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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元柔 -【詐親大少(娘子駕到之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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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7 00:14:42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詐親大少》(娘子駕到之三)作者:元柔

父親大老遠把他從成都送去勝州,誆什麼給祝家老爺遞壽帖,
其實打從一開始,就打算把他和祝家千金送作堆!
雖早看穿父親和祝家老爺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但眼前這位北方第一美人當真名不虛傳,
竟讓他這出了名的成都第一黃金單身漢,心漏跳一拍,
不只美得難以忽視,那北方大姑娘的直率也令他嘖嘖稱奇──
父管嚴加弟管嚴的她,還能一天到晚溜出府去玩到天黑;
女扮男裝偷溜上街,不會武功,卻學人路見不平、只會嗆聲,
還一路從勝州追到成都來,大剌剌表白對他早就一見鍾情?!
一般人發現她是個十足十的野丫頭兼麻煩精,早該打退堂鼓,
但這小辣椒般的嗆辣不但沒嚇跑他,反而一解他多年心結,
明白她不只人美,一顆不虛矯的真心,也美得令他甘願沉淪。
豈料,兩人看似門當戶對、金童玉女般的羨世良緣,
卻意外挑起一段埋藏多年的陳年宿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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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7 00:15:10 |只看該作者
我的計算器心酸血淚記! 元柔

話說……就在幾天前的一個夜裡,丫柔我,終於嘗到了什麼叫欲哭無淚的滋味了。

那是一個看起來跟平常一樣的日子,丫柔我正開心地打著稿子,突然間計算器跳出一個更新窗口,丫柔也沒多注意,就按下去了,然後繼續寫我的稿子,因為我只差最後兩句話就寫完了,正在開心的時候,笑著告訴友人說我趕完稿子了,突然間——

我所有的MSN畫面都不見了!計算器「啪!」的一聲,突然變成了一片黑暗,丫柔傻了、愣了。

第一個想法——我還沒存檔!但心底其實還沒很急,因為熟用WORD的人就知道,WORD會自動幫你存到最近未存盤就突然關閉的檔案,那時丫柔心裡還想說頂多就最後那半篇沒按存儲的重打一次,但……殘酷的事情發生了o(╯□╰)o!

沒想到丫柔的計算器就這麼整個掛掉了!嗚嗚~(請允許我痛哭三分鐘)嗚嗚!它壞掉了、它壞掉了啦!我還沒存檔耶!(躺在地上打滾)

在丫柔拚命的哀號哭泣之下,我也認命了,它就是壞了,丫柔心底還抱持著一丁點小期望,想著,希望明天抱到計算器公司之後能夠救回來……

但……殘酷的事情再次發生了!(再打滾!再痛哭三分鐘)嗚嗚~

計算器公司通知我,救不回來了!哇嗚~丫柔寫的最後面第十章跟尾聲都不見了!嗚嗚!

當我去計算器公司抱計算器時,眼淚真的是唰地就噴了出來,就見到一個女生,手裡抱著黑殼的計算器嗚嗚咽咽地哭著,捧在胸前,一路從計算器公司哭回家,然後再抱著計算器,一路從樓下哭到樓上……引起了多少人的注目啊!

但……(再再痛哭、再再打滾)丫柔真的很難過啦!哇嗚~人家辛苦寫的都不見了!

經過這件事之後,丫柔深刻的體驗到,人啊,絕對不能偷懶,該備份的時候就是不能偷懶啊!想著:啊,就這兩天沒存,應該沒關係,不會那麼衰的!

嗚嗚~通常你這麼想的時候,上天都會捉弄你!

人啊,不能偷懶啊!(不能偷懶懶懶懶)~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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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7 00:16:1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熱鬧的大街,各種語言交雜,有漢話、苗語、突厥話、大食語,全在這勝州的土地上響起。

一陣騷動,由街尾緩緩的蔓延開來,人們循著騷動的來源望去,第一反應都是愣住了,而後不由自主睜大眼睛,傻乎乎的移不開目光。

大街上,出現一名粉雕玉琢、美得令人無法轉移視線的少年,少年穿著一襲漢衫,手裡拿了把扇子,氣質清新,五官美得令人難以相信這是一個男人。

事實上,「他」的確不是個男人,而是一個女扮男裝的小姑娘,其實大街上的人也都知道,但是看著那張絕美的容顏,就是不忍心戳破她。

「小……呃……少爺,您不覺得哪裡不對勁嗎?」少年身邊的小廝扯扯帽子,對街上行人的目光覺得頗不自在。

少年一雙晶亮美眸專心瞧著攤販賣的東西,拿在手裡把玩著,壓根沒聽到身邊的小廝說些什麼。

小廝對天翻個白眼,語氣十分不耐的伸手拉了她一下,「少爺!」

少年這才回過神,眨眨眼,納悶地看著他,「怎麼啦?」

一開口,嬌柔清脆、猶如黃鶯出谷般的美妙嗓音,讓圍繞四周的人全驚艷地看著她。

街上不少痞子也在一旁蓄勢待發,看見這難得一見的美人兒,誰不想上前一親芳澤,只不過大伙也眼尖得很,那美人兒衣物胸前有個特殊的標誌,是一顆松樹的草繡,在勝州這個標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那松樹所代表的是壟斷北方六省、獨霸木材商場的祝家,據說祝家三代以前也只是普通的貧民,靠上山砍柴為生,有一天祝家的祖先,一如往常上山砍樹的時候,救了一個摔落崖邊的少年,少年被救起後,自稱是天上神仙,要賜給祝家一個願望。

祝家祖先起初並不以為意,還以為少年摔壞了腦子,只是少年非常認真的要祝家祖先說一個願望,祝家祖先四處看了看,瞧見自己砍下來的木柴,隨意說了句「那就賜給我靠山吃不倒的財富吧」。

說也奇怪,這祝家祖先跟少年分道揚鑣後,也不知道是走了運還是真遇上神仙,不管做什麼事情都無往不利,連砍柴都能撿到一甕金子,買了座山,山上滿是昂貴的木材,而後祝家的木材生意漸漸擴展,到了這代甚至成為一方霸主。

在勝州流傳一句,「寧可得罪官府差爺,也不可得罪祝家人」,由此可見祝家勢力有多龐大。

因此人們光看衣物上的標誌便知道,這少年裝扮的美人兒,就是有「北方第一美人」之稱的祝家大小姐—祝蓉。

說來好笑,賣木材的居然給自己女兒取名祝蓉。話說,祝蓉出生那年,祝老爺正好聽了一個鄉野神話故事,就是黃帝靠著火神祝融擊敗蚩尤,本來真要將她取名祝融,但經過祝母拚死抗爭,終於改成「蓉」字。

隔兩年,祝家唯一的男丁出世,那年,祝老爺正好看了梁山伯與祝英台的樓台相會……可以想見祝公子叫什麼名字了。

祝蓉倚恃一身男子裝扮,猶如猛虎出柙,以為沒人管得了她,盡情玩耍,就見她的身影從街頭奔到街尾,再從街尾玩回街頭。

街上行人,紛紛同情起跟在祝蓉身後的小廝,用憐憫的目光看著小廝。

小廝臉色微青,開始考慮要不要把身上的劍拔出來砍小姐幾下,還是直接砍斷她的腿會快一點?

祝蓉一回頭,終於發現她身邊的小廝臉色很難看,她關心地問道:「小喜,妳身子不舒服啊?怎麼臉上又青又白的?」

小喜賞給她兩顆大白眼。「回府休息,我的人就會好一點。」

「人家久久才出來玩一次嘛,別掃我的興嘛。」祝蓉嘟起嘴不服道。平時在家裡,英駘管她管得嚴,老說她是紅顏禍水,怎麼也不肯讓她多出門玩,難得現在有機會,當然要把握嘍!

「小姐,妳趁少爺忙著招呼客人跑出來,等會兒回去,妳就有得受。」紅顏禍水!

祝蓉斜睨著她,伸出一根食指在她眼前晃了晃。「不要偷偷在心裡罵我,這張臉是我娘給我的,有本事妳去怪她。」

「等我回蘇州賣鴨蛋的時候,我會記得去找夫人敘舊,順便跟她抱怨幾句。」小喜看她一眼,歎了口氣,夫人為什麼當年丟下這個麻煩就一走了之。

祝蓉哈哈一笑,拍拍她的肩膀,「妳真愛說笑。」

撥開她的手,小喜撇撇嘴角,她可不是說笑的,要是夫人還在,小姐也不敢這麼放肆溜出祝府,老爺根本就是寵壞了小姐。

「放開我!」街道上,響起一道驚慌的聲音,人群裡一陣騷動,許多人開始往聲音出處湊過去。

這許多人裡頭,也包括了祝蓉。

「小姐,正午了,該回去吃飯了。」小喜扯著她的手,不想她去管閒事。

祝蓉哪會理她,自是興致勃勃湊過去,探頭一看,是一個可愛的小姑娘,一旁有幾個男人圍著她。

這一幕,只要不是笨蛋都看得出來,上演的是強搶民女的老套戲碼。

「這位公子,請別這樣,咱爺孫倆只是在這討生活、混口飯吃,您別這樣。」戲碼中,一個頭髮白白、鬍鬚也白白的老人家登場。

「老頭子,這麼辛苦在這賣唱幹啥呢?就讓你孫女兒跟了我,公子我保證她穿金戴銀,吃好的、穿好的!」戲碼裡,壞人富公子登場。

「爺爺、爺爺!」可憐兮兮的小賣唱女,淚如雨下地看著老人家。

「這十兩銀子就當我給的聘金吧!」富公子從袖口裡掏出一錠銀子,往老人家身上一丟,拉著小姑娘就要走。

「哇,十兩銀子的聘金耶,他還真說得出口。」一旁圍觀的群眾紛紛奚落譏笑。

「是啊,好大一筆『聘金』啊!」

「買花娘都不止這個價了,真敢說。」許多人附和著。

富公子臉皮比城牆還厚,聽到眾人奚落還是面不改色,拉著小姑娘就要走,那老人撲了上去,跪在地上抱住他的腿。

「公子、公子!求求你了!放了咱家孫女吧!」

「對啊、對啊!」

「也不想想自己幾個妻妾了,還搶姑娘。」

「要不要臉啊!」街上許多攤販也看不過去開口了。

原來這富公子正是勝州太守之子,平日作威作福大夥兒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算了,只不過這色胚子家裡已經有七房姨太,更別說那些家妓美婢,這樣還不夠,再搶個小姑娘就太過分了。

「閉嘴!我爹是勝州太守!要你孫女當第八姨太是看得起她!」面子一時之間掛不住,他惱羞成怒大吼一聲。

那老人家也有趣,居然就低著頭回了句,「可我不要你看得起啊!」

圍觀的人潮一聽,個個都忍俊不住大笑出聲。

富公子這下臉上無光,惡狠狠地踢開老人家,「滾開!」

「哎呀!」老人家狼狽的趴在地上。

「爺爺、爺爺!你放開我!」小姑娘一急,張嘴用力咬上富公子抓著她的手。

富公子吃痛的鬆了手,捂著手臂上的咬痕,一怒,揚手甩了小姑娘一巴掌!

「啊!」小姑娘被這巴掌打得眼前發黑,摔倒在老人家身旁。

「給我押回去!」富公子對著手下大吼。

「是!」幾個家丁護衛當然是助紂為虐,上前抓起倒在地上的小姑娘就要帶走。

一旁已經忍了許久的百姓,終於忍不住上前幫忙。

「太過分了!不把我們老百姓當人看啊!」賣豬肉的拿著殺豬刀揮舞著。

「對啊!放開人家小姑娘!」賣菜的大嬸拿起攤子上的菜當暗器丟。

「平常欺負咱們就算了,還強搶民女?有沒有王法啊你!」賣字畫的也氣呼呼的拿毛筆丟。

一時之間,街上一陣紛亂,家丁護衛跟一旁的小販打成一團,一會兒之後,護衛漸佔上風,其它人畢竟也只是尋常百姓,怎麼打得過有功夫底子的護衛。

「爺爺、爺爺!」小姑娘淒厲地哭喊。

「小花、小花啊!」

小喜冷冷地看著這一幕,忍不住歎氣,光在那邊爺爺、爺爺的鬼叫有什麼用?眼一瞄,身旁的祝蓉已經蠢蠢欲動,她頭痛地撫著鬢邊,等會兒准有好戲看。

「住手!」祝蓉看不過去的大叫。

她就知道!小喜沒好氣的想著。

祝蓉氣呼呼的推開眼前的人,一手扠腰,一手指著富公子的鼻子罵道:「你這個不要臉的色胚子,給我放手!」

富公子才想瞪她一眼,想說哪個不要命的還敢攔他,沒想到才一轉頭,整個人就看傻了眼。

「好美……」他口水差點流出來。眼前的人雖然一身男子裝束,但明眼人一看便瞧出是個大美人巧扮男相。

她厭惡地皺起兩道細緻的柳眉,狠瞪著他,「看什麼看?快點給我放手!」

這種眼神,她自小到大見多了,這些人通常驚艷過後,目光就會開始變得邪淫,直想得到她的人!

如她所料,富公子眼神一轉,伸手擦擦嘴角,開始上上下下打量著她婀娜多姿的嬌軀,眼中燃起慾火,想要得到她。

俗話說的好,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就算看見了她胸前衣服上的標誌,富公子轉念一想,反正他爹是勝州太守,誰敢得罪他!

「要我放開她,除非妳來代替她啊,大美人,要是能抱著妳睡覺,這小丫頭又算得上什麼呢!」他搓搓雙手,雙眼發直。

小喜站在一旁,甩甩手、抖抖腳,伸一下腰,站高、蹲低,轉動一下脖子。

「誰要代替她啊!不要臉的傢伙,你是什麼身份?長那麼醜,膽敢妄想碰我一根寒毛?」祝蓉扠著腰,講起話來又毒又難聽。

富公子一聽到「丑」這個字,臉色大變。「妳說什麼老子今晚就睡了妳,看妳那張嘴還要說些什麼話!」

話畢一發狠,上前一步,伸手就要抓住祝蓉的肩膀。

「不要!」街上的百姓大叫著。

祝蓉仰起頭,一臉無懼地看著他,不躲也不閃。

事情發生在電光石火間,原本想抓人的富公子,眨眼間就從眾人面前飛到街尾去,像個破布娃娃似的被狠狠拋高甩出去!

「……」

街上一陣寂靜,眾人看著街尾倒地不起的富公子,再回頭,那大美人的身前,站著一個小廝,低著頭,腳成弓步,一拳還伸得直直的。

小喜慢慢抬頭,看一眼街尾的人,甩甩手,轉頭對祝蓉道:「要回家了沒?」

祝蓉小嘴翹翹,笑咪咪地點頭,「我們先去吃飯,吃飽了再回去。」

眾人醒悟地點頭,怪不得這祝大小姐一點兒也不怕,原來有個武功高強的保鑣在身邊啊!

「公子、公子!」富公子的護衛這才回過神,急急忙忙往街尾奔過去。

「走吧!」祝蓉得意地揚揚眉,拉著小喜的手離開了。

離開之前,小喜回頭看一眼地上,只見祝蓉方纔所站的位子前面,有一枚銅板躺在地上,四周掃視了一下,還來不及細看,腳步一顛,已經讓祝蓉拖著走了。

一個沒注意,祝蓉不小心撞著站在一旁圍觀的群眾。

「對不起。」急著走的她跟小喜,兩人都沒有注意到,那個被撞的男子在看到祝蓉的容貌時,那驚愕失神的模樣,嘴裡喃喃自語。

「好像……」被撞的男子穿著一身胡服,雙眼一直追尋著祝蓉的身影,眼見她愈走愈遠,牙一咬,舉步跟上前去。

遠遠地,遠方一座樓閣上,一個男子靜靜凝視著那兩抹逐漸變小的身影,唇角勾起一抹淡笑。

「大少爺,約好的時間要到了,現下要過去了嗎?」男子身後,站著一名有些福態的少年,低著頭恭敬問道。

「走吧。」男子點點頭,順手將自己手中的一枚銅幣放入袖內。


「呵呵呵呵……世侄這趟怎麼親自來了?讓下人們跑這趟就成了不是?」

宏亮的笑聲隆隆,富麗堂皇的廳堂上,一名紅光滿面、年約半百、身材圓潤的男子笑得跟尊彌勒佛似的,一雙半瞇的眼裡,都是對落坐一旁的男子充滿激賞。

廳堂上,除了這位胖老爺之外,左邊坐著一名優雅溫文的男子,氣質斐然,右邊則坐著一個十分俊美……該說稱得上是美麗的男子,臉色微冷,跟左邊的男子是截然不同的類型。

「家父說久未親自送達貨款,擔心兩家情份疏遠,特讓晚輩親自來一趟,也是為家父送上帖子。」儒雅男子說起話來溫潤,語氣如同春風。

「送帖子?」胖老爺好奇地睜大眼,語氣頓了下,像是恍然大悟般擊掌。「該不會是你要成親了吧?」

左邊那位絕美男子冷冷一笑,「爹,你犯傻了嗎?如果楚兄是新郎倌,怎會是他親自送帖子來?」忙著準備婚禮都沒時間了,哪還有空來這裡。

「說的也是、說的也是。」胖老爺尷尬一笑,抓抓臉。這臭兒子,居然在別人面前那麼大聲說他犯傻了,未免太不給面子了吧。

楚和祺微微一笑,對上美男子的臉,身子幾不可察地微頓了下,唇邊笑容更深,對著站在身邊的家僕輕頷首,家僕點點頭,上前一步,將手中的帖子恭敬呈上。

胖老爺接過手,是個紅底燙金字的帖子,打開一看,點點頭。

「原來下個月是楚兄的五十大壽啊,沒問題,我一定到,到時再跟楚兄大醉幾宿!」想起以前年輕時,兩人就常喝個酩酊大醉,那段日子真是快活啊。

美男子瞥了父親一眼,逕自對楚和祺拱手道:「屆時英駘自當代父前往楚府祝壽。」

「什麼?」胖老爺愣了下,錯愕地看著兒子。「你、你你你、你要去?」

「你剛才聽到了。」祝英駘懶得理他。

「我不管啦!我要去啦!」垮著一張臉,祝老爺非常悲傷地看著他,難得可以出一趟遠門,兒子居然從中作梗!

瞧他像個孩子似的耍鬧,像個老頑童似的,祝英駘眼神更冷。「閉嘴。」

祝英駘這一眼,看得祝老爺閉上了嘴,但一雙眼珠子還是透露著可憐兮兮的目光,一臉不甘心兼不情願。

祝英駘看了就有氣,站起了身子。「你也不想想,你身子不好,還想去哪裡?前些年大夫說的話,你都聽到哪去了?真想讓我跟姊姊成了無父無母的孤兒?」語氣一句比一句還來得尖銳,眼神更是陰狠。

祝老爺像個被罵的孩子似的嘟起了嘴,低下頭,不敢回嘴了,但是瞥一眼坐在一旁的楚和祺臉色更為沮喪。

楚家主僕兩人對看一眼,對眼前這幕子管父的情況,覺得很新鮮;楚和祺一聽,也知道祝伯父身子不好,大夫嚴禁他喝酒,只不過……

「祝伯父,祝弟說的是,若您身子不適,就讓祝弟代您去參加,想必家父也很能諒解,再怎麼說,身子還是比較重要。」明明就是關心,語氣卻是又急又凶,這祝弟真是傻,為了父親好寧願扮黑臉。

「喔。」祝老爺滿懷不願地應了聲。

「祝伯父,帖子既已送上,那晚輩也該離開了。」楚和祺忍不住失笑地搖首,這祝家父子的個性真是天差地遠,要再待下去,他怕身旁的福二要不顧一切大笑出聲了,為免失禮,還是盡速離去較為妥當。

「這麼快就要走啦?我都還沒跟你介紹我的寶貝女兒呢!」祝老爺探頭往廳外瞧去,就是不見那野丫頭的身影。

這丫頭又跑哪去了?早同她說過今天會有客人來,還跑得不見蹤影,嘖!真是白白浪費了一個好貨色。

「咱們這裡少有像你這樣一表人才的男子,咱們家那丫頭從小接觸的都是些大剌剌的漢子,你這孩子她一定會喜歡。」顯然祝老爺說得太坦白,因為祝英駘又瞪了他一眼。

「不打緊,晚輩此行主要是將帳款以及帖子送達,家弟特地交代在下,順道至楚家商行視察。」楚和祺緩緩起身,唇畔的笑意從未消失,黝黑的雙眼清澈而溫柔。

祝英駘沉吟了下,對他留下挺深刻的印象。

「出趟遠門也是要辦事,辛苦你嘍,晚上就住在伯父這兒吧。」祝老爺也起身,走到楚和祺身旁,讚賞地拍拍他的肩頭。唉,要是他兒子能像楚兄的大兒子就好了,哪像他家那個,一點都不可愛,對自己的爹又凶,呿。

「不要偷罵我。」祝英駘突然插上這句話。

祝老爺驚愕地撇頭看著他,嚇死人了,在心底想想也猜得到?他兒子哪時學了讀心術了?

不是祝英駘厲害,事實上是因為祝老爺臉上表情太過明顯,讓他看了十分刺目,不說出來心底不快。

「伯父,此地有楚家商行,晚輩到商行休憩即可。」楚和祺輕笑一聲,委婉拒絕了他的提議。

「不用跟伯父客氣,就這麼說定了!」祝老爺豪氣的拍拍他的背,一點也不給他拒絕的意思,他會希望楚和祺留宿祝府,當然有他的私心。

祝英駘不說話,看了祝老爺一眼,也不阻止他的滿腔熱血。

楚和祺頓了下,唇角彎彎,「既然伯父如此盛情,和祺也只好在此叨擾一陣子了。」

「嗯,楚大哥有你這兒子,真是好福氣。」祝老爺滿意地點頭。應對得宜,又長得一表人才,真是不可多得啊。

突然,一陣女子的嬉笑聲由遠而近,兩個嬌小的身影打鬧著,一個追、一個跑,一點也沒注意到廳堂裡的情形。

想當然耳,兩個人顧著玩,後頭那個驚覺到廳裡突然多了好些人,連忙伸手要拉住前頭的人,但前頭的人還以為她在玩,笑著避開她,往後退了一步。

「啊!」輕呼一聲,腳踝突然拐了下,整個人重心不穩的往旁邊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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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7 00:16:28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楚和祺伸手輕扶住來人的肩膀,她也正好回頭看向他,看清楚她的五官後,眨眼間,黝黑的眸底閃過一道光芒,抿唇一笑,退開幾步。

像個野丫頭般亂闖亂跑的,當然就是在外頭玩到盡興的祝蓉了,發現自己撞到人之後,急忙轉頭,一回頭,她就對上一雙深邃的黑眸,一時之間,她無法轉移視線,怔然地看著他。

「丫頭!沒規沒矩的像什麼樣!」祝老爺瞄到兒子沉下臉來,趕緊上前一步拉開她。

慘了!這下兒子又要罵人了。

「爹……爹。」祝蓉這下才回過神,有點不知所措。奇怪,她是怎麼了?怎麼會看一個陌生男子看到傻了。

忍不住地,她的目光追尋著那退到一旁去的身影,他……是誰?

祝老爺瞧她這模樣,心底竊笑了下。

「乖女兒,這位是成都楚伯父的大兒子楚和祺。」還偷偷用手肘推推女兒的手臂,小小聲地道:「是個好貨色喔。」

平常祝蓉要是聽到祝老爺這麼講,通常都會對天翻個白眼,一臉受不了,可是不知為什麼,今天聽他這麼說,她卻反常的紅了臉。

「這位想必就是北方第一美人祝大小姐吧?」楚和祺對她輕笑著點頭,其實她的五官與祝英駘十分神似,只不過祝英駘是男兒身,表情輪廓自然冷硬剛毅些,而她的五官卻是傾城之姿,有著純然的柔美。

聽到他這麼誇獎她,祝蓉羞怯地低頭一笑,低垂的睫羽輕顫兩下,悄悄地抬起,看向楚和祺勾人的雙眸,兩人四目相交的那瞬間,就像有道電流滑過她的心窩,竄向四肢,他的眼睛澄澈中帶著溫柔,不見絲毫邪氣。

祝英駘一直默默站在一旁觀察他們兩人,自然也覺察楚和祺見到祝蓉絕世美貌後的反應,結果,很令他滿意。

「還不快叫楚大哥?」祝老爺賊賊地笑瞇了眼,看樣子這門親事十拿九穩了,兩個孩子彼此似乎都有些感覺。

紅嫩的唇勾勒出一抹動人的笑靨,晶亮透澈的眸子透露些許羞澀,她嬌滴滴的喊道:「楚大哥。」

大廳裡,除了早看慣的祝家父子還有小喜之外,其它人都看傻了眼,為她的輕笑而失了魂。

楚和祺微微怔愣了下,心底一緊,察覺自己失態後,瞥開視線,心底一沉,眸底染上幾縷複雜的神色。

「老爺、老爺!不好了!」負責守門的旺來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

緊急時刻殺出程咬金來!祝老爺氣呼呼地伸手就給他一個爆栗。

「你才不好!老子我好得很!」呸呸呸!死旺來,一開口就咒他不好。

旺來捂著頭,痛得眼角都擠出淚了,委屈地看著老爺,「老爺,小的不是那意思,小的是說,不好了,官差又上門了!」

又?楚和祺挑高眉,站在一旁不插話。

祝老爺跟祝英駘對看一眼。

「什麼事?」祝英駘快了一步開口問。

喔……祝蓉一聽,心底一涼,吐吐舌,悄悄地移動腳步往廳堂大門走去,站在她身邊的小喜倒吸了口氣,瞪大雙眼看著祝蓉。

祝蓉對她擠眉弄眼的,還一直揮手,兩個人都默默地往大門移動。

「好幾個差爺都圍在門口,說要咱們把小姐交出來。」

祝英駘臉一沉,該死的!祝蓉每回只要出門就一定鬧上衙門!想到這,怒目一轉,又瞪著自己的父親,冷冷地刺他一句,「都讓你給寵壞了。」

祝老爺感受到兩道熱箭射來,擦擦額際的汗水,當作沒看見。「有說是為什麼嗎?」

旺來揉揉頭,一臉無奈。「還不就跟上回一樣,有人吃小姐豆腐,小喜又跟人打起來了,不過這次嚴重些,官差說,小喜打的是太守的兒子,縣太爺正在公堂上煩惱著,請少爺快快過去處理,也請小姐去一趟公堂說個明白。」

打太守的兒子

這事可不得了!祝英駘氣黑了一張俊臉,轉過頭尋找祝蓉的身影,一面大吼,「祝蓉!」

只差一步就可以逃出大門了,給他一吼,祝蓉嚇得整個人都跳起來了,看到弟弟那張黑臉,丟下一句「不是我的錯」後,拎起衣襬、拉著小喜就往外衝。

「妳給我站住!」祝英駘氣呼呼地追上去。

「那你不要追啊!」祝蓉的聲音遠遠地傳過來。

人都跑了,大廳裡,祝老爺尷尬地看著楚和祺,抓抓頭髮,他都不知道要怎麼開口解釋了。「嘿嘿……賢侄,這……」

楚和祺忍著笑意,點點頭,「伯父,和祺明白。」

看樣子,這勝州第一美人,不是一個乖乖待在家裡刺花繡字的大家閨秀,而是個十足十的野丫頭啊。

闖了大禍的祝蓉,下場呢,當然是被祝英駘給下禁足令,關在府裡頭哪兒都不能去。

祝老爺本來盤算著,趁機讓祝蓉跟楚和祺多相處,兩人培養一些感情,但他忘了一點,楚和祺還得天天出門上商行去查賬,失算!

祝蓉深深歎口氣,無聊的雙手撐著下頜,另一隻手在石桌上畫圈圈,一副快悶壞的表情。

在她歎第二十六口氣的時候,坐在涼亭另一邊的小喜終於忍不住皺起眉,「小姐,你不要一直吵好不好。」低下頭,咬牙切齒地瞪著手中的東西。

瞥她一眼,祝蓉才不理她,繼續再歎口氣,「我好無聊嘛。」

臭英駘!把她關在家裡頭什麼地方都不准去,她都快悶死了!

小喜沒好氣的瞪她一眼,她大小姐再喊無聊,她這苦命的丫鬟就慘了,因為幫她打跑了太守的兒子,得罪了太守,雖然最後拿錢壓下來了,但祝英駘那傢伙居然要扣她薪俸,還要她在十天內縫好十個繡帕,多一天就扣一兩薪俸!可惡!

被小喜帶有怨念的目光刺得有些發酸,祝蓉有些心虛地轉向另一個方向,原本無精打采的眸子突然迸出光彩。

遠處一道玉樹臨風的身影緩緩走過涼亭外的小徑,垂放在兩頰的髮絲隨風飄揚,溫潤如玉的雙眸笑意如斯,不經意地回首,看見了她。

原本懶洋洋癱坐在涼亭石椅上的祝蓉馬上正襟危坐,一朵紅雲飛上她柔嫩的雙頰,心跳得飛快,對他綻放一朵笑花。

遠遠地看見這抹笑,楚和祺眸光閃爍了下,回她一抹笑,對著身後的福二說了幾句話,兩個人漸行漸遠離開了。

怔然地看著他離去的背影,頓時間,她的心好像有一根細針扎進去一樣,微微的發疼、發酸,悵然若失。

「小喜,怎麼臭著一張臉啊?」不知道什麼時候,主僕倆身後突然多出一個俊秀的少年。

少年一身白衣,手持著一把扇子,唇紅齒白的看起來十分可愛,看上去沒多大歲數。

一見到他,祝蓉拋開方才心底奇異的感覺,開心地道:「白玉!你哪時候回勝州啦?」

被稱為白玉的少年露齒一笑,搖搖扇子,伸手揉揉祝蓉的頭。「今兒個剛回來,怎地?想我嗎?」

祝蓉對他這種舉動早習以為常,一點也不覺得讓他摸頭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嗯!你不在我好無聊哦!」

「會嗎?」瞥一眼小喜,她幽怨的模樣真令人發噱。

祝蓉有些尷尬地笑了笑,白玉是她很遠房的表親,算得上是表……哥吧?雖然看起來比她還小,但實際上還大了祝蓉一歲。

她一直覺得白玉這個表哥很神秘,來無影、去無蹤的,小喜還曾經跟她說過,她覺得白玉的武功比她更好,認識將近六年了,每次都是白玉表哥突然冒出來,她剛開始都會嚇一跳,現在久了也習慣他這樣神出鬼沒的,不過……她有點懷疑白玉是不是妖怪,因為他都不會老。

「不要又盯著我的臉說我是妖怪。」白玉沒好氣地瞥她一眼。

祝蓉尷尬地笑了笑,「嘿嘿,誰叫你一點都沒老的模樣嘛。」

「白玉,你怎麼突然回來了?」祝蓉好奇地問著。

「因為、所以,然後回來了。」白玉撇撇嘴,很明顯在敷衍她。

他不肯說,祝蓉也沒追問,早習慣他這樣神神秘秘地。

「你方才看誰看傻了眼?」白玉揶揄地問道。

聽他這麼一問,祝蓉神情有些慌了,結結巴巴地否認著,「沒、沒有啊。」

「聽姨丈說,他是楚家的大公子是嗎?看上去還不錯嘛。」白玉摸摸下巴。

「是啊,他……是個正人君子。」

「你怎麼知道他是正人君子?」白玉納悶地看著她。不是才認識沒幾天,光這樣就知道是正人君子啦?

「你不懂,第一次看到我的人,通常都是驚艷著我的容貌,再來眼神就會變得奸邪,讓人覺得不舒坦,只有他,雖然也是驚訝我的美貌,但他後來的眼神卻只是純然的欣賞,沒有其它令人討厭的感覺。」光是這一點,就足夠讓她另眼相看了。

白玉扯唇輕笑,「你太單純了吧?說不定他心機深沉,把他真正的感覺藏了起來,逮到了機會,還說不准就對你…………」

祝蓉哼了一聲,白他一眼,「才不是!他不是個壞人,因為他的眼神很溫柔!」

她才不理會白玉的恐嚇,她相信她所看到的。

「好好……這樣也要發脾氣。」白玉很敷衍的點頭,不再著墨於此,他偏過頭跟小喜右一句沒一句聊著。

氣鼓了雙頰,祝蓉當然看得出他敷衍的態度。

臭白玉!一回來就跟英駘一樣,專惹她生氣,下意識地回頭看著涼亭外的小徑。

他才不是白玉說的那種人……絕對不是!

祺哥……

祺哥……

祺哥……是我對不起你……我真正喜歡的是別人……忘了我吧……

黑夜裡,楚和祺倏地睜開雙眼,從睡夢中醒了過來,額際滑過一道冷汗,深吸了口氣,緩緩地自床上坐起。

一道微弱的的銀光自窗外灑落房裡,楚和祺看著那道光芒,深吸口氣,掀開錦被,自床上起身,拿起一旁的外衫披在身上,推開房門走了出去。

一出門,夏夜的清風拂面,帶來幾許涼意,也吹散了他心底的鬱悶,藉著微弱的月光,他緩緩地在庭中散步。

抬首看著銀月,只有露出那淺淺的暈黃光芒,沒想到住在這裡,又讓他回想起往事了,也許……是因為那一抹笑吧。

楚和祺回想起今日正午,因為忘了東西而回來拿時,在中庭的涼亭遇見祝蓉的情形,心底一緊,她的眼神,讓他不由得想起一個人——一個他已經遺忘很久的人。

輕笑一聲,他知道,這一趟勝州之路,是爹跟娘特異為他安排的,想必……也是為了讓他見到祝蓉吧。

祝蓉雖然貌美如花,卻也難得的沒有驕縱的脾氣,她應該不知道,其實這回並不是兩人第一次見面,在這之前,他已經見過她了。

昨天他站在楚家所開的酒樓三樓,聽見大街上傳來騷動聲,遠遠地就看見一個嬌小的小辣椒,一點都不知死活地站在前頭挑釁,他原本還想著她是憑恃著什麼可以這麼大聲講話,直到後來,她身邊的小廝出手了,他才知道原來她身邊有高手護衛。

後來到祝府再遇見她,有些訝異,卻也有些高興。

「啊!」

一道嬌呼聲自身後響起,楚和祺下意識地回頭,月光下,他看癡了眼。

祝蓉肩上披著一件白色薄被,月光照映在她身上,襯出她天仙般纖塵不染的氣息,姣美的臉蛋潔白如玉,任誰看了,都會震懾於她此時的美。

「楚、楚大哥?」祝蓉不是很確定地看著那黑暗中的身影。

楚和祺藉著黑暗的遮掩,深深地注視著她,良久,才從暗處走出來,聲音輕柔地安撫她,「祝小姐。」

一確定是他之後,祝蓉才鬆口氣,接著好奇地問道:「楚大哥,這麼晚了,你怎麼還沒就寢?」

他們兩人所住的樓宇相隔這座中庭院落,只要兩人打開門走出來,首先看到的就是這個院子。

「你不也是?」楚和祺很聰明地轉開話題,並君子地轉移目光,不再盯著她。

祝蓉臉一紅,白天白玉在涼亭裡說的話對她影響不小,讓她整個腦子都亂哄哄的,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這才心煩的出來透透氣,沒想到遇上也還沒就寢的楚和祺。

「楚大哥,你睡不著嗎?」

「想起了一些事情,有些心煩意亂。」楚和祺身形頓了下,緩緩地點個頭,自然而然地脫口說出這些話。

她偏著頭,猜想道:「是為了商行的事情忙嗎?不用想這麼多嘛!」

她走到他身邊,瞧著庭裡的大石頭正合用,也不怕髒,一屁股就坐在大石頭上,抬頭看著他,臉上不自覺流露出女兒家的嬌態。「真不懂你們男人。」

「不懂什麼?」楚和祺一笑,也許是黑夜的關係,讓他的心防鬆懈了一些,對她的態度也自然許多。

「英駘每天也都是忙著商行裡的事情,真不懂你們每天這樣忙著賺錢,有什麼好玩的。」

這話一出,惹得楚和祺禁不住輕笑出聲,「做生意不是為了好玩而已。」

他的笑讓祝蓉看得怦然心動,就像一顆石頭丟到她的心湖一般,掀起了一波又一波的漣漪,一顆心不受控地悸動著。

這一瞬間,她明白了,她……喜歡上這個人了。

這一晚,她坐在石子上,跟著楚和祺兩人喁喁低語,彼此閒聊,直到遠處傳來更夫敲梆的聲音之後,他才說夜深了,該歇息了。

回到房裡後,擾亂了她一整天的複雜心思沒了,抱著香暖的被子,她沉沉地進入夢鄉。

一早,楚和祺如同前日般,跟著福二就要上街到商行去,苦笑了下,這五弟還真會物盡其用,拐著他來,也要他順道核對賬冊跟處理事情。

才剛踏出門口,就看到祝蓉站在他的房門前,有些不解地微擰起眉,走出房門,「祝小姐?」

祝蓉拍拍自己的臉頰,想讓自己氣色好一些,高興地迎向楚和祺,「楚大哥!」

楚和祺漾著笑意,不著痕跡的從頭到尾打量她,而後道:「祝小姐,這麼早就起床了?」

祝蓉開心地點頭,「嗯,我在等你啊。」

福二疑惑地看了下楚和祺,什麼時候大少爺跟祝小姐的感情這麼好了?還好到楚小姐特意在門口等大少爺?

「等我?有什麼事嗎?」希望不是他心裡所想的那樣。

「楚大哥,我聽爹說,你要上街去對嗎?」祝蓉一雙大眼睛眨啊眨的,若有所求地看著他。

「不是上街,是到商行,怎麼了嗎?」她的表情昭然若揭,楚和祺心底一軟,淺淺地勾起抹笑。

祝蓉先是害羞地低下頭,扭扭捏捏不好意思開口,「那個……」

站在她旁邊一身侍童打扮的小喜用白眼看著她,不耐地催促,「你快點講啦。」

祝蓉對她吐吐舌,「你不要吵啦!」

臭小喜,跟英駘越來越像了。

「大少爺,時間不早了。」沒時間等她們兩個,福二看了看天色,算算時間,管事們應該都聚在商行裡頭等了。

楚和祺點點頭,「祝小姐,商行裡管事們正在等著我,我先走一步了。」

「喔……」祝蓉回眸看著他,咬著唇,欲言又止的。她想開口說她也要去,但他是要忙公事,她去……好像也不太好。

定定地看著她一會兒,楚和祺沒有開口說什麼,舉步往前邁開,兩人交錯而過。

「走吧……」祝蓉低落地看著地板,心裡頭酸酸的,眼睛也有點花花的,有氣無力地拖著腳步往她自己的院落走去。

小喜盯著她的背影,有些不耐地抓抓頭髮,真受不了這大姑娘,喜歡又不敢開口說,平常的熱情開朗,這下子都跑到哪兒去了?

她們兩人才走沒幾步,突然楚和祺的聲音又從她們背後冒了出來——

「祝小姐。」

祝蓉趕緊揉揉發紅的眼睛,若無其事地揚起笑臉回頭,「什麼事?」

楚和祺站在轉彎處看著她,淡淡一笑,「我處理公事,要一些時間,若是你不怕無聊,是否同我一道過去瞧瞧?或許等我忙完後,你會願意陪我一遊勝州?」

祝蓉一聽,開心極了,用力的點頭,毫不遲疑地衝向他。「嗯!」

見她飛奔而來的身影,楚和祺輕輕地歎口氣,眸底閃過幾縷憐惜,伸手摸摸她的發頂,「走吧。」

「嗯!」祝蓉眼睛都笑彎了,高高興興地跟著他出門去了。

福二跟在主子身後,瞄一眼祝蓉,而後露出抹笑。

楚和祺瞧一眼身旁笑瞇瞇的大美人,不自覺露出一抹寵溺的笑,原本他跟福二已經要離開了,但她悶悶不樂的表情一直不斷在他眼前晃過,歎了口氣,還是不忍她那美麗的容顏流露失落,這才回頭喊住她。

她的情感是那麼的明顯,明知道不該,但他卻不知如何拒絕,或許……在勝州停留的這段時間,陪陪她也無妨吧,他有些逃避似的閃躲心底的聲音,目前這樣就好、這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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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7 00:16:53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自那天之後,祝蓉連續五天都跟著楚和祺上商行,連著五日,她不吵也不鬧,就真乖乖坐在一旁,陪著他處理公事。

直到第六天,楚和祺手上的事情終於告一段落,鬆了口氣,合上賬本,他轉頭看著坐在角落的她。

祝蓉正坐在角落的椅子上,手拿一本書放在腿上,另一手撐著茶几,腦袋瓜子點一下、頓一下的,睡得很熟。

他緩緩走到她身邊,靜靜地看著她睡夢中的模樣,壓抑不住心底的衝動,伸出手輕輕拂過她熟睡的臉龐,眼底展現絲絲柔情。

薄唇微微揚起,他不得不佩服她對情感的毅力,他懂得,那一夜,月光下,她看著他的眼神由羞怯變成了甜蜜,他就知道了,她……對自己動了心。

那他呢?

想到這,伸出的手縮了回來,偏過頭,不敢再直視她的臉,心底的傷口又犯疼,一陣一陣地,讓他的心痛難當。

對她的情感,他不否認自己是高興的,卻也是害怕的,是不是她……弄錯了對象?是不是又跟那個人一樣,對他的情感,只是一種錯覺?

這些事情困擾著他,也讓他對祝蓉的態度總是若即若離,想要靠近她,卻又怕傷害了她。

睡得迷迷糊糊的祝蓉慢慢轉醒,懶洋洋地伸個懶腰,一睜開眼,就看到楚和祺就站在她面前。

「楚大哥?」怎麼站在她面前發呆?祝蓉發現他的表情有些失神。

楚和祺一頓,掩去方纔的神情,面容一轉,又是一臉如沐春風的笑意。「我公事都忙完了,你睡飽了嗎?」

「你——公事都忙完了?」祝蓉眨眨眼,那是不是代表……

他笑著點頭,「你願意作東,帶我在勝州走走嗎?」

「嗯!」她開心地用力點頭,已經發呆了好幾天,他終於實現了他的承諾,要跟她一起在勝州玩了!

她一臉迫不及待的可愛模樣,讓他也跟著笑瞇了眼,看到她這麼開心,就有種滿足的感覺。

收拾好東西,楚和祺跟祝蓉兩個人一起上街去,身後跟著福二跟小喜兩人。

這一對金童玉女般的組合,一出現在大街上,果然引起了騷動。

街上許多攤販認得出祝蓉,但對她身邊的人好奇的很,從沒見過祝小姐身邊有男子陪伴的。

一路上,祝蓉興奮得就像是小麻雀似的吱吱喳喳說不停,滿臉甜如蜜的笑,都是對著楚和祺。

楚和祺任由她拉著東奔西跑,不管她拿什麼,他二話不說都讓福二掏出錢買下,寵著她。

只是這樣做,也讓福二跟小喜兩個人大喊吃不消,一條街走不到一半,他們兩個人手上已經拿了一堆東西。

「小姐,不要再買了。」最後,小喜臭著一張臉警告地瞪著祝蓉。

興奮過頭的祝蓉被她澆了這盆冷水之後,冷靜一點了,放下手裡正想買的物品。「嘿嘿……」

嘿個屁!小喜很想就這樣罵她,但是瞄一眼楚和祺,硬是把這話給吞回去,僵硬地扯出笑,「小姐,快中午了,咱們是不是也該吃飯了?」

小喜講得咬牙切齒,祝蓉很怕死地躲到楚和祺身邊,很小聲地問道:「好,我們找個地方吃飯歇息吧。」小喜真的生氣時,還是躲遠點好。

楚和祺忍俊不住地輕笑,揉揉祝蓉的發頂,哪有小姐還會怕自家丫鬟的?不過想想也該是這樣的,畢竟她有一個武功高強的丫鬟,總是得忌憚幾分。

一行人開始移動步伐,走到街上最大的酒樓,一到門口,酒樓的掌櫃已經衝出來迎接他們。

「大少爺。」掌櫃恭敬地對他揖手。

楚和祺點點頭,「這是祝小姐。」然後低頭對祝蓉說道:「這是楚家的酒樓,這位是福管事。」

祝蓉點點頭,對管事一笑,「福管事。」

管事對祝蓉揖手,然後偷偷打量一下,感覺她跟大少爺似乎很親暱。

時值正午,酒樓裡人聲鼎沸、座無虛席,就連較高價的二樓雅座也是坐滿了人,但楚和祺當然不用跟人家擠來擠去的,福管事主動領著他們直上三樓雅座。

三樓的雅座空間更大,一層樓的面積裡,只切割成四個雅座,這是特意為達官貴族所設,每一個雅座間,都有一大片流蘇珠簾隔開。

祝蓉雖然不是第一次來這酒樓,不過也從沒到過三樓,好奇地整個人倚在欄杆旁,從三樓往下俯瞰。

「哇……可以看到好遠喔!」她高興地大叫,雙手伸出欄外,街上的人縮小許多,真有趣。

楚和祺心底一緊,劍眉微蹙,連忙伸手將她整個人攬回,輕輕叮嚀著她,「小心一點。」

「啊?!」她輕呼一聲,被這突來的舉動嚇了一跳,一時反應不過來,一不小心跌入他懷裡,她緊緊抓著他的衣衫,兩人貼近彼此,感受到他溫熱的體溫,緊緊包圍住她,勾在她腰間的手,像會熨燙人似地,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兩人間曖昧的姿勢讓她紅了臉,就連耳尖都紅起來了,楚和祺感受到懷裡嬌軟的身軀,身子一震,黝黑的眸子變得更加深邃,好一會兒之後,才鬆開了手。

耳旁傳來一道溫柔的聲音,祝蓉緩緩抬眸,鬆開的雙手幾不可見的輕顫著,紅唇彎起。

「嗯。」她看見了楚和祺眼底的擔憂,為此,整個人就像吃了蜜糖似的歡喜。

楚和祺在心底輕喟口氣,思緒有些複雜,淡淡一笑。

不一會兒,福管事領著店小二上來,擺滿一桌子琳琅滿目的酒席。「大少爺、祝小姐,請慢用,小的先退下了。」

「嗯。」楚和祺點點頭,接著對祝蓉笑著說道:「吃飯吧。」

祝蓉點點頭,拿起筷子準備大快朵頤一番,出生富裕之家的她,也從沒看過一次二十幾道菜一同上桌,每一道菜都很感興趣的嘗一口。

「好吃嗎?」楚和祺伸手夾了一塊魚肉放進她碗裡。

「很好吃啊!」祝蓉有樣學樣,也夾塊肉放進他的碗裡,兩人相視一笑。

同坐在對面吃飯的小喜和福二兩人也對看一眼,同時撇撇嘴,小喜心想,對面的可以再噁心一點沒關係,她快吐出來了。

「楚家不是專門冶鐵鑄器的嗎?怎麼會開酒樓啊?」祝蓉還記得祝老爺曾對她說過,楚家主業為鑄造軍武提供大唐軍隊,這一代楚家有五子,前面四位公子,各有擅長鑄造的武器,譬如楚大哥擅長打造的就是弓。

「這商行之事,除冶鐵這部分外,剩下的都是由我五弟去運籌帷幄。」楚和祺解釋著,楚家現在可不止在冶鐵這塊版圖上而已,三百六十五行裡,現在都有楚家的影子。

「你五弟……」好奇地偏著頭,祝蓉回想了一下,想了又想,還是記不起來楚五少叫什麼。「我記得楚家兄弟是用齊家治國命名的,你五弟叫……」

「叫楚和謙。」楚和祺笑看著她,想來他爹跟祝老爺也是同一種人吧,要不怎麼為孩子命名的方式都這麼如出一轍。

「對!」祝蓉腦筋一轉,突然想到另一件事情。「楚大哥,聽說你擅長鑄造弓對嗎?」

她記得她曾經收過一份禮物,好像就是楚大哥做的。

「是啊,我記得,幾年前,伯父曾托我打造一把適合女子的小巧弓箭,應該就是送給你的禮物對吧?」楚和祺也同時想起這件事,現下想想,她這麼嬌弱,怎麼可能拉得開弓弦。

「嗯,弓是不重我拿得動,但是弓弦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拉不開。」想當初收到弓的時候她還很開心,但怎麼拉就是拉不動,可小喜就不一樣了,輕輕鬆鬆就拉開了,還在她面前玩給她看,氣得她後來把弓收起來就此沒動過。

「下回我幫你調整一下就可以用了。」他當初設想的是有武功底子的姑娘使用,她半點武術都不懂,當然無法使用那把弓。

「好……」祝蓉話聲未斷,二樓卻突然傳來一陣嚷嚷聲,直往三樓上來。

楚和祺不悅地蹙起雙眉。「福二。」

福二會意的點頭,起身走向樓梯,沒想到他才走到樓梯口,正好有人走上來,還很不客氣的伸手一把將他推倒在地。

「唉唷!」福二身子不穩地往後摔了個倒栽蔥。

幾個高頭大馬的壯漢從二樓爬上三樓,最後爬上三樓的,是一個有點胖、有點醜、有點眼熟的男人。

祝蓉一看到他,倒吸口氣,小喜更是睜大了眼,兩個主僕對看一眼,沒料到會再遇到這個人。

「終於找到你了!」

這個眼熟的人,正是半個月前小喜出手把人打得半死的勝州太守之子王富貴。

「你這個賤人!」王富貴恨恨地瞪著祝蓉,自從那一天他在大街上被打成重傷之後,就成了街頭巷尾的笑話,爹又忌憚祝家的勢力,只好收下錢吞下這口氣,但是他不甘心,上街天天等,今天終於給他等到了!

「這位公子,不知道你領著這些人上來有何貴幹?」楚和祺一眼就認出來,就是他剛到勝州那天,在大街上被打飛的傢伙。

王富貴瞪著他,看見祝蓉緊跟在他身邊,就知道兩人關係匪淺,心裡又妒又羨又氣惱。

「干你屁事!交出你身邊的女人,要不本大爺就讓你好看!」他除了想報一箭之仇外,眼神還漸漸顯現出隱藏在心底的貪婪跟佔有慾望,腦海裡只想著要如何將祝蓉變成他的。

他邪佞的眼神,讓祝蓉不舒服地咬緊牙。

突然一道寬闊的背影遮去她的視線,將她整個人護在身後。「不可能,請公子快點離開吧,要不休怪在下報官處置。」

楚和祺低沉著嗓音,背對祝蓉,斯文的面容轉瞬染上幾絲寒氣,看得出對王富貴的惡形惡狀感到十分厭惡。

樓梯又傳來幾道腳步聲,福總管領著一群人衝上來。

「你們在幹什麼?」福總管怒喝著,這些人方才直說要上二樓找友人,他才沒戒心地放行,沒想到居然跑來三樓找大少爺麻煩。

「別跟他們囉嗦,快把人給我搶過來!」王富貴躲到請來的打手身後,大聲吼著。

乒乓啷啷啷啷……砰……

一陣混戰開打,福管事也不是省油的燈,帶上來的都是楚家護衛,個個身手不凡。

眼前打得火熱,祝蓉卻很納悶,小小聲地對小喜問道:「小喜,你怎麼不幫忙?」

這時候小喜不是該一馬當先往前衝才是?

「有這麼多人了,我幹麼湊熱鬧?」小喜沒好氣地斜睨著她,況且,總要留些機會給楚大少爺英雄救美嘛。

說的也是,祝蓉點點頭,繼續看戲。

情勢可說是一面倒,那幾個高頭大馬的打手,哪比得上楚家訓練有素的護衛,沒多久,一個個都被壓制在地上,就剩下那個姓王的躲在一旁。

王富貴眼見大勢已去,不甘心地咬牙,憤憤不平地瞪著祝蓉,索性心一橫,趁著所有人都在對付那些手下,他往祝蓉的方向衝過去,準備孤注一擲。

楚和祺冷眼注視著他這可笑的舉動,拿起桌上一根筷子,正準備扔出去射向他的手臂,眼前突然冒出一道白色身影,擋去他的目光,同時也踹飛了衝向前來的王富貴!

一個長得十分可愛的白衣少年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一條腿還伸得長長的,笑嘻嘻地對祝蓉拋去一個媚眼。

「白玉!」祝蓉訝異地看著突然出現的白玉。

「就知道你會想我!」白玉頑童似的眨眨眼,縮回長腿,慢慢朝他們走過去。

「你這幾天都上哪去了?爹跟英駘都說見不到你。」祝蓉嬌嗔地抱怨著,白玉那一天出現後,她就跟爹還有英駘說他來了,想不到一連許多天,都沒見他出現,英駘還說是她看花了眼,胡說八道。

「這幾天去辦事情有些分身乏術,這不就來救我的小蓉蓉了嗎?」白玉在楚和祺的對面坐下,抿唇一笑,眼角餘光瞄了楚和祺一眼。

白玉的出現,讓楚和祺先是一愣,現下又聽到他說「我的小蓉蓉」這話後,心底更是掀起翻騰巨浪,下意識地回頭看著祝蓉。

祝蓉也沒多注意白玉話裡的曖昧,只是被他逗笑了。

「你少來,我跟你介紹這位……」她話還沒說完,就讓白玉搶先打斷了。

「我知道,楚和祺,楚家的大少爺,對嗎?」白玉笑著對上楚和祺的目光。

這一瞬間,過往回憶排山倒海而來,楚和祺心神恍惚了下,而後勉強自己專注地回視他,他勉強地扯出抹笑容。「這位是?」

「他叫白玉,是……」她「表哥」兩個字還沒講完,又被打斷。

「小蓉蓉很親近的人。」白玉笑著接話,似乎故意不讓祝蓉講話給說清楚。

祝蓉愣了一下,看著白玉,一臉不解他為什麼這麼說,但想一想,其實兩人也算挺親近的沒錯,不過……她怎麼覺得有些怪怪的。

她沒有反駁……

楚和祺心一抽痛,一時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原本擋在祝蓉面前的身子也不自覺退開,把兩人拉出距離。

祝蓉沒注意到這點,還開心的同白玉談天說地,隱隱約約流露說不出的親密。

剎那間,楚和祺覺得自己就像一個看戲的人般坐在台下,靜靜看著台上演著屬於他們的戲碼,而他,毫無介入的餘地。

這一刻,楚和祺看著祝蓉,眼底充斥著複雜的情感,看著她對白玉露出的笑容,放在桌上的手緊握成拳。

一切終究還是他……自作多情吧……

白玉出現之後,祝蓉跟楚和祺相處的時間愈來愈少,每天天未亮前,楚和祺就已經上街去了,祝蓉碰不著他,她也不好意思主動上商行找他。

而白玉則是天天帶著她去玩,偶爾,他們三人在祝府的庭院見到面,祝蓉才想興匆匆地奔上去跟他說話,但楚和祺卻都先對她一笑後,便轉身離去。

在連續五天都碰不見楚和祺之後,祝蓉終於覺得不對勁了。

這天,她直奔書房而去,一腳踹開緊閉的房門,探頭張望了下。

正在書房專心處理公事的祝英駘,被她踢門的巨響嚇了一跳,兩道劍眉緊攏,眼一瞇,瞪向門口。

「沒規矩!誰讓你這樣踢門了?」開口就是一聲怒斥。

「我高興。」祝蓉才不怕他的臭臉,大搖大擺進了房,瞄了眼他桌上的東西,然後在書房裡走過來、走過去的,一會兒抽本書丟在地上,一會兒又將一旁櫃子裡的毛筆拿在手中把玩。

祝英駘本來不想理她,但她在書房裡走來走去就算了,還四處搗亂,擺明就是有事想問他,索性扔下手中的筆,歎口氣。

「你到底有什麼事?」

正肆意破壞書房的祝蓉聽他開口了,嘴角一彎,雙眼亮晶晶地轉身來到他面前,還未開口,絕美的臉上已經飛上兩朵紅雲,有些羞澀地開口問道:「英駘,那個……那個……最近怎麼都沒有看見楚大哥?」

祝英駘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你不知道嗎?」

祝蓉看著他,唇角的弧度緩緩地收回來,心底有些不安。「知道什麼?」

「昨天楚大哥已經啟程回成都了,你不知道嗎?」他斜視觀察她的反應。

此話一出,祝蓉一臉錯愕。

「什麼?楚大哥回去了?!他、他不是才剛來沒幾天嗎?」怎麼突然就走了?

「什麼沒幾天?你當楚大哥來玩的嗎?過陣子是楚伯父五十大壽,楚大哥還得趕回去,哪有閒工夫待在這裡。」

他走了?他連走了都沒有向她道別?為什麼?祝蓉心底泛疼,大大的眼睛裡醞釀著水氣。

「對了,過些日子我要出趟遠門,你給我乖乖待在家裡,不准再出門惹是生非。」

無精打釆地點點頭,祝蓉隨口問了句,「你要去哪裡?」

「去成都。」祝英駘把注意力放回手邊的事物,再過幾天就要出發了,得快點把握時間將手邊的事交代好。

祝蓉原本低垂的頭慢慢抬起,訝異地偏頭看著他。「你要去成都?」

「楚大哥這回是為楚家送帖子來的,下個月楚伯父的五十大壽,我要代替爹去一趟。」他才不讓那老頭趁機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我也要去!」去了,就有機會再見到楚和祺了。

祝蓉這麼一想,原本低落的心情頓時像得到鼓舞般,急促地瘋狂跳動,她要去問問他,為什麼連一句再見,也沒有對她說?

難道……對他來說,她真的不算什麼?

斜睨著她,祝英駘挑起一邊的眉毛。

「不成。」他才不要自找麻煩,光是他自己這張臉就已經夠惹事了,再帶個麻煩精出門,他又不是瘋了。

「為什麼?」祝蓉憤憤不平地拍桌,嬌美的臉龐擰成一團。

「你去跟爹說,他肯就讓你去。」祝英駘懶得理她,將問題丟給祝老爺。

祝蓉嘟著嘴,雙眼微微泛紅。「你最賊了啦!你都說不行了,爹哪敢答應我,我要去啦!」

臭英駘、爛英駘!氣死她了。

「去問爹。」祝英駘只是冷冷地回了這句。

祝蓉氣得咬牙切齒,瞪著祝英駘那張臉,眼看他真打定主意,她氣憤地跺跺腳。「爹要是說好,就不准賴皮喔!」

說完,她氣呼呼跑出門去。

耳邊的雜音終於停息,祝英駘吁口氣,專心地繼續做自個的事情了,他有十足的把握,爹絕對不敢答應祝蓉。

風塵僕僕地回到成都城,楚和祺才剛下馬,就讓楚老爺派人給請到書房。

一推開書房門,楚和祺笑了。

書房裡,除了楚老爺之外,楚夫人也正眼巴巴地在等他,一旁還坐著楚和祺最小的弟弟楚和謙。

「和祺,你回來啦?」楚夫人瞧他還站在門口不動,三步並作兩步地衝過去,拉著兒子的手進房。

「都已經讓你給拉進房了,不是回來難不成是出去了?」楚和謙在一旁打趣地說。

楚夫人賞給他兩顆白眼,拖著楚和祺到楚老爺身前的椅子坐下,張大眼睛看著他。「兒子啊,這次去勝州有什麼好玩的事嗎?」

楚老爺跟楚夫人兩人一顆心都懸在半空中,等待他的回答。

楚和祺先是看看左邊的娘、再看看右邊的爹,忍俊不住笑出聲音來,「哈哈哈……娘,你希望我遇上什麼好玩的事?」他的寶貝娘親,問話也不敢直說,真是的。

「那個……」楚夫人欲言又止,著急的推了楚老爺一把。

「咳、咳!那個……兒子啊,祝家的人都見過了嗎?」楚老爺清清喉嚨,好奇地追問。

「嗯,都見過了。」明知道他們在問什麼,但楚和祺就是喜歡這樣逗著兩老。

楚老爺和楚夫人兩個人對看一眼,同時轉頭看著他,異口同聲道:「然後呢?」

「然後,我就回家了。」楚和祺攤開兩手,表示什麼都沒有。

「你不是見過祝家所有人了,沒有什麼後續發展?」楚夫人不滿地瞇起眼。這祝老頭,還說自家女兒多好多美的,怎麼兒子一點反應都沒有?

楚和祺心一沉,想到祝蓉,思緒有一瞬間怔然,眸光一黯。

他沒有向她道別,她……會為他的離去,感到一絲難過嗎?

雖然她向著他、每回見到他總是很開心,他感覺得出來,但她身邊已經有一個如此親密的對象,想必她只是一時無法看清自己的情感,才會對他產生近乎情愛的感覺。

就這樣不告而別也好。

「好啊,祝清是耍我是不是?」楚夫人氣呼呼地跟楚老爺咬耳朵。

楚老爺急忙搖頭,「我怎麼知道?是他說會找機會讓兒子跟他女兒碰面的。」

這可不關他的事。

兩個老人家咬起耳朵來,在一旁竊竊私語著,兩個年輕人也沒閒著,楚和祺正好跟楚和謙討論起北方的事業。

等到他們兩個講完了,兩個老人家不知道什麼時候也走了。

這時楚和謙才開口道:「大哥,你覺得祝家小姐的人如何?」

楚和祺正想起身離開了,聽到他的話,這才回頭笑看著小弟,「是個不錯的姑娘。」

「既然不錯,那大哥意下如何?」如果大哥有意,那楚家也可以開始準備籌辦喜事了。

不自覺地撫上自己悶疼的胸口,楚和祺輕歎口氣,要是再每天和她見面,便愈是受到她的吸引,一顆蠢蠢欲動的心,還是趁自己能控制時,離開較好。

一想到她會忘掉自己,他強壓下心底那份奇異的感受,輕柔一笑,「她只是個孩子。」

「嗯……明白了。」楚和謙若有所思的挑高眉,點點頭後,便低下頭將桌上散亂的簿子收拾妥當。

「我先回房了。」楚和祺對他揮揮手,轉身就要離開。

「你還記得那件事嗎?」楚和謙的聲音突然在他背後響起。

楚和祺腳步頓了下,輕笑幾聲,「沒有。」

話落,大步離去。

楚和謙抬眸,瞥一眼大哥的背影,方才大哥的模樣他看得一清二楚,他應該想辦法再找個機會,讓大哥多跟祝小姐相處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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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7 00:17:07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一早勝州的大街上,祝府門口人來人往,護衛跟家丁們忙裡忙外,熱鬧滾滾。

街上排滿一輛輛繪有祝家標誌的馬車,從街頭排到街尾,這等大場面,自然引起不少人注目。

「這麼大場面是要到哪去啊?」住在對面的張夫人睜圓了眼,眼巴巴地打量著那抬上車裡一箱又一箱的行李。

「聽說是要到四川成都去呢。」左邊的李夫人答道。

「怎麼突然要去成都?」張夫人好奇地追問著。

「聽我家那口子說,跟祝家有生意來往的楚老爺就住在成都,下個月正是楚老爺五十大壽呢,兩家交情匪淺,定是要去祝壽。」

「喔,原來是這樣啊。」張夫人瞭解的點點頭。

兩個三姑六婆湊在一起,不停說些有關祝府的八卦。

祝府的大門口,一道纖長的身影正好從裡面走出來,來人穿著一身男裝,卻有一張絕美的臉蛋。

在議論紛紛的人群裡,一個陰暗偏遠的角落,有一個男子靜靜聽著她們所說的一切,黯黑的眸底,直到那絕美的身影出現在祝府大門口時,才變得熾熱,他一手握拳,冷冷一笑。

成都是嗎?

「哇……好多人喔。」

祝蓉掀開馬車布簾,透過窗口看著街景,驚訝地睜圓了眼,飽覽這美麗的都市。

「少爺……」小喜陰沉的聲音自前座傳來。

祝蓉吐吐舌,閉上了嘴,但一雙大眼還是貪心地瞧著街上,一點都沒有把布簾放下來的意思。

「小喜,英駘他們是到哪兒去了?」祝蓉烏溜溜的黑眼珠轉了圈,心想,反正不管怎樣都逃不了英駘的責罵,乾脆趁著被罵之前,先玩個夠,那才划算。

「少爺快咱們兩個時辰進城,現下應該是在祝家的商行休息了。」早在出門前,老爺就跟她交代過少爺的行程。

「那咱們也先找間客棧休息一下嘛。」

「去商行不也可以休息?」小喜搖頭,她連日駕車,累得骨頭都快散了,只想好好找個地方睡一覺。

「不一樣啦。」祝蓉打開車廂駕車座後方的暗門。「咱們要是現在就到商行,肯定被英駘給罵到臭頭。」

「然後呢?」不是出門前早就該知道了嗎?

「要被罵之前,也要先玩個夠本啊,你想想,我們要是現在就給英駘知道咱們偷偷跟來了,接下來肯定被關在商行裡哪兒都不能去,你想要這樣嗎?」

她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先是哀求白玉幫她忙,然後她跟白玉才又去跟爹哀求,在她的努力之下,加上白玉的遊說,爹終於答應讓她跟在英駘後頭來到成都。

「我想。」小喜點點頭,非常不給面子。

「小喜!」祝蓉氣鼓了雙頰,嘟著嘴。臭小喜,真的跟英駘愈來愈像了。

「唉……」仰天長歎之後,小喜妥協了。「只准今天,明天一定要到商行去。」

「嗯!小喜,就知道你最好了!」祝蓉開心地點頭,從後頭抱住小喜的腰。

沒一會兒工夫,她們就來到城裡最大的酒樓,將東西都弄妥之後,祝蓉便開開心心地拖著她上街去了。

祝府所在的勝州,是靠近邊關的大城市,故商業十分發達,而成都也是一座大城,來往的商人,光是每天出城、入城的商隊已多不勝數,但與勝州大街又有些許差別,可能是成都靠近內地,街上多半是城裡的學子,與勝州四處可見豪爽的胡人形成了有趣的對比。

祝蓉很少見到文質彬彬的男人,往常在勝州所見都是大剌剌的漢子,成都城裡的男人,身形明顯纖瘦許多,說起話來也都文謅謅的,有氣質多了。

打小到大,她可是第一次離開勝州,眼前所見都有趣,自然玩得不變樂乎;小喜則是在一旁垮著臉,隨她去了。

等到夕陽西下,祝蓉心滿意足了,「啊!這趟真沒來錯,成都真是有趣。」

在馬車上顛簸這麼多天,都值得了。

「咱們該回去了。」小喜提醒她,天以漸漸轉黑,還是不要在街逗留較妥當。

「嗯!」祝蓉看了看四周,許多小販也正在收拾東西,街道上的人也少了許多。

兩人慢慢往酒樓的方向走去,她們落腳的酒樓是在東大街,回去的路上,祝蓉瞧見一間店舖,好奇地睜大眼,伸手抓住了小喜的衣袖。

「小喜,你看。」她指指不遠處的屋宇。

小喜順著她手指的方向往前望去,原來波瀾不起的雙眼跟著一亮。

那間鋪子的建築雕刻精緻,門口處擺著許多架在木架上的鋒利武器,敞開的門上掛著一個門匾,寫著「兵器樓」。

「我們去看看。」兩個人興匆匆地一起往目的地邁進。

就在她們兩人抬腳要踏入店舖的同時,裡頭正好也有人走了出來,她們與來人互相錯身而過,而後頓住!

祝蓉原本開懷的笑臉,剎那間凝住,移動到一半的身體也僵住了;小喜倒吸了一大口氣,半空中的兩手抖啊抖的。

與她們錯身而過的男子同時也回過了頭,一步一步慢慢地往回走,祝蓉聽見愈來愈近的腳步聲,抖得全身的骨頭都快散了,小喜恨不得地上有個洞,讓她能躲起來。

「祝蓉!」一道激昂的怒吼震天響起。

「哇——」這聲巨吼就像觸動了祝蓉的開關,驚叫一聲,在店舖裡四處竄逃!

「祝蓉!你竟敢偷偷跟來?!不要跑!」祝英駘鐵青著一張臉,火冒三丈地追上去。

小喜悄悄地捂著臉,踮著腳尖,慢慢地走到角落的木櫃子後躲起來。

「不要生氣啦!」祝蓉一邊跑一邊回頭大喊,看祝英駘一臉像要吃人的模樣,慘了啦!他真的生氣了!

「你給我過來!」祝英駘何止生氣,簡直就是快氣瘋了。

「不要!」祝蓉一轉身,看到前方有個門,想也不想的就往門那兒衝過去,心驚膽跳的回頭,祝英駘的手就快碰到她了——

「危險!」祝英駘注意到門後有人走了出來,大叫一聲。

「啊——」一直往後看的祝蓉根本沒注意到前方,先是撞上人之後,往後一彈,眼見人正要往一旁擺著長劍的架上倒下去,害怕的閉上眼尖叫!

下一刻,她突然感到腰間一緊,隨後撞上了一堵厚實的牆。

「姊!」祝英駘趕緊衝到她身邊,被她的莽撞嚇出滿身大汗。

「嗚……」連續兩次撞擊,撞得祝蓉頭昏眼花,等到四周景物不再天旋地轉之後,她才發現自己腰間多了一雙手臂,嚇了一跳,一抬眸,更是嚇傻她了。

「沒事吧?」

抱住她的人,眼底有著淡淡的擔憂,低沉的嗓音如同她記憶中的溫柔。

「楚、楚……大哥……」怔然地看著他,祝蓉幾近無聲地喃語。

她不是在做夢吧?

一行人回到楚府,廳堂內滿室寂靜,有種詭異的氛圍淡淡擴散,令房內的眾人都不敢隨意開口。

祝蓉低著頭,怯憐憐地偷瞄坐在她前方的人,不安的小手緊握,十指都泛白了,眼中流露恐懼,自小到大,她從沒看過祝英駘的臉色那麼難看過,真的嚇到了。

眼見氣氛如此僵,楚和祺淡淡一笑,「祝小姐,方纔那一撞,身子沒什麼大礙吧?」

自他方才救下人之後,祝英駘始終黑著一張臉,什麼話都沒說,就是跟他要了個安靜的房間。

兵器樓雖是楚家的鋪子,但總是在外頭不方便,楚和祺想了下,就將一行人給帶回楚府。

祝英駘依舊一聲不吭,只是冷冷地看著祝蓉。

「我沒事……」祝蓉吞口口水。慘了、慘了,英駘好可怕喔。

在兵器樓見到她的時候,楚和祺真是嚇了一跳,沒想到會在那種情況下遇見她,雖然訝異,但他的雙眸依舊溫潤如水,神情鎮定。

不能否認的,他心底某個地方升起一股淡淡的喜悅,早上祝英駘到達的時候,沒有瞧見她的身影,其實心底某處有些惆悵,如今見到她,那抹惆悵也消失了。

從眼前一片死寂,他大概可以想見發生了什麼事。祝英駘來時,並沒有說祝蓉也跟來了,再加上祝英駘現下這麼生氣,想必是她不聽話,偷偷跟來成都,一點也沒注意到自身安危,祝英駘才氣成這樣。

想到這,楚和祺忍不住笑逐顏開,突然覺得祝英駘與他的小弟有幾分相似,總是有些護自家人過了頭。

「爹知不知情?」祝英駘總算壓下滿腔怒火,不想在楚和祺面前失去禮教,力持平穩淡然的問。

祝蓉猶豫了一會兒,不知道該不該出賣爹,不過那也只有一下下而已,在祝英駘的瞪視之下,她不敢撒謊,慢慢地點點頭,不過她還是很夠義氣,至少沒出賣白玉。

他就知道!祝英駘咬牙切齒、一臉猙獰,早就知道那老頭疼姊姊疼得不像話,還以為他不敢這麼做,一路上,他還特意拆開所有封起來的木箱,確認祝蓉並沒有躲在木箱裡,沒想到她根本就是大剌剌地跟在他們屁股後頭。

「你是不要命了是不是?就跟小喜兩個人上路,也不怕半路出了什麼事情,到時候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怎麼辦?」忍了又忍,怒火還是噴發了,忍無可忍、無須再忍!

「爹有想到這一點嘛,我們也乖乖跟在你們後頭,只有一段距離,真要有什麼事,小喜趕一下路,就能追上你了啊。」祝蓉也覺得滿腹委屈。「況且,當初是你說爹若答應,你就讓我跟來的,你怎能出爾反爾!」

「你是白癡嗎?不讓你跟自然是為了你的安全,你現在是鬧什麼脾氣?」祝英駘紅著眼,擺出一副「你再說就劈死你」的駭人模樣。

「你自己說的,你又凶我!」祝蓉壓抑不住心底的不平,氣紅了眼,沒一會兒,淚水就滑出眼眶。

「你還哭?你以為用這招我就會不生氣了?」祝英駘雖然不忍心,但是他也不想任祝蓉這麼胡鬧下去,這次是運氣好,平平安安到達,那下一次呢?還能這麼好運嗎?

祝英駘說話這麼不留情面,祝蓉哭得更傷心,楚和祺又在一旁,一時之間,她覺得面子全沒了,捂著臉,哭著衝出門。

「我最討厭你了!臭英駘!」

「姊姊!」祝英駘起身想追上去,沒想到楚和祺卻伸手擋住了他。

「楚大哥?」

「祝弟,讓我去吧,你們彼此現在應該都要靜一靜。」楚和祺不贊同地搖搖頭。語氣一頓,想了下之後才又道:「祝弟,我知道你是關心你姊姊的安危,不過話是兩面刃,責備與怒罵並無法解決什麼,換一種說法,或許會讓令姊更能接受,不是嗎?」

意味深長說完這些話後,楚和祺轉身先離去了。

房裡,祝英駘煩躁地抓抓頭,他並不是故意要說那些話惹祝蓉傷心,只是一急,他就忍不住脫口說了那些渾話,他不是有心的。

哭著跑出門的祝蓉,沒頭沒腦的亂闖一通,亂跑的下場,就是又狠狠的摔了一跤,這次可沒半個人扶她了。

狼狽地摔倒在地,祝蓉更是悲從中來,覺得自己怎麼那麼可憐?想著想著,豆大的淚珠又掉落,可憐兮兮地縮著腳,趴在腿上嗚咽地哭著。

哭了好一會兒之後,「啪」一個清脆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那是腳踩在地上枯葉的聲音,抬起哭紅的雙眼,她下意識順著聲音的方向望去。

黑夜中,一個頎長的身影緩緩從暗處走了出來,一襲月牙色的衣衫在月光的照映之下,多了股出塵的儒雅氣息,來人眼神輕柔,緩緩地舉步來到她面前。

「祝小姐,晚了,回去吧。」楚和祺蹲下身子,對上她的眼,輕笑著說道,憐惜地看著她一身狼狽,也瞧見她手心微微沁出的紅絲。

「我不要!」雖然見他來找她,心底是開心的,可是祝蓉還是賭氣的不想見到祝英駘,誰教他太過分了。

伸手將臉上的淚痕亂抹,一點也沒發現自己手上沾滿了泥,如今混著濕濕的淚水,在她臉上畫出一道又一道的灰痕。

這小姑娘,脾氣還挺倔的嘛。

楚和祺強忍住笑意,輕咳一聲,「都晚了,玩了一天,肚子也該餓壞了,我讓下人備好飯菜,正等你回來開飯呢。」

聽到飯菜,祝蓉肚子馬上有反應,發出輕微的響聲,臉一紅,撇過頭去不敢看他。

「我不要回去。」反正回去又要被英駘罵。

他很君子的裝作沒聽到那陣肚響,換了個方式繼續說道:「跌了一跤手都磨破皮了,至少也要回去上藥,不然會留下疤痕的。」

肚子餓還可以忍,但一聽到會留下疤痕,她緊張了。「真的嗎?」

翻開掌心,柔嫩的手心裡,有著幾道磨傷的口子,深深淺淺地,上頭還沾染許多灰塵。

「當然是真的,我沒必要騙你不是嗎?」仔細看了她手上的傷,刺痛他的眼,連帶心底跟著抽疼,語氣一頓,楚和祺唇邊的笑微微斂起。

看著他,祝蓉遲疑一下,一張紅唇咬了又咬,眼兒還紅紅腫腫的,怕留下傷疤,但又吞不下那口氣。

楚和祺適時提議,「要不,我先帶你到別的院子休息吧,這樣可好?」

祝蓉微微偏頭看著他,臉蛋紅撲撲的,點點頭。

他揚唇一笑,站起身。「走吧。」

祝蓉拍拍衣擺,笑著跟著起身,楚和祺等她站穩身子,才領著她往前走去;她一舉腳,腳踝處立即傳來一股劇痛。

「啊!」她吃疼的擰緊眉,身子顛簸了下。

楚和祺察覺到她的異樣,迅速轉身,扶住她的手臂,臉色微凝。「祝小姐?」

「我的腳,好像扭傷了……」她痛苦的攥緊眉頭,站都站不穩,一定是方才摔倒時扭到的。

「能走嗎?」

祝蓉半依著他,試著走了一小步,腳踝處一陣針刺般的痛楚,讓她不由得身子一矮。「好疼。」

剛才是氣哭的,現在則是痛哭的。

天色愈來愈暗,楚家的後院花圃也愈來愈陰暗,楚和祺衡量一下目前的情況,要是他脫口說讓祝英駘來抱她,只怕還在跟祝弟嘔氣的她一定不肯,那只好……

「祝小姐,失禮了。」彎下腰,一手穿過她的膝後,另一手摟住她的肩膀,巧勁一施,輕鬆地將她抱起來。

「啊——」祝蓉驚呼一聲,腳下的懸空感讓她有些害怕,下意識的雙手攀上他的頸子,穩住搖晃的身體。

「失禮了,但我想,這樣應該比較快。」楚和祺安撫地對她一笑。

心跳失序地飛快跳動,一顆心如同小鹿亂撞般,祝蓉羞紅了臉,全身幾乎都緊貼在他的身上,感受到他的體溫,羞得連頸子都泛紅了。

她捂著自己的心口,偷偷抬眸,由下而上看著他的側臉,心口一暖,綻放了朵自己都不自知的甜美笑容,大大的眼兒裡,只有他。

發覺她熾熱的注目,楚和祺強壓下內心的悸動,只是淡淡一笑,但雙手仍緊緊抱住她的身子,眸底清柔的光芒染上一絲哀傷。

也許少女情懷總是詩吧,她該是未曾見過像他這樣儒雅的男子,一時迷戀罷了。

一想到這,楚和祺抱著祝蓉的手臂不自覺地一緊,心底跟著抽疼,剎那間有點喘不過氣,察覺到自己的情緒起伏,他苦笑了下。

「楚大哥?」他懷中的祝蓉不解地看著他。

楚和祺這才發現自己停下步伐,低下頭,看著她淚痕狼藉的小臉,心底一疼,唇線彎起,安撫地對她笑了下。

難不成……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竟走到他心底了?

楚和祺黑眸幽黯,一顆心因為發現自己的情感而鼓動著,雖有擔憂,卻又不自覺的欣喜若狂。

「沒事。」甩開自己紊亂的思緒,他抱著她快步走回客房。

他沒有注意到,月光下,他的笑靨有多麼動人,惹得祝蓉看癡了,眼底,只有他與瑩白的月光,還有她……那為他而心動的心跳聲。

一早,祝英駘就來到祝蓉房門口,想要進去關心,但又開不了口,在門口走過來、走過去,一雙手舉起來又放下,來來回回好幾遍。

楚和祺梳洗過後,也來到祝蓉所暫住的院落,一來,就看見祝英駘的窘狀,輕笑一聲,慢慢來到他身後,拍拍他的肩膀。

「祝弟。」

祝英駘嚇了一跳,回過頭,看見是他才鬆口氣。

「楚大哥。」看到他,就想到昨晚發生的事情,有點尷尬不知道怎麼面對他。

楚和祺知道他不好意思,沒取笑他,只是開口問:「祝弟,來了怎麼不進去呢?昨晚不是擔心祝小姐一晚,還不趕緊進去看看?」

「呃……好。」祝英駘僵硬地笑笑,跟著楚大哥一起進去,應該不會被轟出來才是。

楚和祺伸手敲敲門扉,揚聲輕喚了一句,「祝小姐。」

沒一會兒,房裡傳來腳步聲,房門由內而外推開來,探頭而出的是小喜。

「請進。」小喜看祝英駘一眼,退開幾步,將門整個打開來。

一進門,楚和祺就嗅到一股淡淡的花香,唇角微揚,環視四周,這棟小樓自建好後從沒有人住進來,一直空置在此,沒想到才一晚上,裡頭已充滿女孩子家的迷人香氣。

「小姐呢?」祝英駘跟著楚和祺進了房,並沒有看見祝蓉的身影。

關外跟內地建築最大的不同點,就是花廳的設置,關外的樓宇通常一進門,就是一個小廳堂,臥室就設置在最後端,也就是廳與房是在同一個空間裡,而內地的建築就不同了,入了門,還得要經過一個花廳之後,才會走進內房。

正因如此,一進門還沒看到人的祝英駘才會疑惑地問道,他一時之間沒想到這個差別之處。

小喜走進內房裡,不一會兒,她攙扶一個穿著粉色宮妝的嬌小女子走了出來。

祝蓉滿懷著期待的心情,低垂著皓白的頸子,緩緩的抬首,雙眼綻放著光彩,對上了楚和祺深邃溫柔的眸子。

祝蓉注意到祝英駘就站在他旁邊,輕哼一聲,撇過頭去。

「你來幹嘛?」她還沒消氣,昨晚一點面子都不給她,就拚命罵她,現在還要來吵架嗎?

「別生氣了,昨晚是我不對,說話沖了點,我只是怕你出事。」祝英駘輕歎口氣。天地反嘍,沒做錯事的要跟做錯事的道歉,唉,算了,誰教他沒搶在她前頭投胎。

「我現在不是沒事又平平安安到了成都,又沒有怎樣。」祝蓉慢慢走到一旁的椅子坐下。她真不懂,她已經安全抵達,為什麼還要罵?

聽聽她說的是什麼歪理?祝英駘一口氣梗在喉裡,深深吸口氣,「問題不在這裡。」

「那問題到底在哪裡?」

「咳!一大清早的,兩位消消氣吧,祝小姐,要到飯廳一起用膳嗎?」楚和祺開口打圓場,拉開兩人僵持的局面,同時轉了個話題。

心思一轉,想到她的腳傷,他又道:「還是我讓下人送來房裡?」

「一起到飯廳吧,昨晚匆匆忙忙,也沒同楚伯父、伯母問安,實在對不住。」祝蓉想了想道。

「小姐,可是你的腳……」小喜在一旁擔心提醒。

「不打緊,你挽著我,我們慢慢走過去就好了。」祝蓉覺得自己一大早就起來打扮是對的,現在要見楚大哥的爹娘,也不會太失禮。

祝英駘眉一蹙,正想開口說些什麼,但有抹身影擋在他前面,楚和祺淡淡一笑,「那走吧,祝小姐。」

出了房門,楚和祺特意放慢腳步,就當散步般走在祝蓉身邊,這貼心的舉動,讓祝蓉心底更溫暖許多。

「楚府共有四院、三樓、兩閣,後方有練武場,還有一大片花圃和小湖池,四周植滿花草,閒暇時,祝小姐可以走走。」他一邊跟她介紹楚府四周的環境。

「練武場?兵器也都收在那兒嗎?」祝蓉比較好奇這個,聽爹說過楚家的四個兒子,江蘇人稱「天工四匠」,多少人想要收購四匠打造的名器,但四匠所造的名器可說是少之又少,贈人或買賣更鮮聽聞。

「你想去看看?」

「嗯!我有把弓帶來,有機會還請楚大哥指點一下。」她曾聽爹說過,楚和祺擅長鑄弓,弓法更是百發百中。

「好,等你腳好了,我們再比試、比試。」楚和祺一口應允,沒發現自己似乎對她太過寵溺了。

轉了個彎,四人一起踏進飯廳,寬敞又飄著香氣的廳堂上,楚家人早已落坐,一瞧見進門的人,頓時都睜大了眼。

小喜鬆開手,退到一旁去,楚和祺想也不想的,接手扶著祝蓉來到桌旁。

別說楚家人了,就連飯廳裡服侍的下人們,個個都傻了,只能睜大著眼,傻乎乎地直盯著祝小姐瞧。

「楚伯父、伯母,蓉兒冒昧前來打擾,真是對不住,還希望伯父、伯母能原諒蓉兒的失禮。」祝蓉盈盈一笑,輕福了個身子。

楚老爺跟楚夫人對看一眼,他清楚看到夫人眼裡的光芒,點點頭,對她揚揚眉。

「蓉兒啊,哇……好久不見了,想當年你的滿月宴伯母也有去呢,沒想到當年的小娃娃,現在已經出落成一個水靈靈的大美人了呢。」楚夫人說也不說一聲的,搶過楚和祺扶著的那雙手,又摸又拍的,對祝蓉上上下下的直打量。

同時心底也略有感慨,沒想到祝蓉長得跟祝大嫂年輕時那麼相像。

「謝、謝謝伯母的誇獎。」祝蓉有點嚇到,沒想到楚夫人會這麼熱情,不過,這也算是一個好的開端吧。

「娘,你別嚇著人家。」硬是被擠到旁邊去的楚和祺搖搖頭。

「閉嘴。」楚夫人賞給他一個白眼,親切地拉著祝蓉落坐。「伯母跟你介紹一下,這是老四和虢和老五和謙,老二跟老三都出遠門了,現下不在府裡。」

這飯桌上,除了祝蓉一眼就能認出來的楚老爺跟楚夫人之外,另外還有兩個年齡與楚和祺相仿的男子,她發現,楚和祺跟楚和謙長得很像,只不過楚和祺是全身散發文人般斯文儒雅,而楚和謙除了斯文之外,還有一種精明幹練的感覺。

桌上,楚和虢和楚和謙兩人互相交換個眼神,又一起對祝蓉點個頭,意思意思打個招呼。

楚和祺笑了笑,腳步一移,想也不想的,就在祝蓉身邊坐下;祝英駘微愣了下,原本他要坐的位子竟被楚和祺搶先一步。

「吃飯吧。」楚老爺在飯桌下偷偷踢了妻子一腳,要她別太過火。

楚夫人瞄他一眼,眉開眼笑,非常滿意的直點頭。「吃飯、吃飯。」

呵呵,她未來的兒媳婦終於給盼到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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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楚家的皇太后下了懿旨,說祝蓉初來乍到就受了傷,行動不便,一個人待在小小的院落實在太可憐了,命楚和祺在她傷好前這段期間,要負責陪伴祝蓉。

懿旨一出,楚和虢跟楚和謙兩人都沒有異議,馬上將楚和祺手頭上的事情全接過來,讓他專心陪伴佳人。

事實上,楚夫人已經私下警告過他們兩個,要是誰讓到手一半的兒媳婦給跑了,誰就賠她一個。

幾天後,楚家後方的練武場上,腳傷好得差不多的祝蓉穿著一身紅色裝束,肩膀上背著一個小巧可愛的短弓,足蹬小蠻靴,蹦蹦跳跳地來到一旁的靶場。

楚和祺一回頭,就看見她漾滿笑意的小臉,不由自主的也回她一抹笑,目光溫柔。「你來了。」

「楚大哥!」祝蓉笑容甜滋滋的,三步並作兩步地跑到他身旁。

發現自己的目光似乎在她臉上停留過久了,楚和祺斂起笑,不大自然地移開目光。「我已經讓人將靶心往前挪了些,比較適合你的短弓距離。」

她只是個小姑娘而已,並不會真的喜歡上他,況且她一旁早有白玉這個護花使者,楚和祺不停的在心底苦澀地提醒自己這一點。

祝蓉察覺到他閃躲的態度,一個怔忡,有些不解,剛剛……

楚和祺退開兩步,將位置讓給她,一手指著前方。「你先試射幾箭,我再幫你看看。」

他也察覺到她眼底的受傷,但他似乎當作沒有看見。他是為了她好……

一瞬間,祝蓉清楚感受到,他似乎有意拉開他們兩人的距離,心底頓時一沉,覺得自己眼眶發熱,連忙轉頭,想藉著取弓拿箭的動作,掩去眼裡的霧氣。

不是沒有發現她刻意的舉措,楚和祺只是搖頭,他不是不為她動心,但她只是小女孩的迷戀,他又怎能當真,等她日後碰上了真正喜愛的對象,那他所付出的真心,受到的傷害又該如何平復?

不敢再多想,他專注在她射箭的動作上,偶爾開口幾句,只是為了調整她的姿勢。

祝蓉雖然心底難過,卻裝成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專心練習。

她想,或許他不喜歡她吧……

熾熱的太陽高掛空中,散發熱力,練武場上一片熱氣蒸騰,空無一人的場上,只有兩個嬌小的身影站在靶場。

「小姐,我們回去休息吧。」小喜歎了口氣,看祝蓉拿著箭不停往前面的標靶射去,搖搖頭。

祝蓉咬著牙,取出腰間箭袋裡的箭,架在弓上,拉緊弓弦,看著靶心,手一鬆,箭隨即脫弦疾射而出。

「嘟!」

「小姐——」小喜在她取箭的時候伸手阻止。

「他沒有來。」祝蓉咬著下唇,眼眶微紅。

她失落地環顧四周,那原本應該陪在她身邊的人,沒有來。

自從兩天前,他避開了她的視線之後,就沒再見到他了,他是故意避著她的,為什麼?

「小姐,天氣熱,回去休息吧。」小喜取下她手上的弓,拉著她的手,往一旁的樹蔭下走去。

祝蓉腳步定住,不肯讓她拉著走,一雙大眼兒,還是不死心地看著遠處。

「他答應要陪我射箭的。」

不管小喜怎麼勸,她就是這麼站在大太陽底下,不走也不動,實在拿她沒辦法,小喜只好先離開,打算去找祝英駘來勸她。

小喜才離開練武場沒多久,一直讓烈日曝曬的祝蓉,忍不住眼前突然發黑,雙腿發軟。

「小心!」楚和祺伸手攬住她的手臂。

祝蓉聽見他的聲音,抬眸看向他,依戀卻又有些苦澀地偎進他的懷裡。「你來了……」

聽到她的話,楚和祺原本欲伸手將她推開,但看見她一臉的蒼白,心底不忍,還是環住她柔弱的肩膀,半攬著她往陰涼的地方走去。

「你這是在做什麼?」他語氣裡帶了點責備,卻又有更多的不捨。

其實自祝蓉出現在靶場上後,他就來了,看著她的表情從期待而後變成了失望,再來是憂傷,他的腳步就愈無法從躲藏的地方踏出。

他不能一錯再錯,她需要真心傾慕的對象另有其人,而不是他。

「我在等你。」她半閉著眸,盈盈的淚水在雙眼中聚集。為什麼?她可以明顯感受到。他明明也會為她心疼、捨不得,那又為什麼要退開她?

楚和祺不語,只是一徑扶著她走到樹旁坐下。

「我有事要忙。」他抬起手,想要輕撫著她的背脊,卻又縮回。

他抬起的手緊握成拳,俯視著她的目光中帶著心痛,撇開臉。「明天我再陪你到府裡遊湖好嗎?等等你就先回去休息吧。」

「明天嗎?你說的,一定要陪我。」祝蓉輕扯唇角,露出一抹虛弱的笑容。

「嗯。」他在心底歎口氣,看見她雙眼中希冀的目光,他實在無法說不。

聽到他輕聲應允之後,祝蓉這才放心地閉上眼,被烈日曝曬太久,她早已經頭昏眼花來了,任由黑暗帶走她的神智。

看著她,楚和祺不知道該怎麼辦,忍不住伸手撫著她柔嫩的臉頰。

「你是真心的嗎……」他喃喃低語著,很想放膽去愛她,卻又害怕她只是一時的迷戀,心裡早已另有他人。他已經傷害過一個人了,怎能還去傷害另一人?

一顆心緊緊為她而痛著,想響應她的情感,卻又被自己過往的回憶絆住,裹足不前,害怕再這樣下去,可能會帶來更大的傷害,他究竟該怎麼做才是對的?

又是一個無眠的夜,祝蓉披著薄披風,坐在自己院落裡的涼亭發愣。

看著天上的月娘,忍不住輕語,「月娘啊月娘……究竟是為了什麼,楚大哥他……」

他明明對她有情,又為什麼總是小心翼翼地將他的情感藏起,不願對她敞開心胸。

是她不夠美嗎?輕撫著自己的臉蛋,她搖頭,楚大哥不是一個只看外表的人,還是她太嬌蠻?他不喜歡她這樣的女子嗎?

「我來告訴你吧……」漆黑的夜裡,突然有道低沉的桑音傳了出來。

祝蓉驀地回首,就看到楚和謙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在她身後了。

「你……」她驚訝地看著來人,晶亮的眸子縮放了下,心裡一陣緊張。

楚和謙對著她笑道:「不用緊張,我是來……幫助你的。」

這幾天發生的事情,他都站在一旁觀察得一清二楚,也知道大哥動了心,更知道,讓大哥佇足不前的心結是什麼,也該是他推大哥一把的時候了。

「幫助我?」祝蓉不解地看著他。

楚和謙逕自開口道:「你可知道,大哥曾與人有過婚約?」

微訝地睜圓了眼,祝蓉搖搖頭,「我不知道。」

這……她從沒聽爹跟楚大哥提過,楚和謙又為什麼突然跟她說這些?

楚和謙看著她,而後轉看向天上的明月,緩緩地開口敘述大哥那段傷心往事。

原來,早在楚和祺十八歲那年,他就同人定親了,定親的對象,是他們幾個兄弟的青梅竹馬,一個很可愛的女孩,與楚和祺相差了四歲。

楚和祺一開始就知道,那個女孩子對他,只不過是近乎兄長的景仰而已,所以盡量避開兩人獨處的機會。

但直到女孩及笄的那一天,她還是向楚和祺表明心意,楚和祺先是用別的原因拒絕了她,想不到那女孩傷心欲絕,就在當晚鬧自殺。

此事鬧得不可開交,原本相好的兩家也差點壞了關係,楚和祺不忍心見那女孩又傷害自己,認真的詢問她是否認定終身非他不嫁,女孩很堅決肯定的回答他。

至此,楚和祺只好點頭應允,兩家開始籌備婚事,但由於女孩才剛及笄,年紀尚小,於是兩家約定明年春天再成親,哪知迎親前兩個月,女孩的表哥突然出現了。

漸漸的,原本女孩的世界從只有楚家五兄弟,發現還有其它選擇,她的心開始不受控制,愛上了她的表哥。

那時候她才瞭解,原本自始至終,她對楚和祺只是兄妹之情,只因她年紀太小分不清,但又不敢坦白,直到成親當天,她才留書跟著她的表哥私奔了。

這件事情,當時鬧得滿城風雨,女孩的家人自認愧對楚家,而楚和祺也因為這件事受到不小的影響,但最重要的一點是——

「是什麼?」聽到這,祝蓉有一點瞭解了,瞭解為什麼楚和祺總是對她若即若離。

楚和謙回頭看著她的眼。「逃婚的第二天,那個女孩就死了。」

祝蓉錯愕地瞪大眼。「什、什麼?!死了?!」

怎麼會死?不是逃婚?為什麼第二天就……

「她跟她的表哥為了躲避家裡派出的人馬,跑到山上躲起來,結果當時天雨路滑,他們兩個失足,雙雙跌入谷底,傷重身亡。」

這個,才是大哥真正的心結!

祝蓉聽完之後,久久無法言語,眼淚不知為什麼一顆又一顆的掉落,心好痛,痛得她幾乎快無法呼吸了。「楚大哥……不是因為被逃婚而受傷,他是認為他……害死了一個人,對嗎?」

「大哥怪自己,若不是他不勉強與對方定下婚約,那女孩也不會因為逃婚而失去一條生命,自此之後,大哥就將他的情感深藏心底,他害怕……」

祝蓉一手捂著唇,低泣著。

她知道,他害怕對方只是一時迷戀,怕又造成無法抹沒的傷害……

其實,真正傷害的不是那兩條人命,而是他的心吧?

傻瓜!傻瓜、傻瓜、傻瓜!楚大哥這個大傻瓜!

任務完成,楚和謙沒有打擾她,跟來時一樣,靜靜地離開,把時間留給她,讓她一個人好好想想,到底該怎樣,才能讓大哥正視他倆的感情。

清風吹撫,帶來陣陣涼意,波光瀲灩,湖面水波蕩漾,一艘精緻的畫舫劃破水面,順著風的帶領,悠閒自在地緩緩移開。

畫舫上,茶香飄飄,魂也飄飄——

祝蓉愕然地站在船頭,小嘴微張,看著眼前的一切,傻了。

她是知道楚府的後院有湖泊,可是,楚大哥不是說小湖泊嗎?

放眼望去,湖泊對岸的人都快看不清了,湖旁還種了許多林木,要不說,還真像在杭州西湖畔。她真覺得,楚府雖稱為府,但規模已可比一座山莊了,她今天才真正體會到,楚家的財勢真是大得驚人!

她知道楚家很有錢,祝家也不差,只不過,兩個府裡頭的建築也差太多了吧!

傻眼的不止有她,小喜也是在一旁瞪大眼看著眼前的一切。

楚和祺端著茶點從畫舫裡頭走出來,看到的就是這一幕,忍不住輕笑一聲,「祝小姐,來吃點東西吧。」

這聲輕喚,讓從上了船後就開始發呆的祝蓉回過神,步履微跛地來到他身邊,「楚大哥,怎麼是你自個兒端東西上來?」

「呵,不打緊。」楚和祺淡淡一笑,姿態優雅地將盤上的東西一一放好。

明白小姐心思的小喜見狀,悄悄的進畫舫裡頭,將船頭的空間留給兩人。

靜靜地看著他的一舉一動,祝蓉的目光追尋著他。「楚大哥,麻煩你這樣陪著我,對你真是過意不去,再過幾日便是伯父的壽辰了,你應該有很多事情要忙吧?」

要他放下正事勉強陪著她,他會不會討厭自己?

「和謙會安排妥當,輪不到我費心。」再說,若不是陪著她,只怕她又像那一天,做些傻事。

「你是不是覺得,陪我很煩?」話到了舌尖打轉再打轉,可是她還是脫口問了。

「來者是客,這是應該的,況且,你長得這樣美,能伴佳人遊湖,怎麼會勉強。」楚和祺眸光輕垂,沒想到她會這麼問,他四兩撥千金地客套回道。

她想聽的,不是這些。

「楚大哥,其實……其實我……」掙扎了許久,她想要說出自己的心意,她不想再這樣了,他明明對她有情,卻又要壓抑,為什麼兩人只要親近一些,他就退開來?

心底有傷,就要說出來,這樣才會好嗎,不是嗎?

祝蓉想了一整晚,她決定要跟楚和祺坦白說清楚,她若不表明她的態度,只會讓楚和祺愈躲愈遠,真正的心意也愈藏愈深。

楚和祺心弦一顫,輕摀住她的唇,他心底一陣微蕩。「別說。」

拜託,別說。說了,一切就再也無法像現在一樣平靜,所有的一切都將改變。

祝蓉輕柔地拉開他的手,憐惜地看著他。「為什麼不能說?楚大哥,我喜歡你,你不懂嗎?」

楚和祺常掛在臉上的笑容沒了,擰起眉。「你還小,還弄不清自己的情感,並不是真的喜歡上我這個人。」

「喜歡一個人,跟年紀大小又有什麼關係?」她知道他的問題在哪,她要他親口說出來。

「等你再長幾歲,遇到真正的意中人之後,就會明白我說的。」他歎口氣。她不說,兩人之間至少還抱有最基本的情誼,她說破了,兩人的連最基本的友情都難保。

「我不小了,我已經十八了。」像她這種年歲,當娘的比比皆是。

她有些激動地上前抓住他的手,淚眼婆娑。

「我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不可以嗎?」初見面,她的心就為他悸動不已,這樣難道不是真心嗎?

「你想要我回應你什麼?我要的真心,是相守,你有辦法跟我到白髮蒼蒼,也不後悔嗎?」看見她的淚,他的心也抽痛著,但是他不要一時的迷戀,他要的是永遠,一旦要他付出真心,就不能要他收回!

除了自家人之外,鮮少有人能讓楚和祺放進眼底,尤其是女子,在他眼裡,那些女人只是徒具人形,祝蓉的絕美容顏,雖然初見面時也讓他驚艷不已,但不到一刻,所有的思緒就已收回眸裡、藏進心底,但他沒想到的是,長久相處之下,她的五官竟漸漸清晰地印在他的腦海裡,再也揮之不去。

她無法再壓抑自己的真情意,不顧一切的奔上前,投入他溫暖厚實的懷抱。

「我可以!我可以跟你到白髮蒼蒼,我能做到,我的一片真心,你看不見嗎?」仰起頭,她盈滿淚水的雙眼,定定地迎視他的目光。

楚和祺閉上眼,耳邊傳來她的抽泣聲,緩緩地睜開眼,不忍地垂眸看著她,久久之後,才啟唇輕聲說道:「你又怎麼能說你不是一時的迷戀呢?當初……我也曾勸過她,她也是像你這樣回答我。」

祝蓉一怔,他終於說出來了,心底又酸又疼,淚水撲簌簌地掉落。

「這就是你推開我的原意?害怕我終有一天移情別戀?」

「你知道?」從她的態度中,他明白,她已經知道了那件他不想再提起的往事。

「我知道……更知道你是一個……大笨蛋!」笨蛋、笨蛋、笨蛋!明明就是一個這麼善體人意的好男人,對自己那麼沒信心嗎?就怕她又愛上別人?她是那種水性楊花的女人嗎?

「我……」楚和祺看著她,他的確這麼想,萬一他付出了真心,她卻發現自己所愛非人,那他所付出的真心又該如何收回?

祝蓉跟他不一樣,他明白自己要是再放任下去,也為祝蓉動了真心,萬一祝蓉愛上別人,他不知道自己這回能否全身而退。

「嗚……嗚……」祝蓉身子一顫一顫地,一手掩臉,淚水不停自她掌縫中滑落。

她為他所受的創傷而心痛,也為自己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的情感哭泣,無力地滑坐在船板上,她不知道該怎麼說服他?

「別哭了……」她聲聲抽噎,扯得楚和祺心痛難當。

祝蓉抬起淚眼,定定地看著他,他臉上的為難、心痛,都是為了她,他明明就如此在意她的感受。她不要,她不要放棄他!

她緩緩起身,雙手攀上他的項頸,將紅嫩的唇瓣覆上他的,再輕輕退開。

「我不是她、我不是她……」字字情深意切,她瘖啞哀傷地傾訴心底最深的感受。

看著她的眼,楚和祺心底一震,為她眼底的深情震撼,壓抑許久的情感再也無法克制地傾洩而出。

「我……你不是她,我懂,但是萬一……」他伸手環抱她,他明白自己一直都太多小心翼翼,隔絕了她的真心,也隱藏了自己的心。

「不會有萬一!」祝蓉用力地搖頭。她只有一顆真心,怎麼可能再將它分給別人?

「你在勝州……不是已經有了一個人陪你了嗎?」他語氣艱澀地提醒她。

抓緊他後背的衣裳,她雙頰因為怒氣而微微泛紅。「我哪來的人陪我?」

「那個白玉啊……」楚和祺一愣,她那麼快就忘了白玉嗎?

「你這個大笨蛋!白玉是我從小一起玩到大的表哥,我對他只是兄長的感情,我真正喜歡的人是你呀!」祝蓉又氣又哭地伸手槌他,原來他錯得這麼離譜。

壓在心口上的石頭沒了,一顆心緊緊糾結著,看著她的眼,楚和祺聽她解釋後,不知道該哭還該笑。「原來如此……我還以為……」

「以為什麼?」紅著眼睛,她瞪著他,要是他敢再講一次她跟白玉有什麼,她就當場咬死他!

楚和祺掙扎再掙扎,久久之後,還是無法捨棄自己的私心。

「你會說到做到嗎?」不管未來如何,縱使她真的愛上了別人,他也絕不放手!

祝蓉紅了眼,偎在他胸前哭濕了他的衣襟。「我會的。」

他的意思……是相信她的感情了嗎?

聽到這,他輕柔一笑,抬手擦去她頰上的淚痕。「那……就讓我們一起努力吧。」

忍不住又哭了,祝蓉抽著氣,用力的點頭。人人都有傷心事,過往的傷口,就讓他們一起修補,她相信,他們一定可以繼續走下去。

楚和祺笑著縮緊手臂,他何其有幸,能遇上這樣一位直爽真誠面對自己情感的人,也解放了他的心。

許久之後,他才鬆開了手,拍拍她的頭,轉身對下人搖搖手,意思是要將畫舫靠岸了。

「我、我真的很喜歡你喔……」像是怕他還不夠瞭解似的,她柔弱輕微的聲音自他身後響起。

楚和祺身形一頓,慢慢回首,湖畔的清風吹起他繫在腦後的長髮,在他的頰旁飛舞,黑眸深邃地注視著她,而後成一輪彎月,薄唇高高的揚起,輕聲道:「我知道。」

羞澀和喜悅,同時在祝蓉那張絕美的臉龐上交錯著,如星光般燦爛的眼底,散發出光芒,是淡淡的愛戀。

時光彷彿停在這一瞬間,耀陽散發的光芒照在兩個相應的人身上,一瞬間,兩人的身影美得猶如一幅畫,湖畔的下人一時之間無法轉移視線,只能呆呆地看著他們。

走出畫舫的小喜定定的看著眼前這一幕,深吸口氣,一手撐著額頭,唉,看樣子小姐被迷得神魂顛倒,她得要有心理準備適應成都的一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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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7 00:17:37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劈哩啦劈哩……

震耳欲聾的鞭炮聲不停響起,街上人潮洶湧,一個又一個昂貴的禮品紛紛送進敞開的大門裡。

今天是楚家老爺的五十大壽,楚家不論在朝廷還是商場上,都有十分豐沛的人脈,今日也有許多達官貴人特意從遠地來此道賀,人數太多以致堵得整個街道水洩不通。

席開百桌,一路從主廳到整個前院廳堂,所有的門扉都暫時卸下,好保持出入通暢,下人們個個忙得恨不得自己有三頭六臂,好應付這一波又一波的人潮。

身為楚家的長子,楚和祺自然要擔負起招待賓客的任務,其它兄弟也都走不開身,周旋在每個賓客之間。

「楚老,恭喜了,每個兒子都是將才。」

「是啊、是啊,恭喜你了!」

「真是好福氣啊!」祝賀聲此起彼落,幾個與楚老較有交情的富豪一起坐在主桌,每個都欣羨他的好運。

孰人不知,楚家五子個個才有專精、學有所長,外貌又多半遺承楚家兩老,俊美出眾,要能有五個這樣的兒子,真是死也無憾啊。

楚老爺聽到眾人都是這麼稱讚自家兒子,笑得闔不攏嘴,只是得意歸得意,嘴裡頭還是得謙虛話。「哪裡、哪裡,這些孩子還得多學學,還差得遠呢。」

楚夫人笑著睨他一眼,對客人們點頭,「就是嘛,還是王老您比較好命,孩子們都大了,也都成家立業,每日含飴弄孫,這才是真正的好福氣。」

王老爺神情十分得意,一手撫著自己的山羊鬚。「說到這,楚老,你家五個俊公子,怎麼都還沒半點消息啊?」不知道他家的丫頭有沒有機會啊?

楚老爺露出耐人尋味的笑,對王老爺道:「這個啊,待會兒您就知道了。」

主桌上幾個老爺對看一眼,每個人都年過半百了,還都像個小毛頭似的,挨到楚老爺身邊,一臉好奇地追問——

「別賣關子,有啥好事,快點說出來讓大伙開心、開心啊。」

楚老爺跟楚夫人對看一眼後笑開,不管桌上其它人怎麼追問,就是保持神秘不透露半點口風。

不一會兒,一陣騷動從大廳門口傳來,楚老爺跟楚夫人抬頭一看,只見廳堂口,楚和祺扶著祝蓉一起往主桌走來。

兩人站在一起就像一對金童玉女,尤其是祝蓉的美,更讓眾人看傻了眼,兩人所到之處,都能聽到讚美聲。

楚家兩老驕傲得屁股都快翹起來了,他們兩個早收到消息,知道兒子跟祝蓉兩個人感情進展得十分順利,今天就當獻寶,看誰還敢笑他們大兒子娶不到媳婦!

祝蓉緊張得左腳打右腳,同手同腳走路,她這輩子還沒參加過這麼盛大的場子,一次被這麼多人盯著看,她還真不習慣。

楚和祺走在她身邊,眼眸掃過掌中輕顫的小手,微微使力握緊,低首靠在她耳旁輕聲道:「別想太多,我在這裡。」

「嗯。」溫熱的氣息撫過耳畔,眨眼間紅了頰,祝蓉羞澀地低下頭。

聽到他的聲音,原來緊繃的心漸漸沉澱,也不再四肢僵硬,神情變得自然許多。

楚和祺淡淡一笑,握緊她的掌心,掃視四週一眼,大家看著祝蓉的眼神充滿驚艷,但也有些眼神馬上就變得有些詭異,儘是貪婪,他不悅地抿緊唇,身軀一移,擋住大部分的目光。

祝蓉察覺到他的舉動,水靈靈的眸子看向他,楚和祺對她一笑,她心底一暖,也跟著笑逐顏開。

兩人慢慢走到楚老爺身旁,祝蓉輕福個身,嬌嫩的聲音自紅艷的唇瓣流洩而出,「楚伯父,今兒個是您五十大壽,蓉兒祝您天錫遐齡、箕疇五福、壽比南山。」簡潔的祝壽詞落落大方,不失禮節。

一直跟在兩個人身後但被忽視的祝英駘這才上前一步,遞出手中的錦盒。「伯父,英駘也祝您星輝南極、耆英望重、河山長壽!這是家父特意送給您的壽禮,還請笑納。」

掀開錦盒,盒內靜靜躺著一顆有巴掌般大的黑珍珠。

「哇……黑珍珠呢!」眾人眼前一亮,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尋常一顆黑珍珠都已經十分難得了,更別說這麼大一顆黑珍珠,不知道要經過多少年才能有這麼一顆,算得上是稀世珍寶了。

「好好好,都很乖,英駘,代我謝謝你爹這份大禮。」楚老爺對著一旁的福管事點個頭。

福管事上前一步接過祝英駘手中的錦盒,捧著它先行退下。

「楚老,這兩位是……」王老爺好奇地問。

哇,這麼一個嬌滴滴的大美人,怪不得楚老方才笑得那麼神秘了,原來已經內定好一個這麼漂亮的大媳婦兒,只不過,怪了,這大美人怎麼長得挺眼熟的?

「這位是祝老的一對兒女,都很乖、很貼心,頗有祝老跟祝夫人當年的風範。」楚老爺為他解惑。

王老爺恍然大悟,想也不想就脫口而出,「怪不得覺得眼熟,跟祝嫂子好像啊,這小丫頭不就是那個火神嗎?」

祝蓉臉上一紅,有點尷尬,沒想到爹取名字的笑話,居然全部的人都知道。

那王老爺這麼一說,主桌上幾個老爺全笑開了,對於當年祝老爺把自己女兒取名跟火神祝融一樣這件趣事,他們可是記憶深刻。

其中笑得最大聲的就是楚老爺跟楚夫人,沒辦法,當年命名時,他們兩夫婦也在旁邊,他們眼見祝夫人青著一張臉,跟祝老爺那十分自得的模樣,實在太好笑了。

「爹、娘。」楚和祺的聲音輕輕地響起。

發現兒子生氣了,楚老爺笑臉一僵,馬上變得正經許多。「你們倆別站著,去旁邊坐著休息,等會兒要開飯了。」

楚和祺看了他們一眼,帶著祝蓉到另一邊楚家兄弟的桌子坐下。

祝英駘臉色微青,開始慶幸有祝蓉這個擋箭牌,幸好有她跟楚和祺拉開眾人對他的注意力,要不然被笑的人應該會是他。

「英……」祝蓉把握機會,偏過頭正想叫他,沒想到他眼神突然變得凶狠,話凝在嘴邊,她一臉莫名其妙。

她什麼都還沒做耶!

祝英駘扯一下她的衣袖,小小聲地道:「叫我小弟就好,別喊我的名字。」他不想在這裡丟臉。

祝蓉一愣,而後偷偷一笑,「你平常不是最討厭我喊你小弟嗎?」她有些幸災樂禍。

「閉嘴。」祝英駘瞪她一眼。

祝蓉對他吐吐舌,兩姐弟之間的氣氛也自然許多,這讓她窒悶多日的心情大好,一臉笑咪咪地。

楚和祺一手撫過她的長髮,她回眸看著他,他輕聲道:「別那樣笑。」

「為什麼?」笑也不成?

他沒有回答她,只是目光深邃中暗藏柔情的凝視著她,她不會懂她的美有多誘人,方纔那一笑,簡直就像一隻小花妖,讓人心魂俱迷。

「你別笑就對了。」祝英駘支持他。他這個姐姐,每次都忘了她那張臉有多紅顏禍水,他開始同情起未來姐夫的處境。

「問個為什麼也不行……」祝蓉擠眉弄眼做鬼臉,突然覺得楚和祺也挺會管人的。

低笑一聲,楚和祺伸手捏捏她挺俏的鼻子,祝蓉對他露出有些嬌憨的甜笑,她喜歡他的碰觸,每次他待她的舉動,都如珍寶似的,她很喜歡。

楚家其它兄弟對看一眼,全聰明地低下頭,君子非禮勿視,況且老大應該也不喜歡被人盯著瞧。

沒一會兒,所有的客人幾乎都落坐了之後,楚老爺一揮手,廚房開始忙不迭地上菜,整座宅邸熱鬧滾滾。

祝蓉也感染這份快樂氣息,笑靨愈見絕美,每當她的眼睛對上了楚和祺的眸子,那眼底就如星光在閃耀一樣,亮得——

快刺瞎桌上其它楚家人跟祝英駘的眼睛了!

宴席進行到一半之後,開始有戲班的表演、雜耍,逗得大夥兒笑呵呵的,在這同時,大門口也有抹姍姍來遲的身影。

一名年約四、五十歲的漢子,一身胡袍錦綾,臉上蓄著大鬍子遮去他大半的臉,入了門,一雙大眼四下掃過,看見遠在廳堂裡的楚老爺,開心地大步衝過去。

「楚大哥!楚大哥啊!俺來啦!」一邊跑,那胡袍大鬍子一邊嚷嚷著。

原本大家正專注地看著戲班的表演,他這大聲一嚷,許多人紛紛回頭。

楚老爺一見到他,驚訝地站起身。「胡車兒?」

被稱為胡車兒的男子哈哈一笑,上前給他一記熊抱,用力的拍拍他的後背。「楚大哥好久不見啊!沒想到你還記得俺啊!」

「咳、咳!」

楚老爺被他這幾下熊拍,差點沒把剛才吃下肚的東西給吐出來,連忙推開他一些。

「當然記得,沒想到你居然記得今兒個是我壽辰。」楚梅爺頗為訝異,他這個好朋友已經失聯好多年了。

胡車兒哈哈一笑,「俺哪記得那些,是那些白嫩嫩的傢伙來俺牧場買馬時,不經意提到的,俺才想,好些年不見,來中原見見你跟嫂子唄!」

「……」這傢伙……楚老爺聽他這麼一說,真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胡車兒目光一轉,瞧到坐在一旁的楚夫人,驚喜地睜大了眼。

「嫂子!俺好想你啊!沒想到你一點兒都沒變啊!」話落,雙臂一展,也要給楚夫人幾個熊抱。

楚老爺見狀連忙擋住他。「喂!她是我娘子,你想幹麼?」

「胡車兒,這麼多年,你還是這脾氣。」楚夫人偷吁口氣,還好他沒抱過來。笑著搖搖頭,語氣裡頗有些懷念。

「俺就是這性子,改也改不了同,俺家那婆子,也常念著。」胡車兒搔搔頭。

看到了他,讓楚老爺同時也想起一個人,正想開口,一旁就傳來祝蓉的驚呼聲和一聲巨響,三個人和所有賓客都同時轉頭看去。

祝蓉跟楚和祺兩人原本正開開心心地看戲談天說地,沒想到突然有個胡人裝扮的漢子跑了進來。

她好奇地瞧了幾眼,覺得沒什麼特別的,又轉頭跟楚和祺說說笑笑地看戲,突然之間,楚和祺抓住她的手腕,用力扯向自己。

她驚呼一聲,整個人摔進楚和祺懷裡,下一瞬間,一聲巨響,圓桌翻起,桌上的瓷盤全摔落在地,發出刺耳的碎裂聲。

倉卒之間,她整個人又被楚和祺抱起來,往旁邊一送,又落入另一個人的臂彎中,接住她的人是坐在楚和祺旁邊的楚和珈。

「砰!」

一個怪異的聲音倏地響起,一股龐大氣流向她撲來,抱著她的楚和珈退了一步,將她放到地上護在身後。

一陣煙塵瀰漫,一旁幾桌受到波及的人紛紛驚呼,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沒一會兒,煙塵散去。

楚和祺的身影昂然矗立,右掌伸直在前方,在他前方站著另一個男子,跟著方纔那位大漢穿著一樣的胡服,只是體格較為瘦削,右手握拳,左手抓著右手的手腕,表情陰森又恐怖地看著楚和祺。

楚和祺原本一貫的笑臉沒了,一臉寒霜,定定地看著對方,語氣冰冷。「她不是你能碰的人。」

男子聽到他這麼說,眸光更冷,一轉頭,追尋祝蓉的身影,看見祝蓉後,身影一晃,倏地出現在楚和珈眼前,五指成爪,出招毒辣直取他的雙眼。

一雙大掌襲來,先是揮開他欲攻擊的手,另一手翻轉,拍向他的胸口,硬是將他逼退幾步,男子有些狼狽的閃開,瞪著擋在他面前的人。

楚和祺將祝蓉擋到身後。「你是誰?」

男子沒有理會,只是臉上表情由陰狠轉成痛楚,對著祝蓉伸出一手。「仙如……」

躲在楚和祺身後的祝蓉害怕地看著那個人,聽到他脫口而出的名字,微微一愣,訝異地睜圓了眸子。

「仙如……」男子輕喚著,腳步踉蹌,又往他們靠近幾步。

「再過來我就不客氣了!」楚和祺沉聲低喝。

「住手!塔喇!」胡車兒衝到男子身邊,抓住他的手,不讓他再往前一步。

楚老爺走到楚和祺身前,輕歎口氣,目光複雜地看著眼前人。「塔喇……」

塔喇看著楚老爺,一時眉宇間充滿疑惑,甩甩頭,看著他。「楚……墨天?」

「塔喇,好久不見了。」楚老爺點點頭。沒想到,時間過得這麼快啊。

塔喇看著他,許久之後,慢慢地點頭,迷離的目光,飄向祝蓉,說道:「是啊……一晃眼,已經二十多年了……」

祝蓉下意識躲開他的目光,縮進楚和祺懷裡;他摟緊她,心頭有絲火苗竄起。

「進去再說吧。」楚夫人低聲道。

滿室賓客都被這突如其來的騷動給嚇一跳,全都一臉莫名地看著他們。

楚老爺對身後的兒子們點個頭,讓他們去處理這些事情,自己則帶著胡車兒跟塔喇先離開。

沒一會兒,在楚家兄弟的安撫下,宴會又恢復正常,散亂的桌椅還有碎裂的盤子全都收拾乾淨,換上新的瓷器跟新鮮菜餚,又開始熱鬧起來。

祝蓉一雙美眸在內堂的方向飄去,伸手拉拉坐在她旁邊祝英駘的衣袖。「小弟。」

「嗯?」陷入沉思的祝英駘抬首看向她。

「方纔你有沒有聽到,那個人叫我什麼?」祝蓉小小聲地問。

祝英駘點點頭。「你叫你仙如。」

莫非他是?不!不可能的,可是……當年他太小,已經有些記不清了。

「對啊,仙如……不是娘的閨名嗎?那個人該不會把我跟娘錯認了吧?」祝蓉歪著頭,這很有可能,她常聽爹講,她跟去世的娘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我怎麼知道。你吃你的,別管那麼多。」祝英駘白了她一眼。他心底隱隱有股不好的預感,不想讓她多問。

「知道啦。」祝蓉丟還給他兩個更大的白眼,皺皺鼻,不理他了。回過頭,她問另一個,「楚大哥,剛剛那個人是誰?」

楚和祺早就將她方才跟祝英駘的竊竊私語聽得一清二楚,心裡有著跟祝英駘差不多的感受。「可能是我爹的舊友。」

「喔。」祝蓉偏著頭,想了一會兒之後,才又開口道:「楚大哥,你是不是也不想要我多問啊?」才會答得那麼敷衍。

「你終於懂了。」楚和祺也不否認。

「小氣鬼,人家也想知道嘛。」鼓起雙頰,祝蓉氣呼呼地嘟起嘴。臭楚大哥,居然跟英駘的反應一樣。

「好,我告訴你。」瞧她生氣的模樣,他忍不住笑開,捏捏她鼓鼓的雙頰。

「真的嗎?」祝蓉興奮地轉頭。

「楚大哥!」祝英駘訝異地看著他。

楚和祺伸手把玩她的一綹髮絲,笑道:「銀絲雞柳、糖醋魚、素炒三絲、紅油抄手……」他拉拉雜雜的說了一堆菜名。

大大的眼兒裡充滿疑惑,祝蓉拉了下他的手。「楚大哥,你不是要告訴我?」

跟她說這麼多菜名幹麼?現在要吃嗎?

「我正在告訴你,我最喜歡吃的菜。」楚和祺點點頭。她只要知道他的事情就夠了,其它人不需理會。

「……」祝蓉無言地看著他,小嘴一抿,有點生氣地伸手搥打他。「小氣鬼。」

她打人的力道跟蚊子咬差不多,楚和祺笑呵呵地逗著她玩鬧,「你說你想知道的。」

「人家不是這意思啦!」

兩個人在一旁打情罵俏地,祝英駘瞥他們一眼,搖搖頭,撇過頭去當作沒看見,一轉頭,他才發現,其它楚家兄弟居然每個都端著碗,像看戲似的睜大眼,在一旁瞧他們兩個人表演。

祝英駘開始覺得,楚家都是一些怪胎,以後姐姐真嫁進來,不知道會怎樣?

再瞄一眼那兩個還在嘻嘻哈哈的人,歎口氣,算了,吃飯,別想太多。端起碗,祝英駘加入楚家其它兄弟的行列,一起看戲。

幾天後,前來參加壽宴的賓客一個個都已經告辭離開,那一天的插曲,在楚家人特意隱瞞,以及祝英駘幫忙之下,祝蓉漸漸地忘掉了,也沒再去追問那個人為什麼會知道她母親的名字。

今日天氣晴朗、萬里無雲,是個適合出遊的好日子,祝蓉從一早起床後就很興奮,因為今天楚和祺要帶她到城郊去玩,天未亮,她就已經起床了。

「小姐,你別像毛蟲一樣,動來動去的,小的怎麼幫你綁頭髮。」在祝蓉動第三十次時,小喜終於忍不住了。

「好嘛,你快點,等等楚大哥要來了。」祝蓉嬌嗔地點頭,按捺不住一顆像要飛起來的心,一雙明媚的眼直往窗外瞟去,小臉紅通通地,既興奮又期待。

你不要動我就能快了!

這句話,小喜在內心大吼,深吸口氣,快速的將手中的長髮編成辮。

「小姐,你要記得,出了門,絕不能離開楚大少爺半步,你也不能擅自離開他的身邊,還有,到了河邊耍玩,記得泡泡腳就好了,別整個人下去玩水,吹了風,只怕會染上風寒……」小喜一邊整理祝蓉的服裝儀容,一邊開始囉哩囉嗦起來。

「小喜,我知道啦,你從昨天念到今天了,我知道、我知道。」祝蓉對天翻個白眼,她真的那麼不能信任嗎?都已經答應了十幾次了,小喜還像個老太婆一樣,一直在她耳旁叨念,她快受不了了。

「嫌我囉嗦是不?你若染上風寒,我就不理你。」小喜回她一記白眼。當她喜歡當老太婆啊!沒良心的傢伙。

小喜心底是有些不安的,那天壽辰她雖然沒有親眼見到事情發生的經過,但事後少爺也有告訴她,再加上這幾日,夜裡時,她總覺得有人站在庭院裡,當她出去看的時候,卻又沒有半個人,嚇得她總覺得毛骨悚然。

「好啦,我再跟你說一次,我不會離開楚大哥半步的,這樣成了嗎?」祝蓉覺得他們太大驚小怪了,再說,楚大哥告訴她,昨兒個因祝賀暫住在府裡的賓客都已經離開,前幾天那個想抓他的怪人應該也走了,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蓉兒,好了嗎?」楚和祺的聲音在後頭響起。

祝蓉一聽,高興地轉過頭,眼睛一亮,笑彎了眼。「楚大哥!」

向來穿著月牙色儒袍的楚和祺,今日難得換上一套墨色的衣衫,綁在腦後的書髻也用著一條髮帶利落地綁在腦後,與平日斯文儒雅的模樣截然不同,變得十分英挺帥氣。

「小姐。」小喜咬牙切齒地在她腦後叫道。

祝蓉吐吐舌,趕緊轉回銅鏡前坐好,一想到要跟楚和祺一起出遊,她就是笑咪咪的,嘴角勾起的笑容都捨不得放下。

「好了。」大功告成!小喜滿意地打量祝蓉。

「楚大哥!」祝蓉就像逃離籠子的小鳥一般,飛向門旁的楚和祺。

「東西帶了嗎?」他伸手抱住她嬌軟的身子,她毫無掩飾的喜悅感染了他,心為她的美好而柔軟,看著她就愈是愉悅,眸光流轉,情感不自覺展露無疑。

小喜在一旁見了,輕輕一笑,放心了。小姐從一開始的一頭熱,到現在,楚大少爺也將小姐放入心底,兩人的感情愈來愈好,真是太好了。

「東西?」祝蓉頓了下,轉頭四周找了找,快速走過去,將放在床上的東西背起來,腳步輕快地回到楚和祺身邊。

「在這裡。」她動動肩膀,讓他看見她身上背的一把短弓,這一把短弓是楚和祺為她再制的,當初及笄禮所送的那一把大小已經不適合她使用。

「走吧。」楚和祺笑著摸摸她的頭,牽起她柔嫩的手。

「小喜,我走嘍!」祝蓉回過頭,對小喜搖搖手,笑靨如花。

「是。」小喜頷首。

祝蓉興高采烈地跟著楚和祺出了城,兩人共乘一騎,迎風奔馳,一路上都能聽見她銀鈴般響亮清脆的笑聲。

駿馬在綠草上自由走動,大樹下,一抹挺拔的身影將枯木排成一個圓,火苗竄起,不一會兒已經起好了火堆。

不遠處的小河旁,一個嬌俏的美人兒露出兩條潔白的小腿,笑聲咭咭,頑皮的將水花踢濺得飛高,樂此不疲。

一會兒後,火堆的火勢趨穩,挺拔的身影這才緩慢起身,往美人兒的方向移動。

「楚大哥,你也下水玩嘛!」祝蓉坐在一顆大石頭上,雙腳浸泡在水裡,一身暑氣全消。

「你玩就好。」楚和祺搖搖頭,從出楚府開始,她就漾著笑,也不會笑僵了臉。「開心嗎?」

「嗯!」能跟喜歡的人一起出遊,她當然很開心。

楚和祺任她去玩,走到大樹下拿起地上兩把弓,再返回她身旁的石頭坐下。

祝蓉的弓,是特意照著她嬌小的身子所製成,弓背上,刻有繁複特殊的花紋,兩旁弓角上繫著一對小小的圓形玉,是把十足女人所使用的弓。

扯扯弓弦,測試一下弓弦的緊度,檢視兩旁的弓臂及弓面是否有裂痕,這把弓狀況良好,可見被細心照顧的程度。

「楚大哥,你真的很喜歡弓吧?」她偏著頭,瞧著楚和祺溫柔撫摸弓的神情。她看到這把弓的時候愛不釋手,後來英駘偷偷告訴她,楚大哥隨便一把弓,都要價上萬兩銀子!聽得她瞠目結舌,不敢置信。

「是啊,看著每一樣東西,由無變有,看著一塊木材、一個上好的角,慢慢的從我手中變成一把弓,很有趣。」他淡淡一笑,每當鑄弓的時候,他就能拋去所有煩心事,每一把弓的問世,都代表著他辛勞的成果,十分有成就感。

「楚大哥,為什麼當初會選擇制弓啊?是伯父要你學的?還有很多兵器不是嗎?」她一直很好奇這一點。

「是我自己選的,其實所有兵器的製法我們都會,只是我對制弓比較拿手。」要不,就專制弓一種兵器能夠讓楚家賺到什麼錢。

祝蓉想了想,笑彎了眼,「難怪。」她沒頭沒腦冒出這句話。

楚和祺看著她。「難怪什麼?」

祝蓉兩手放在頰邊,踢起水花,笑著說道:「楚大哥給我的感覺,就很像一把弓。」

「喔?為什麼?」他像弓?

「弓外表看起來沒有其它兵器的殺傷力,卻有百步之外擊殺敵人的威力,就像楚大哥一樣,看起來斯斯文文的,但內心卻也有不容小覷的能力。」她眨眨眼,一臉俏皮。那天在壽宴上,楚大哥所展現出的威脅感,讓她微微吃驚。

她一直以為楚大哥是個讀書人,差點忘了,楚家冶鐵起家,擅制武、也擅武,聽說前幾代,還有楚家人差點考上武狀元,不過最後因細故放棄了唾手可得的官位,不過聽說楚家老三,曾經當上武林盟主呢!不過只有三天……

「你看得真透徹,怎麼辦?你摸透了我,我都無處可躲了。」想不到嬌憨的她,也有一顆玲瓏心。

「嘻嘻……那就不要躲了啊!」祝蓉用最簡單的想法回答他。

聞言,楚和祺目光一柔,摸摸她的髮辮,一臉憐惜,慢慢地低首靠近她的臉;她一陣臉紅心跳,沒有任何防備的仰首看著他。

一股濕熱覆上她的唇,她愕然地睜大了眼,傻傻地看著他,但那份急切和好聞的氣味,卻不令她反感,楚和祺的臉近在她的眼前,鼻間呼出的氣息撫上她的臉,不自覺往後,他順勢往前半壓著她,俊眸裡流光晶燦,剎那間讓她失神,沉淪在他眸底的情慾裡,她雙眼迷濛,再一抬眸,他的眼底,還透露出淡淡憐惜,令她更為迷醉。

他再也壓不住內心渴望她的濃烈情感,深深吻上她,舌尖細細描繪她柔軟的唇瓣,伸入芳香的檀口,吸吮唇內的甜液,逗弄她羞澀的丁香,將所有隱藏在心底的愛意,借由這一吻,展露無遺。

許久後,他才依依不捨放開她的唇,低首看著躺在他身下的人兒。

「蓉兒……」溫潤嘶啞的嗓子,充斥激昂的情感。

祝蓉一臉羞澀地看著他,緋紅的雙頰帶著可愛的小酒窩,這樣的肌膚相觸,她不討厭,反而……很喜歡,也喜歡他現在看著她的眼神,溫柔似水,對她的憐惜毫無遮掩,赤裸裸地表現了他的情感。

伸出纖細的兩條玉臂,慢慢地勾上他的背,依戀地枕上他的胸腔,聽著他的心跳聲,滿滿的幸福洋溢心口,她好喜歡、好喜歡他的眼睛,慢慢地、輕輕地訴說自己的心聲。「楚大哥,蓉兒喜歡你,你喜歡我嗎?」

聞言,他抱緊懷中柔軟的身子,笑聲從唇間逸出,輕柔地吻上她的發,「不是喜愛之人,怎會做出這種舉止。」

她的存在,像一朵小小的花,先是在他的心底佔了小小一處,而後小花慢慢成長,綻放絕美姿態,讓他情不自禁直想呵疼她,不容許這朵盛開的花有半絲枯萎。

他的話,讓她眼眶一熱,緊緊抱住他,激動的淚水滑出眼眶,不受控制的化為一滴滴晶瑩淚珠,慢慢滾落她的頰畔。

兩人靜靜地相擁著,耳旁傳來小河潺潺流動的聲音,駿馬在一旁走動的聲音,風吹過樹梢的聲音,還有他們熱切的心跳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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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7 00:17:52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撥弄一下火堆中的柴火,楚和棋一手翻轉木架上香噴噴的烤雞,一手抱著依在他身側的美人兒。

「好香喔。」祝蓉眼巴巴地看著那只滴油的烤雞,口水都快溢出來了。

「再一會兒就能吃了。」她一副貪吃鬼的模樣,逗笑了楚和棋。

「嗯。」她高興地點頭,等好久嘍。

出門前,楚和棋讓廚娘準備一些食物,方才祝蓉玩水玩得餓了,吵著要吃東西,沒想到籃子一打開,裡頭都是一些糕餅,根本填不飽肚子,楚和棋決定就地取材,拿起自己的弓,獵了個野味加菜。

祝蓉動動腳,方才玩水的時候,雖然已經很注意了,但裙擺還是都讓水給濺濕了,有些不舒服,拎起裙擺靠近火堆,想趕緊弄乾些。

楚和棋垂眸看一眼她的衣物,瞧了瞧天色,現在已經過了午時,有些轉涼,等日頭再落一些,會更冷。

「我再去拾點柴火給你弄乾衣服,你在這等我。」火堆裡的木柴快燒光了,再不去撿點枯枝,等會兒火滅了,衣服沒干又受了風,會染上風寒的。

「還有火啊。」她拎著裙擺晃來晃去,掃過火堆。

楚和棋心一驚,趕緊抓回她兩隻晃動的小手臂。「別靠太近,當心燙著。」

「喔。」祝蓉抓抓臉,被他看見自己這麼粗心大意的模樣,有些不好意思。

「等會兒火就滅了,你衣服沒干容易受風寒,我再去拾點柴火。」他有點擔心地摸摸她的頭,剛才說她有點玲瓏心這句話收回,她有點少根筋才對。

「沒關係,才濕一點點而已。」祝蓉不是很在意,濕濕的裙擺貼在腿上是有點不舒服,但還可以忍受。

「不成,你忘了,出門前小喜才說你要是染病了,她可不理你。」他怎麼可能沒注意到她因裙濕而不舒服的表情舉措,他捨不得她露出這種神情。

「哼,不理我,叫英駘照顧我就好了嘛。」她俏皮地吐吐舌、聳聳肩。就不信小喜不怕英駘瞪她。

「頑皮,你別老欺負英駘。」英駘也是苦命,有一個這麼漂亮卻又大咧咧的姐姐,從小到大,為她白的發也不少吧。

「我哪有。」她抗議!每次都是英駘念她、不讓她出門玩,她也很疼英駘的啊!

楚和棋沒打算反駁,只將木架上已經熟了的烤雞放到一旁的盤子上,拍拍手上的木屑。「你在這乖乖等著,我去拾點柴火,一會兒就回來了,還是你要跟我去?」

祝蓉揉揉有些微疼的手臂,皺著眉思考著。

一瞧她這樣,楚和棋不再多問,笑著搖頭站起身子,「不准亂跑,乖乖等我回來,有事大聲叫我,知道了嗎?別傻乎乎看著東西冷掉,先吃不用等我了,知道嗎?」

「知道。」祝蓉掩嘴一笑,笑容賊兮兮的。

光天化日之下,應該不會有什麼事情,再看一眼四周,確定四下無人之後,楚和棋才離開祝蓉身邊,往一旁的林裡走去。

祝蓉笑嘻嘻地對他搖手,直到看不見他的人之後,才低下頭,其實剛才口水都快滴出來了,伸手掰下熱乎乎的雞腿,張大嘴,一口咬下去。

「嗯……」她滿足地瞇上眼,滿嘴的肉汁跟肉香四溢,快快樂樂享受美食。

當她吃的正開心的時候,身後傳來「啪」的一聲,那是有人踩在枯木上的聲音,沒多想,她以為是楚和棋回來了。

掰下另一隻雞腿,她笑著轉頭,「楚大哥,快來吃,好好……」

當她看清楚身後來人的時候,話語一頓,笑容也沒了。

「怎麼是你?!」她有點害怕地退後兩步,小腿一熱,發現自己太靠近火堆了,連忙退開一些。

站在眼前的,是一名清瘦的男子,一雙眼直直地看著她,枯瘦的手緩緩舉起伸向她,幽幽的對她說道:「跟我走……」

祝蓉手一抖,雞腿滾落在地,雙眼圓瞪,緋紅的雙頰迅速褪色,驚慌地連退幾步,不自覺將兩手藏在身後。

他怎麼會在這裡?他不是應該走了嗎?楚大哥說的,楚府的貴客都已經走了的!

「跟我走……」他又逼近一步。

「不要!」祝蓉嚇壞了,大叫一聲,想也不想的,轉身拔腿就跑。

一邊跑著,她一邊回首,那人還站在原地,她害怕得雙腿顫抖,莫名的恐懼湧上心頭,黑瞳縮了又放,想不到,那人的身影不一會就突地出現在她身後。

「不要——」祝蓉心頭一顫,放聲尖叫。

她只顧倉皇奔逃,腳下一個踉蹌,整個身子往前一傾,狼狽地摔倒在地。

還來不及反應,她的腰間一緊,一隻手臂環上她的腰,緊緊箍住她,祝蓉嚇得花容失色,用力地捶打,「放開我、放開我!楚大哥、楚大哥!」

她驚恐地掙扎著,因為那粗暴的手勁,讓她知道抱著她的人,不是楚和棋。

「我終於等到你了……」

幽暗低沉的聲音自她身後傳來,雞皮疙瘩長成一片。

「你放開我!」祝蓉奮力掙扎,較弱的身子不住顫抖,好恐怖!她覺得這個人好恐怖!

「咻——」一抹疾光閃過那男子的眼前,差個幾吋,就要射穿他的眼。

「放開她!」遠遠地,楚和棋的聲音傳來。

祝蓉望去,害怕的淚水順著她一偏頭,一起落下,「楚大哥!」

她努力伸手向前,扔掙不開身後人的箝制。

楚和棋站在河邊,一手拉開長弓,弓弦輕鳴,箭羽架在弦上,蓄勢待發。

擅於使弓的他,眼力自然過人,將祝蓉臉上痛苦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一股怒氣從心底衝出,俊眸深闇,薄唇緊抿。

「她不屬於你!她是我的、她是我的!」楚和棋的攻擊就像觸動男子的痛處,男子發狂似大吼,手臂愈縮愈緊,神態瘋狂赤紅著眼。

腰間被緊勒住,祝蓉漸漸喘不過氣來,眼前一暈,開始覺得四周景物泛黑,雙手無力地垂放在兩側。

楚和棋見狀,心頭一抽疼,手一放,弓箭射發,直擊那男子的眉心,同時身影一晃,衝向前去。

男子險險避開那支疾射而來的長箭,眨眼間,楚和棋已經來到他的面前,抓住他緊縛著祝蓉腰間的手臂,使勁地扯開他的手,男子另一手握拳,向楚和棋左臉揮去。

楚和棋雙手勾住祝蓉的腰帶,臉一偏閃過他的拳,持弓的左手翻轉,將弓弦面對他,以右腳為軸心整個人旋轉一圈,左腳掃向他的下盤!

男子腳步一顛,身子不穩地傾斜,楚和棋趁這個機會,將祝蓉整個人拉回左腳的懷裡,腳下輕點,整個身子飛騰在半空中,左手長弓移到腳邊,腳尖輕點弓弦,整個人就如飛箭般旋轉翻騰,一瞬間拉開距離,不給男子機會追上,半空中身子一轉,抱著祝蓉旋身落地。

將半暈的祝蓉輕輕放倒在綠草上,一旋身,取出箭袋中的弓箭,拉滿弓,俊眸清冷地看著男子。

「我爹跟你說過了,她是祝蓉,不是雨仙如,塔喇。」

塔喇蹣跚地自草地上站起來,眼裡充滿痛苦。

「仙如、仙如,我是塔喇……仙如!」他悲憤地嘶吼著。

楚和棋神色一凜,這個人根本就聽不進他的話,已經瘋了。

「滾!」這麼一想,他語氣不再客氣,冷冽如冰。

「還給我!把她還給我,祝清,仙如是我的!把她還給我!」塔喇哭喊著,舉步往前走一步。

「咻」一聲,楚和棋的箭羽擊發,落在他的腳尖前。

再取出一箭對著他,楚和棋眼底染上殺意,嚴厲地怒喝一聲,「她不是你能碰的人,滾!」

躺在地上的祝蓉,意識慢慢轉醒,開始聽見他們兩人的對話。

雨仙如?那個人果然認識娘……連爹的名字都一清二楚……

「祝清,我會討回來的,我會討回來的!仙如是我的,她是我的!」塔喇恨恨地瞪著楚和棋,咬著唇,唇破血流,眼一瞇,他正想不顧一切的撲向前去——

不遠處傳來馬蹄飛奔的聲音,為數不多,原本往前衝的身子一頓,狠狠地瞪著楚和棋,一咬牙,轉身飛奔離去。

楚和棋並沒有鬆懈,長箭對準那遠去的背影。

這個人會帶給祝蓉危險!這麼一想,箭尖對準那漸漸變成一個黑點的背影,緊扣著箭羽的兩指正要放開……

「楚……大哥。」祝蓉慢慢睜開眼,腰腹、背部隱隱作疼。

楚和棋手心一緊,吸口氣,放下手中的弓與箭,蹲到她的身邊輕柔地扶她坐起,憂心地看著她。「蓉兒,你沒事吧?」

「我沒事,你別擔心。」祝蓉搖搖頭,她四肢只是有點使不上力,其它一切還好。

「少爺!」

「姐姐!」遠處的人馬朝著他們兩人飛奔而來,其中有福二跟祝英駘的身影,還有小喜。

「小姐!你沒事吧?」不等胯下的駿馬停步,小喜看到躺在地上的祝蓉,心一急,直接從馬上翻身落地,急忙衝到祝蓉身邊。

「姐姐!」祝英駘也著急地衝過來,看見祝蓉躺在地上,嚇得臉色發白,以為他們慢來了一步。

「我沒事,你們不要大驚小怪的。」祝蓉安撫地露出抹笑。

「回去再說。」楚和棋知道他們有一肚子的事情要問,但祝蓉經過方纔的折騰,已經嚇壞了。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的,都沒有異議,退開幾步讓祝蓉慢慢站起來。

祝蓉對大伙的小心翼翼感到有些好笑,扶著楚和棋的手臂,慢慢往前走了一步,腰間一疼,腿一軟,站不穩地摔下去!

「蓉兒。」楚和棋一伸手,將她撈進懷裡。

「姐姐!」

「小姐!」一群人異口同聲大叫。

楚和棋憂心地低頭看著祝蓉,祝蓉的表情很錯愕,嘴唇微微發顫,「我的腳……」

她的腳,使不上力?

不再多說,楚和棋彎身將她抱起急忙上馬,手中韁繩一扯,快馬加鞭地往回城的方向奔去。

祝蓉坐在馬上,一向閃閃發亮的雙眸有些空洞,一雙手慢慢地移動,想要摸摸自己的腿,但是楚和棋抓住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腰上,她有些傻傻地轉頭看向他。

「抱緊我。」希望事情沒有他想像的那麼嚴重。

祝蓉呆滯一會兒,兩手環上他的腰,依在他的胸膛,思緒紛亂。她到底出了什麼事?為什麼她不能站了?為什麼她走不了?為什麼?

「大夫,她的情況如何?為何雙腿會使不上力?」

楚和棋盡力維持語氣的平穩,黑黝的雙眸,片刻不離祝蓉,眸底深處,有著呼之欲出的狂暴怒意,卻在祝蓉的注視之下,深深藏起,雙手握成拳,心痛地看著她,恨自己居然讓祝蓉在他的眼前受傷!

老大夫坐在床邊,搖搖頭。「祝小姐的龍骨似乎因外力施壓,四周經絡受損,現下一時半刻起不了身,兩腿也使不上力。」

「那多久會好?能治嗎?」祝蓉低垂著眼,看著自己完全毫無知覺的雙腿,一定是方才塔喇緊箝著她的腰,弄傷了她。

老大夫撫著鬍鬚一笑,「小姐不用過於擔心,雙腿麻痺只是暫時的情況,不成大礙,待老夫開幾貼祛瘀行血的藥方,按時吃藥不出三日,情況便可以改善了,只是後續若要行走,還得長期休養才成。」這麼嬌滴滴一個大美人,幸好只是暫時性的傷,要不永遠都如此,那不可惜了。

「就麻煩大夫您了。」楚和棋揮揮手,在房裡一旁站著的福二走到老大夫身邊。

「楚大少爺您客氣了,替人醫病,乃老夫的天職,那老夫先行一步,您府上的下人就順道同我回去取藥吧。」老大夫對楚和棋道。

「是,福二,你先帶大夫到賬房領錢,再跟著大夫回去取藥。」

「是。」福二頷首,跟著老大夫一起離開房裡。

「楚大哥。」祝蓉覺得一定要將事情給問清楚,要再多來幾次,她有幾條命也不夠那個人嚇。

「嗯?哪兒疼?」楚和棋坐回床邊,輕輕握住她放在棉被上的手,不捨地輕柔著她的手心,幸好沒什麼大礙。

「那個塔喇到底是誰?他好像把我跟我娘認錯看,而且他的神智……」欲言又止,她覺得那個人好像瘋了?

「他是……」楚和棋遲疑了一下,這事,爹和祝伯父並不希望祝蓉知道,但是祝蓉什麼都不知道反而危險。

「我來告訴你吧。」不知道什麼時候,楚老爹跟夫人進到房裡,身後還跟著那一日在壽宴突然出現的胡車兒。

「蓉兒,你不打緊吧?還是哪裡疼?」楚夫人心疼地看著躺在床上的祝蓉,走到床邊撫著她的臉頰。唉,好好一個姑娘,差點讓塔喇給弄成廢人。

「夫人。」楚老爹輕喚一聲。

楚夫人跟楚和棋兩人同時回頭看著他,目光向他身後的胡車兒,楚夫人一對柳眉緊湊在一起,嘴唇抿了又抿,「墨天,沒問過清大哥,就這麼跟蓉兒說了,這好嗎?」

楚老爹看著她,久久後歎口氣,「若是不說,如何堤防他?今兒個是運氣好,只是經脈小損,要不注意,蓉兒跟仙如一樣怎麼辦?」

「我娘?什麼跟我娘一樣?伯父,這是什麼意思?」祝蓉納悶地看向他,隱隱約約中,她心底有股不好的預感,接下來聽到的,可能不說她想聽的。

楚老爺看向胡車兒,胡車兒一張大臉全皺了起來,抓抓頭髮,瞧著祝蓉那張臉蛋好一會兒之後,又看看她的腳,掙扎再掙扎,最後終於開口道:「好吧,我說。」

接下來,胡車兒就慢慢道出塔喇的來歷,以及為什麼他會這麼瘋狂的原因。

塔喇跟胡車兒自小就是一起在草原上長大的兄弟,後來兩人到中原也就是唐土做生意的時候,認識了祝清。

那時候的祝清,尚未和祝蓉的母親雨仙如成親,只不過兩人早已認定彼此,也是大夥兒心知肚明的事情。

雨仙如的美貌名聞北方,但只心繫容貌平凡的祝清,一開始,四個人都是以知己相交,只是日久生情,塔喇的心漸漸不受控制地愛上雨仙如,最後終於向雨仙如傾訴情衷,沒想到卻遭到她嚴厲的拒絕,還痛斥塔喇身為祝清的好友,居然對他未來的妻子有非分之想。

塔喇黯然離去,自此下落不明,不久,祝清跟雨仙如為免夜長夢多,兩個月後就成了親,當天,塔喇居然出現在婚宴上,心性大變,打傷許多人,想要劫走雨仙如,只不過讓前去參加婚宴的楚墨天給阻止了。

後來,塔喇負傷而逃走,自此,祝清跟雨仙如也過了好幾年平靜的生活,祝英駘八歲那一年,雨仙如跟祝英駘一起到城裡的佛寺時,塔喇又出現了,神情愈見瘋狂,還抓著祝英駘,威脅雨仙如要跟他一起走。

雨仙如為保祝英駘的安全,之後假意迎合,跟著塔喇一起離開,中途找到機會放祝英駘逃回家,只是當祝清帶著大批人馬趕到雨仙如被囚禁的山頭時,雨仙如已因不願清白被塔喇玷污,咬舌自盡了,當祝清趕到時,就看到塔喇崩潰痛哭,還有雨仙如已經沒有生氣的軀體。

悲痛欲絕的祝清原本想殺了塔喇以慰雨仙如在天之靈,但是胡車兒出面求情,他不忍從小到大的摯友慘死在另一個摯友手上,承諾帶著塔喇永離中原,不再回來。

「難怪……我就記得,娘只是帶英駘去廟裡燒香,過了幾天都不見人影,那時候爹還告訴我,娘跟英駘到外地去上香了,再過沒多久,爹就說娘染了疾病,在外地病逝了。」祝蓉掩著臉輕泣,難怪娘會莫名其妙的就離開她了。

「當年,你爹見你已經頗又幾分你娘的模樣,擔心你的安危,所以怎麼也不敢對你說實話,同時從關外搬回勝州,遠離關外,沒想到……」楚老爹歎口氣,「胡車兒在商賈間聽見我五十大壽一事,原本他是單獨一個人回來向我祝賀的,沒想到塔喇偷偷跟在他身後,更沒想到,你也在成都,塔喇見了你,將你當成了你娘了。

「那一日,我向他解釋過,你娘已經離開人世多年了,你是祝清的女兒,希望他良知未泯,能看在當年害死你娘的份上,不再打擾你,沒想到,他假意跟著胡車兒一起離開,但在半路就甩開胡車兒了,還偷偷回到成都,想要帶走你。」

今兒個還是胡車兒慌張地衝進楚府,他才驚覺祝蓉有危險,問過府裡的下人之後,他才知道兒子居然帶著祝蓉到城外去了,嚇得他趕緊派人去找,幸好及時趕上。

「你怎能?你怎能為那種人求情?我娘……他害死我娘!你怎麼可以留下這種人!」祝蓉一抬頭,淚流滿面,憤憤不平地對著胡車兒怒吼。

「蓉兒……」楚和棋不捨得抱住她激動的身子。

「我……」胡車兒黯然地低下頭,看著祝蓉那張幾乎與雨仙如一模一樣的臉龐,那樣的怒吼,就像雨仙如在質問他一樣,讓他無言以對。

「英駘也知道這件事?」祝蓉傷心垂淚。

楚和棋點點頭,祝蓉更為傷心,只有她什麼都不知道,只有她一個人被蒙在鼓裡,只有她不知道,娘究竟是怎麼死的,只有她……

「都出去吧。」楚夫人幽幽地長歎口氣,自古紅顏多薄命,美人通常都沒有美命,祝蓉的母親就是最好的例子,看著依在兒子懷裡的祝蓉,希望祝蓉能擺脫這個命運。

房裡的人漸漸離去,只留下楚和棋跟祝蓉兩人,楚和棋一句話都沒有說,就是抱著祝蓉給予她無聲的支持。

「我想帶著你到杭州走一走、散散心,你說好嗎?」許久之後,當她的哭聲漸歇,他才輕聲說道。

「……為什麼?」感受到他的鼻息拂過發頂,祝蓉半垂著眼,雙眼又盈滿淚水。

「你懂的。」離開這裡,讓爹他們有時間去抓住塔喇,這樣祝蓉才不會危險。

「我不要,他應該要償命的!」她不懂,害死娘的人,爹為什麼要讓他活在世上?為什麼?

「你爹……就是不希望你這樣子。」仇恨所帶來的,只會是仇恨,善良溫柔的祝蓉,他們都不希望她變成這樣。

淚珠子一顆一顆地掉落,祝蓉心很痛,抬眸對上他的眼,黝黑深邃的黑眸裡,有淡淡的憂傷,是為她而憂。

「我跟你走。」點點頭,她貼上他的胸口,聆聽著他的心跳聲,閉上眼,她不願意讓關心她的人難過,她不要見他難過。

「嗯。」楚和棋安心了。知道此時,他才發現,自己的手居然顫抖著,輕笑一聲,兩手在她背後交叉,垂眸看著胸前的人兒,放鬆自己緊繃的心,慢慢地低下頭,靠在她的頸邊,深吸口氣,嗅到滿懷的馨香,依戀不已。

「蓉兒。」

「嗯?」

「你可知道,楚祝兩家曾有婚約?」

「不知道。」懷中的嬌軀頓了下,她從沒聽多爹提起這件事。

「早在你滿十歲那年,原本我是要隨我父母親去祝府跟你行文定之禮,只是那年發生了你母親的事,之後祝伯父傷心過度,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當年我用來拒絕和那青梅女子定親的理由,也是這一個。

「只不過,爹雖然寄了信問過祝伯父的意思,那時候祝伯母剛離開沒多久,你爹委婉的拒絕了,我才跟她訂下親事。」

「嗯。」點點頭,難怪那時候,楚和謙會對她說,楚大哥曾經用別的理由拒絕過,原來就是這回事。

「雖是口頭之約,祝家也不一定要照其言所行,但是……」雙手捧起她的臉,他低首看著她的眼,他依戀著眼前這個小女人,這個用這她的雙眼看他的女人,他想要將她留在身邊,看著她一輩子。「我想要完成這段婚約。」

祝蓉靜靜地回視他的目光,很奇怪,一直以來,都是她比較喜歡他,都是她的感情較他外放,而如今,他這麼露骨地表示,她本該欣喜落淚的答應,她很感動,心底也很高興,卻也有一股莫名的悲傷。

「我……我怕……」她怕,她怕離開他,她怕那個從上一代開始就揮之不去的夢魔,會毀了他們的幸福。

不自覺地抬手摸著自己的臉,淚,不受控制地掉落,娘就是因為長了這張臉,才惹殺機,她若是在此時答應了楚大哥,那她要是有個萬一,他又會變成怎麼樣呢?

不再多說,楚和棋深深地吻上她的唇,有些狂亂、有些急躁、有些痛苦,更多的,是說也說不清的溫柔與憐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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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7 00:18:07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翌日

為了保護祝蓉,楚和祺一晚就將所有事情安排妥當,很快的,隔天清晨就已經準備出發到杭州的楚家別苑。

「大哥,你放心的帶未來嫂子去散散心吧,趁這段時日,我讓二哥代你到祝家提親,到時等一切準備好了,你再帶著嫂子回來成親就是了。」楚和謙說道。

「那就麻煩你跟和珈了。」將事情交代給他,楚和祺十分放心,他對著站在眼前的兩兄弟頷首。

一臉寒冰的楚和珈看他一眼,隨意點個頭;楚和謙倒是露出一抹和楚和祺神似的笑,拍拍兄長的肩膀,讓他放心。

楚和祺偏過頭,大門口,下人們忙碌的將行囊放上車,祝蓉也在一旁看著,她坐在一張特製的竹椅上,椅子兩旁還有兩個輪子,可以移動,看見他在看她,對他一笑,楚和祺回她一抹笑後,才又轉頭著看楚和謙。

「事情辦得怎麼了?」他語氣一轉,有些凝重。

楚和謙用眼角餘光瞄一眼遠處的祝蓉,臉上笑容不變,「我已經讓商行裡所有的探子行動了,調動了衛隊,全力抓拿塔喇。」

「別再讓胡車兒向爹求情,我們的去向,也別告訴任何不相干的人。」楚和祺要一次解決這個人,不為他自己,也要為他與祝蓉的未來這麼做,他不會像祝伯父一樣,原諒殺妻仇人。

「我知道怎麼做,別苑裡,暗衛們都已經佈置妥當,若有需要,我會下令殺無赦,嫂子身邊的丫鬟也不簡單,你也不用太過操心。」對於膽敢對楚家出手的人,楚和謙當然不會那麼簡單就算了。

「別用那張笑臉講那麼邪惡的話。」楚和珈冷嗤一聲。他這個小弟,表裡不一。

「我高興。」楚和謙瞥了二哥一眼,笑容不減,溫文的話語卻是猖狂無比。

「和珈,大哥的婚事,就麻煩你了。」楚和祺淡淡一笑,對他慎重地點個頭。

「知道了。」楚和珈臉上表情有些扭捏,撇過頭去。不用說他也知道,幹嘛還特意交代,真是的。

「大哥,嫂子在等你了,趁天氣還未涼,快些出發吧。」楚和謙說道。

三人又說了幾句之後,楚和祺轉身來到祝蓉身邊,蹲低身子,平視著祝蓉的眼。「背還疼嗎?」

「不疼了,大夫給的藥挺有效的。」祝蓉摸摸自己的腰,昨晚小喜要幫她梳洗的時候,發現她腰部有圈深紫泛紅的瘀傷,應該是塔喇抓她時弄傷的。

「我們出發吧。」楚和祺溫柔一笑,對她伸出手。

祝蓉心底一暖,雙手伸向前,主動勾住他的脖子;他巧勁一施,輕而易舉的將她從竹椅上抱起來,一起坐進旁邊等待的馬車裡。

輕柔地將她放在鋪滿柔軟質地的絲綢布上,將一旁的小枕頭放到她腰後,伸手再將一條薄被子蓋在她腿上,一切都弄妥之後,他才坐到她的身邊。

「這陣子,我都在坐馬車。」祝蓉輕笑一聲,偎進他的懷裡。自她上一回坐馬車來到成都,不過也就是兩個月前的事情而已。

「不喜歡嗎?」他低下頭看著她絕美的笑靨,目光柔情似水。

「也不是,到杭州要很久嗎?」她只是在擔心她的小屁屁會不會坐麻了。

他想了下,回道:「約莫十二天的車程,但,也可能會更久。」

馬車輕輕晃了一下,緩緩地開始往前駛動。

「為什麼?」要那麼久,早知道挑近一點的地方。

「你有傷在身,不適合趕路,我們慢慢去就成了。」她的傷不適合顛簸,原本應該讓她在床上靜養會最好,只不過,有些事情,還是要她不在這裡時解決會比較好。

「嗯。」講到傷,就讓她忍不住捏捏還不甚有知覺的雙腿,心底有個隱憂,剛受傷那時候,她明明還能夠站的,只是想走的時候,雙腿一軟,到現在都還不能搞自己的意志移動。「和祺,我的腿會好嗎?我真的能夠再站起來嗎?」

「放心吧,大夫說的不是安慰你的話,塔喇情緒失控,將你背脊給弄傷了,等過些天,傷好了,腳就會開始有知覺了。」察覺到她的不安,他清楚解釋安撫她。

「嗯。」只要不是真正雙腿廢了,她能夠接受。

「休息一會,到中途站,我再喚你起來。」他伸手貼住她的雙眼,希望她能夠小睡一會兒。

「好。」懶洋洋地打個秀氣的呵欠,祝蓉沒有反對這個提議,臉頰磨磨他的胸膛,慢慢地沉入夢鄉。

一個月後

啾啾啾……唧唧唧……

風吹,樹動,鳥鳴,花香。

濃郁茂密的樹林裡,有棟別緻的小木屋,屋前擺放一張木桌子,一旁散落這兩張椅子,桌子上,有幾盤精緻的小點,紫砂壺中,茶氣飄香。

遠遠望去,這木屋似乎正在等待它的主人歸來,什麼都已經準備妥當,就是靜靜地等待著。

小木屋前方的道路上,有抹影子慢慢地自路的盡頭出現,慢慢朝小木屋靠近,當他們的身影愈近,隱隱約約中似乎也能聽見一個奇異的聲響,跟馬車在路上駛動,相似的聲音。

遠方,一個清俊秀雅的男子,唇邊噙笑,他前方還有一個容貌絕美的女子,她坐在一張竹製的椅子上,椅子十分特別,兩旁還有車輪子,每當男子輕推,輪子轉動,她也跟隨著男人的步伐一起往前行。

兩人要路欣賞四周的景色,慢慢地來到木屋前,男子轉身走到女子身前,對她伸出雙手。

女子搖搖頭,並沒有像往常一樣伸出手勾上男子的脖子,而是兩手扶住竹椅的把手上,使勁撐起,十分緩慢地站起來。

男子沒有阻止她,只是笑著在一旁守候著,在她站起來的時候,拍拍雙手,眸瞳中也有喜悅,扶住她有些不穩的身子。

女子對他嫣然一笑,籍由著他的扶持,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到木椅旁坐著,輕笑一聲,「你看,我能走的很好了。」潔白的額頭上,冒出幾顆細小的汗珠子。

「別太勉強自己。」男子目光一柔,掏出懷裡的白帕,輕柔地幫她拭去汗水,他捨不得她這麼辛苦。

「不會。」看著自己的雙腿,她心底有股感動。「我一點都不辛苦,以前,從不知道走路會讓我這麼開心,現在,雙腿還能動、還能走,開心都來不及了,怎會勉強。」

男子沒說什麼,只是疼愛地摸摸她的臉。

這兩個人,就是從成都來到杭州的楚和祺跟祝蓉;經過了將近半個月的車程,祝蓉在到達杭州時依舊腿不能動,十分沮喪。

楚和祺默默地陪在她的身邊,陪著她吃藥、陪著她忍受針扎,夜裡,幫她揉捏雙腿,浸泡藥水,兩人之間就像一對夫妻般的相處著。

所幸兩人的努力沒有白費,五天前,祝蓉的腳終於有了知覺,所有的感覺都已經慢慢恢復,她也開始試著走動跟站立,雖然還不是很順,但是雙腿能行,光是這一點,就夠讓她開心了。

「大少爺。」一個男人不知道從哪裡冒了出來,突然出現在木屋前。

祝蓉眼睛微微睜圓,有點小小的嚇到了,這陣子,自從他們在這裡住下,這種場景十分常見,上一刻明明只有她跟和祺兩個人在下棋而已,下一秒人就冒了出來,她從一開始的害怕到現在已經快習慣了。

「等我一下。」楚和祺對她說道,而後起身跟那個突然冒出來的人走到一旁。

祝蓉端起茶慢慢地喝著,很好奇他們到底在說什麼,每次和祺都站到一旁去不讓她聽到,不過她想,應該是在說塔喇的事情。

「如何?」楚和祺問。

男子恭謹的低著頭,輕聲道:「五少爺飛鴿傳來訊息,對方在十天前曾出現在洛陽,依照路徑,五少爺猜測他已經知道我們所在的位置,目前正朝我們的方向而來。」

「在別院的事情洩露出去了?」楚和祺雙眉緊緊擰在一起,出門前,他還特意交代過的。

「五少爺說,對方似乎有人在暗中幫助,遲遲查不出他藏匿的地方,再拖下去不是長久之計,與其避開其鋒,不如主動出擊。」

有人暗中幫助?「查出是誰幫助他逃忙的嗎?」

護衛搖首。「關於這點,五少爺說對方太聰明,將自身的行跡全部銷毀,但是,只要引出塔喇,就能帶出躲在暗處的敵人。」

「人手安排好了嗎?」

「五少爺雖洩露出我們的所在地,但並沒有明說我們在哪個別院,五少爺打算將他們引向另一座別院,人手都佈置在那兒,還讓祝少爺穿上女裝,假扮祝小姐。」

楚和祺挑高眉,讓祝英駘扮成祝蓉?輕笑一聲,五弟的點子真多,也是,祝英駘的容貌與祝蓉極為相像,只是身高不一樣,身形要是藉用外力形塑一下,驀然一看,是不會察覺不對。

「同時,屬下在三天前,就已經發現他似乎已經進了城,城內的探子已經掌握到他的行蹤,對方也照著五少爺的計劃,往另一座別院而去。」

「嗯,做得很好。」楚和祺點點頭,回首對上祝蓉的眼,瞧著她好奇的模樣,輕柔一笑。

「這是屬下應當做的,大夥兒,都很期待祝小姐成為大少夫人。」護衛嚴峻的表情鬆懈了一些。

「就快了,等到將麻煩處理好,就能讓你們喝酒喝到天亮了。」他也很期待那一天的到來。

護衛一笑,對他拱手道:「屬下自當全力以赴,大少爺,屬下先行一步。」

楚和祺揮揮手,護衛眨眼間消失無蹤,祝蓉看得目瞪口呆,一塊小糕點含在嘴裡,兩手很捧場的拍手。

「又不在戲班子看戲,拍什麼掌。」楚和祺瞧她這模樣,笑著搖頭,一反手,握住她柔嫩的掌心,輕輕揉捏著。

「很厲害嘛,能夠這樣飛來飛去,早知道我小時也去學武功,不一定我現在也是個俠女呢。」小時候她太貪玩了,每次英駘在練武的時候,她早就偷跑去玩了。

「你是該練防身的武藝,只不過,練武要自小開始,如今想練也慢了。」他想像不出嬌滴滴的她,如果是個武藝高強的俠女會是什麼模樣?

想必,應該也是個很愛玩的俠女吧?而她應該也用不著出劍傷人,光是一個笑容,就能讓別人失了神,不用出手,對方就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了。

「我有啊,我有學箭術。」

「除非你箭不離手,要不當別人出招,你有辦法用弓擋住對方嗎?」楚和祺好氣又好笑地看著她,傻乎乎的丫頭。

「人家三國的呂布光憑箭術就威嚇八方了。」她最崇拜的就是呂布了,雖然中了美人計落了個萬世臭名,不過他英勇的武藝卻也在史上留名。

「呂布啊,你怎麼少說了他的武功高強這一點呢?他的確是三國最強的武將,只不過愛上了貂蟬……」楚和祺笑著,他現在倒是挺像呂布的,陷入美人計,無法自拔,幸好他沒個董卓這樣的義父。

「你不要把我說成貂蟬喔。」她斜睨著他。

「好好好,你是甄宓,不是貂蟬,這樣行嗎?」楚和祺哈哈大笑,說她壞話倒是挺敏感的。

洛神甄宓?祝蓉皺皺可愛的眉頭,「勉強可以,我比較喜歡黃月英。」聰敏無比的孔明妻,她是她心目中最厲害的女人。

「喔,我喜歡……」

「哈哈哈……」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三國的故事,風輕輕地吹,將他們的笑聲傳到別院各個角落,躲在暗地的暗衛們,都因為他們的笑聲而笑開了,多盼望這對有情人,能夠快快成為眷屬啊。

還有,基本上,他們暗衛一致覺得,祝小姐,還是比較像貂蟬!

事情在祝蓉不知情的情況下,如火如荼進行著。

祝蓉的雙腿恢復很快,沒多久,她就已經可以不需別人攙扶慢慢走動,只是還不能做劇烈的快跑等活動。

她在別院裡過的很開心,每一天都有楚和祺陪伴,有時下棋、有時上畫舫游河,有時只是兩人窩在書房裡一起聊天。

她過得很開心快活,有人可慘了……

祝英駘深吸口氣,對著一身綾羅宮裝,拿出他有生以來最大的耐性,不去撕破它,而是輕移蓮步,款款生姿地在一處涼亭裡靜靜站著。

臉上的笑容僵硬無比,一揮手「啪」地一聲,打死一隻正停在他手臂上吸血的臭蚊子,殘忍地將蚊子揉捏成一團,又丟到地上,再用腳踩著轉,碎屍萬段!

「祝少爺,你的表情太猙獰了。」空無一人的涼亭裡,一道壓低的嗓音不知道從哪冒出來。

祝英駘一頓,勉強勾起唇角,一手擺出蓮花指,另一手輕輕將頰邊亂髮勾回耳後。

楚和祺的身影自涼亭小徑另一端冒了出來,慢慢來到涼亭前,看見祝英駘後,臉上五官擰了下,而後放鬆,展露平時的輕柔微笑。

「蓉兒。」他輕喚一聲,上前伸手想要摟住祝英駘的腰。

「你幹麼?」祝英駘下意識地撥開他的手,兩道修的秀氣的柳眉皺起。

「祝少爺……」壓低的嗓子又響起。

祝英駘一愣,忘記自己現在正在扮演祝蓉,一抬頭,楚和祺又靠了過來,雞皮疙瘩瞬間爬滿身,趕緊一轉身坐在涼亭的石椅上。

「蓉兒,怎麼突然跟我這麼生疏了?」楚和祺強忍著笑,跟著坐下,抓住祝英駘放在桌面的雙手,揉捏著。

「給我放手!」祝英駘臭著一張臉,惡狠狠的瞪著他。

「祝少爺!」壓低的嗓音由一個變成了兩個。

深吸口氣,祝英駘笑了,嬌滴滴的露出抹像花一樣嬌艷的笑,「楚哥哥,人家哪時候跟你生疏了?蓉兒,最喜歡你了!」拉細嗓子,不等他反應,主動抱著楚和祺的腰。

要玩是吧!那就來玩,他豁出去了!

「嘻嘻嘻……」

「哈……」幾道竊笑聲一起響起。

「蓉妹妹,讓我來親親你這張甜蜜蜜的小嘴吧!」楚和祺一臉無所謂,還很大方的伸手摟住他的肩膀,抬高他的下頜,作勢要吻上他。

「哇!」祝英駘嚇得從椅子上彈起來。

楚和祺哈哈大笑,難得可以這樣逗弄一本正經的祝英駘,還真是有趣,可惜祝蓉沒辦法看見。

「你太過分了,別以為我……」

祝英駘話才說到一半,整個人突然震了一下,腳下懸空!

「哇!」驚叫一聲,祝英駘感覺到自己整個人被抓起來。

「仙如——」抓著他的人在他耳畔說著。

「放開我!」祝英駘抬手向後撞去,使勁甩開身後的人。

如他們所料,人上鉤了!同時間,藏在花葉角落的暗衛一擁而上。

劍光閃爍,塔喇手持長劍,就像不要命似的揮舞著,目光仍膠著在祝英駘假扮的祝蓉身上。

「仙如、仙如!」瘋狂的思緒逼迫他嘶吼著,腦海中只有一個想法,抓住雨仙如!抓住雨仙如!

「啊——」銀白的光芒在艷陽下強光一閃,塔喇將長劍拋上半空,旋身氣轉,長劍在半空中劃出劍氣,將靠近他的所有人都逼退一步。

所有人矮身避過劍氣,塔喇對著祝英駘的方向衝了過去,一道破空聲傳來!

「咻!嘟!」一支長劍劃破空氣,勾住他衣角,硬是將塔喇拖住,長箭狠狠地定在涼亭的樑柱上,入木三分。

「放開我!」塔喇用力拉扯,身上的衣服都撕裂了,還是瘋狂地欲衝向祝英駘。

一道黑影撲向前,眨眼間點了他的穴道。

「大少爺!」暗衛們紛紛起身。

「拿下!」持著弓,楚和祺冷眼看著被頂在樑柱上的人,方纔的那一箭,便是他擊射的,要不是楚和謙有交代,他剛剛會直接將箭射穿他的心窩。

「是!」

幾個人上前拔掉長箭,將塔喇駕到楚和祺面前。

塔喇的雙眼失焦,身不能動,但嘴上仍舊喃喃自語地說道,「仙如,我要保護你,仙如……仙如,跟我走!跟我走……」

「英駘,你認得出當年綁走你娘的就是他嗎?」聽見他的喃語,楚和祺蹙起眉。

祝英駘抓著裙擺走過來,同時拿下頭上的一些髮簪飾品,「當時被抓時,我幾乎都在昏迷中,直到我娘叫醒我,就已經是要我逃走的時候,我只記得當我跑出被關的那棟房子,我有回頭,的確是看到他沒錯,再來就是我娘叫著要我逃。」

「仙如……仙如。」塔喇激動赤著雙眼,對著祝英駘不停叫著。

楚和祺跟祝英駘兩人相視一眼,覺得有點不太對勁,但又說不出怪在哪裡。

「押到地牢去,通知五少爺,讓他派人來處理。」總覺得心底有股不安,楚和祺揮揮手,想要趕回去祝蓉身邊。

「楚大哥,你有沒有覺得怪怪的?」暗衛們將動彈不得的塔喇帶走,祝英駘看著他的背影,抓抓頭。塔喇這個模樣,怎麼好眼熟?

「交給我五弟去辦吧。」楚和祺搖搖頭。「我要先回去了。」

他們所在的別院,其實離祝蓉真正住的別院不過兩條街的距離,他是為了取信塔喇,才陪著假扮的祝英駘一起出現在這裡。

祝英駘努力想著,想破了頭都還是想不起來,下意識跟在楚和祺身後走,壓根忘了他身上穿的是女裝。

穿過了門,兩個人來到杭州的大街上,街上的路人紛紛對行跡怪異的祝英駘行注視禮,祝英駘也沒在意,還在想塔喇的怪模樣。

不經意地往大街上一瞥,瞧見角落一個老伯直盯著他瞧,順著他的目光,往下一看,才想起自己還穿著宮裝,連忙轉頭,沒想到另一邊更多人盯著他看。

「走快點!」丟臉死了!祝英駘臉上無光,壓低著頭,他出聲催促這還閒散走在他前方的楚和祺。

楚和祺一笑,「就在隔壁街而已,不急。」

祝英駘抬頭瞪著他,當初怎麼會覺得他是正人君子?根本就是一個愛幸災樂禍的小人嘛!眼角一個餘光,掃到一個賣捏面人的攤子,愣了下。

「怎了?」楚和祺走了幾步,沒聽到他的腳步聲,疑惑地回頭。他不是嫌在大街上丟臉嗎?怎麼還在街上發呆。

祝英駘愣愣地伸出一根食指頭,指指捏面人的攤子。

「怎麼了?」楚和祺看了下,沒什麼怪異的地方。

祝英駘愕然地轉頭看他,「我想起來了,塔喇的模樣,很像我在勝州時,看到一些人中了苗女巫蠱的模樣……」勝州偶有苗人來買賣,他曾經見過一個被苗女下情蠱的男人,就是那個樣子!

楚和祺瞪著他,突然想起來,楚和謙曾說過有人在暗中幫助塔喇逃亡!

「糟了!」他低叫一聲,不再遲疑,腳下輕點,身影立即拔地躍起,眨眼間消失在大街上。

這一幕讓大街上的人全傻眼了,祝英駘趕忙將裙擺拉起來,跟在他後面衝過去。

「等等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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