額。

  “三個饅頭,兩碗豆漿,總共五十文。”伸手接過顧客遞來的銅板,她算盤一撥,嘴裏又道:“下一個。”

  這樣的情景不斷上演,外頭的蒸籠也越來越少,饅頭都快見底了,人潮這才稍退,外頭負責叫賣的兩人也才有空喘口氣。

  站在外頭叫賣的店鋪老闆饅大頭,擦擦額際滑下的汗珠,將蒸籠給擦拭乾淨,在他身後,先前負責舀豆漿的少年,也很賣力的蹲在地上刷洗碗盤。

  蹲下身子,將蒸籠收好,再站起來,饅大頭就看見有兩個人站在攤子前,眼生得很,不過他沒在意,拿起掛在頸間的布巾擦擦汗,“兩位公子,要吃點什麼。”

  站在攤子前的人,正是楚和謙主僕兩人,先是掃視了店裏的情景一眼,再將目光停留在蒸籠中,微微一笑,“我要兩個饅頭跟兩碗豆漿。”

  “好!您請稍候。”他笑了笑,先是拿起個木盤,再轉身拿起盤子,取出饅頭放在盤子上,接著快速的舀了兩碗豆漿放到碗裏,一起擺到木盤中遞給他們。

  福修緣上前接過,“主子,咱們坐哪?”裏頭那麼小,好像沒位子了。

  饅大頭一聽,笑著對兩人說:“不好意思,這位公子,我們店裏的規矩是要先付賬的,請先到裏頭找小女結賬。”

  “還要先收錢啊,真是麻煩。”福修緣低聲嘟嚷著。

  楚和謙屈起手指,輕彈了下他的額頭,“多嘴。”睨了他一眼,便往店裏頭走進去,一眼就看見坐在小櫃檯後頭的女子,原先滿臉的不經意,在看清女子容貌後,微微變色。

  黑瞳顫動了下,但僅是一瞬間的恍神,下一刻,他臉上的神情又恢復了自然,緩緩真至前臺。

  饅小柔看了他一眼,“四十文。”

  楚和謙對隨侍點個頭,福修緣從懷裏掏出錢來付賬,正好店裏有客人起身,兩人就走到空位上坐下。

  “五少爺,這饅頭好貴啊。”這普通人家賣的,頂多才五文錢,這家賣的是足足比人家貴一倍啊。

  他笑著不語,拿起饅頭咬了口。這香軟的饅頭一入口,撲鼻的香氣縈繞下去,滿口甜馥,讓人意猶未盡,吃了還想再吃。

  “哇,好好吃喔!”相對他斯文的模樣,福修緣大口大口地啃著。他從沒吃過這麼好吃的饅頭……端起一旁的豆漿喝一口,濃郁的豆香甜而不膩,太好喝了!

  沒三兩下,他就將手上的饅頭吃光了,吞吞口水,看主子的手上還剩下半塊饅頭,一臉渴望。

  當著他的面,楚和謙三兩口就把饅頭吃光,還攤開雙手。

  福修緣哀怨的低下頭腹誹。五少爺真小氣!

  主僕兩人的一舉一動,全收入台後饅小柔的眼底,目光在楚和謙臉上多停留了一下,一邊的柳眉微微揚起。

  饅大頭將外頭的攤子整理得差不多了,這才走進鋪子道:“小柔,外頭都差不多了。”

  “喔,那饅頭還有剩下嗎?”她翻了翻賬簿,腦裏頭的算盤也打得飛快。這些日子,生意好像更好一些了。

  “沒剩了,蒸籠裏的五個,有三個是隔壁陳嫂的,另外兩個是對街糕點鋪老闆訂的。”

  “嗯。”饅小柔點頭表示瞭解。店鋪裏的客人也漸漸走光了,只留下滿桌的碗盤,她拿起抹布,走出櫃檯幫忙收拾。

  沒一會兒就弄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最後的兩個客人,她看了看天色,快過午時了,看了早就吃完還坐在椅子上不走的兩人一眼,想了下,“小博,我回家一趟,順道把饅頭給人送去,你跟爹收拾東西。”

  蹲在地上洗碗盤的饅小博抬首,“知道了。”

  她這才解下系在腰間的布巾,拿起包在油紙裏的饅頭走了出去。

  父子兩繼續低頭做自己的事情,等到東西都弄好了,那兩個客人還沒走,饅大頭搔搔頭,靠了過去。

  “兩位客倌,這……小店打算要休息了,不知道兩位……”都吃完這麼久了,還不肯走,打算打麻煩嗎?

  饅小博也跟了過去,真不愧是父子,心裏想的都一樣,他還順手拿起用來?麵團的木杆子。

  楚和謙俊逸的五官上漾出柔和的笑意,“我有筆生意想跟你談一下。”他直說道。

  饅大頭跟兒子兩人對看一眼,一起轉回頭看向他。“嘎?”

  倒了杯熱騰騰的茶端給客人,饅大頭滿是疑問,“這位少爺,你是說……要跟我們家打契約,以後我做的饅頭都只能在你家店裏頭賣是嗎?”擦擦桌子,順道在他對面坐下。

  楚和謙頷首,“是這樣沒錯,不知道店老闆你的意思?”嘗過了味道,他能夠肯定,若是在酒樓裏賣起這個小點,應該會吸引許多客人。

  饅大頭皺眉搔頭,撥了撥頭髮,“這事……不是我能做主的。”這些銅板子的東西,他是一竅不通,只有小柔才知道怎麼打算。

  微微擰起眉,而後鬆開,“你不是店鋪的老闆嗎?怎麼會沒辦法做主?”方才他的觀察沒錯,眼前這人應該只負責勞力,動腦筋的,是剛才在櫃檯後的女子。

  “這個嘛……”尷尬地笑了笑,饅大頭不好意思說清楚,這家店的一切,都是由他的女兒做決定的。

  “誰說是店鋪老闆就能夠做主店裏的事情?”饅小柔的聲音不知道從哪兒傳了出來。

  楚和謙頓了下,循著聲音望去。原來店鋪最裏頭還有一個不起眼的小門,方才他所看見的那個女子,正從小門裏走出來。

  看樣子,應該是一棟屋子隔開來,這小門後應該就是他們的住家,這裏則算是店面。

  饅大頭站起來走到女兒身邊,“這位少爺,真是不好意思,這位是小女,我這店鋪所有的事情,都是她在做主的。”

  早猜到這位客人不是單純來吃東西的,饅小柔走到桌前坐下,“說吧,名滿成都的楚家五少爺,來到我們這種小店,不知道有何貴事呢?”她曾經在楚家所開設的茶館外見過他一面。

  方才他一踏入店裏,她就認出來了,也知道以他這種身份的人,不可能只為了吃饅頭而無緣無故來到這裏。

  “下個月,我打算在城西開設一間酒樓,饅老闆手藝不凡,我想聘請他。”楚和謙也沒拐彎抹角,直明來意。

  “聘請我爹?當廚子?”這人有沒有搞錯?

  他點點頭,“是的,我的廚子尚缺一位。”

  “他只會做饅頭跟包子,煮菜他不懂。”饅小柔搖頭,將話說清楚,虧她還以為有什麼生意上門了,原來只是對方搞錯了。

  楚和謙也搖首,“你誤會了,我並非聘請他為店裏掌廚,一樣只是在早上賣他拿手的小點,延續你們的手法,只是換到酒樓去而已,當然,每個月的月俸我自然不會少給。”他不得不說,這種限時的買賣手法很聰明,再加上東西好吃,自然會引起餐客的注意,就算貴上一倍買了也不心疼。

  饅小柔眯了下眼,這傢伙算盤打得真精,想利用她家固定的客源引來客人,好為新開的酒樓招來人氣……

  “月俸怎麼算?”在酒樓裏賣,只要月俸好,扣除成本費用,家裏的收入,應該會比現在來得更高,可以動用的資金更多了。

  “那貴鋪現在一日的營生是多少?”他也不是任人隨便喊價的傻瓜。

  “約莫五吊錢。”她沒坐地起價,照實說話,況且,這種事一打聽就知道了,想騙也不成。

  想了會兒,楚和謙露出個自信的笑,“照饅姑娘所說,那一個月下來,扣除一些成本,貴鋪最多也是十幾兩的收入,若是到我酒樓裏任聘,一口價,二十兩。”

  這樣的月俸已經十分優渥了。

  他出的價讓饅小柔很心動,但是……還不夠滿意。

  “二十兩嗎?但我們這麼做是有風險的,我們店鋪在這裏已開了好幾年,一些舊客也不知道願不願改到酒樓去。”

  “那饅姑娘的意思是?”

  她紅唇一彎,水眸裏精芒閃爍,“與其冒這種風險,五少爺身為主子,自然是要照顧我們這些下屬是吧?這樣吧,二十兩沒問題,但那是我爹的月俸,我弟弟是我爹的左右手,要做出這些饅頭,當然也需要我弟的幫忙,聘請我爹自然也要聘請他,他的月俸也不多貪,就一個月五兩銀。”這麼算下來,這裏一個月足足多了快十兩銀子。

  “哇……你搶錢啊?就這麼個傢伙,一個月五兩?”主子還沒開口。福修緣倒是先哇哇叫了。

  “多嘴!”楚和謙跟饅小柔同時睨他一眼,異口同聲說道。

  楚和謙低笑幾聲,“這價錢未免太高了些,饅姑娘這是獅子大開口嗎?”

  “五少爺,你說話重了吧,獅子大開口?哪有這回事!我純粹是為貴酒樓的未來,說出最恰當的主意跟價錢而已,況且,這五兩銀對你來說,不過只是九牛一毛吧?”想要坐享其成?那可不行,他們也是熬了好幾年,這家店才有這些客源。

  沉思一會,眸底閃過笑意,“我怎麼知道這家店的客源,有這麼大的利益呢?畢竟今日所見,並不代表每一天都是如此。”九牛一毛是沒錯,但可不能吃虧。

  饅小柔對上他的黑眸,露出一抹自信的笑,“若是不放心,明天、後天你都可以派人來這裏,看看我們家的客人,是不是如同我說的那麼穩定。”

  “那就這麼說定了,明日起,我會派人來觀察,如果真像你所說的,那這筆買賣就這麼定了,可否?”生意上的事,楚和謙一點都孫含糊。

  “沒有問題。”她甜甜一笑,仿佛已經看見錢入袋的模樣了。

  楚和謙坐在她對面,她臉上的視情自然看得出一清二楚,也知道她在想什麼,薄唇微微勾起,黑眸中流光轉動,有種深沉的意念,在他眸底微微綻放。

  饅大頭看了女兒一眼,神情有一絲哀怨。女兒啊女兒,現在可是賣你老爹耶,好歹也問一下他要不要嘛……

  外頭的天色漸漸暗了,饅大頭端著香氣四溢的菜肴來到桌前,“吃飯了。”

  幫忙擺放碗筷的饅小柔點點頭:“娘、小知,吃飯了。”這小小的廳裏,就擺放了一張桌子跟四張長板椅子,小小的,不大。

  布簾被掀開來,一名婦人扶著一個嬌小的女孩走出來,饅小柔見狀,趕上前去幫忙,攙著女孩的臂膀徐步來到桌旁坐下。

  感受著手裏的臂膀,是那麼的瘦弱、冰冷,心底一沉,眸光微微透露出悲傷,看著女孩充滿病容的臉。

  等到她們母女三個坐好之後,饅家這一口子才開始準備用餐。

  “小知,你多吃點。”饅小柔夾了塊香噴噴的鹵肉放到女孩碗裏。

  饅小知輕笑,舉筷用餐,執筷的指頭微微發顫,蒼白的臉上毫無血色,看得讓人心疼不已。

  坐在饅大頭身邊的饅大娘,難掩眼底的憂心,輕輕歎了口氣,“小柔,還是沒有消息嗎?”小知的病越來越嚴重,再拖下去,只怕……

  聞言,饅小柔放下手上的碗,“嗯。”黯然的輕應一聲。

  饅小知拍拍她的手,“娘,吃飯你就不要問一些讓姐姐憂心的事情,大夥忙了一天,晚上就讓大家好好休息吧。”生死有命,她早就已經看開了。

  “是啊,吃飯吧。”饅大頭夾菜放到妻子碗裏,輕搖搖頭。

  原本還想說話的饅大娘這才閉上嘴,一家子氣氛沉重的用餐,直到吃完飯,饅小知進房進去休息之後,她才又迫不及待的追問。

  “小柔,還是沒有那個神醫的消息嗎?”

  饅小柔搖首,“已經讓人四處去打聽消息了,但還是沒有冰若旭的消息。”她口中所說的冰若旭,正是他們苦苦尋找多年的一個神醫。

  這些年,帶著病弱的小知四處求醫,但都是能治標不治本,病況時好時壞,最後在一個長安有名的大夫指點之下,才知道有這個人物,那位大夫信摯旦旦說,只有冰若旭才有辦法治好小知,但此人行蹤成謎,非常難找。

  自從知道有這個人之後,他們已經找他足足有兩年的時間了,不論是江湖上還是官家之地,都沒有他的消息。

  饅大娘的眼眶微微發紅,“小知她最近……身體似乎越來越虛弱了,我很擔心她……”剩下的話沒有說出口,但誰都知道她的意思。

  “娘,不要這麼說,天無絕人之路,一定可以找到神醫的。”饅小柔不想聽這些話,一甩頭,看向窗外。

  “是啊,你別這麼擔心了,小知是這麼善良的一個孩子,菩薩會保佑她的。”

  饅大頭拍拍妻子的肩膀安撫著。

  “希望如此。”饅大娘點點頭。

  “小柔,早上那個楚家五少爺所談的事情,你真覺得恰當?”饅大頭特地將話題給轉開,不想繼續沉浸在憂傷的氣氛之中。

  她回頭看向父親,“我算過了,若是這筆買賣可成,咱們家不但可以多出十兩銀子,我也有比較多的時間幫忙照顧小知,這筆買賣,穩賺不賠。”當楚和謙說出口的時候,她已經將一切都算清楚了。

  “但那楚少爺不是還不確定?”饅大頭想起早上他們說的話。

  “爹,你放心吧,過幾天,等他觀察好了,這筆生意一走到我們手底。”饅小柔可以肯定這一點。這姓楚的不簡單,成都城中,超過十家的老字型大小酒樓不少,只好用別的方法將人潮給引過來,她相信,除了他們家的饅頭之外,到時候掌廚的,應該也不是簡單人物。

  “嗯,晚了,都去休息吧。”饅大頭揮揮手,讓她跟從頭到尾都不發一語的饅小博先離開。

  姐弟倆也知道,娘的情緒一定還沒平穩,爹多半是想跟娘說說話,遂點點頭,一起離開了。

  “是我不好,生了不健康的身子給她。”饅大娘再也忍不住的低泣。

  “唉……”饅大頭無語,只能抱緊她,一掌輕拍撫她的背,夫妻倆一起度過這漫漫長夜。

  原本饅小柔以為楚和謙會派楚家的人來查看,沒想到他居然親自過來。

  第一天看到他的時候,她還真是嚇了一跳,但隨即客人上門,她也跟著忙起來,不去理會他,只當店裏多了一尊門神。

  這尊門神還挺有耐心的,從她開店就來了,一直到收店,他都坐在椅子上,閒散的喝著茶,看他們忙和著。

  第二天看到他的時候,她已經挺適應了,為了不占店裏的桌椅,饅大頭還另外搬張椅子給他,這尊門神也很識相,乖乖的坐到那張椅子上去了。

  照樣子,店裏一忙,饅小柔也沒空多理會他了,只是今天發生了個小插曲,正當饅大頭跟饅小博忙不過來,她去幫忙收拾盤子的時候,腳下一個顛簸,眼看就要摔在地上了——

  沒料到,她讓人給扯了一把,撞進一堵懷裏,愣了好一會兒,她看看楚和謙的臉,再看看三步遠的椅子,想不透他是怎麼在眨眼間沖到她身後的。

  楚和謙扶著她的肩膀,“你沒事吧?”

  饅小柔搖搖頭,“沒事,謝謝你了。”

  “姑娘啊,沒地方放東西啦!”桌旁等待的客人大喊著。

  她再看他一眼,便揚聲回應客人,“來了!”趕忙將此事拋諸腦後,她還有一堆事情要做呢。

  黑眸跟著她的身形轉動,好一會兒才縮回目光,低首看著自已的掌心,微微握掌,掌心上似乎還有她的余溫,熨燙著,他的手一陣熾熱……

  第三天看到他的時候,她沒說什麼,倒是常來的客人看到有人一連三天都在這裏當門神,終於忍不住追問她。

  “姑娘,這位是你的……”一個老餐客曖昧地擠擠眼。

  瞧這位俊秀的小哥天天來,一定是對這當家的姑娘有興趣,瞧他看她的眼神,就是那個意思嘛!

  饅小柔先是看了坐在櫃檯不遠的人一眼,再轉頭面向客人,她甜甜一笑道:“他是我未來的東家。”嬌聲清脆,響進楚和謙的耳裏。

  他含笑的看向櫃檯的方向,對上她的眼,沒有反駁她的話。

  她知道,這幾天看下來,他們家已經——過關。

  那個老鍪客疑惑地看看她,再看看那個坐著的俊小子,搔搔頭,心想算了,年輕人的事他不懂,還是乖乖吃他的饅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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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7 00:06:57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等待已久的大酒樓熱熱鬧鬧的開幕了,挑了良辰吉時,鞭炮劈裏啪啦的響徹雲霄,舞龍舞獅團酒樓前舞弄著,客人絡繹不絕。

  這盛況超出了他們原本所預計,酒樓的新管事福七忙得叫苦連天,生意好當然值得高興,當人手根本就不夠啊。

  楚和謙聰明會做生意,這新開的酒樓,掌廚的居然是從禦膳房退下來的禦廚,再加上饅大頭一天限量的兩百顆饅頭,只有今天一人可以免費吃上兩個,光憑這兩點,就讓懂吃的饕客全都湧上門來,擠得酒樓人滿為患,裏頭爆滿,外頭還排著長長的人龍呢。

  福七忙得頭昏腦脹,人手不夠他只好去拜託饅小柔來幫忙。原本是請她幫忙跑堂,當後來想想她一個姑娘家,也不知道端不端得動那些東西,於是改拜託她當掌櫃算賬,自己則下海幫忙招呼客人端菜去了。

  也不知道是真的忙昏頭還是怎麼著,他都沒想到要派人去楚府找救兵來,就自己沖下海忙和了。

  算賬這種事,對饅小柔而言是駕輕就熟,不成問題,整間酒樓最閑的,應該就數她這個掌櫃的了,坐在櫃檯裏,有需要的時候才起身去幫忙結賬。

  不過這一點她不太習慣,平時在自個店裏,都是人家拿到她眼前來算賬的,現在卻要她親自走過去,真有點懶哩。

  而這酒樓嘛,當然是讓人喝酒談天的地方,坐在櫃檯裏,有一些話就算她不想聽,也會自己飄進耳朵裏。

  冷不防聽到感興趣的話題,她豎高了耳朵,一直往右邊靠去,偷聽一旁酒客的對話。

  “大寶,聽說你娘的病已經治好了啊?”一個穿著灰色衣衫、張得有點像老鼠的酒客對著對面的人問道。

  那個叫大寶的……真的很“大”,肥滿下巴晃了晃,很開心的點頭,“對啊,我帶我娘四處求醫,終於找到一個大夫治好了她的心疾。”

  大寶旁邊另一個深藍色衣服的酒客拍拍他的肩膀,“你可真是運氣好啊,你娘的病拖了十來年,沒想到還有人可以治好,到底是哪個大夫這麼好本事啊?”

  他搔搔下巴,“其實我也不知道,那大夫從頭到尾都沒說自個兒的名號,就只是叫我閉嘴。”有點尷尬的笑了笑。

  “閉嘴?這是為什麼?”老鼠酒客問。

  “因為我娘那時候剛好心疾發作了,一口氣喘不過來,就這麼要去了,我忍不住大哭,那個年輕人聽了覺得我吵死了,就走過來打了我兩巴掌,叫我閉嘴,然後就救了我娘。”他傻笑一下。

  “什麼大夫啊?還打人,這樣你還笑得出來?”老鼠酒客驚呼一聲。

  大寶點點頭,“能救我娘,就算給他打十個巴掌,我都願意。”為人子女,受這麼點罪能救娘親,哪算得了什麼。

  饅小柔一個恍神。病了十幾年都能治好?那如果是小知,不知道有沒有希望?

  “姑娘,結賬!”店小二從遠處叫了一聲。

  “來了。”她轉頭看一眼那些酒客,估計他們應該沒那麼早離開,轉身先去忙了。

  等到她回到位子上的時候,那幾個酒客果然還在,也剛好說到了重點。

  “其實,也不完全不知道那個大夫的名號,只是我也是猜的,沒個准。”大寶有點神秘的壓低聲音。

  老鼠酒客跟藍衣酒客感染他的神秘,皆靠到他身邊,兩人異口同聲的問:“是誰?”

  “我跟我娘要走的時候,瞧見那年輕人身邊站了一個嬌俏的夫人,那個夫人叫了他一聲——若旭,而那個夫人要是我沒看錯的話,正是五年前嫁出去楚家最小的女兒——楚筠兒。”

  老鼠酒客頓了下,摸摸下巴,“嘶……你說的若旭,該不會是你曾經提過的神醫冰若旭吧?”前些年聽大寶說過這神醫的名字,雖然時間有點久了,但他還是有點印象。

  大寶點點頭,“我也是這麼猜,江湖上說,冰若旭個性亦正亦邪,相貌不俗,挺像我遇到的那個大夫。”

  他們話說得小聲,饅小柔聽不太清楚,但很肯定有提到“冰若旭”三個字。會是那個神醫嗎?

  倏然轉頭看著他們,她一個跨步沖到三人桌旁,“你說,你在哪里遇見他的?快點告訴我!”沒有往常的閒散,她語氣激動,手指輕顫著。尋了那麼多年,終於讓她找到人了嗎?上天終於可憐小知了!

  幾個酒客嚇了一跳,大寶愣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瞧這姑娘激動的模樣,心裏已有個底,一定是家裏也有像他娘這樣的人,但他只能歉然地看著她,“姑娘,你想要找那位大夫嗎?”

  饅小柔忍不住伸手抓住他的手臂,“你快點告訴我!”冰若旭?真的是冰若旭嗎?小知有救了!

  大寶雖然被她抓得極疼,但也沒甩開她的手,“很抱歉,姑娘,那位大夫只是我一個偶遇而已,是我帶著我娘到邊關去尋神醫的路上,在一間客棧遇到的,隔天我向掌櫃的打聽,他們已經離開了,而且掌櫃的也不知道他們是誰。”

  聞言,饅小柔心一抽,眼前有點昏暗,身子微微一顫,有點站不住腳。

  “姑娘!”大寶連忙站起來扶住她的肩膀。

  “饅姑娘,你沒事吧?”低沉的嗓音從她身後傳來。

  大夥同時轉頭看向聲音來源。

  忙完了府裏的事,楚和謙當然會繞到新開的酒樓看一下,沒想到才一踏入酒樓而已,就看見她搖晃的身子和讓人抓住的肩。

  心底一瞬間有種不快閃過,想也不想的來到她身後,一雙黑瞳冷冷的看著觸碰她的人,一手不由自主的輕扶著她的腰。

  大寶被他看得心底發毛,連忙鬆開手,“我、我我我我只是幫、幫忙。”一句話說得結結巴巴,讓楚和謙的臉色給嚇著了。

  “我沒事。”饅小柔深吸了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她只是……失望太大,一時有點承受不了。

  “姑娘,這裏結賬!”忙碌的店小二叫著她。

  “五少爺,你先去替客人結賬。”沒注意到楚和謙不對勁的模樣,她對他說了聲,就要往店小二那走去。

  “七叔呢?”劍眉微擰,看了看四周。管事的居然不在樓下!

  “人手不夠,七叔幫忙跑堂去了。”話落,饅小柔先走過去結賬。

  楚和謙偏頭看著跟在他身後的福修緣,“去向府裏調人手過來。”這七叔也真是老糊塗了,忙就向別的商行調人手不就得了,怎麼叫她出來幫忙?

  再看了眼先前好心出手扶她的人,他便轉身往樓上走去。

  他一走,大寶一夥人這才拍拍胸口吐大氣。

  “來吧,快吃點,嚇得剛才喝的酒都醒了。”老酒客一笑說,其他兩人也跟著笑開。

  過沒多久,福修緣帶著好幾個幫手來了,管事的福七這才重新回到掌櫃的位子上,饅小柔功成身退,也打算回家去。

  “唉。”她失落的歎口氣。原以為終於有神醫的下落了,沒想到還是無消息!

  才走出酒樓的門口而已,她就讓人給扯了下袖子。

  抬眸望去,正是方才在裏面談到冰若旭的酒客,她疑惑地問:“這位客棺,有事嗎?”

  大寶左右看了下,才低聲開口,“姑娘,若是你想找那個大夫的話,我還可以指點你一條路。”其實,他剛才在酒樓就說了,只是她好像沒聽到。

  饅小柔一愣,“你、你說還有辦法?”接著心底一喜,連吸了好幾口氣,“你快點說!拜託你。”低下頭懇求著。

  他忙搖手,“姑娘,你別這樣,你該求的不是我。方才我在酒樓裏,還有提到一個人,我說冰若旭的身邊,還站著一位夫人,那位夫人我要是沒記錯的話,就是楚府的六小姐。”

  “楚府的六小姐?”她想了下,立刻想起來了,“你是說,好些年前嫁到關外去的楚……筠兒?”

  “是啊,既然楚六小姐叫那個大夫叫得那麼親熱,兩人肯定有關係,這關係,你向楚家的人打聽、打聽,說不定可以幫到你什麼。”大寶把事情說完,轉身就先離開了。

  留下的饅小柔欣喜的笑開,拎起裙擺往回家的路沖去,急著回家告訴娘這個好消息。

  酒樓的二樓,也正是她方才跟大寶講話的上方,楚和謙正半倚著欄杆,手上執著一個酒杯,“原來在找若旭啊……”目光移向饅小柔在街道上奔跑的背影,別有深意的一笑。

  頂著熾熱的烈陽,饅小柔走在街上,忍不住掏出懷裏的繡巾擦擦汗,一張白嫩的臉龐印著兩抹紅雲。

  “呼,終於到了。”頂著大太陽出門,她不是瘋了,而是有正經事要辦。

  昨天聽完那個客棺的話後,她回家跟娘商量了一下,決定今天由她來跟五少爺打聽點消息。

  楚府的大門是朱紅色的,顯示出楚家的富貴,光一個府邸就不知道占去多少地盤,門兩旁的牆垣,延伸到她幾乎都快看不到了。

  “都是錢啊。”饅小柔忍不住說道。她走到楚府門口,左右看了一下,揚聲喊道:“有人在嗎?”

  沒一會兒,有人走了出來,看了她一眼,“姑娘,請問有什麼事嗎?”

  “不好意思,麻煩請你通報一聲,我姓饅,想見五少爺。”不愧是大戶人家,站在門口往裏頭望去,這前庭花團錦簇,兩旁連接著廊道往裏頭延伸進去,真是漂亮。

  前來應門的奴僕看了她一眼,想了下,“姑娘,請你稍等,我去通報一聲。”

  饅小柔靜靜的等了一會兒,過沒多久,應門的奴僕又帶了另一個人來。

  迎面而來的中年男子一瞧見她,揚著笑臉輕聲道:“饅姑娘嗎?我是福管事,五少爺正在裏頭等你,讓我來帶路呢。”

  “麻煩你了。”她福個身,跟在他身後進屋裏去,走了段不算短的路程之後,才來到一間獨棟的閣樓前。

  福管事回頭對她頷首說:“饅姑娘,已經到了,這裏是五少爺處理事情的游雲樓,五少爺正在等你,快進去吧。”

  “麻煩你了。”

  “不會,小的先下去了。”福管事對她點個頭先離開。

  饅小柔看看眼前的閣樓。這麼大一間都是他處理事情的地方?她邁開腳步來到房前,舉手輕敲了兩下。

  “進來。”房裏傳來楚和謙的聲音。

  她這才推門入房,他正坐在桌後,手裏拿著筆在簿子上寫著,四周全是櫃子,塞滿了許多書。

  “饅姑娘,請坐,等我一會兒。”他頭也不抬的說,專注在手上的事情。

  看了看四周,這間寬大的房裏,只有兩張椅子,一張楚和謙正坐著,另一張就在他書桌的對面,想了下,她輕聲的拉開椅子坐下。

  坐在他對面,饅小柔沒事做只好盯著對面的人看。其實,楚和謙長得算很好看的,斜飛的劍眉下,有一雙湛亮有神的眸子,眸子裏的光芒通常是帶著溫柔的,直挺的鼻樑下,有一雙愛笑的唇,唇角總是微微揚起,給人家斯文又和善的感覺,盯著他的唇,不知怎地,她臉上一陣燥熱。

  有些慌亂的轉開視線,她暗忖著,饅小柔,你是發瘋了嗎?看人家的臉也會看到臉紅!

  “饅姑娘。”心底才在慌亂而已,楚和謙就突然出聲。

  她心一跳,緩緩抬頭,對上他的眼眸,“五少爺。”若無其事的笑著。

  楚和謙眸光一閃,在心底輕笑一聲,對她臉上的紅暈不打算說些什麼,“不知道饅姑娘你今日來找我,有什麼事嗎?”她瞧他會瞧得臉紅,這一點,讓他稍微高興了一下。

  “五少爺,實不相瞞,我是有些事情想向你打聽一下。”提到正事,她些許的慌亂全不見了,回復到他在店裏所見的一樣,精明又聰穎。

  他先將賬簿闔起來放到一旁去,“饅姑娘,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

  水眸直盯著他臉上的細微表情,“是關於……一位大夫,他是江湖人口中所稱的少年神醫。”若真的跟他們楚家有什麼關係,那她算運氣好了,這種事也讓她給碰上了。

  這些年來,小知的病看過無數大大小小的大夫,但都無法根治,近幾年還越來越嚴重,若是少年神醫肯出手幫忙,小知的病應該可以好轉。

  而且小知的藥一貼比一貼還要貴,家裏都快負擔不起了。

  “你問的是我表弟冰若旭吧?”楚和謙直接問。從昨日他就在等了,等她什麼時候要開口問他。

  “你是說……冰若旭是你表弟?”這答案有點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不對!饅小柔搖搖頭,“這從來沒有聽說過,怎麼可能呢?”

  他輕笑了下,“若旭並不愛提及自己的私事,江湖上也沒交什麼朋友,所以除了家裏人,也沒幾個知道他就算我們的親戚。”防心這麼重。

  “饅姑娘,你找若旭是因為令妹嗎?”想了會兒,楚和謙還是主動開口。

  饅小柔看了他一眼,“沒錯。”她也不用猜他是怎麼知道的,憑他的本身,想要知道她家裏的事情容易得很。

  “令妹的病,如此嚴重?”

  “嗯,既然是你的表弟,那五少爺,不知道能請你幫個忙嗎?”是親戚的話更好辦,由他出面,應該不成問題。

  “若是要我幫忙請若旭醫病,那我可能要說聲抱歉了。若旭個性古怪,我也很難說服他,況且,我也不知道他人現在在哪。”這他可是說實話,再說,他又為什麼要幫忙呢?

  她難掩臉上的失落之意,沒想到才剛燃起希望之火,轉瞬間又熄滅了。

  瞧她低落的模樣,楚和謙心底微微酸軟,一愣,捂著心窩。這種感覺……是憐惜嗎?薄唇一抿,起身來到她身旁,“饅姑娘,這樣吧,我想我寫封信去問問我姨娘好了,看看她那裏有沒有若旭的下落。”

  饅小柔抬眸看著站在身邊的他,眼兒微眯了下,“你肯幫我?為什麼?”這人平常雖都笑得無害,但她才不信他真的有那麼好,要真是個好人,哪有辦法在這多變的商場上站得那麼穩?

  楚和謙裝無辜地綻放著溫柔的笑容,“饅姑娘,從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就很欣賞你。”目前,他的確沒什麼目的,只是單純的因為心憐而已。

  “欣賞我?”她不懂他的意思。

  “是啊,很難得看到像你一樣的姑娘家,生意手腕好,聰慧又善良,所以很欣賞你。光憑這一點,我想就夠我幫助你了,就當我想跟你交個朋友好了。”很難得碰到一個這樣的姑娘,能夠牽動他的情緒,光憑這一點,就夠他幫忙了。沒說出口的,才是真正的原因。

  這話實在很難說服她,饅小柔柳眉一邊揚得高高的。既然他不打算說真話,那她也不用客氣,這種生意人的手段,她不是不懂,想先對她示好博取她的信任,但她對他而言,應該稱不上有什麼好處吧?

  “行!就當交個朋友,五少爺,那就麻煩你了。”想玩什麼花樣,她都奉陪,現在還是以小知的身體為重,順著他的話說好了。

  “用不著如此客氣,小柔。”楚和謙看得出她在想什麼,笑容可掬地對她頷首道。

  聽到他用這麼親昵的語氣叫自己的名字,不知怎地,她就是忍不住起了雞皮疙瘩,露出個假笑,“這是應該的。”這傢伙一定有問題。

  兩個人互相假笑,直到饅小柔收不了先轉開目光,站起身子準備離開。再跟他這麼下去,她怕自己的臉皮會笑僵掉。

  “五少爺,那我就先走一步,至於神醫的事就拜託你了。”

  “嗯,我派人送你回去吧。”

  “不必了,我自個走回去便成了。”她繞出椅子,往房門口走去,腳下不知道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往地上摔去——

  楚和謙眨眼間就來到她身邊,伸手抓住她的腰,將她整個人拉向自己。

  沒摔到地上,饅小柔卻讓他的力道扯得撞上他的胸膛,整個人暈了下,撞到他的側面隱隱發疼。

  “小柔,你沒事吧?”他第一次這麼近看她的臉,兩人僅差寸許久唇碰唇了。

  心一動,紅唇鮮嫩欲滴,淡淡的香氣撲鼻,柔軟的身子靠在他身上,讓他手心酥麻發癢,有種想要擁緊她的衝動。

  “我沒事。”他的氣息噴在她臉上,雙頰飛快染上紅暈,她心底微微一慌,想退後一步,腰上一緊,才發現他的手還環在上頭。

  一抬頭,對上他的眼,黑得發亮的雙眸就像兩潭沒有底的水,讓她一瞬間無法從那潭水中抽身。

  “謙兒!”

  緊閉的房門突然讓人給大力推開來,一位美婦兩手伸得直直的,對著房裏的情景瞪大了眼,嘴巴還張得大大的,直盯著兩人。

  饅小柔讓她的聲音給嚇了一跳,下意識退一步,靠到楚和謙身邊去,才想問他這位美婦是誰而已,就聽到他開口——

  “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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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7 00:07:14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什麼?那是他娘?饅小柔錯愕了下,看楚夫人直盯著她的腰,順著她的目光低頭,一隻黝黑的大掌還環在她腰上。

  趕忙揮開楚和謙的手,她退開幾步,瞧楚夫人還直盯著,於是喚了聲,“楚、楚夫人。”

  楚夫人先生看看她,再轉頭看看兒子,然後掩嘴偷笑了下,人也慢慢退出去,“你們繼續、繼續,我不打擾。”

  知道她誤會什麼了,饅小柔想追出去解釋,楚和謙卻擋下她,“沒關係,我待會兒再跟我娘說就成了,我送你出去。”

  “那好吧。”想了向也對,這時候他再出去說些什麼,只怕讓楚夫人誤會得更深,還是交給他去說就好。

  隨著他一起走出房門,廊道上,兩人無語,氣氛有點尷尬。

  “對了,你怎麼會知道向我打聽若旭的消息?”並肩而走,他不經意的提問。

  饅小柔垂眸斜看他一眼,“昨天在酒樓裏幫忙的時候,一個客人偶然提到,曾看見冰若旭跟六小姐一起出現在邊關地區。”他這麼問,讓她覺得,這人是不是在昨天就已經聽到她跟客人的對話了。

  方才的情景,怎麼看都像這傢伙已經在樓裏等她很久了……果然,外表都是會騙人的。

  “啊,是已經出嫁的筠兒啊,若旭跟她感情一向不錯,常去關外探望她。”楚和謙微微一笑,又道:“說到這,小柔,你似乎也到了該成親的時候了,怎麼還沒嫁人呢?”他像是隨意一問。

  臉色一變,清秀的五官抹上一絲冷蔑,“嫁人?有什麼好處?”哼!這世道,人人只求自己榮華富貴,他提到這個,就讓她想起一個混蛋。

  黑眸一黯,“怎麼會說有什麼好處?莫非小柔你已經訂親了?”是他所見過的那個男人嗎?

  她有些訝異的看向他,“你怎麼知道?”就算在神通廣大,她以前在濟南有未婚夫的事情,也不可能知道的。

  “聽你的語氣,好似訂婚之人並未與你情投意合。”一股酸澀感從牙根泛開,縮在袖裏的手掌微微緊握。

  “情投意合?哼。”扯扯唇角,饅小柔一回想起那個人就一肚子火。沒拿刀砍他就算不錯了,還合?

  “已經退婚很多年了,我不想多談此事。”算了,天南地北,要砍還要花車資去找他,太累了。

  退婚了?楚和謙聽到她這麼說,那牙根的酸澀瞬間消失,“失禮了,是在下多嘴惹你不快了,但小柔,你還不想嫁人嗎?”

  “等小知的病好了再說。”想也不想的,這話就脫口而出,說完,她自己愣了一下。奇怪,怎麼會講到這來?

  “那就先祝你找到個好郎君了。”只要解決了饅小知是嗎?

  “……”饅小柔疑惑的看著他臉上的笑容。怎麼她覺得上頭寫著四個字——不懷好意?

  兩人一路閒聊,沒一會兒就來到楚府大門口。

  “五少爺,那尋人的事情就麻煩你了。”肩上的重擔,好像被分去了一半,覺得她能稍稍喘口氣了。

  她的長髮唄風吹亂了,楚和謙伸手撥去她頰邊的亂髮。

  饅小柔一震,看他一臉好像沒事的模樣,愣了一下,剛才是怎麼回事?吃她豆腐?

  表面裝作沒事,但他內心裏暗笑著她慌亂卻又故作鎮定,“那小柔,日後有了消息,我再通知你一聲。”

  “嗯,那我先走一步了,五少爺你請留步。”對方裝作沒事樣,她也不能說什麼。

  “慢走。”

  送她走出門口的時候,楚家對面的門也正好打開,一對男女緩慢走了出來。

  楚和謙臉皮子一抽,微微低下頭,不打算跟對面的人打招呼。

  他這模樣讓饅小柔疑惑了,“五少爺,你沒事吧?”怎麼臉色好像突然變得怪怪的?

  原本沒往這兒看的那對男女,聽到了她的聲音,頭倏地轉向他們所站的方向。

  “楚、楚、楚和謙……”男的臉色越來越白,甚至全身都在發抖。

  站在他身邊的女子也沒好到哪去,一張臉白得跟鬼似的,緊拉著男子的衣袖,連句話都說不出口。

  都讓人瞧見了,楚和謙也只好抬首對兩人點個頭,“好久不見了,顧少爺、顧小姐。”

  那個顧少爺聽到他講話,就像看到鬼似的,眼睛瞪得凸凸的,嘴巴抖得連饅小柔都能聽見他牙齒互撞的聲音。

  “你你你你好,我我我們有事、事,先走一步!”一講完,也不等楚和謙說話,便拖著身邊女子的手,兩人就像被鬼追似的逃走了。

  饅小柔納悶地看看他們,再轉頭看了下一臉笑意的五少爺,“你們……交情真好。”奇怪了,這模樣還真是不尋常。

  “尚可。”睜眼說瞎話,他笑著回她。

  “我先走了。”沒信他說的,但她也沒興趣去管人家的閒事,點個頭轉身先離開了。

  目送饅小柔離開,楚和謙也準備繼續回游雲樓處理事情,一轉身,忍不住笑出聲,“娘,你這是在做啥什麼?”

  楚夫人早就眼巴巴的在等他了,對兒子擠眉弄眼的,臉上的表情賊兮兮,“謙兒,方才那位姑娘……”

  “娘,你別想太多了,那位姑娘是新酒樓廚子的女兒,就是這樣而已。”淡淡地說道。他不否認對饅小柔有種說不出的感覺,但……還不到,還不到什麼?他也正在想清楚。

  才不信哩!“就只是這樣而已?”只是這樣兒子會去撥人家的頭髮?還用那種眼神盯著人家看?

  “就只是這樣。”楚和謙跨步走開。此時不溜更待何時?

  她跟了上去,“兒子,你是我生的,想騙娘道行還太淺了點,快點給我說。”

  扯住他的手臂,她沒那麼好講話。

  “娘,你別鬧了。”他也沒停下,就拖著她定。

  “她叫什麼名字?”楚夫人問到。

  “饅小柔。娘,你別多管閒事。”就知道沒那麼容易擺脫她。

  “幾歲啦?住在哪?你們感情到哪啦?什麼時候娘可以上門去提親啊?”一個個問題不斷冒出來。

  楚和謙歎口氣,對天翻個白眼,“娘,你別去嚇著人家,饅姑娘跟我,真的只是主雇的關係,她來找我也是有事托我幫忙而已。”

  “我不信,你說嘛!快點啦。”

  “娘,快放手……”母子倆的鬥嘴聲越飄越遠,就看一道細長的身子旁還拖著一個嬌小的身子。

  一旁楚家的下人,早已經見怪不怪了,每個人都聳聳肩,繼續手上的動作。

  饅小柔小心翼翼的扶著饅小知踏入醫館,一走進去,就看到一個眼熟的人。

  “五少爺?”沒想到在這也會看到他。

  楚和謙站在藥台前,聽見她的聲音回頭,“小柔。”笑喚一聲,徐步走到她面前,看了她身邊的人一眼,“這位是小知姑娘嗎?”

  “你好。”饅小知對他點個頭,有些好奇的打量他。不知道他是誰?對姐姐叫得好熟稔的感覺。

  “饅姑娘,大夫在裏頭等了。”藥館裏幫忙的僕人叫了聲。

  “我們先進去了。”饅小柔扶著妹妹走進內堂裏。

  楚和謙拿起買好的東西,靜靜的站在外頭等,正好有些消息想跟她說,在這兒碰到了,也省得他再走一趟。

  “什麼?又要漲?陳大夫,你這會不會太過分了點?上次才漲五兩,這次又要漲五兩,足足要十五兩銀!”她的聲音從內堂裏傳出來。

  “我之前就說過這藥的確不便宜,買不買是你的事情,十五兩就是十五兩。”

  另一個男聲跟著嚷嚷。

  “你這吃人不吐骨頭的到底是不是大夫?只懂得斂財,什麼是仁心你懂嗎?”

  饅小柔氣極的大叫。

  “我不懂,反正我告訴你,就是十五兩,不要就放著你妹等死吧!”對方口氣高傲地回她。

  內堂裏靜了下來,不一會兒,聽到她的怒斥聲——

  “你幹什麼?”還夾帶著另一道微弱的尖叫聲。

  一聽到有狀況,楚和謙一個跨步,沖進去內堂。一踏進去,他就看到陳大夫正抓著饅小柔的手,,嘴還嘟得高高得想輕薄她。

  胸中有東西翻湧這,一股莫名的怒氣生起,他上前抓住想要輕薄饅小柔的陳大夫,一拳揮出。

  砰磅啷!上一刻還想著一親芳澤的色鬼,下一刻就被一拳打飛出去。

  “啊!”饅小柔護著饅小知退開。

  楚和謙怒氣未消,背對著兩姐妹,原本俊秀的容貌全變形,猙獰的模樣讓從地上爬起來的陳大夫嚇得腿軟。

  “饒命、饒命啊……”一張嘴,滿口的血和和著白白的牙齒噴滿地。

  他上前幾步,一拳握得死緊,原本斯文的模樣染上了絲絲邪戾之氣。

  “哇哇哇!殺人啦!”陳大夫驚懼的大叫。

  那叫聲很是淒厲,饅小柔反讓他的表情嚇一跳。怎麼好像看到鬼似的?

  楚和謙看他那個樣子,嗤笑一聲,深吸口氣,緩和一下臉上的表情後,才回過身,“你沒事吧?”

  搖搖頭,“沒事。”她是生氣多過害怕,沒想到這大夫會突然跟她講,沒錢讓他親幾口就算回以前的十兩銀子。

  “我送你們回去吧。”楚和謙說道。

  饅小柔看陳大夫那個樣子,想跟他拿藥單恐怕有點難。反正家裏還有藥,下次再過來好了。

  “恩。”

  回到家裏,送妹妹進房休息後,饅小柔才走出來,“麻煩你了。”

  “不打緊,小知姑娘沒事吧?”楚和謙微微一笑,心底對自己方才失控的舉止也有些訝異。他居然會為了她顯露出自己的本性,呵……有點危險了。

  “請喝杯茶。”她看了他的手一眼。原以為他斯文溫儒,應該是不懂武藝,現在看起來她想錯了……難怪,那時候他能一眨眼間就來到她身後,護著她沒讓她摔著。

  “小知姑娘的病,都是那位大夫看的?”那個色鬼,用了多少次這種機會,來偷吃她的豆腐呢?

  一想到這,楚和謙方才那股倏生的怒火,又隱隱有複燃的衝動。

  饅小柔回他說:“成都城中,只有他會治這種病,先前他是一直漲藥錢,我也沒料到今天他會這樣。”

  其實,方才如果他不沖進來,她已經準備好要拿旁邊的紙鎮砸那色鬼的臉了。

  “你在醫館中沒走開,是在等我嗎?”她沒瞎,之前到的時候,明明看見他要走了。

  “小柔,前些日子你拜託我的事情,已經有著落了。”沒讓她繼續大量,楚和謙提個她最關心的話題。

  果然,饅小柔的注意力從他身上轉移,“你是說,你已經找到人了?”

  “沒錯,我拜託姨娘,找到了若旭。”看見她眼底開心的光彩,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那他在哪?在哪里?”終於,皇天不負苦心人!

  “我已經寫信,請他過來一趟,過些日子應該就會到了。”她臉上的如釋重負讓他心底微微發軟起來,又是這種感覺。

  “真是太好了,真的多謝你了。”小知,終於有機會過正常人的日子了。

  看她那麼開心的樣子,他還是得狠心點告訴她實話,“小柔,不知道……你清楚我表弟他行醫的作風嗎?”

  饅小柔咬咬唇,“我並不是很清楚,唯一知道的是他的診金……都是龐大的數字。”龐大的數字還是好聽的形容,她向江湖人打聽過,人家說他根本就是在搶錢。

  成都城有許多武器店家跟武館,所以城裏出入的江湖人士也不少,有時候有些江湖人士到他們店鋪光顧的時候,她便乘機打聽少年神醫的下落。

  “少年神醫是若旭十七八歲時的稱號,現在江湖人士都叫他邪玉神醫,玉自然是指他面如冠玉,這邪……指的就是他的個性。”

  她一聽心底涼了一半。這玉字還放在邪字後面,那不就代表冰若旭這個人,個性真的不是很好,這麼乖戾的一個人,會肯幫忙嗎?

  “你跟我提這些,一定有你的用意,是嗎?”她並不覺得他是個單純好心幫忙的好人。

  垂下的羽睫緩緩揚起,黑眸定定的看著她,“他醫人有些規矩,第一、診金一萬兩起跳;第二、非親屬不醫;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心情不好不醫。”

  饅小柔這不是涼透心了。這傢伙提的條件,壓根就是刁難別人嘛!等等。

  “可是他就醫過非親屬的人啊!”她將在酒樓遇到大寶的事情跟他說了一遍。

  楚和謙半闔著眼,遮去眸中的笑意,“這多半時因為筠兒吧。筠兒天性善良,許是她瞧了不忍心,才要若旭幫忙治病,而且那時候若旭的心情應該還算不錯。”

  饅小柔臉黑了。這言下之意,不就是說那傢伙根本就是憑個人喜好在醫病嘛,其他的只是拿來刁難人家的條件!

  她的表情都收入楚和謙深邃的黑眸裏,他無聲扯開一抹笑靨,一手捂著胸口。

  能夠惹出他的脾氣又讓他心裏頭發軟的人,還能讓他有很麼情緒呢?

  “小柔,你還好吧?”

  待她心情平穩點之後,才開口,“五少爺,難道沒有別的方法了嗎?就連你幫忙說情都不成?”

  “恩,這是他的性子,沒人拿他有辦法。”楚和謙搖搖頭,將她最後的希冀也抹滅掉。這他可是說真的,表弟的個性就是這樣,沒人有辦法改變他。

  苦思了會兒,她才不打算這麼簡單就放棄,一定還有什麼辦法才對。

  “除非……”

  饅小柔抬頭看著他,“除非什麼?”

  楚和謙一臉為難抱歉地看著她,“我是有個方法能夠幫你,但不知……小柔你願不願意?”

  “你說吧,只要是有機會,我不會放棄。”他十之八九就是在等她講這句話吧?

  這可是她自己說的!黑眸中邪氣的光彩瞬間閃過,“小柔,若是你願意的話,我可以借出我的人,你先委屈一點當我的未婚妻。”話說得誠懇又溫柔,將自己貶低然後捧高她的身價。

  她怔愣了一下,“什麼?”她沒想到他會提出這種方法,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回答什麼。

  “你放心,這只是權益之計,只要有了這層親屬關係,若旭一定會幫忙的。”

  楚和謙勸說著,一副大善人的模樣。

  饅小柔擰著柳眉瞪著他。不懂他到底在演哪場戲?無緣無故提這個方法,當她是笨蛋嗎?

  “楚和謙,你這是什麼意思?”

  起身走到她身後,俯下身子靠在她耳旁,“我只是……盡朋友的義務而已。”

  他想知道,再跟她相處下去,會讓他釋放多少東西?這麼一個能夠讓自己產生憐惜的小東西,綁在身邊才有趣.

  朋友?有那麼簡單嗎?饅小柔偏過頭盯著他,看不透他眼裏的含意,水眸微微眯起,腦裏思緒飛轉,接著紅唇一揚,想玩是嗎?

  “好,既然你願意‘委屈’犧牲,這麼為我這個朋友,我若不答應就太對不起你了,就這麼說定了吧。”就看你到底搞什麼鬼?

  “那你家裏長輩有何打算?”

  雖然他想盡朋友之義,但她可不想搞到後來也要對他盡朋友之義,想裝他的未婚夫也得楚府的人都配合才成。

  “你放心,我自會跟家裏的人談妥。”只怕娘聽到他的決定會高興得跳腳吧,想陪他玩嗎?小丫頭還太嫩了點。

  他都這麼說了,饅小柔一聳肩,“好,那就這樣吧。”先把小知的病給治好,這段假凰虛鳳的戲上演後,再來看他想玩到什麼程度。

  “小柔,那就委屈你一陣子了。”只是,這一陣子可能還不夠。

  他笑得那麼溫柔,戲都做足了,她當然也不能輸,於是綻放一朵甜甜的笑花回給他,“我怎麼比得過你的委屈呢。”狐狸!

  “小柔,既然我把你當朋友,我們也別這麼客氣了。”

  “不是客氣,這是應該的,多謝你了,五少爺。”

  “日後就叫我和謙吧,哪有人未婚夫妻喊得如此生疏?”一邊這麼說,他一邊從懷裏拿出一個用白色錦帕包裹的東西遞給她。

  不解地接過手,饅小柔在他的注目下,緩慢掀開包裹的錦帕,上頭靜靜的躺著一支美麗的黃金蝴蝶流蘇簪,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這是?”連東西都事先準備好了?

  楚和謙解釋,“你別誤會,這簪子就當成我們的定情物,是昨兒個恰巧想買給我大嫂的,過些日子便是她的壽辰,這下正好派上用場。”

  怎麼這麼巧?饅小柔偏頭疑惑了下,心裏頭覺得怪怪的,卻有股甜味滑過。

  她笑著收下這支金簪。這麼有價值的東西,不用客氣拿了就是。

  “過兩日我便請人上門提訂婚事,你家裏那邊,沒有問題吧?”

  要玩這麼真啊?兩個人還真的要訂親?“你確定真要這樣?”她話裏的意思,是在問他真要玩這麼大?

  “你怕了?”楚和謙目光在她柔嫩的頰上流轉,低笑著。

  耳旁傳來他渾厚低沉的笑聲,看著掌中美麗的金簪,饅小柔想了下,“等今晚我爹娘回來我就提。”將金簪放在桌上,再伸手拿下掛在脖子上的金鎖片。

  “這金鎖片,是我出生之後我爹特地為我打的,現在就當成定情物給你吧。”

  激她?她饅小柔這輩子除了小知的病之外,剩下的從沒怕過。

  楚和謙接過手,這金鎖片他拿在手上真顯得小巧了些,但上頭仍有她的余溫,掌心收攏道:“我會好好保管的。”

  強烈的喜悅有點不受控制地冒出了頭,讓他的五官閃爍出邪氣,一時之間,盯著他看的饅小柔怔了一下。

  發現到她的表情有異,他低頭拿著金鎖片細心的收在自己懷中,等到再抬起頭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又恢復了她所習慣的溫和。

  “東西我收妥了,一切就照計畫進行吧。”

  “那就委屈你了。”隱藏再好還是會露餡,方才那一眼,絕對不是她看錯。

  楚和謙回她一個大大的笑容,“是啊,日後……我也要麻煩你了。”

  夜裏,等饅大頭回家休息吃飽之後,饅小柔這才將早上她跟楚和謙所做的決定說出來,不過她沒十成十的全說。

  “什麼?”饅家所有人除了她當事人之外,一起大叫驚呼。

  她一一掃過眼前的臉孔,從爹、娘到小知、小博,每個人都是一副錯愕不敢置信的樣子。

  “小柔,你、你剛剛說什麼?”饅大頭不相信自己剛才聽到的。

  “爹,你沒聽錯,我說我跟楚家五少爺情投意合,他說過兩日要派人到咱們家來提親。”原本她是想將一切照實說出來,但怕會讓小知難過,所以還是決定掩去一部分的事實。

  “怎麼那麼突然?”他傻愣住。女兒哪時候跟人家情投意合了?他這個爹怎麼從來沒見過?

  饅大娘雖然訝異,但樂觀其成。她原本還一直擔心小柔已經十九歲了,會被人嫌棄,沒想到是個條件那麼好的男人喜歡上小柔。

  饅小知訝異得嘴都有點闔不攏了,“是早上送我們回來的那位公子嗎?”她覺得那位公子對姐姐的態度不一樣,但情投意合?好像不太對吧?

  “就是他。”饅小柔頷首。

  “你哪時候跟五少爺走得這麼近了?”當爹的還是很懷疑。

  “我們已經碰過很多次面了,今天早上五少爺正好遇上我有麻煩,事後他送我回家,我們就是在那時候互訴情衷的。”她努力讓自己有羞澀的模樣。

  “啊?就這樣?”

  她點點頭,“就這樣。”瞧爹還是很納悶,她伸手拿出懷中的東西,“爹,你看,這是和謙送給我的定情物。”

  “好漂亮的簪子,一定很貴。”饅小博的眼金光閃閃,跟大姐做事久了,他也染上點愛錢的性子。

  饅大娘欣慰的頷首,“太好了,娘終於不用擔心你的婚事了。”她曾看過楚和謙一次,是個很溫柔的孩子,跟小柔很配。

  饅大頭搔搔頭,“爹是不會反對,只是,小柔你自己想清楚了沒?這次訂婚不像上次指腹為婚一樣,就幾個人知道而已,要跟這樣富貴人家的公子結親,整座成都城的人都會知道,到時候要抽身,那可難了。”言下之意,就是說這次的婚事沒上次那麼簡單好收拾。

  饅大娘舉手拍打一下丈夫的手臂,“你是怎麼回事?一直說退婚,見不得女兒好嗎?要這樣一直咒她。”

  “我不是那個意思,你別生氣。”他著急的說道,知道妻子生氣了。

  她輕哼一聲,不理會他,牽起女兒的手,“小柔,娘很開心,你要幸福,娘看得出來,那位楚少爺是好人。”

  饅小柔微微一笑,“娘,我知道。”雖然她到現在還搞不清楚他的意圖,但說實話,自己並不討厭當他未婚妻這個主意,甚至心底居然有一絲絲的喜悅?

  甩甩頭,她拍拍自己的臉。怎麼又來了?饅小柔!你要記得,楚和謙不是個簡單的人物,不可以被他俊秀的外貌給迷惑!

  夜裏,饅小柔才躺到床上,就聽到她以為已經睡熟了的饅小知開口。

  “姐。”

  她掀開被子,躺到妹妹的身邊,“怎麼了?那麼晚還不睡?”細心地看了下妹妹的被子有沒有蓋得扎實。

  “我睡不著。”背對著她的饅小知緩緩轉過身,看著她。

  饅小柔笑著伸手拍拍她的臉,“需要姐唱曲子哄你睡?”她覺得小知看自己的眼神,好像有點怪怪的。

  垂低眸子,看著自己的胸口,輕輕歎口氣,“姐,你老實告訴我,你跟五少爺訂親,該不會是因為我吧?”她一整晚想了很久。

  怎麼想都覺得不對勁,就算早上他親耳聽見五少爺對姐喊得很親熱,但這兩人的感覺,也不像有多愛對方的模樣。

  身子一僵,沒想到妹妹一猜就中,饅小柔趕緊扯開笑臉,“你想太多了,姐跟和謙真的是情投意合。”

  “姐,你已經為我犧牲很多了,我不想連你的未來都要為我犧牲掉。”多少個夜裏,她恨自己的無能,因為自己拖累了一家子,也連帶壞了姐姐的好姻緣。

  “你不要想太多,姐不會做傻事。”多麼善解人意的小姑娘啊!她疼惜地伸手抱緊妹妹。她怎麼也不會眼睜睜看著小知走的,一定要救她!

  “嗯……”但願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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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7 00:07:28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饅小柔的身份,簡直就是從最底端一下子飛到最頂峰,也就是所謂的麻雀變鳳凰。

  楚夫人疼愛未來的媳婦,多怕她跑了似的,買了一大堆補品跟禮品,全塞到饅家去,大大小小都有份。

  而饅小柔更是眨眼間變成風雲人物,從廚師的女兒,變成了楚家五少爺的未婚妻,羡慕死城裏的姑娘了。

  楚家一直是成都城裏大戶眼底的好貨色,眾人搶著要跟楚家結親,沒想到半路殺出程咬金,楚和謙居然要娶一個小小的賣饅頭的女兒,城裏不知有多少姑娘家因此哭濕了帕子。

  也因此饅小柔成了全城女人的公敵,甚至可以說是大戶人家的公敵,對這種情況她只是一笑置之,覺得還挺無聊的。

  成了楚和謙的未婚妻之後,不可避免的,兩人自然常常相處,不是約在茶館下棋,就是一起逛大街,常可看到一個儒雅男子呵護著一個秀美女子的模樣。

  這些時日相處下來,饅小柔目光漸漸的停留在楚和謙臉上,時間一次比一次還久,偶爾會因為他一個呵護的動作,心底微微竊喜,但馬上又會甩頭,要自己別被美色給迷倒了。

  楚和謙看著她的眼神,不自覺的一次比一次還溫柔,相處下來,發現她真的很聰穎,若不是家裏的環境拖住她,她的前途絕不只現在這樣。

  凝看她皺眉苦思的模樣,貝齒輕咬著紅嫩的唇瓣,一股笑意就從心底這麼冒出來,覺得她這樣子很可愛。

  抬手才要執棋而已,就聽到他的笑聲,饅小柔抬眸看向他,“笑什麼?”下個棋有什麼好笑的?

  一手撐著下頷,楚和謙神情慵懶,“笑你的可愛。”伸手輕觸她的臉頰,手指輕輕滑過挺俏的小鼻子,在唇邊遊移。

  心裏一跳,感受到他手指的溫度,她忍不住抓抓肚子,覺得有種酥麻感,避開他的手指,“無聊。”輕哼一聲,低下頭專注的看著棋盤。

  “呵呵……”他也不在意她說的,只是笑著,看她的目光更加柔軟,甚至帶著他自己也不知道的絲絲情意。

  低下頭的饅小柔雙眼雖然看著棋子,但唇角,確實漾出一個很甜、很甜的笑。

  “少爺。”福大彎著腰來到兩人身邊。

  “嗯?”神情慵懶地看他一眼,楚和謙的目光又移回棋盤上。

  “五少爺,帳冊已經準備好了。”今天是例行的檢查日,東西早就準備好了,但五少爺還賴在饅姑娘身邊不肯動。

  面對棋盤,饅小柔舉棋不定,每步棋都被他給封死了,一點都不留情面給她。

  瞧她這模樣,看樣子要下子還得要點時間,伸個懶腰,他從位子上站起來。

  “小柔,你慢慢想,我去去就回。”愛憐的揉揉她的發頂。

  拍開他的手,她對他吐舌,“快去。”一手還揮啊揮的,巴不得他快滾一樣。

  挑起一眉,楚和謙轉過身跟著福大一起往茶館的帳房走。

  “我又不是呆子。”賊賊地一笑,饅小柔將棋盤上屬於他的棋偷挪了好幾步,然後笑嘻嘻的將手裏的白子放下去。這下換他輸定了!

  她還高興不到片刻,頭髮倏地被人從後頭給扯住,整個人跟著被拖了起來。

  “啊!”吃痛的叫了聲,她歪著頭,看是誰抓住她的頭髮,結果是個從沒見過的男子,旁邊還站著一個貌美的姑娘家。

  “你做什麼?”她怒斥著。

  饅小柔用力的想將自己的頭髮搶回來,扯得頭皮發疼,眼底都有點霧氣了。

  這貌美的女子,正是先前任媒婆想介紹給楚和謙的王家閨女王芳香。聽聞楚和謙跟一個賣饅頭的訂親,她可氣瘋了,她一直以為自己很有希望能夠當上楚家五少奶奶,沒想到半路竟殺出個程咬金。

  王芳香一個踏步上前,纖手一揚就想呼她一巴掌,只不過饅小柔身子一縮,避開了那只手。

  “你做什麼?”茶館裏的夥計一瞧情況不對,一個往裏頭去通知人,另外兩個連忙上前將准少奶奶給救回來。

  無緣無故被扯發又差點被呼一巴掌,饅小柔氣得臉都青了,“你憑什麼打我?”她這輩子還沒當眾被這樣欺負過。

  王芳香一雙媚眼斜睨著她,就像在看什麼低賤的人一樣,“你這賤丫頭,也不想想自己是什麼身份,居然敢跟本小姐搶男人?”

  聽到這句話,她就知道這麻煩從哪來的了,神情一凝,一張俏生生的小臉罩上了寒氣,冷冷的笑說:“我根本就不用搶。”

  被她這麼一嗆,王芳香妒火中燒。這賤丫頭的意思,是在嘲笑她嗎?“我撕了你這張愛逞口舌的嘴!”失了理智便往她撲過去。

  開玩笑,這饅小柔可是未來茶館的主子之一呢!茶館的夥計那有可能站在一旁看戲,當然是拼了命的擋下來。

  “給我抓住她!”王芳香尖叫著。

  場面頓時亂成一團,茶館的夥計跟她帶來的人打成一團,饅小柔繞著桌子跑給她追,她氣得咬牙切齒的。

  “這是在幹什麼?”平地一聲雷,一道威嚴的怒喝聲響起,所有人都停下了動作,同時偏頭看向那個出聲的人。

  楚和謙一張溫柔的臉都變了,一個箭步來到饅小柔身邊,著急地上下打量她。

  “你沒事吧?”一顆緊擰的心在看見她沒事之後,才慢慢鬆開。

  方才他跟福叔對帳對到一般,聽見夥計說有人正在前面欺負她,心底的怒意控制不了的全冒了上來。

  “嗯,除了那傢伙扯我的頭髮。”饅小柔埋怨地瞪那男子一眼,揉揉發疼的頭皮,下一刻——

  “啊!”那個膽敢扯她頭髮的男子,被楚和謙一掌給打飛出去,發出慘叫。

  他眼神變得冰冷,嘴角緊抿著,隱隱約約中,饅小柔看見了他眼底一閃而逝的狂暴,心一緊,下意思沖到他身邊。

  “和謙!”她大叫一聲,扯住了他的臂膀。

  福大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趕到了,看到他的臉色嚇了一大跳,連忙扯住他另一邊的臂膀,“五少爺!”

  臂膀裏的小手輕顫著,楚和謙冰冷的目光移向饅小柔的臉,好一會兒之後,那冰冷的氣息才褪去,“我沒事。”他輕語。

  沒想到……他居然讓她走的那麼深,光是聽到她被傷害,就讓他隱藏許久的本性差點爆發出來。

  握住她還微微發抖的柔荑,他摟住她的肩膀,安撫著,“沒事了。”

  呵……怕是很久以前,他就將她放到心底了吧,當年在街上看到她的那一眼,從沒在他的記憶中消失,之後在城都再看見她,才能一眼就認出她。

  因為自己對她動了情,才會有那麼多反應,為她的愁容而不舍,為她的辛勞而憐惜,為她所受的傷而大發雷霆,這不都在顯示了自己對她有情嗎?

  饅小柔看著他的眼,一顆紊亂的心緩緩安穩落地,他的眸光清澈,就像平常的他了,“嗯。”

  楚和謙抬眸看向趁亂想跑的王芳香,“王小姐。”

  她一震,緩緩回頭看著他,嬌媚的臉上沒了方才囂張模樣,剛剛他的樣子嚇到她了。

  “我想,今日你膽敢來挑釁,想必做好了萬全準備,即日起凡是屬於楚家的商行都不再跟王家有任何生意上的來往,請轉告令尊一聲吧。”這是他的報復!敢動到他的人,那就要有本事承擔起他的怒火!

  王芳香臉色刷地變白,無力地軟倒在地。這成都城過半全是楚家的天下,另一半也都仰仗楚家,這麼宣告是擺明活生生斷了王家是生路。

  “送客!”楚和謙不再看她一眼,冷冷地吩咐,帶著饅小柔轉身離去。

  三天后,王家舉家遷出成都城,而王芳香更是被趕出王家,不知流落到何處去了。

  饅小柔眨眨眼,露出抹笑,手心緊張的微微出汗。她這輩子,還沒同時讓這麼多雙眼睛盯著看過。

  坐在楚家飯廳的圓桌上,順著她的視線望出去,她的眼前圍繞著好幾個人,而楚和謙坐在她身邊,她曾見過的楚夫人則坐在對面。

  沒錯,這個情景看起來,很像鴻門宴,但不是,是楚夫人念著沒跟未來的媳婦培養感情,對著兒子嘮嘮叨叨的,他只好帶她回來。

  楚夫人一點也看不出已是四十多歲的婦人,皮膚仍舊白皙有光澤,風韻猶存,可見年輕時候,一定是個美人胚子!上次太過倉促沒發現,今天仔細一看,發現楚夫人的眉毛全傳給楚和謙了,而坐在她身邊的,正是楚家的大老爺楚致墨。

  “小柔,你還沒見過我家其他人吧,我想你介紹,這是我大哥、大嫂還有我侄子。”楚和謙指著坐在她右邊的夫婦和他們身邊的兩個小男孩。

  “楚大少爺、大少奶奶。”饅小柔輕柔福個身。楚大少爺跟楚和謙長得並不太相像,跟楚老爺比較神似,看起來很好相處。

  “哎呀,弟妹用不著這麼客氣,叫我大哥就成了!”楚和祺爽朗的笑說,心底佩服她得很。有種嫁給家裏那最會裝模作樣的小弟,真是太有勇氣了!

  “是啊,叫我大嫂便成了,用不著這麼見外。”坐在他身邊美豔的女子笑道,心裏暗忖,有種嫁給家裏最會裝模作樣的和謙,真是太有勇氣了!

  真不愧是夫妻,想的都一模一樣。

  “大哥、大嫂。”饅小柔順從的喊了聲。跟她所想的差不多,都是脾氣溫和的人。

  “這是我二哥還有我二嫂,旁邊是他們的孩子。”楚和謙指向另一邊坐著的幾個人。

  “楚二少爺、二少奶奶。”楚二少爺跟楚和謙就長得很像了,兩個人的五官都偏向斯文俊秀,不同的是,楚二少爺看上去冷冰冰的,楚和謙卻是充滿暖意。

  “弟妹用不著客氣,一樣一樣,叫二哥、二嫂就好了。”楚和珈的妻子知道丈夫寡言的怪習慣,幫他說話。

  他看了饅小柔一眼,“笨丫頭。”冷冷地說了這句話。

  氣氛頓時僵了下,楚二少奶奶伸手扯了下丈夫的袖子,瞪了他一眼,“別亂說話!”光看和謙笑得那麼溫文儒雅的模樣,就知道他還沒將弟妹真拐上手,這時候搞破壞,只怕和謙的報復他們受不起。

  楚和珈輕哼一聲,撇過頭去不說話了。他講實話有錯嗎?

  楚二少奶奶歉然地對她點頭,“弟妹真是對不起,你二哥性子比較、比較……欠打一點。”

  饅小柔大概猜得出來問什麼楚二少爺會這樣說她,看一眼身邊的人,“不打緊的,二嫂。”這傢伙人緣真差,連自己二哥都受不了他的假樣子。

  “好了、好了,吃飯吧。”楚夫人出面打圓場,在桌底下對準二兒子的方向,抬腳狠狠蹬下去。

  咦?沒反應?再踩幾腳,看二兒子還是沒有任何反應。奇怪,怎麼回事?

  楚和謙看著她,“娘,二哥的腳要再往左邊一點,你別再踩著我了。”

  楚夫人吐吐舌,“嘿嘿……”原來她踩到謙兒的腳了,難怪珈兒一點反應都沒有。

  “嘻嘻……”悶笑聲傳來,桌上幾個女人都笑開了。

  “吃飯吧。”一家之主的楚致墨率先夾菜,其他人這才跟著動筷吃飯。

  夾塊肥美的魚肉放到饅小柔碗裏,“吃點魚,方才的事你別介意,二哥的話沒惡意。”楚和謙眸光有意無意的飄向某人。

  “你說是嗎?二哥?”話氣十分輕柔,楚和珈撇撇嘴,“嗯。”老五在警告他,算了,還是別得罪這種小人。

  饅小柔也撇撇嘴。這要脅也太明顯了點吧?“看樣子你做人不是很成功。”飯吃到一半,她靠在他耳邊小聲的揶揄。

  香甜的氣息吹過他臉龐,楚和謙持筷的手一緊,無聲低笑,“不是,他們就是這樣,你別想太多。”

  秀眉輕揚。她才不信!一定有什麼原因讓他們兄弟倆之前的氣氛怪怪的。

  還有,她可沒忘記,兩個多月前她來跟他探聽消息的時候,對面的顧家少爺見鬼的模樣。

  “小柔啊,既然已經訂親了,那娘就找個時間,快些將你給迎進門。”楚夫人天外飛來這句話。

  饅小柔正巧端起楚和謙舀給她的熱湯喝一口,聽到這句話嗆了一下,“咳咳咳咳咳……”頓時咳到滿臉通紅,眼睛充血。

  他一手輕拍她的後背幫她順氣,將茶水放置她的嘴邊,“喝口水。”

  順從的喝一口茶水,再咳了兩聲,總算順過胸口的氣了!“楚夫人,咳咳,這樣咳、咳……這樣會不會太快了點?”她只想撐到冰若旭治好小知而已,沒打算真嫁給這狐狸的。

  “你這孩子吃東西要小心點嘛。”楚夫人關心地責備了聲,“你叫我啥?該改口了,日後跟著謙兒叫我娘就成了。”又一個兒子要娶老婆了,呵呵,她這個當娘的,責任也都盡了。

  娘娘娘、娘?饅小柔張嘴又閉上嘴,一手輕拉楚和謙的袖子,有點慌了。怎麼他一點反應都沒有?

  握住她還在袖尾的小手,他微微出力的捏了捏,給她一個要她安心的眼神。

  “娘,我跟小柔才訂婚不久,這事不急。”但他不反對,雖然是一時興起想要她陪在身邊,現在想想,若是可以日夜都相處在一起……

  黑眸裏閃過欲望,揉揉手掌裏的柔荑。吃掉她,應該也是不錯的主意。

  旁人沒看到,饅小柔倒將他臉上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臉頰微微一紅。他的眼裏像有簇火苗似的,讓她心驚膽跳,想掙脫他的手卻又甩不開。

  白了他一眼,楚夫人臉色一轉,“什麼不急?你不急我急,就這麼說定了,過兩天我就跟小柔的爹娘說一聲,一起挑個好日子,最好是在中秋前就將小柔給迎進門,月圓也要人團圓嘛。”

  她越想越覺得這主意好,況且,快快將人給定下才好,以免日後發現謙兒的真面目被嚇跑了。

  “我——”想也不想的,饅小柔開口想說些什麼,但手心一緊,偏頭看著楚和謙,不懂他為什麼要打斷她的話。

  現在不是時候,他無聲的開口,一字一字慢慢的說,讓她看清他的嘴形。

  現在不是時候?那什麼時候才是時候啊?她嘴一抿,用著自認為最兇惡的目光瞪著他。

  楚和謙差點被她惹出笑聲來,“現在真的不是時候,若旭還沒到。”他開始渴望成親後的洞房花燭夜了。

  他這麼一講,饅小柔一頓。可惡!這個臭男人,抓緊了她現在急需的人,讓她想搖頭不是,點頭應允又不甘心,進退兩難!

  “恰巧若旭也要來,到時候請他一起來參加你們的婚禮正好呢。”楚夫人補上一記。

  大勢已去……斜眼看著那個笑得開懷的狐狸,一腳踩上他的腳,用力的扭轉,“既然如此,那一切就聽楚夫人的。”她語氣甜膩得很,只是有點咬牙切齒而已。

  滿意的點頭,疼愛的夾一塊香酥的春捲放到她碗中,“快吃、快吃,菜都要涼了呢。”

  少根筋的楚夫人沒發現兩人的不對勁,桌上其他人倒是都看見了,很識相的不出一聲,乖乖吃他們的飯。

  再瞪楚和謙一眼,他正展露出溫和的笑容,饅小柔輕歎一聲。上了賊船了!

  接下來,這一家子終於認真的吃起飯,只是吃著飯的眾人……心思各異啊。

  飯後,饅小柔當然迫不及待跟著楚和謙去他的院落。

  “喂,你娘急著要我嫁進來,這下子怎麼辦?”她可沒想過事情會變這樣,楚夫人也未免太急了吧?

  “你別擔心,婚事沒有這麼快的,若旭再過十來天就會到了,到時候視情況而定吧。”楚和謙安撫她道。

  十來天?她想了想,也對,楚夫人動作再怎麼快,也不可能十來天就辦好她跟他的婚事,只是,她心裏還另外掛念著……

  “對了,楚和謙,我昨兒個突然想起,就算我們是未婚夫妻,冰若旭就不收診金嗎?”這麼重要的事情,她都忘記要問一聲了。

  這些日子都忙著跟他一起跑來跑去,演足戲給人家看,一下子應付他,一下子又要應付家裏的人,倒忘了問這個最重要的診金部分。

  楚和謙暗暗地笑了。還以為要等若旭到了,她才會想起這件事,沒想到他這麼快就問起。他搖了搖頭,“不。”

  饅小柔放鬆地笑開,“那就好,我還擔心了一天。”現在可以放心了,她的犧牲都不是白費的。

  “我的意思是,不,他還是一樣會收。”他笑笑地打碎她的美夢。

  笑意僵在嘴角,她整個人傻住了。還是會收?那傢伙到底是怎樣一個人啊?醫個病規矩那麼多!

  定定的看著她,楚和謙悠閒地一手撐著下頷。她發傻的模樣也很可愛,比她精打細算的模樣還來得有趣。

  “一萬兩……”她去哪里湊?忍不住頭疼地低吟。

  沮喪的黑眸亂轉,視線飄到了他臉上,秀眉輕蹙。

  “你一直盯著我看,該不會想告訴我,你有辦法解決?”她有不好的預感。

  楚和謙緩緩收回目光,低首端起茶來輕啜,“沒,若旭的個性就是這樣。”呵……他怎麼可能輕易放掉到手的獵物呢?

  “就算親戚都沒情份可講?”饅小柔不死心地再問。

  “沒有。”

  “能不能算便宜點?還是可以慢慢給他?”早知如此,她當年應該去拜師學醫的,當個大夫還真好賺,莫怪那些江湖人士都說冰若旭比綠林大盜還狠。

  “能不能便宜點我是不曉得,但慢慢給……那似乎不太可能。”要是給她時間慢慢給,那他還玩什麼。

  “現在去學醫……不知道來不來得及?”饅小柔歎口氣,喃喃自語。

  “我還有一個方法可以幫你。”楚和謙的聲音從她頭頂傳來,帶給她無限的光明。

  “什麼方法?”她立刻問。

  “那就是……嫁給我當妻子。”一步一步的引誘,就是要讓她只剩下這步棋!

  饅小柔一臉錯愕,眼睛跟嘴巴同時張得大大的,先前聽他的話要假扮成未婚夫妻,都沒有他現在說的話來得震撼。

  楚和謙提議,“嫁給我,當日所收的禮金,全歸你所有,這樣應該可以湊足若旭想要的數目。”以楚家的人脈,當日出席的人多時達宮顯貴,那包的禮金,自然也不會多失禮。

  她腦海裏的算盤飛快的撥弄,仔細推算一遍,雙眼簡直要冒出金子的光芒。這筆生意太划算了!

  呃,又好像不太對,禮金不是重點。

  “這、這會不會太、太……”這方法也太極端了一點吧?腦海裏突然一道靈光閃過,她倏地起身,直盯著他的臉。

  “你……這從頭到尾,該不會是你設好的陷阱吧?”

  前前後後的事情湊起來,越想越像,這根本就是他一步一步為她設下的局!

  抿唇一笑,楚和謙跟著站起來,一雙大手輕輕執起她的小手。

  饅小柔有種想將這男人咬下去的欲望,對上那一雙深邃的黑眸,身子一震,她從沒見過他用這種表情看著她。

  “你真不懂嗎?小柔。”心底一陣柔軟,他釋出些許真性情給她看。

  “……”她是真的不懂啊!他這麼說是什麼意思?她所想的那樣嗎?

  失落的喟歎聲低低響起,小手中的暖意頓時失去,楚和謙轉身背對著她,“我以為我表現得很明顯了,沒想到……呵,或許是我自作多情了。”笑聲裏有著淡淡的苦意和惆悵。

  “……”他不去當戲子太浪費才能了,不過,他笑聲中的苦澀,還真讓她的心疼了下,他到底是說真的還假的?

  她不是完全沒察覺到,只是一直告訴自己,是她多想了,這個男人的個性那麼狡獪,不能輕易落入他手中,不能因為他的任何話語而心動,沒想到自己還是會心疼。

  苦笑了下。饅小柔啊饅小柔,你是瘋了不成,居然會對這種男人心動?一手撫向腦後發上的金簪,唇角的苦笑淡去,輕歎一聲。

  “我不逼你,你回家去好好想想吧,是我有私心,若你真不願意,我還是會幫你一把,這診金,就由我來支付吧。”就算真逼也不能明講。

  這種事情還用不著他出面,娘自然會為他打點好一切。楚和謙抿唇低笑。他要她!只要他要她,她就不能從他的掌中離開!

  是她引得他的目光無法收回,是她秀眸綻放的精芒誘得他無法忘懷,這些日子相處下來,他知道自己想要的就是這個女人,這個會讓他站在酒館一隅偷窺她忙碌身影的女人,這個讓人輕薄就引發他胸中深沉怒意的女人!

  只是,他的真實面恐怕她無法承受,所以他動作得要快一點,趁她還沒看見真實的他之前,就先一步將她納進他的版圖中,這樣就算她知道了,也不能離開他。

  饅小柔頭上冒出一片烏雲。這死傢伙,這樣還說沒逼她?

  “楚和謙……”這是在警告他不要太過份了。

  “我知道了。”順著她的話走,別將她惹翻了臉,到時候一拍兩瞪眼,還是收斂點好了。話雖如此,但他臉上十足十的邪氣笑容,一點也掩藏不住。

  “你家人那邊,我想……應該也是很贊同才對,你不需費什麼工夫去說服他們。”

  楚和謙低下頭再抬起,已經是滿臉溫文儒雅的公子模樣。

  “呵呵,我想也是。”她一點也不懷疑他的話,當初他們訂親,娘就喜極而泣了,爹跟小博也在一邊抱頭大哭——

  因為終於可以脫離她的魔掌了,唉,真是的……

  再看一眼那個笑得很刺眼的男人,饅小柔倒杯茶水喝了口。她現在需要降火,要不,她怕自己會失手掐死未婚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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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7 00:07:45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那一天過後,饅小柔就抱著頭喊疼,嫁也不對,不嫁也不對,越想越氣,乾脆就避開那個害她變成現在這樣的罪魁禍首。

  拿著抹布擦拭已經乾淨得可以拿來當鏡子照的桌面,揮一下手臂就歎一口氣,走幾步路也歎口氣。

  坐在旁邊的饅小知看她這樣晃來晃去,魂不守舍的,忍不住放下手裏縫製到一半的衣裳,“姐、姐。”她輕喚幾聲。

  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饅小柔忙著歎氣擦桌子,壓根沒聽見妹妹的聲音。

  饅小知沒辦法,只好起身走到她身邊,抽走她手中的抹布,“姐!”大聲的在她耳邊喊。

  她耳朵一疼,偏過頭去,“你這麼大聲做什麼?我又不是聽不到。”

  饅小知忍住跟她一樣的輕歎,關心地看著她,“姐,你沒事吧?”這幾天,姐姐真的很怪,常常心不在焉的樣子。

  “沒事,我會有什麼事?”饅小柔反問她。

  “姐,你這陣子怎麼都沒去跟姐夫見面?”她不安地問。該不會現在這個未來的新姐夫,跟之前討人厭的姐夫一樣,嫌棄她的病,怕她不但會拖垮自己的家,還會拖累到姐夫家去?

  “他……他有事要忙,我不好去打擾他。”避開妹妹探問的眼神,饅小柔有些心虛的抓起抹布用力的擦。

  “有事要忙?昨兒個他才派媒人來談哪個好日子讓你們成親啊,你們都不見面,好像不太好吧?姐,你不怕跟姐夫的感情變淡嗎?”她總覺得不太對勁。

  “應該是不會,唉……”楚夫人動作真快,現在她該決定要怎麼做了嗎?

  “姐姐,我希望你能幸福,別讓過去的事情絆住了你跟現在姐夫的未來。”饅小知小聲道。

  饅小柔一怔,笑著放下手中的抹布,“傻丫頭,你在說些什麼,姐哪會放棄到手的幸福呢?”她抬手揉揉妹妹的發頂。

  “那就好。”抹掉睜角的淚水,她開心地為姐姐展露笑容,“姐夫是個好人,我相信他會好好待你的。”

  “你……”她不解,先前跟楚和謙訂婚,一家子也只有小知比較敏感察覺到不對勁,不贊成她這麼做,怎麼現在改口了?

  “姐夫對你真好,為了你,家裏每個人他都拜訪過,爹跟娘都很滿意他這個女婿,小博把姐夫當成崇拜的物件,我……我把姐夫當成可以為你帶來幸福的人。”

  饅小知有話隱而不言,縱使姐夫給予人家的感覺是溫文儒雅,但她總覺得他不像外表看起來那麼簡單。

  本來她也想要提醒姐姐一聲,只是轉念一想,姐姐已經為她蹉跎了不少青春,如果眼前這個男人他用盡心機就是想要得到姐姐,那是不是也可以想成他很在乎姐姐呢?就是這麼一個想法,她才吞下到嘴邊的話。

  饅小柔臉上抽了下。這……算不算她一家子全都讓人給收買了?哪時候楚和謙已經將她一家子全都哄得服服帖帖?

  這下更加心煩意亂了,不過日子就這麼一天天拖下去也不是辦法,爹跟娘好像很滿意楚和謙沒錯,尤其是娘,一直要她好好把握。

  “姐姐,我先進去了,你也不要太辛苦。”胸口微微悶痛,饅小知臉色一白,趁著她還在發愣的時候,丟下這話就轉身先進房了。

  “喔!小知,你要記得喝藥。”叮嚀一聲,饅小柔歎口長氣,坐回椅上。她對楚和謙還不到情深的地步,頂多……好啦!她承認,她是喜歡他的,不過就憑這樣,便要拿她的一生來賭嗎?

  腦海中回想起兩人初見面的情景,他那樣目不轉晴的盯著她看,在店裏當了三天的門神,自己對他的好感從何而來的?是他伸手撫過她讓風吹亂的發嗎?還是在茶館,對她輕笑說她可愛的時候?

  捂著發燙的臉蛋,饅小柔想著想著,真覺得自己瘋了,會看上那個戴著假面具的狐狸。

  不過,感情這回事,是否就是這個樣子呢?越要自己別在意,越是繞著對方的一舉一動轉,越叫自己別看著他,眼睛卻不受控制直盯著他,每說的一句話,都會牽動她的情緒……

  好像不太對勁?

  饅小柔捂著胸口,被自己方才腦海中的想法給嚇到了。這種感覺……怎麼好像愛?一這麼想,嚇得她從椅子上彈起來,拼命搖頭。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她只是喜歡他而已民,什麼愛?沒有!絕對沒有!

  剛踏入家門的饅大娘瞧她這模樣,忍不住笑開,“小柔。”太好了,女兒終於露出這種陷入情愛裏的姿態,原本她還有一點點憂心,現在看來是自己多想了。

  回過神,瞧娘手上捧著好多東西,她連忙上前幫忙,“娘,你去哪兒了?怎麼自個兒拿這麼多東西回來?”

  “娘去幫人買些東西,正好你在家裏,你瞧瞧喜不喜歡。”饅大娘拿起一個小錦盒,打開來,錦盒中有一對漂亮的蝴蝶耳環和一對玉鐲子。

  她伸手接過,“娘,這是?”怎麼無緣無故買這麼貴重的東西給她?

  饅大娘笑著拍拍女兒的臉,“傻丫頭,你的婚事都談得差不多了,咱們家雖然不如楚家大富大貴,但還是得帶點嫁妝過去吧?要不你讓人給看輕了,娘可是會心疼的。”

  饅小柔眼眶一紅,“娘,我沒關係的,這些錢可以留下來給小知用。”家裏的銀兩運用都掌控在她手裏,娘一定是拿自己所有的私房錢為她添購嫁妝。

  “你用不著多心,小知的份,娘已經為她留下來了,這些是你的,也是我這個當娘的,能為你所做的事。”好快,一眨眼孩子都長大了,再過不久就要嫁人當妻子了。

  “娘,你當年為什麼嫁給爹?”看著手底的的東西,饅小柔還是猶豫不決。她想知道,是什麼原因會讓兩個人在一起。

  她知道當年娘也是富家千金,過的日子比現在好上幾百倍,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富家千金居然會看上一個隻會做饅頭的男人,還毅然決然斷絕了所有的關係,嫁給他過著苦哈哈的日子。

  饅大娘微微一笑,“當你嫁給和謙之後,有一天,你就會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了。”這些事情,還是讓女兒自己走一遍,體驗一下,她現在說了,那不就太無趣了嗎?

  聞言,饅小柔收緊手心,低頭看著漂亮的飾品。娘的意思,是要她自己去找答案嗎?

  她想……她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做了。

  饅小柔應允了婚事,楚家自然是卯足全力,將這門親事辦得熱熱鬧鬧,讓新嫁娘風風光光的嫁進楚家。

  成親這天,天未亮饅小柔就起床準備,經過冗長的迎親過程,到拜堂成親,送入洞房,等到她坐在新房裏,剛好過午時。

  疲憊的動動脖子,她讓頭上那頂鳳冠壓得有些喘不過氣,餓了大半天,她手腳都發軟了,想到還要在這坐到天黑,幾乎要忍不住到嘴的呻吟了。

  “大少奶奶、二少奶奶。”新房的門被人推開,裏頭的喜娘跟丫鬟同時出聲喊道。

  “都先下去吧。”

  紅色錦布遮去饅小柔的視野,只能憑聲間猜測應該是二嫂在說話。

  “小柔,你還好吧?”

  眼前突然光明大放,大嫂正漾著笑臉取下她頭上沉重的鳳冠,二嫂也站在她身邊。

  “大嫂、二嫂。”拋給她們一個感激的眼神,饅小柔一點也不介意不是新郎倌掀開她的頭蓋。

  “你們怎麼進來了?”有些疑惑地問。照理說,要鬧洞房也不應該只有她們兩個人吧?

  大少奶奶笑了笑,“有人擔心你餓了大半天,身子會受不了,讓我送些吃的進來給你,還要我們帶話,讓你換下這身笨重的衣裳。”原本她們也是在大廳幫忙接待客人,但是新郎倌卻擔心著新房裏的新嫁娘,真是難得,沒想到和謙還真將小柔給放到心底去。

  抹著胭脂的雙頰紼紅得更加美麗了,饅小柔知道她所說的有人是指誰,心底一暖,喜悅流進去,讓她沒吃糖就覺得很甜膩。

  “小柔,來吃點東西。”二少奶奶忙碌的將端進來的菜擺好,回頭對兩人招了招手。

  “謝謝大嫂、二嫂。”在大少奶奶的幫助下,饅小柔換上一套舒適的粉紅色衫子,看上去喜所洋洋的。

  三個人同時坐下來一起用飯,吃沒幾口,二少奶奶突然想起楚和謙交代的另一件事。

  “對了,小柔,我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嗯?”她滿足的吞下一顆餃子。

  “你等很久的若旭已經來了。”二少奶奶說道。

  清靈的雙眸染上喜色,“真的嗎?他終於來了,那他在哪里?”她苦苦等候的人,終於在她大喜之日趕到,小知的病有救了!想也不想的,饅小柔拋下筷子,站起來就想往外頭走去。

  大少奶奶跟二少奶奶同時伸手拉住她,“等等,你要去哪啊?”兩人同聲問。

  “我?我當然是要去見他,還有,我要帶我妹妹過去。”她認為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二少奶奶連忙搖手,“不行!小柔,你是不是忘了今天是你的大喜之日,都已經拜堂成親了,你怎麼能出新房呢?”

  說的也對。饅小柔頓了下,雙眸看向門口,有些焦急,“可是……”萬一她現在沒去找人,他又跑了怎麼辦?

  大少奶奶扯著她坐下,“你用不著擔心,和謙已經跟若旭說過,他會留下來,你明兒個再去也沒關係,他不會跑的。”她知道小柔在擔心什麼。

  “嗯嗯。”她這才重展笑顏。算楚和謙識相,看在這一點,就勉強原諒他拐婚的事吧。

  “小柔,真是辛苦你了,以後你身上的重擔,終於可以放下來了。”二少奶奶疼惜的拍拍她的手。

  成婚前,她們三個女人經常碰面,也讓她們妯娌的感情突飛猛進,變成了好姐妹,小柔家裏的情況,她們自然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不辛苦,一切總算否極泰來了。”饅小柔輕笑,她總算盡了所有應該盡的責任,不論是為人子、還是為人姐,她都做到了。

  大少奶奶跟二少奶奶對看一眼,同時眼神交流——

  挑挑眉,大少奶奶擠眼撇嘴,用眼神對二少奶奶說:喂,你覺得該不該提醒小柔一聲?

  二少奶奶表情有點驚慌,快速的眨眼回覆說:你不要命啦?現在還不到時候,破壞了和謙在小柔心目中的模樣,當心你吃不完兜著走!

  心有感感焉的點點頭,大少奶奶眉毛一上一下的動著,同意她的話,同時同情的看著饅小柔。

  “唉,小柔,以後你要多擔待啊。”嗚嗚……她的好姐妹,不是她這個大嫂不幫忙,只是誰都惹不起那個陰險奸詐的小人。

  “啊?”饅小柔讓她這麼一說,滿腦子疑問,不懂她的意思。

  “沒事、沒事,大嫂的意思是,以後家裏的事情都要麻煩你多擔待了。”二少奶奶連忙道,拋去個警告的眼神給大嫂。

  大少奶奶縮縮肩膀。她一時悲從中來,不小心說出口也不成啊。

  喔,原來是說這個啊,她還以為她們是要她多擔待一下楚和謙這人呢!

  事實上猜對了,只是目前三個女人還不知道彼此心底的想法而已。

  饅小柔點頭輕笑,“大嫂、二嫂,你們用不著擔心,以後府裏的打點,我會負責好的。”

  原本掌管楚府所有家計用度的是楚家老四,但自從他被楚夫人催婚得離家之後,便轉交給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共同管理,只是不巧,她們對錢不靈光,兩人所管理的帳冊,不是東少一筆就是西少一筆,楚夫人也幫不上忙,對帳冊這種東西敬而遠之,三個人早在她進門之前,就商量好要交給她去管理。

  這也是要她擔待的地方啦!兩個心虛的女人笑了笑,不好意思接什麼話。

  “對了,大嫂、二嫂,對面顧府的人,有來參加喜宴嗎?”正好她們兩個人來了,幫她解開點疑惑也好。

  一聽到她問的是姓顧的,兩個女人臉色僵了下,同時笑著搖頭,“沒有啊,小柔怎麼這麼問啊?”大少奶奶試探地問了句。她該不會是知道了那件事吧?

  想了下,看她這模樣,饅小柔也知道有內情,“事情是這樣的,先前還沒跟和謙訂婚的時候,我曾到府裏來找過他,他送我出府的時候,對面顧家的人正好也走出來,應該是顧家的大少爺跟大小姐,我聽到和謙是這麼叫的,哪知顧大少爺跟顧小姐兩人臉色怪得很,和謙隨意說幾句話,他們就腳底抹油溜了,只是那臉色蒼白如雪,好像不太對勁。”

  大少奶奶表面上還是笑著,暗地裏急得手心都冒汗了,這是要怎麼說啊?

  她這模樣,跟她相處較比較久的二少奶奶也知道她慌亂得無法回應,連忙出聲打圓場,“這我們怎會知道,平時我們跟顧家也沒交集,連生意上都沒有來往,問我們還不如直接去問顧家的人呢,哈哈……”

  饅小柔抬眸看著兩人。好吧,看樣子大嫂跟二嫂向上是打聽不出什麼東西來了。“原來是這樣。”

  “菜都涼了,快吃吧。”大少奶奶夾起一隻雞腿放到她的碗裏,希望她不要再問下去了。

  籲口氣,她點點頭,“嗯。”肚子餓了,先吃東西吧,反正都嫁進來了,以後要相處的時間還那麼長,多得是有機會。

  她沒有再問下去,大少奶奶跟二少奶奶對看一眼,同時松了口氣。

  等到吃飽喝足了,兩位嫂子也打算先離開一步。離開前,大少奶奶從懷裏拿出一本簿子遞給饅小柔。

  “大嫂,這是什麼?”她接過手,翻動簿子看了下,上頭寫的都是她不認識的人名,還有一些金額,難不成……

  大少奶奶笑著點頭,“嗯,這是和謙讓我交給你的禮簿。”想了下,她大概可以猜到為什麼和謙要她將這個東西拿給小柔。

  “小柔,要是有需要,跟我說一聲,你大哥武器房裏的放的刀,隨便買個兩把,也能湊到若旭的數目。”

  二少奶奶一聽也懂了,“是啊,小柔,你放心,你二哥武器房裏的槍有需要,跟我說一聲,我搬給你。”

  饅小柔感動得紅了眼眶,“謝謝你們,大嫂、二嫂。”

  “不用客氣,你早點休息吧,天色晚了和謙才有可能進來。”大少奶奶跟二少奶奶一起笑著離開。

  合上房門,她第一件事便是沖回內房,脫下繡鞋爬上床鋪,拿出藏在懷裏的小算盤,掀開禮簿開始劈哩咱啦的算起來。

  夜深之後,新房裏已經點起燭火,照映出床上人兒的身影,一抹頹長的人影來到床旁。

  新床上,原本應該坐著靜靜等候他的新娘子,如今睡得正熟,一手抓著半幹的毛筆,另一手抓著小算盤,胸前鼓起,露出了紅色一角,看得出是今天交給她的禮簿。

  睡得粉嫩的雙頰,不經意被抹上一條墨痕,輕輕笑著,頗長的人影到放著銅盆的架子旁,伸手取下白巾沾濕擰幹,來到床邊坐在睡沉的新娘旁,輕柔的用微濕白巾沾濕擰幹,來到床邊坐在睡沉的新娘旁,輕柔的用微濕的白巾拭去她臉上的墨痕。

  微微的涼意爬上臉,朦朧的睡眼緩緩睜開,“和謙?”可愛的揉揉眼兒,她努力的讓自己清醒過來。

  楚和謙取下她放在眼睛旁的毛筆,“小心點。”要是戳到眼睛可就不好玩了。

  饅小柔掙扎的爬坐起來,“你回來了,客人都走了嗎?”她好像還聽得到前院裏,隱隱約約傳來樂曲的聲音。

  “還沒,大哥跟其他兄弟幫我擋酒,讓我早點兒回房看你。”他撫開她淩亂的前發,輕聲說道。

  “嗯。”難怪,她還想說喜宴怎麼可能這麼早就散了,而且她記得娘說要辦三天的席宴,全城百姓都可以來參加。

  楚和謙坐在床邊,看她搖搖晃晃的起身,伸手勾住她的腰身,“怎麼了?”

  依在他身上,還是滿腦子睡意,她指著不遠處的桌子,“要喝交杯酒,以及吃些東西。”這是喜娘特地提醒她的。

  扶著她走到桌旁,靜坐一會兒,饅小柔混沌的神智恢復了些;楚和謙將酒倒入杯中,遞給她。

  兩人對杯凝視一眼,一起共同仰頭飲盡,他體貼的將一些糕點棗果夾到她面前的小盤中。

  垂眸看著盤中物,紅嫩的小嘴勾起,無聲的將他的心意慢慢吃進肚子裏,也讓這些糕餅甜入心底。

  過了會兒,桌上的東西都讓兩人掃得差不多之後,楚和謙才牽著饅小柔的手回到床邊。她當然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紅著臉,伸出微顫的小手,為他褪去大紅色的喜服。

  一手勾起她小巧的下頷,他溫柔一笑,緩緩的將她抱入懷裏,兩人身影透過燭火,纏繞在一起,慢慢的,兩抹人影倒在床上。

  羞紅著臉,饅小柔的目光對上他的眼。他眸底,散發出她從未見過的熾熱,像要將她燃燒起來一樣。

  忍了那麼久,到了這刻,楚和謙再也不用抑制自己心底深處的渴望,他吻上她的唇,嘗盡她口裏所有的芳香甜蜜。

  暈暈然地接受他熱情,不到片刻她就被他的熱情給捲入,沉倫至他欲望的誘惑中。

  楚和謙滿足的笑開,大手一揮,讓紗帳遮去了床上的無邊春光,只有低沉的聲音與嬌吟,透過紗帳細細傳出。

  桌上的燭火不停搖晃,陪伴著床上的兩位有情人一起度過這浪漫又熱情的洞房花燭夜,直至蠟淚滴盡,床上的人兒也才進入香甜的夢境……

  新婚隔日,饅小柔拖著酸疼的身子,舉步維艱地走向楚府的書房,原本披散在腦後的秀髮如今盤了起來,代表她已經從少女變成一位少婦了。

  “五少奶奶,您身子不適嗎?”她身邊的丫鬟關心地問,一路上都看這新任的五少奶奶擰著秀眉,小嘴不時低吟一聲,但雙頰又透出健康的嫣紅,讓人不懂她到底是不是人不舒服。

  “沒事。”沒想到讓丫鬟給發現了,饅小柔尷尬地笑笑,搖搖手。總不好意思告訴丫鬟,說她昨晚被折騰得太累,所以現在全身酸痛吧?

  酡紅著臉,腦海中想起昨晚的畫面。那算不算和謙的真面目跑出來啊?他纏著她一整夜,直到天塊亮了才讓她休息。

  專心想著這些事情,她完全沒注意到自己已經來到書房門口,直到腳下一個顛簸,她才回過神,“哎呀!”

  驚呼一聲,身旁的丫鬟已經快速伸手穩住她。

  拍拍胸口,饅小柔轉頭對她一笑,“謝謝。”腳軟了一下,雙腿之間因為剛才的顛簸傳來酸痛,幾乎讓她當場跪下去。

  “沒事吧?”楚和謙聽到她的驚呼聲,一眨眼間就沖到書房門口。

  看著丈夫如同往常的神色,她下意識的搖頭,“沒事,只是不小心絆倒了。”

  黑眸在她身上掃過一遍,確定她沒受傷之後,才緩緩收回,“進來吧,若旭已經在等了。”他扶著她走進書房裏。

  一進書房,饅小柔就看到坐在角落的妹妹,還有另一個從未見過的人坐在書桌後的椅子上,她馬上就猜出這個人是冰若旭。

  不是因為和謙方才所說的那句“若旭已經在等了”,而是因為眼前這個男人,完全符合了他告訴她的模樣,面如冠玉,卻又透露著邪氣。

  坐在書桌後的冰若旭看她進房,吐了口氣,戲謔地道:“唷,這不是新入門的五嫂嗎?”挑釁地對小表哥揚眉。

  他原本參加完婚事之後,就打算出發回住的地方,但是這陰險的小人卻硬要他收留一個病撅撅的傢伙。

  楚和謙沒有回應他的挑釁,僅拋去一個淡然的眼神,加上嘴角和善的笑弧。

  冰若旭扯扯嘴角,閉上了嘴不再多說些什麼。

  扶妻子坐好後,楚和謙才開口,“若旭,現在人都到齊了,你還沒說你到底接不接這個病人?”

  “不接。”他想也不想的就拒絕。

  “若旭,這是為什麼?”饅小柔心急地追問。

  他看著角落的饅小知,“這小不點要醫可是大工程,沒半年的時間絕對治不了根,我才不想浪費這時間。”不用把脈也知道這病娃娃是個麻煩。

  還好只是因為怕麻煩,而不是他治不好。她安心地笑開,“若旭,就讓我拜託一下,這是我唯一的妹妹,你幫幫忙吧。”看著丈夫,小手推推他。

  冰若旭不給面子的輕哼一聲,撇過頭去,“我不想。”

  “若旭,看在同是親戚的份上,你就幫幫忙吧。”楚和謙這才接腔。

  哼!天要下紅雨了,最沒人性的傢伙,居然要他幫忙?他看一眼窗外,確定沒下紅雨,“憑什麼要我幫忙?”要搞清楚,救不救都要看他的臉色!

  “就憑我是你表哥。”楚和謙沉穩地回了這句,下半句他沒說出口。

  冰若旭氣憤地瞪他一眼。這傢伙現在在威脅他?他剛才的意思,不正在說——

  因為我是你表哥,不醫你就等著吧!

  小人!他咬牙切齒想了很久才開口,“好。要我醫可以,診金三萬兩,而且,這筆錢只能靠五嫂自己拿出來。”哼,要他幫忙,他偏不要。

  楚和謙半掩的眸子睜開看著他,眼神中,邪氣一閃而逝,沒有開口說什麼,就這麼靜靜的看著他。

  饅小柔從他說出診金的時候,腦袋裏就開始推算了,婚宴的禮金全給了她,昨晚算完她記得有一萬三千多兩,還差一萬六千多兩。

  “冰若旭。”楚和謙沉聲低喝。

  揚唇笑開,邪魅之氣明顯流露,眉輕挑,“三萬兩,看在你的份上,我給她一個月時間去準備,夠意思了吧。”壓根就不認為她拿得出來。

  “你……”還想說些什麼,但一隻纖細的手臂擋在他向前。

  “一個月是嗎?不用,我明天就可以給你了,但是你也要展露一下你的本事,我才知道自己不是花冤枉錢。”饅小柔不慌不忙的說。他太看輕她了!不,應該說是看輕女人,三萬兩,可以,她就拿出來給他看。

  她這麼信心滿滿的模樣,楚和謙也閉嘴站在她身後。小柔不是那種會做沒把握的事情的人,既然都這麼說了,那他只要等著看她表現。

  “明天?行!”冰若旭爽快的答應。就讓他看看五哥看上的女人,到底有什麼真本事吧!轉過身,他走向角落一直都沒吭聲的饅小知。

  “喂,張嘴!”

  她低著頭不理會他,不喜歡眼前這個對姐無禮的人,她才不希罕讓他治病!

  哪知一隻手掌襲來,硬是抬高她的臉,臉頰上傳來疼痛,讓她忍不住張開嘴,一個東西就丟進她嘴巴裏,手掌這才放開。

  “咳、咳!”東西一入口,饅小知就嘗到藥味,她還沒有機會吐出來藥已經溶化,隨著口水咽入喉裏,苦澀讓她整張臉都皺起來。

  “小知,你還好吧?”饅小柔見狀,連忙倒一杯水給她。

  抓過杯子將水喝得一乾二淨,還是可以感覺到嚇人的苦味猶盤旋在舌根,她搖搖頭,“我沒事。”

  冰若旭坐回椅子,蹺起兩條腿站在書桌上,懶懶的靠著椅背,“你現在感覺怎樣?胸口是不是比較不痛了?”

  聞言,饅小知撫著胸口。的確如同他所說的,藥一入口沒多久,以往長年壓在她胸口的苦悶痛感好消退了許多,呼吸也比較舒服了!微愕的目光轉向那邪魅的人。

  他挑眉笑笑,“小不點,現在知道我是你唯一的救星了吧?”

  嘟起嘴,撇過頭去,她從沒看過那麼討人厭的一個人。

  饅小柔很仔細的注意妹妹的臉色,發現服下冰若旭的藥丸之後,妹妹長年雪白的雙頰透出淡淡的血色,安心了。

  她偏頭看著和謙,直到他回了個溫柔的笑意,她才轉回頭看向冰若旭。

  “明天。”

  “明天!”他應允。

  書房裏,送走了冰若旭跟饅小知之後,只剩下這對新婚夫妻相處。

  “你不問我?”饅小柔看著楚和謙,他全然的信任,讓她開心卻又帶點疑惑。

  他伸手環住她的纖腰,微微使力,將她擁進懷裏,“你不是早有打算了?我這做丈夫的,還要問些什麼?”她如此的聰穎,會這麼說,一定是想到了法子。

  “這麼相信我?”嫁給他,似乎真的還不錯。

  “是啊,大嫂、二嫂還有娘,她們不也都很相信你。”朗朗的笑聲響起。

  趴在他的胸膛上,感覺到微微的震動,“你知道了?”還以為他不知道她們幾個女人私下的交易。

  “你可要辛苦了。”他開始同情她了。如果他沒記錯,這帳冊,似乎從年初就沒整理過,如今都要過中秋了。

  “不會的,娘那麼信任我,我很開心。”

  楚和謙笑而不語,轉過話題,“身子還好嗎?”瞧她剛才走進來的模樣,好像還很不舒服,是自己貪歡過了頭。

  “還好。”埋在他懷中的臉蛋發紅。

  “這是我方才替你拿的藥膏,等會兒再回房去睡一下,順便抹藥。”他將手掌攤開,一瓶小小的藥罐就在他的手心裏。

  紅嫩的嘴兒忍不住彎起,抬手搭上他的手,“謝謝。”

  雖然羞怯,又很高興他這麼在乎她。

  “糟糕,我們不用向爹娘奉茶嗎?”她這才突然想到,新娘隔天,應該要向公婆奉茶才對!

  “爹跟娘交代過了,我們家用不著這些繁文縟節,等會兒吃午飯的時候,你再向家裏的人奉個茶就好。”

  事實上,楚老爺跟夫人都不敢奢望媳婦兒能多早起來,他們只希望媳婦兒別被兒子給嚇跑就好。

  一直到成親的前一刻,楚夫人都還擔心得不得了,一直怕媳婦兒會想逃走。

  “我覺得爹、娘還有大哥跟二哥,對你的態度好像有點奇怪?”忍不住輕擰秀眉,抬眸看著他,這奇怪的原因,好像不只她表面上看來那麼單純。

  “你多慮了,大哥跟二哥就是這樣子,可能我跟他們都不一樣吧,他們每個人都有擅長鑄造的武器,只有我選擇了商。”深邃的黑眸展露笑意。快點發現吧,我的小妻子。

  “是嗎?”

  楚和謙認真而溫柔地看著她點頭,“相信我。”這是天大的謊言。

  “嗯。”沒很認真的點頭,隨口應了句,饅小柔暗暗打算,一定要找個機會從大嫂跟二嫂身上套出來才行。

  “五少爺,五少奶奶。”這時候,書房門外傳來叫喚聲。

  “什麼事?”楚和謙揚聲問。

  “夫人請您跟少夫人過去用膳。”奴婢似玉在門外說道。

  他勾著饅小柔的腰,“走吧,別讓娘他們久等了。”事實,得讓她自己慢慢發現,那才有趣不是嗎?呵……

  “嗯,我們快走吧。”將疑問放到心底去,她跟著他一起踏出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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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7 00:07:58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冰若旭以為這三萬兩她不可能拿得出來,所以很安心地翹腳等著看好戲。

  對他這模樣,饅小柔也沒有不高興,懷裏揣著收來的禮金,推開游雲樓的門,看著坐在裏頭等她的三個人。

  “五嫂,這麼慢才來,湊足了錢嗎?”他說著風涼話,明知道一天之內,絕對不可能生出那麼多錢。

  “若旭,你說這三萬兩,都得是我的錢嗎?”她笑盈盈地問。

  “是啊。”他斜眼看著坐在角落的饅小知,心裏暗叫了聲,麻煩!

  她對上他的視線,努努嘴,輕哼一聲,撇過頭去。

  這該死的小不點!冰若旭臉一沉,哼,搞不清楚狀況是嗎?他可是她唯一的救星,還敢用這種態度對他。

  “和謙,我們……”饅小柔緩緩從懷裏掏出一個東西,“來玩一把吧。”

  一看到她拿出的是骰子,房裏的人都知道她打什麼主意了,冰若旭眉一皺。玩這招是嗎?

  楚和謙揚揚眉,妻子的臉色擺明寫著要他輸,“賭金多少?”用骰子,機會一半一半而已,她這麼有信心贏他?

  “等等。呵,想這樣玩是嗎?骰子裏頭有問題,你當我三歲小孩啊?”走到桌邊舉起一手,食指一劃,放在桌上的骰子立刻分成了兩半。

  原以為她會在骰子上動什麼手腳,沒想到什麼都沒有……

  冰若旭看向她,“真賭運氣?”對自己這麼有信心?哪來的啊?

  饅小柔輕哼一聲,“難不成我會作假嗎?我相信老天不會對我家這麼殘忍的,修緣。”她就帶這麼一顆骰子進來,弄壞了要怎麼賭?

  站在樓外的福修緣一聽到她的聲音,馬上走進房裏,“五少奶奶。”

  “你再去拿個骰子過來。”

  “是。”他低首,轉身去拿東西了。

  楚和謙偏著頭,一手支著下頷,微微一笑,“你還沒設賭金多少。”

  掏出懷裏所有的銀票,壓在桌子上,“就賭一萬五千兩。”她已經湊足了一萬五千兩銀子,只要贏他,不多不少,正是三萬兩。

  過了一會兒,福修緣才急忙走進房裏,將手上的骰子遞給饅小柔。

  接過手後,她回頭看向丈夫,“玩最簡單的,一把定生死吧,就比大小。”

  福修緣垂手站到桌子旁去,靜靜不語,跟平時的模樣差很多。

  楚和謙笑看他一眼,“悉聽尊便。”這修緣的手……怎麼抖得這般嚴重啊?

  饅小柔吸氣後,對手上的骰子哈了口氣,緩慢的將手挪到瓷碗上,素白的小手一張,骰子從她手中滑出,清脆的撞擊聲響起,噹啷噹啷地響了一下子,小小的骰子緩緩停下。

  眾人目光同時移向瓷碗中,骰子上的點數是--二!

  她咬咬唇,徐緩的吐出口長氣,臉上的表情有些失落,只有兩點,要贏,真的要運氣很好了。

  楚和謙瞧她這個樣子,心底閃過不愉快的感覺,緩慢的拿起碗中的骰子。以他的功力,想要控制這個骰子幾點不是問題,問題在於……

  對手冰若旭的眼,他正用挑釁的目光看著他,就看他是不是想要作假,扯了下嘴角,他將手一放--

  噹啷噹啷!啷啷啷……

  饅小柔屏息以待,直到碗裏再也沒有聲響之後,看向碗中,骰子上的數字,讓她綻放出一抹笑容,“我贏了!”骰子上的點數只有一!

  冰若旭愣住了。這怎麼可能?只有兩點還贏?下意識地伸手想拿碗裏的骰子看清楚。

  心底一跳,她連忙擋到他眼前倆,露出一抹笑意。

  她學他先前得意洋洋的表情,拿起桌上的銀票塞到還發傻的他手裏,“這可是我自己的錢,冰大夫,我妹就麻煩你了。”手心冒出了冷汗。

  低頭看看自己手裏的東西,再看向那對夫妻,最後目光停在從頭到尾都沒出聲躲在角落的饅小知,她一臉不情願的模樣。

  這該死的小不點!居然又對他露出那種表情?“願賭服輸,好!我醫。”哼!

  等帶到了山上,看我怎麼整你!

  饅小柔的手縮在身後,對丈夫動了動手指。

  楚和謙不著痕跡的將骰子收入袖裏,嘴角噙著一抹別有深意的笑。

  “你讓小不點去收拾東西,明天跟我走。”躲不了,冰若旭也只好認了。

  “走?走去哪?”原本還在高興贏了他的饅小柔納悶的問。

  受不了的翻個白眼,“你以為那小不點得的是什麼好治的病嗎?沒治個半年、一年,是不可能完全好的。”以他那一天見到的情形,小不點算很能忍了,一般人若是像她一樣,早就躺在家裏喘了。

  “好!我明天就讓她將東西收拾好,那你要帶她去哪?”事關妹妹的生命,她沒有無理取鬧。

  “到我的醫廬,等治好了,我再把她丟回來。”將銀票揣進懷裏,這次可是得不償失,半死不活的,治起來最吃力。

  “嗯,我懂了。”饅小柔頷首。

  “五哥,我先走了。”冰若旭對站在一旁的他丟去個眼神。

  楚和謙點頭,“那就麻煩你了。”他客氣的說道。

  搖搖頭,走出他們所在的院落花廳,嘴裏低聲嘀咕著,“真是上了賊船,就知道找我回來沒好事……”

  上前拍拍妻子的肩膀,“你的骰子。”他將藏在袖中的骰子拿給她。

  笑笑接過手,眼底閃爍狡黠的光芒,“若旭也沒我想像中那麼難對付嘛。”還以為他會看出破綻,當他走過來的時候,她嚇到腿發抖。

  “姐?”饅小知等討厭鬼走了之後,才起身靠近她,不懂她為什麼會這麼說。

  饅小柔對她笑了笑,將骰子放回桌上,對丈夫點個頭。

  楚和謙低笑幾聲,才用跟冰若旭一模一樣的手法,將骰子給剖開,只是這顆骰子跟剛剛的不一樣,裏頭有一個鐵做的小圓球。

  “你作弊?”大叫一聲。還想說怎麼運氣那麼好,原來姐姐動了手腳!可是,這顆骰子不是福修緣拿進來的嗎?難不成……

  瞧妹妹一臉恍然大悟的模樣,饅小柔笑著窩進楚和謙的懷裏。“我又不是傻瓜,若是我拿骰子進來,若旭肯定會懷疑我動了手腳,修緣拿進來的,他的防心就不會那麼重。”這個方法算是險招,對付若旭這麼聰明的人,可是要很好的運氣才能騙的過去。

  站在一旁的福修緣這才放鬆的坐到椅子上喘氣,“嚇、嚇死我了!”還好五少奶奶把表少爺給擋下來,要是讓表少爺知道他幫忙作弊,肯定吃不完兜著走。

  楚和謙笑了笑,“運氣挺不錯的,五少奶奶。”他捏捏她的腰。

  她揚揚柳眉,“是實力。”

  饅小知不曉得該說什麼,只能無語,眼睛眨啊眨的看著眼前這對夫妻,突然覺得……他們還真配啊!

  隔天清晨。

  一輛小巧精緻的馬車停在楚府門前,一大清早的,路上幾乎沒有什麼人,但楚府門口卻站了好些人。

  饅小柔雙眼發紅,一雙手緊緊拉著妹妹的手,“小知,你要好好照顧自己,不舒服一定要請若旭幫忙,別硬撐著。”這是小知第一次離開家裏,還不知道要去多久的時間。

  饅小知一樣紅著眼,淚水已經滑出了眼眶,“姐,我會的,你也要好好照顧自己,不要太累了,爹娘跟小博,就麻煩你有空回去幫我看看他們。”轉眸看著一旁早已經哭紅雙眼的爹娘,心裏要是萬般不舍。

  拭去眼角的淚水,“我會的,我們等你回來。”

  點點頭,又灑下一串淚水,“我會的。”分離得太過突然,她有點無法適應,若是可以,她真不想走!負氣的瞪向馬車旁的討厭鬼。都是他害她不得不走!

  饅小柔又何嘗不舍這般不舍的心情,但為了妹妹的身子,她還是鬆開了緊握的手,“好吧,你快上車,若旭已經等很久了。”

  “姐夫,麻煩你了,一定要帶姐姐常回家去。”饅小知看向站在姐姐身邊的楚和謙。

  “我會的,到了若旭那兒,好好照顧自己,我會派人定時去送信跟收信,和家裏還是可以聯絡的,你放心吧。”伸手從懷裏拿出一個小錢袋,放到她掌中。

  “姐夫?”她疑惑地看著他。

  微微一笑,“出門在外總是要帶些銀子在身上,雖然你跟若旭在一起,應該是花不到,這錢袋裏還放了一個楚家的木牌,有事拿著木牌到楚家任何一個商行去,商行會盡全力幫助你的。”

  饅小知原本想還給他,覺得自己用不到這東西,但看家裏的人都點著頭,也只好收進懷裏,“謝謝姐夫。”

  冰若旭等得很不耐煩了,看她還緊抓著五嫂的手,覺得有點刺眼,上前一步撥開緊握的雙手,“好了,快走吧,又不是生離死別,哭得那麼誇張!五哥、五嫂我們走了。”再讓她們姐妹送別下去,天黑都走不了人。

  “小知,你要好好照顧自己,爹娘等你回來!你要健康的回來啊!”饅大娘嗚咽地目送她離開。

  “二姐,好好保重!”饅小博揮著手,年少的臉龐上也是充滿別離的憂傷。

  “我知道,你們也好好保重。”硬是讓冰若旭扯著手臂走動,饅小知氣憤地瞪他一眼,“我知道啦,扯什麼扯!大姐,你要好好照顧自己,有空多回家看看爹跟娘。”依依不捨的直回頭。

  “我知道。”饅小柔回道。

  冰若旭打開馬車的木門,趁饅小知還沒回神的時候,摟住她的腰抬高,人就往馬車裏丟。

  “哎呀!”慘叫聲傳來。

  “走了。”他沒回頭,跟著坐進車裏,關上了車門。

  “你做什麼啦!”車內傳來饅小知的叫聲。

  吵吵鬧鬧中,馬車緩緩駛動,慢慢的離開了眾人的視線。

  饅小柔眨眨淚眼,原本該轉身進府的腳就是抬不起來,無法離開。

  一股暖意從背後傳來,她回眸一看,楚和謙正含笑站在她身後,一手輕柔的放在她肩膀上。

  “她走了。”她輕語。

  “你該高興,等她再回來的時候,相聚會更加令你開心。”淺淺的怒意閃過眼底,語氣輕柔的安慰著,他不喜歡看見她對自己以外的人展露這種憂傷的神情。

  “嗯……”說的也對,饅小柔將歎息吞入喉底。

  “岳父、岳母,進府休息會兒,晚點我再派人送你們回去。”

  幾個人才正想走進去而已,街上又傳來馬車輪轉的聲音,饅小柔下意識回頭看一眼,認出那是楚府的馬車。

  “和謙,是府裏的車。”她拉住正摟緊她往裏頭走去的丈夫。

  他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是三哥的馬車。”

  一行人停下腳步。看著馬車由遠而近,緩緩的在眾人眼前停下,馬車門打開,有個人影從車上一躍而下。

  “喔呵!真難得啊,你這小子居然會在門口接我?”有著燦爛笑容的男子一看到他,出手拍拍他的肩膀。

  楚和謙含笑不語,沒說破壓根不是來接他的,他沒那麼偉大。

  “這位是弟妹吧?初次見面,你好啊!”爽朗的男子正是楚家三少爺楚和摯。

  “三哥,旅途遙遠,累了吧?快回家休息,梳洗吧。”饅小柔真覺得楚家每個兄弟個性都大不相同。眼前這個,算最沒心機的一個了吧?

  點點頭,“是累了,好久沒看到爹娘,大夥快進去吧。”才想舉腳而已,身形一頓,急忙轉身走回馬車旁,“哎呀!差點忘了,我有帶回一個客人。李公子,請下車吧,真是抱歉啊!方才一高興都忘了你了。”他對馬車裏的人謙笑說道。

  “不打緊。”馬車裏傳來一個男聲回應他。

  緩緩的,有個男人從馬車上走下來。

  看到那個下車的熟悉人影,饅小柔的眼睛越張越大,不光是她,站在後天的饅氏一家子,眼睛也全瞪得都要掉下來了。

  饅小博倏地轉頭看向饅大頭,饅大頭再猛地轉頭看向妻子,饅大娘的頭則像卡住似的,慢慢看向身邊的大女兒。

  饅小柔和饅大娘眼神交流一下,對她露出一抹甜笑,呵呵……這算不算冤家路窄?

  在場所有人,除了他們之外,還有一個人也稍微訝異了下,就是摟著妻子的楚和謙。沒想到三哥帶回來的,會是他!

  視線移向懷裏的人,再看看身邊那一家子的反應,他差點忍俊不禁的笑出來,一手揉揉臉皮,努力收斂臉上的笑意。

  下了車的男子跟著楚和摯來到眾人眼前,越靠近,他臉上的表情變化也越多,精彩得很。

  “這位元是我在濟南認識的一個朋友--李少宇,李公子。”三少爺介紹給大家認識。

  “各位好,今後要住在府裏一段時日,還請多多指教。”臉色不是很好看的李少宇,心裏可是不雅的話語滿天飛,該死的!怎麼會在這裏碰到這一家人?

  “李公子,請進吧。”楚和謙領頭先走,跨進大門門檻的時候,低下頭,在妻子耳邊輕聲道:“是位好客人對吧?”

  她凝望著他的眼,懷疑的泡泡在心底一直冒出來,這傢伙是不是知道什麼?

  回她一抹笑,他食指撫過她的下頜,越過她先行一步。

  饅小柔站在原地,雙手環胸,看著他的背影,再看向那姓李的跟楚和摯越過她往前走去,水嫩的唇彎起。

  饅大頭夫婦一臉擔心的看著大女兒,“小柔啊,怎麼那傢伙也出現在這裏?萬一給和謙知道了以前的事,這怎麼辦才好?”饅大娘憂心忡忡。

  “娘,你不用擔心,這事我自己會看著辦,走吧。”勾起娘的臂膀,饅小柔一點也不煩惱。她跟那個姓李的,沒什麼事怕人知道。

  況且……說不定,有人早就知道了。

  夜晚--

  坐在銅鏡前梳理著長髮,借著鏡裏的反影,饅小柔一直打量坐在桌前看書的楚和謙,雪白的梳子滑過絲緞般的黑髮,亮晶晶的水眸閃爍著。

  兩人坐在房裏,她不言他也不語的,就看誰先沉不住氣了。

  等了很久,饅小柔撇撇嘴。算了,跟他鬥她也懶!放下手上的梳子,轉過身,偏著頭看他。

  “打算裝多久啊?”還不說話,討厭。

  楚和謙慢條斯理的放下書,“什麼裝多久?”他笑著反問。

  “你不用裝了,早上的事,還不打算給我說清楚?”成親前就知道他心機深沉,沒想到連她那麼多年前的事情,他也會知道,還裝個沒事樣。

  “早上?”劍眉高揚,“早上那位客人嗎?是三哥的客人,有問題嗎?”

  饅小柔站起身走到他身邊,水眸一眯,伸手在他手臂上擰起一塊肉,狠狠的轉下去,“楚和謙,明人眼前不說暗話,你什麼時候知道的?”真被他氣死,就連成了親當了夫妻,還老是掛張假臉笑給她看,心底還真有點不舒服。

  瞧她好像真動怒了,他勾住她的纖腰坐到自個兒腿上,“很多年前。”真讓她勾動了心思,會因她的悲傷而發怒,會因她的怒氣而不舍,會因她的淚水而憐惜,比他自己所預期的……陷得還深。

  “很多年前?不可能啊,我從沒見過你。”她很肯定,像他這樣的人,見過了想忘記,有點難吧?

  “年少時,我在濟南回成都的路上,曾見過一個女孩,將一個男人從家裏踹到大街上,大聲的說著不屑嫁給那個人。”沒錯,他在好幾年前,就已經見過她了。

  在樹後將她趕人的一舉一動都放到眼底,所以初見面時,他的心強烈的震動了下,沒想到自己還能再見到她,也在那時候才知道,原來自己從沒忘記過她。

  “什麼?”驚訝地捂著嘴,她從沒想過,他是在那個時候遇見她的!

  “那時候,他不是向你丟東西?”站在樹後的他,想也不想的,撿起地上的石子將東西擊落。

  “是你出手把東西打掉的?”饅小柔訥訥地說著。難怪事後她怎麼都覺得不對,明明看到東西砸向她了,而且隔天鄰家的大嬸也告訴她,東西突然從半空中掉下來,她們也都看得一頭霧水呢。

  “他是你的誰?”終於還是讓這句話問出口,心底泛酸,但若不問出口,就像有個東西壓在胸口一樣,令他有點難以呼吸。

  還以為他不會問呢,她靠在他的肩膀上,“以前我們一家都住在濟南,他算是從小就訂婚的未婚夫吧,李家在濟南是絲綢的大盤商,也是富貴人家,這門親事是上一代我爺爺他們頂下的,怎麼訂的?我也不知道別問我。”

  “姓李的爹娘嫌貧愛富,一直嫌我們高攀不起。那一年,我滿十六歲,照禮來說,他應該來迎娶我過門,沒想到他要求我要跟娘家斷絕關係,就怕我把錢搬回窮困的娘家,還要我不能幫忙出小知的藥錢!哼,我一怒之下,就將他給踢出門去,解了這門婚約。”

  “李家肯讓你解?”這不是會失下面子嗎?

  “呵,怎麼可能啊!那李家拿了五百兩銀子給我,說要退婚也是他們上官府去退婚,而我看在有錢拿又可以擺脫那姓李的份上,就退讓一步,於是我們家也就從濟南搬到成都來了。”

  聰明的小姑娘!“還不謝謝我這個救命恩人?”楚和謙指指自己的胸膛。

  斜眼看著他,纖手用力的拍了他的胸口一記,“恩人?你是等著看好戲吧!”

  今天早上他講的話,不就代表這個意思?

  “我怎敢呢?你可是我的親親娘子啊。”低頭啄吻她的嫩頰一記。

  “你少來了。”就算心底高興,他表面上還是沒顯露出來,只有笑盈盈的眸子出賣了她。

  緊貼的嬌軀就像在他身上點燃火焰一樣,熱情席捲兩人,饅小柔無力地讓他攻城掠地,直到胸前一涼,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被扒光了上衣,還跨坐在他的腿上。

  這羞人的動作讓她原本就已緋紅的雙頰更加紅豔了,兩腿間感受到一個硬物抵觸,知道那是什麼,讓她身子忍不住顫了下。

  感受到她的輕顫,楚和謙猛烈的攻擊緩和下來,用著自己也沒發覺的憐惜看著她,抱起她柔軟的身子往床鋪走去。

  “和謙?”饅小柔輕喚一聲。

  “我在這……”熾熱的身子在下一瞬間覆上她的身子。

  漫漫長夜,留待有情人兒互訴情衷,交纏的火熱的身子,也代表著他們如火般熾熱的感情。

  早在很多年前,兩人就已經走進彼此的生命中,註定了此生糾纏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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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7 00:08:11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若旭這死小子,個性跟你越來越像了。”楚和祺喝口酒,對著身邊的人抱怨著。

  中秋的夜晚,月娘美得令人迷醉,楚家擺起宴席,在中庭裏架起桌椅,讓平日辛苦的奴僕也一起參加今晚的賞月宴。

  楚一家人當然自成一桌,還插了一個位子給那位來自濟南的李公子,好巧不巧……正好坐在楚和謙夫妻對面。

  楚和祺抱怨的物件,當然是坐在他身邊的楚和謙,酒過三巡之後,他忍不住講出心底話來。

  原來,楚家生五子,前面四個每人都像是承襲了楚鑄造武器的天份,就連最小的麼女,也對武器有天份,就只有老五不是,他雖然精明聰穎,卻是沒有這份才情。

  所以小時候,楚和謙自然是爺爺比較不疼、奶奶也比較不愛一點,等到他再大了一些,楚家兩老才突然發現對這兒子太少關愛,影響了他的個性。

  當他們發現他聰明到已經開展得運用智慧傷害別人的時候,他們的關心來得太慢了,無法改變他已成的個性,霸氣又狡猾過人,楚夫人為此傷心不已,認為都是她這個當娘的錯,而在他的心底,也的確是痛恨父母的不公。

  就在他十二歲那年,正當他惹出一個大禍,楚家兩老不知道怎麼收拾的時候,巧遇了一個怪裏怪氣的人,那怪人比他更任性、更霸道不講。

  看上了眼,硬是拖著他離開,武功之高,沒人攔得下那怪人,楚家兩老也只能眼睜睜看著他架走兒子。

  跟著這麼一個怪人,楚和謙的日子當然不會好過到哪去,每天都讓怪人硬逼著習武、讀書,還硬拜他為師,當怒問那怪人為什麼要這麼做?他只說——

  “我想看看一個人人都頭痛的小霸王,變成一個溫文的公子會是什麼模樣?”

  “……”就只為了這個原因,他就開始過著生不如死的苦日子?

  楚夫人無法保護兒子,但也是拼命打聽兒子的下落,過了一年之後,終於知道那個怪人將兒子綁到濟南附近的群山中,她千里迢迢的從成都趕去,看見了飽受折磨的兒子,想帶他走,他卻不願意,還冷冷地告訴她,既然他在楚家是多餘的,那不要他這個兒子剛好。

  當娘的肝腸寸斷,但舍不下他,只好在山下租了棟屋子,每天走兩個時辰的路到怪人所住的山裏去探望他,風雨無阻。

  這些事情楚和謙都看在眼底,原本心裏充滿仇恨與怨懟的他漸漸才放下對爹娘的責怪,咬牙撐過在怪人手底下當弟子的歲月,甚至發掘了自己經商的天份。

  就在他二十歲那年,怪人覺得他把他的本事學得差不多,也達到他當年想看的模樣,就把他踢出門,專心虐待他另一個看上眼的徒弟,也就是冰若旭。

  回歸到正常生活,楚和謙雖是化去對爹娘的不滿,但長年跟怪人相處下來,個性也變得十分極端,對外,他就是一個溫文儒雅、脾氣和善的楚家五公子,只有家裏人知道,那溫文外表下有一個說話狠毒、個性扭曲的楚和謙。

  楚家從上到下,全都吃過他的暗虧,所以對他都帶點忌憚,但也只是怕他又做些什麼小人動作而已,畢竟是血脈相連的兄弟,每個人真有事,楚和謙也不會默不作聲,個性極為護短。因為,只有他可以欺負他家的人,別人?想死就來吧!

  “這是我的錯嗎?”不客氣的回了句,楚和謙冷笑。

  楚和祺跟妻子同時無奈的看他一眼。小柔一不在身邊,講話就這麼狠了。

  饅小柔正舉杯同下人們說話,不在位子上,她感染今天的喜悅之氣,雖然不擅長喝酒,但下人一個人個個那麼熱情,她推卻不去,只好喝了好幾杯酒,將小臉染得紅撲撲的。

  酒酣耳熱之際,她迷蒙的神智有些混亂,踏著顛簸的腳步回到位子上,一個開心,撲到丈夫身上去,“和謙!”

  淡淡的酒氣撲鼻而來,他抱緊快從他身上滑下去的人兒,“小柔?”

  她對他綻放一個甜甜的大笑靨,“小柔?你醉了。”她的舉動跟話語雖然嚇了他一跳,心底卻有一股暖流四處流竄著。

  饅小柔偏著頭,“我沒醉啊……應該啦……”說話開始有點不清楚,眼一眯。

  怎麼和謙晃得那麼嚴重?甩甩頭,想看仔細一點。

  柔柔的情意傳遍全身,他笑得像天上的明月般溫柔,霎時,圍坐在他四周的人眼眸暴睜,全都看傻了眼。

  “你不要動嘛,我有話要跟你說。”他晃來晃去的,晃得她都生氣了,伸手抓緊他的頭,嬌憨一笑,“哈哈,不動了吧。”

  一旁傳來笑聲,楚和謙丟去一個冷眼,笑聲消失,他這才對上她明顯已經醉醺醺的臉蛋,“我不動了,你要說什麼?”從沒看過她這麼嬌俏的模樣,他捨不得移開目光。

  饅小柔嘟起嘴,想了好久,“我要說……”她剛剛要說什麼?嗯?怎麼好像忘掉了?

  “想不起來就別想了。”捨不得她擰眉,楚和謙揉揉好的發頂。

  這麼溫柔的舉止,讓她眼眶紅了起來,“和謙……”

  “怎麼哭了?小傻瓜,有什麼好哭的?”換他擰眉了,拿出懷裏的帕子擦去她滑下眼眶的淚水。

  饅小柔緊緊的抱住他,將小臉貼在他臉上磨啊磨的,“和謙,你最好了,真疼我,我也疼你!”磨夠了,她換個方式,不停的在他臉上親啊親的。

  所有人都看呆了,全部傻呼呼的看著那個在發酒瘋的女人。

  “我們回房休息了好嗎?”楚和謙心底是很想繼續下去,但眾所矚目,明天酒醒之後,妻子可能無顏活下去。

  “好啊!”笑嘻嘻的點頭,饅小柔蹣跚的站地盧來,牽著他的手想回房去,她要回去繼續疼他。

  對了,要跟爹、娘講一聲,醉意濛濛的雙眼,看往一個方向。

  “爹、娘,我要回房去疼和謙了喔。”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摔下去,腰上突然多出一隻手臂,緊緊的抱住她。

  “好……快回去吧。”楚夫人的聲音氣虛的從別處傳來。

  饅小柔疑惑地四處看了看,最後看著眼前的人,“娘,怎麼一下子不見,你就胖了那麼多啊?你的聲音怎麼會從我背後飄出來?難道你也有學武功?”怎麼眼前的娘,好像足足胖了一倍?

  “乖媳婦,你先回去休息,娘明天就瘦給你看了。”楚夫人的聲音繼續從她背後飄出來。

  點點頭,“呃!”打個酒嗝,她轉向大一倍的娘身旁,小臉皺了起來,“爹,你怎麼瘦那麼多啊?明天我讓廚房多燉點湯給你補補身子,小柔先退下了喔。”奇怪,怎麼臉都看不清楚?

  “乖媳婦,你先回去休息吧,爹明天就胖給你看。”楚致墨的聲音也從她背後飄出來。

  抓抓頭髮,饅小柔全身發熱又發軟,“不行了,和謙,我們先回去休息吧。”

  明天再來幫娘想辦法瘦下來,以及好好補補爹的身子好了。

  楚和謙忍住笑意,摟著她回房去了。

  等到他們離開,中庭裏不知道誰先笑了出來,跟著大大小小全笑成一團。

  楚和祺將碗裏的雞腿夾給妻子,“爹,你多吃點,太瘦了喔。”他促狹說道。

  小弟算是遇上了對的人,瞧他看小柔的目光,深情得讓人都感受得到。

  大少奶奶笑睨他一眼,將他整碗的飯都端到自己面前,“娘,你要少吃點,突然胖這麼多不好喔!”

  “哈哈哈哈……”眾人哄堂大笑,中庭裏笑聲不斷,每個人都感覺到無比的幸福。

  楚致墨在桌下的手,輕輕握住了妻子的手,兩人相視一笑。

  “今晚月圓人團圓啊。”他輕聲說。

  楚夫人回握丈夫的手,目光移向天邊高掛的明月,一旁星光閃閃的。多美的夜晚!

  “是啊……”月圓人也團圓。

  饅小柔白著一張臉,躺在床上動彈不得,一動就像有人拿東西敲她的頭一樣,好從來不知道喝醉酒這麼難受,而且昨晚的事情全都記不起來了。

  而且她疼的還不只是頭,全身上下都酸疼,就像……洞房花燭夜隔天一樣的感覺,奇怪,她怎麼記不起來昨晚有跟和謙歡愛過呢?

  一股怪味從房外飄到房裏,她疑惑中的主角正端著冒煙的瓷碗走到她身邊,一聞到那味道,她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不要告訴我,那是要給我喝的……”她出聲懇求。

  楚和謙堅定的點頭,“是要給你喝的。”揚笑坐到她身旁,扶起她。

  偏著頭,扁起嘴,饅小柔一點都沒有張開嘴巴的意思。

  輕歎口氣,“喝下後,頭疼會好一些,要不會疼上一整日的。”他輕聲道。

  看了他一眼,才心不甘情不願的張嘴,他這才笑著喂她喝一口。

  僅此一口,她閉上嘴拼命搖頭,“我不要,我不喝了!”天啊!又苦又澀,還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恐怖怪味,她不要!

  “乖,少說要喝掉一半,快點。”楚和謙哄她。

  饅小柔抗拒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在他的循循善誘之下,一口氣喝下半碗的藥,強忍著反胃的欲望。

  瞧他還直盯著,她疑惑地問:“怎麼了?”

  搖搖頭,楚和謙舉手撫著她的臉,“沒事。”目光透露出淡淡的眷戀。

  她眨眨眼,頭雖然還一直抽痛著,但露出一抹笑。到現在她還不是十成十的瞭解眼前這個人,但這樣就足夠了,一個會用這種溫柔目光看自己的男人,女人……求的不正是這樣?

  跟昨天比起來,今天的他……好像不太一樣,好像拿下了他戴的面具,用最自然的楚和謙看著她。

  胸口流過一道暖流,由心底散發著笑意,她喜歡他這麼對待自己。

  原來,不知不覺裏,她想要他用最真的自己對待她,是因為,她已經把心放在他身上了,她啊……愛上了眼前這個男人。

  沒有驚訝,饅小柔自然地接受了這個事實,就像自己心底早就知道了這件事情一樣,這也是她早就該承認的事實。

  “再睡會兒,今天商行有事,我要出門一趟。”楚和謙將她頰邊的亂髮勾到耳後,輕柔地說道。

  她眯了他一眼,“我也很想再睡會兒,但想起書房裏那些東西,我實在沒辦法安心睡覺。”那些東西,他一定早就知情了。

  “這些事情,可以讓你忙上一陣子了。”沒有否認的,他直接承認。

  “先前到底是誰負責的?”她只想知道這一點。

  “是四哥,他離家之後便由大嫂、二嫂接手。”

  饅小柔歎口氣,“四哥不是離家快一年了嗎?”連他們成親的時候,四哥都沒趕回來,聽說是讓婆婆催婚嚇怕了。

  一年,這一年的帳大嫂、二嫂記得七零八落,她甚至發現,她們不負責任的只記到年初,怪不得書房裏的帳簿會多到亂丟,地上、桌上都有。

  “五少爺,小的來接你了。”福修緣的聲音在房外響起。

  楚和謙俯身在她臉上輕吻一記,“我出門了,你就好好休息吧,那些東西也不是一兩天就能解決的。”起身正想往門外走去。

  “等等。”感覺頭痛好了大半,她掙扎的爬起來,“我送你出去。”

  “用不著……”原想說些什麼的,但瞧她已經從床上爬起來了,動作迅速的梳洗著,看著她忙碌的背影,他心情裏一暖,靜靜的等著。

  饅小柔穿好衣服、盤好頭髮,走到他身邊,主動勾住他的手臂,“走吧。”

  他跟著她的腳步往門外走去,目光從她的臉緩緩移到兩人交勾的手臂,心底漲滿的柔情都快溢出來了。

  門一開,外頭等豐的福修緣也快步上前,抬首看向主子,看到他臉上的表情,愣在原地。他從沒看過……五少爺有這種打從心底冒出來的開心。

  五少奶奶對五少爺,真的很重要吧。

  “修緣,快跟上啊。”夫妻倆走了一段路才發現他還傻在原地,叫了聲。

  “是。”收加心神,福修緣快步跟上。

  “中午記得回來一起用飯。”饅小柔提醒著。

  “知道了……”渾厚低沉的聲音裏伴隨著笑意,回答著她。

  送楚和謙出大門之後,饅小柔就直往書房而去,想快點把帳本整理妥當,放著她會覺得全身像有蟲在咬似的,不舒服極了。

  忍不住歎了口氣。這算不算是天生勞碌命啊?不做事就覺得全身不對勁,還是大嫂她們聰明,把事情丟給她,兩人就成天陪著婆婆去外頭走動。

  才踏進書房而已,就聞到飯菜的香味,眼著瞧見專門伺候她的丫鬟。

  “這是……”

  丫鬟對她福個身,“這是五少爺端藥給您喝之前吩咐奴婢準備的,五少爺特別交代,請五少奶奶多少吃點。”想起昨晚五少奶奶喝醉的可愛模樣,就忍不住嘴角的笑。

  饅小柔怔了下,臉上染上幸福的光彩。他早就猜到她會躺不住,怕她餓著,還讓下人先準備吃的了。

  “五少奶奶,用飯吧,奴婢去為您沏壺新茶。”

  “嗯。”來到桌旁,看著桌上擺放的清淡菜色,原本不餓的肚子,現在倒是餓得直打鼓了。

  拿起碗筷開始祭五臟廟,每吃一口,明明是鹹的,但不知怎麼就是覺得好甜,那股甜直入心底。

  不久之後,書房的門又讓人打開來,是先前去沏菜的丫鬟。

  將茶放到桌止之後,她才開口道:“五少奶奶,李公子在門外,說是有事想請教您。”這三少爺帶回來的貴客,為什麼會有事情想請教五少奶奶?

  已經吃飽坐在桌後整理帳本的饅小柔點點頭,“請他進來吧。”還以為他轉了性子,沒想到還是撐不了幾天,找上門了。

  丫鬟把碗盤收拾好之後,走出去,過沒一會兒工夫,李少宇就推門進來。

  “李公子,有事嗎?”她客套地說著。

  他四周圍看了下,確定房裏沒任何奴僕了,斯文的面容一改,“你我之間……需要這麼客氣嗎?小柔。”真是失策!沒想到三年前被他退婚的女人,現在居然會攀上楚家。

  挑起一邊的秀眉,饅小柔端起熱茶,不疾不徐的啜了一口,一臉悠然,“姓李的,有話快說、有屁快放。”既然對方叫她不要客氣,那她就別客氣了。

  沒想到她會這麼失禮,李少宇覺得有點被羞辱,“小柔,這是怎麼著?你我之間總是還有個情份在,何需對我這種態度?”忍住,眼前這臭婆娘是能夠幫助他的人。

  聞言,她不秀氣的張嘴大笑——

  “哈!哈!哈!”秀眸一轉,悠然的表情裝成淩厲,“廢話少說!你來的時候,我沒拿掃把趕你出去,就算很客氣了。”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李少宇心底一驚,對她有些忌憚。三年前退婚交惡的時候,她也是這種表情,該死的!不平的暗自咬牙。他明明見過她溫柔似水的模樣,為什麼對他就是這種冷如冰的態度?哼!

  “看在當年你家有難,我們李家有恩於你們的份上,我是有一些小忙想要請你幫忙。”

  這話聽得饅小柔才吃下肚的東西都快吐出來了。她怎麼不記得李家有啥鬼恩情給她家了?兩家後來撕破臉的樣子,這姓李的是給忘光了嗎?還真是服了她的厚臉皮。

  她不語,李少宇自顧自的繼續說下,“你知道楚府是以什麼起家的嗎?”趁著此刻沒旁人在,還是速戰決。

  “嗯。”不就賣兵器的嗎?

  饅小柔拿起毛筆,利用時間順便找出上有問題的地方,這廢話不用太專心聽。唉……這上頭畫了一個圓圈裏頭還有一個圓圈,是什麼意思啊……

  他氣急敗壞的沖上前去抽走她的毛筆,“你到底要不要聽我說?你可別忘了,當年要不是靠我們家施舍,給了你們五百兩銀子,你以為你妹的命還有辦法撐到今天嗎?”原形畢露,他手一握,將毛筆給折成兩半。

  她嗤笑一聲,一個想法快速閃過腦海。他一直提恩情,說有事要拜託她,肯定不是好事!這麼一想,原本想擺出的蔑視臉孔一改,反而賞給他專注的眼神。

  “是啊,你說的也對。”先看這傢伙要幹麼再說。

  這個樣子才對!李少宇面色一轉,一副大恩人的模樣,“楚府是以兵器起家,現在大唐軍隊中的武器,過半是楚家所製造的,這是一筆多龐大的金額,你可知道嗎?”

  秀眸中精芒一閃而逝,饅小柔一臉迷惑,“我不知道……這些東西都是和謙在掌管的,我根本就碰觸不到。”笑死了,拿針線的現在想拿刀劍嗎?

  “哼,我當然知道你碰不到,但是……我要你去做一件事,就當報答我家的恩情。”他以為自己提的管用了,得意的說出他的計畫。

  草包!在心底暗笑他的愚昧,她表面上裝得很配合,“好!你說吧,只要我辦得到,我會幫忙的。”這次她一定要整到他哭爹喊娘的。

  “我要你幫忙偷兵器圖。”要她接觸帳冊肯定辦不到,但昨晚吃飯的時候,瞧楚和謙對她的態度,借個兵器圖應該沒什麼問題。

  “兵器圖?那是什麼東西?而且……你們李家不是專門在絲綢上經營嗎?為什麼又要碰兵器這塊?”這就不是問假的了,兵器圖她連聽都沒聽過。

  “朝廷向楚家所買的兵器圖,上頭有兵器營中所有的武器,現在,我要你去打聽這個東西,看楚家收在哪里,去將這份圖偷出來。”李少宇當然沒有那麼笨,跟她解釋得一清二楚,只挑一些話說而已。

  饅小柔思緒飛快的轉動。無緣無故要這種兵器圖,到底有什麼用?賣給朝廷?

  應該不可能吧?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但是……這不太好吧?”還是先裝裝樣子,唬過他再說。

  他狠狠的瞪她一眼,“羅唆!我要你怎麼做,你就去做,事成之後……”伸出一手,想摸摸她的下頷當做安撫,沒想到她往後退開,他淫笑一下,上下打量眼前誘人的身段,“如果楚家容不下你,我很願意你當我的小妾。”沒想到嫁了人之後,她一打扮起來,還挺有姿色的嘛,他不介意上人家穿過的破鞋的。

  忍住到嘴的難聽話,饅小柔偏過頭去,“我懂了,”桌面下的手緊握成拳,不能打上去,雖然眼前那張臉真的是很賤!

  “呵呵呵,我會在這裏等你拿到手之後再走,到時候我想跟我一起離開,我可以帶你走。”很大的恩惠吧,他賜的。

  饅小柔不語,一臉為難的模樣,“你出去吧。”再不走,她要破功了!

  再淫笑幾聲,李少宇自認很瀟灑的一撇頭,對她拋去一個媚眼,“我等你。”

  這才轉身離開。

  緊憋的一口氣這才吐出來,“呼——”她搖搖頭。還好他走了……奇怪,這姓李的真有這麼笨嗎?都不會覺得她態度前後差太多嗎?

  俗話說得好,笨蛋沒藥醫!

  看著書房門口,眼眸轉了轉,她壞壞地一笑。

  “要兵器圖?沒問題……我給你……”清脆的嬌笑聲不停響起,讓人聽了忍不住起雞皮疙瘩。

  書房裏,有人很自得其樂,滿肚子的壞主意。書房外的樹蔭下,一道碩長的身影緩緩走出來,看了書房內的人一眼,薄唇輕勾,再看向另一個人離開的方向,黑眸變得深沉,唇角的笑染上了狠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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