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註冊時間
- 2016-2-26
- 最後登錄
- 2025-9-6
- 主題
- 查看
- 積分
- 17510
- 閱讀權限
- 130
- 文章
- 43891
- 相冊
- 0
- 日誌
- 0
   
狀態︰
離線
|
第五章
由於早上只喝了粥,很快就消化完畢,中午都還沒過完,趙晴已經解決了一大碗白飯和一盤芹菜炒牛肉,婢女們見她胃口好,實在不像才剛動過胎氣的孕婦,都覺得不可思議。
「我也覺得很奇怪,昨天的疼痛好像從來沒發生過一樣。」趙晴很難清楚表達心中的感覺,只覺得這個孩子真的跟自己很有緣,彷彿跟定了她。
銀屏笑道:「一定是老天爺保佑。」
「也許不是老天爺……」趙晴不由得想到前幾天淑妃娘娘來過,說不定是對方在暗中保護,才能這麼順利度過。
「娘娘剛才說了什麼?」
「沒什麼。」她不想又嚇到婢女。
「娘娘!」突然,金香有些不大高興地走進來。「東三所的姚夫人聽說娘娘動了胎氣,特地前來探望,娘娘要不要見她?」
見趙晴露出迷惑的表情,銀屏這才想到她並不是原本的王妃,自然不知對方是誰。「姚夫人是千歲的妾室之一,也是最受寵的。」
金香一臉沒好氣。「她根本就是貓哭耗子假慈悲,誰不知她在想些什麼?奴婢說娘娘正在歇著,請她晚一點再來,她居然說願意在外頭等到娘娘醒來,哼!她這是做給誰看?」
「你就這麼討厭她?」趙晴失笑。
「何止討厭,等娘娘見了本人就知道了。」她最看不慣那種仗恃美貌、氣焰高張的狐狸精了。
銀屏探詢趙晴的意見。「娘娘若不想見,奴婢就去打發她離開。」
「大家都住在這座王府裡頭,早晚都會見到,就請她進來吧。」既然躲不掉,不如就會會她。
「是。」金香轉身出去了。
趁著這個空檔,銀屏趕緊面授機宜,以免不懂規矩的王妃出糗,讓對方看笑話,她絕不能讓那種事發生。
過了好一會兒,姚氏被請進屋裡,她見王妃就靠坐在寢榻上,並沒有想像中的病懨懨,精神看來也不錯,可見得併不嚴重,不禁大失所望,不過這種想法當然不能表現出來。
她盈盈一揖。「奴婢見過娘娘。」
趙晴直勾勾地盯著姚氏,這位姚氏真的是位奶膨腰束的大美人,就算同樣是女人,也會忍不住多看幾眼。
「起來吧!」想到銀屏方才說這些「夫人」說好聽些是肅王的妾室,不過都是沒有名分的,只能算是婢女,在她們面前要擺出王妃娘娘的架子,可別被對方的氣勢給壓下去,不過趙晴就是端不起高高在上的樣子,這太為難她了。
「多謝娘娘!」姚氏連聲音都令人聽了全身酥麻。
「難得你有這個心,世子已經沒事了。」趙晴還是決定做自己,不然連她都覺得虛偽。
「見娘娘氣色紅潤,奴婢這才放下心來,真是太好了。」說著,姚氏有些誇張地拍著豐滿的胸口。
「奴婢昨天原本想來探望娘娘,可又怕會打擾娘娘休息,才會拖到今天,還請娘娘不要見怪。」
趙晴淺淺一笑。「怎麼會見怪呢?」
「娘娘往後可得多留點神,別傷了世子。」姚氏話中有話。
兩個婢女卻是臉色一變,恨不得把這個女人趕出去。
「不勞你費心!」金香氣呼呼地說。
銀屏替主子撐腰。「你以為你是誰?敢用這種口氣跟咱們娘娘說話?」
「娘娘,奴婢只是一番好意……」姚氏裝無辜地說。
趙晴不但沒有生氣,反而像是在看戲,原來這就是宅鬥,妻妾之間勾心鬥角、互相爭寵,如今就活生生地在她眼前上演。
「謝謝你的忠告,我會記住的。」她只覺得有趣。
見王妃說話心平氣和,不像之前老是用鄙夷的眼神及高傲的態度面對自己,姚氏有些不解,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見過千歲!」
這時,門外傳來婢女的聲音。
元鎮推門而入,他走進內室,連看都沒有看姚氏一眼,只兩眼盯著寢榻上的王妃,這一幕落在姚氏眼底,艷容倏地一僵,心裡頗不是滋味,就算肅王心裡在乎的是尚未出生的世子,她也不想見到他關心其他女人。
「千歲!」姚氏不甘被冷落地啟唇。
元鎮瞥了姚氏一眼,粗聲地問:「你怎麼在這兒?」
「奴婢是來探望娘娘的,見到娘娘沒事,奴婢才放心。」姚氏口氣真誠,讓銀屏和金香差點吐出來。
聞言,元鎮又把注意力放到王妃身上。「良醫副來過了?」
趙晴略顯緊張地點頭。「是,他說這幾天多休息就沒事了。」
「不准再有下次!」他厲聲喝道。
她又用力點頭。「我保證不會再發生,你一定要相信我,我從來就不想傷害孩子。」
元鎮俊臉含怒。「本藩不相信任何人,當然包括你在內。」
這個女人絕對不能信任!
她可是三番兩次想要拿掉自己的親生骨肉,這一點他必須謹記在心,免得將來有一天又遭到她的背叛。
可他殊不知他會這麼拚命地說服自己,其實是因為內心深處的某個角落確實動搖了。
聽見肅王這麼說,姚氏免不得在心裡偷笑,娘娘這會兒才想抓住千歲的心,只怕為時已晚,不過她還是得多加提防,更要想辦法抓住王妃的把柄,讓她永無翻身之日。
而趙晴則是陷入沮喪的心情當中。
「再讓王妃背著本藩玩什麼把戲,絕饒不了你們!」元鎮怒瞪著伺候的婢女,讓她們全跪下來求饒。
「奴婢不敢!」
「哼!」待他拂袖而去,姚氏也趕緊告退,打算好好地讓肅王消消氣。
金香在門外窺看兩眼,才關上門踅了回來。「那隻狐狸精真是不要臉,黏千歲黏得緊緊的,生怕被人搶走似的。」
「娘娘要找機會教訓教訓她才行。」銀屏忿忿地說。
趙晴只能苦笑。「我都還沒學會該怎麼當個王妃,總要給我一點時間,何況就算沒有她,千歲還是會有其他的妾室不是嗎?」
銀屏登時語塞。「話是這麼說沒錯……」
「眼前最重要的是贏得千歲的信任,讓他相信我是真的疼愛肚子裡的孩子,捨不得傷害他半分……」趙晴推不倒橫亙在彼此之間的那道高牆,不禁氣餒。「到底該怎麼做才好?」
兩個婢女只是你看我、我看你,同樣找不到答案。
難道就只能放棄?
這次,趙晴真的有些灰心了。
「嗚……嗚……」
夜深人靜,趙晴被一陣淒涼的女子哭聲給吵醒,當她意識過來,馬上感受到屋內的溫度降低,錦被底下的身子頓時僵住。
她的四肢動彈不得,不過眼珠子還可以轉動,她慢慢地將視線移向傳出哭聲的左前方,那兒跪著一名作丫鬟打扮的女飄,顯然就是之前已經出現過好幾次的阿飄,此時正低著頭,一面哭泣,一面拭淚。
「嗚嗚……」
女飄哀怨悲戚的哭聲令人全身發毛,趙晴很想把錦被一蓋,耳朵一捂,裝作沒看到、沒聽見,可是對方又哭得這麼可憐,好像有滿腹的委屈無處傾訴,讓她很難不心軟,更無法視若無睹。
趙晴做了幾個深呼吸,壓下心頭的恐懼,突然發現自己可以動了,這才慢慢地坐起身來。
她清了下嗓子。「咳,你找我到底有什麼事?」
聞言,女飄抬起沒有血色的臉孔,流下兩行鮮紅色的淚水,先是欲言又止,接著不斷地朝她磕頭。
她被對方的模樣嚇了一跳,勉強鎮定下來才問:「你找我到底要做什麼?我雖然看得到你,但是沒有他心通的能力,實在無法猜出你想說什麼。」
女飄哽咽地啟唇。「奴婢有冤,請娘娘作主!」
「啥?」原來這個女飄是來跟她「陳情」的。
「求娘娘為奴婢作主。」女飄繼續磕頭。
趙晴嘆了口氣,不過也不敢誇下海口一定能為它作主。「你先把你的冤情說出來,我再看看能不能幫得上忙。」
「多謝娘娘。」聽她這麼說,女飄揚起慘白的唇角,露出有些嚇人的笑意。
「奴婢叫做春荷,是在東三所當差的婢女……」
趙晴聽著這個叫春荷的女飄說起自己是怎麼死的,又看它不過才十五、六歲,也不禁動了惻隱之心。
「……家中弟妹還小,母親又生病了,卻籌不出藥錢,奴婢把攢下來的錢埋在床底下,求娘娘派人送回奴婢老家,讓奴婢的爹可以延請大夫……」春荷說得聲淚俱下。「娘娘的大恩大德,奴婢來世再報。」
她一臉同情。「對於害死你的人,你希望我怎麼做?一命抵一命嗎?」殺人償命是天經地義,也才能發揮嚇阻作用,趙晴可是反對廢死的,不過這裡是大豐王朝,貴族、高官最大,百姓的命不值錢,兇手在王府的身分雖然不高,但卻是肅王的妾室之一,還是比一般婢女高貴。
「奴婢生來命賤,不敢奢望一命抵一命,只盼能讓爹娘知道奴婢已經不在人世,無法再孝順他們了。」春荷啜泣地道。
這個要求並不算過分,趙晴允諾。「好,我會想辦法幫你。」
春荷感激地流下淚來。「多謝娘娘、多謝娘娘!」
「不要再哭了……」見它流下的不是眼淚,依然是鮮紅的血液,趙晴不由得撇開螓首,實在不忍卒睹,等到再把頭轉回來,已經不見春荷的身影。
趙晴拍了拍胸口。「不怕、不怕!只是拜託不要再出現了……」
「嗚嗚……」又有女子的哭聲響起。
她聳起肩。「是誰在哭?」該不會又來了?!
躲在被窩裡的金香探出頭來。「娘娘……是奴婢在哭……」
「為什麼哭?」趙晴納悶地問。
金香癟起嘴巴。「娘娘到底在跟誰說話?奴婢好害怕……」
「你不要知道比較好。」她嘆道。
金香聞言,連忙左右張望。「難道真的有、有鬼嗎?娘娘看到了?」
「我是看到了。」她實在很難再用作夢的藉口搪塞,只好承認。
「真的嗎?鬼長什麼樣子?」害怕之餘,金香不免有些好奇。
趙晴見她一臉害怕又好奇地蹭到寢榻前,不禁感到好笑。「你真的想聽?要是怕得不敢去上茅房,我可不管。」
金香吞嚥了下。「模樣很嚇人嗎?」
「有一點。」
金香一聽就退縮了。「那奴婢不問了。」
「快回去睡吧。」趙晴也躺下來,一手無意識地撫著隆起的腹部,卻是了無睡意,滿腦子都在想該如何幫那位叫「春荷」的丫鬟。
「……娘娘睡不著嗎?」就在這當口,一道中年婦人的聲音憑空響起。
「是你!」趙晴認出是曾經見過一面的中年婢女,她翻身坐起,真的很高興又能見到她,不過……剛才好像沒聽到有人推門進來的聲音,該不會是她剛剛在想事情,所以才沒聽到?
中年婢女一臉歉然。「原本奴婢擋在門外,不讓『它們』有機會進門,就怕會嚇到娘娘,結果還是讓其中一個溜了進來,是奴婢的錯。」
她一臉納悶。「你說誰溜進來了?」
「就是春荷那丫頭……」
春荷?春荷不就是剛剛來跟自己「陳情」的那個女飄嗎?等到趙晴會意過來,差點昏倒,下意識地將錦被擁在胸前,瞠目結舌地瞪著她。
「你……原來你也是……」
見到嚇著她了,中年婢女慢慢地往後「飄」,身形也在逐漸消失。「奴婢絕不會傷害娘娘和世子的……」
趙晴還張著嘴巴,完全沒想到對方也是阿飄,不禁對自己的眼力產生疑惑,居然分不出人和鬼的不同。
而躲在被窩裡的金香不斷念著阿彌陀佛,連頭都不敢從被窩裡探出來。
翌日一大早,她立刻又把娘娘的怪異舉動告訴銀屏,把銀屏嚇得直說以後不敢留在王妃的屋裡過夜,很快的,其他的婢女也都聽說后寢宮鬧鬼的事,甚至不小心傳到外頭去,搞得人心惶惶。
不過七、八天的時間,后寢宮有鬼的事已經傳遍整個王府。
身為肅王府的主人,元鎮自然也聽到了風聲,不禁大為震怒,立刻命人展開調查,要看看到底是誰造的謠。
李天保連著幾天都在調查后寢宮有鬼一事,幾天之後,他終於來到馬房覆命。
「見過千歲!」
正在幫愛駒刷毛的元鎮頭也不回地問:「謠言是誰傳出來的?」
「回千歲……」李天保語氣頓了下。「似乎是娘娘親口說的。」
元鎮倏地回頭怒瞪。「你再說一遍?」
「奴才不敢胡言,奴才確實是這麼聽說的。」他膽顫心驚地回道。
一旁的王小冬在主子發怒之前便趕緊追問。「娘娘究竟是怎麼說的?」
李天保接收到他的暗示,趕緊說得更詳盡些——
「因為負責伺候娘娘的婢女經常在半夜聽到娘娘一個人自言自語,便問娘娘是在跟誰說話,娘娘就說是……那種東西。」
「這世上哪裡來的鬼!」元鎮將刷子一丟,再把愛駒交給看馬的奴才,馬上往后寢宮的方向而去。
這該不會又是那個女人玩的把戲?目的又是什麼?難道她不知道自己這輩子最恨的就是怪力亂神嗎?
當元鎮來到后寢宮,一把拍開房門,走進內室,就見他的王妃穿著一襲銀紅色交領右衽襖裙,坐在桌旁吃著剛做好的蒸糕,再配著茶,十分享受,看來與正常人無異,不像是瘋了或傻了。
「千歲!」銀屏和金香見禮。
趙晴見他來勢洶洶,差點噎到。「咳、咳……見過千歲……」她一面說著,一面起身迎接肅王的到來。
「鬼在哪裡?」他劈頭就問。
「鬼?」趙晴先是訝然,接著看向銀屏和金香,見她們低下頭,不敢看自己,擺明了就是心虛。
原來這幾天身邊的一些婢女都用怪異的眼光看著自己,而且老在背後嘀嘀咕咕的,就是在談論她看到阿飄的事。
他朝趙晴走近兩步。「本藩聽說這座后寢宮鬧鬼,王妃還親眼見過,那麼它在哪兒?指給本藩瞧瞧!」
「呃……」趙晴瞄了下四周,卻找不到半只。「現在沒看到。」
聽她這麼回答,元鎮臉色難看。「不要考驗本藩的耐性!」
「我說的都是真的……」才說到這兒,她心中一動,想到證明的方法。
「請問千歲,王府裡頭是不是有個叫春荷的丫鬟?聽說之前是在東三所當差?」
金香脫口問道:「娘娘是說春荷?」
「你認識?」趙晴看向她。
「是,她和奴婢還有銀屏是同時進王府的,自然認得。」金香看向身旁的銀屏,銀屏也跟著點頭,承認確實認識對方。
趙晴心想既然認識,可信度也就提高了。「春荷說把攢下來的銀子埋在床底下,希望我能派人挖出來,再送回老家,好醫治母親的病。」
「她何時跟娘娘說的?」銀屏愣愣地問。
趙晴一臉正色地回道:「就是前幾天晚上,春荷哭哭啼啼地跑來跟我喊冤,求我替它作主。」
「可是娘娘,春荷在兩年前就已經病死了……」金香突然臉色大變,總算明白趙晴的意思,嚇得說不出話來。
「前幾天半夜就是它來找我的。」趙晴也不想這麼嚇人,但為了證實自己所言不假,只好坦白。「千歲若是不信的話,可以馬上派人到春荷以前睡的房間床下找找看,東西一定還在。」
元鎮瞪著她片刻,然後朝王小冬使了個眼色。
「是。」王小冬馬上去辦了。
「若是沒有呢?」他刻意壓低嗓音,警告意味濃厚。
趙晴也只能孤注一擲。「那麼我就是故意撒謊,以後千歲大可不必相信我說的話,不過若是有,還請千歲試著信任我,給我一次機會。」
「……好!」元鎮就是不相信這世上有鬼。
趙晴轉憂為喜。「謝謝。」
「不要謝得太早。」他的王妃並不是個會開口道謝的女人,她究竟是誰?這個念頭才升起,就連元鎮都覺得荒謬,明明就是同一個人,不可能被調包,那麼是受了刺激?回想起來,這種詭異的狀況是在她回魂之後才發生,該不會真是如此,性情才會有所轉變?
「是。」除非春荷騙她,否則一定可以找到。
在等待期間,元鎮已經在椅上落坐,見趙晴也跟著坐下,動作秀氣地喝著茶,不自覺地打量起她來,似乎想要找出破綻,讓趙晴有些如坐針氈。
不到半個時辰,王小冬就捧著沾滿泥土的木盒進來,木盒尺寸並不大,兩手合併起來剛剛好。
「奴才在春荷生前睡的床下挖出這個東西,還請千歲過目。」他沒想到真的會挖出東西,著實嚇了一跳。
元鎮鳳目一凜。「打開!」
「是。」王小冬把木盒放在几上,掀開蓋子。
不只趙晴,其他人也伸長脖子想要看個清楚,只見裡頭除了幾塊碎銀子,也就只有二十多個銅錢,以及幾朵早已乾燥的花,真的不多。
「春荷辛辛苦苦攢下來的銀子就這些?」趙晴一顆心都酸了。「這些錢夠請大夫幫春荷的母親看病嗎?」
金香搖了搖頭。「娘娘,這點銀子哪夠……」
「春荷省吃儉用,才攢下這麼一丁點錢,連生病都不敢說,就這麼死了,真的好傻。」銀屏眼眶都泛紅了。
趙晴不由分說地拔下插在髮髻上的銀簪,放進木盒裡。「請千歲命人把這個木盒送回春荷的老家……」
見肅王不發一語,只是用莫測高深的目光瞪著她,她不得不用兩手護著肚子,慢慢地屈膝下跪。「求千歲成全!」
她答應過春荷,一定要做到。
銀屏和金香也跟著下跪。
「這不過是你事先安排好的一齣戲,想要取信於本藩罷了!」他不禁嗤之以鼻。「若真的有鬼,就叫它們現身,讓本藩好好見識見識。」
眼看他還是不信邪,趙晴有些惱了,也不跪了,兩個婢女連忙伸手攙扶她。
「那我再說一件事,這也是春荷親口告訴我的——春荷並不是病死的,而是被人害死的。」
元鎮眉頭一擰。「是被誰害死的?」
「當時住在東三所的一位徐夫人。」
「徐氏?」元鎮一時想不起這個女人是誰。
王小冬俯下頭,在他耳畔說道:「回千歲,應該就是目前住在後花圜的小佛堂,吃齋念佛的那位徐夫人。」
徐氏是他的第一個妾室,進王府時不過十五歲,兩人年紀相當,元鎮已經好多年不曾見過她,連長相都記不起來了。
「春荷並不是想要報仇,只是希望能將它的死訊告知家人,請雙親原諒它先一步離開人世的不孝。」因為被對方的孝心感動,趙晴很難開口拒絕。「只要千歲把徐氏找來詢問,就可以真相大白了。」
見她說得振振有辭,元鎮不禁有些半信半疑。「去把徐氏找來!」
「是。」王小冬銜命去了。
趙晴不禁又有些緊張,萬一徐氏不肯認罪,又該如何突破對方的心防,要是春荷這時出現該有多好,她可以做中間人,讓她們當面對質。
一直在暗中觀察她的元鎮則是想著只要把徐氏找過來,就可以拆穿這個女人的謊言,看她以後還能玩什麼把戲。
就在兩人各懷心思的情況下,徐氏被請到了后寢宮。
只見徐氏不過二十出頭,一頭及腰的青絲已見幾縷白髮,穿著樸素,十指不停撥弄著手中的綠檀木佛珠,狀似虔敬。
「見過千歲、娘娘……」她來到兩人面前,福身見禮。
瞅著眼前的徐氏,相貌雖比不上姚氏,但也算是端莊大方,一臉無害,趙晴實在看不出她居然會是個殺人兇手。
「……本藩有件事要問你。」元鎮率先開口。
徐氏半垂眼瞼。「是,千歲請問。」
「你可認得一個叫春荷的丫鬟?」
他的話才出口,就聽到嘩的一聲,徐氏手上的綠檀木佛珠散了一地,脂粉未施的臉蛋更是白得嚇人。
「千、千歲怎麼突然問起春荷的事?」她的嗓音明顯顫抖,方才的沉靜嫻雅一下子就破功了。
元鎮眉頭蹙攏。「春荷是怎麼死的?」
「她……她……」徐氏往後退了兩、三步。
「說!」他用力拍向座椅把手。
她頓時跪了下來,這兩年來,總是被惡夢糾纏著,老是覺得春荷陰魂不散,想要跟自己索命,最後才會避居到小佛堂。
「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得知千歲又要納妾……一時憤怒才會……才會
遷怒於她……硬是把春荷的臉壓在水盆內,沒想到就這麼溺死了……」徐氏啜泣一聲,從實招來。「奴婢慌張之餘……就命人將她搬回房裡……假裝病死在床上反正王府裡頭……也沒人會追究一個丫鬟的死……」
趙晴不想同情她,但又忍不住覺得徐氏可憐,男人大享齊人之福,卻不曾為女人著想過,放任她們的心被嫉妒給啃蝕,才會做出後悔莫及的事來。
想到自己也聽說父親在外頭養小三,還一個換過一個,而母親則是打扮得光鮮亮麗,兩人同進同出,讓人以為夫妻倆很恩愛,沒有離婚也只是為了面子,不想讓親戚朋友在背後取笑,婚姻到底是什麼呢?
「奴婢十五歲那年就進王府伺候千歲……千歲是奴婢唯一的男人……也是終身的依靠……就算有了新人……也盼千歲能夠回頭看看舊人……可是一天天過去… …連想見千歲一面都難……」她哭得聲嘶力竭。「這漫漫長夜又該如何度過?千歲可明白奴婢心中的痛……」
「夠了!」對身為皇子,如今又是藩王的元鎮來說,既然是妾,就該認命,在王府裡不愁吃穿,已經是極大的恩典,不該奢望更多。
徐氏爬到他跟前,抱住他的腳。「奴婢殺了人,願意一命抵一命……千歲就親手殺了奴婢吧……奴婢不想活了……」
「王妃怎麼看?」他故意反問趙晴。
她以為肅王真的在問自己的想法,沉吟了下。「春荷的本意並不是要一命抵一命,不如就讓徐氏把身邊值錢的東西拿出來,用來幫助春荷的家人,治好春荷母親的病,改善家中的狀況,這也算是贖罪的一種方式。」
元鎮有些驚訝地瞪著她,從來不知他的王妃竟會這般宅心仁厚,還會處處為人著想。
「這種方式不好嗎?」見肅王瞪著自己,趙晴困惑地問。
元鎮這一刻不得不承認,他的王妃真的跟以前不一樣了。「不,就這麼辦。」
「奴婢希望能死在千歲的劍下……千歲就殺了奴婢吧……奴婢不想活了……」徐氏抱著他的腳哭道。
「把她帶走!」元鎮斥道。
王小冬找來兩個婢女將徐氏架走。
「千歲……千歲……」
趙晴聽著對方的哭喊,心情也不好受。
「王妃真的見到春荷來跟你喊冤?」元鎮再問一次。
「千歲還是不相信?!」面對一個「麻瓜」,她真的不知該如何證明阿飄的存在。
「算了,千歲不信,我也不勉強,只求派人將春荷的遺物送回老家,交給春荷的雙親,至於相不相信,就讓時間來證明吧。」
元鎮想要相信,可是又怕再次遭到身邊的人背叛。
最後他只能選擇沉默。
「嗚嗚……」
夜深人靜,又傳來女子淒涼的哭聲。
趙晴從夢中驚醒過來,先用手肘撐起上半身,看到春荷又跪在那兒哭,連忙翻身坐起。「你要我做的,我都做了,還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
「沒有了,娘娘,奴婢只是太高興了,特地前來感謝娘娘……奴婢下輩子願為娘娘做牛做馬… …」如今它流下的是淚水,不再是鮮血,臉色也好看許多,說著,又朝趙晴磕了三個響頭。
「好了好了!」趙晴擔不起這等大禮,渾身不自在地道。「你就快去投胎吧,不要再當阿飄了,也不要再來找我了。」
春荷揚起嘴角笑了。「是,多謝娘娘。」
就這樣,春荷了卻今生的心願,前往地府報到。
看著春荷的身形消失,趙晴還以為會像電影裡頭演的,會有一道金色光芒從天上照下來,把它接引到該去的地方,結果什麼都沒發生,不禁有些小小的失落,而在經過這次的事件之後,她想到曾在網路上看到一句話——「這世上沒有偶然,只有必然」。難道她會重生在肅王妃的身上,不是因為那個兩光道士不小心招錯了三魂七魄,而是早已註定好了?
否則她實在想不出更好的理由……只不過為何會是她?
趙晴打了個呵欠,決定不想了,回頭看了眼睡在小床上的金香,她整個人躲在被窩裡,被子還不斷地抖啊抖,顯然已經嚇個半死,看來她得想個辦法才行,才要躺下來,就聽見一個婦人的嗓音喚了一聲「娘娘」,讓她的心跳差點停止。
「我會被你們嚇到得心髒病,拜託不要一個剛走,另一個又跑出來……」趙晴免不了要抱怨一番。「我是孕婦,很需要睡眠的。」
中年婢女滿臉愧疚。「請娘娘恕罪!」
「你到底是誰?」因為已經知道她不是「人」,所以趙晴多了些戒心。
它張口慾言,最後還是又閉上了。
只因為和地府的陰差在某一世頗有淵源,對方為了還它人情,答應幫牠找一戶好人家投胎,可自己卻寧願留在千歲身邊,繼續看顧著他,最後陰差雖然答應它的請求,卻有一個條件,就是不能說出自己是誰,免得洩漏行蹤,讓上頭髮現。
「不方便說嗎?」趙晴問。
「奴婢是誰不重要,奴婢只希望娘娘能幫一個忙。」中年婢女語帶懇求。趙晴嘆了口氣。
「好吧,要我幫什麼忙?」如果能讓這些逗留在人世的阿飄放心去投胎,她也會盡量幫忙的。
「酒能傷身,請娘娘勸千歲少喝一點。」
這個回答讓趙晴愣了一下。
「近來夜裡,千歲經常喝得酩酊大醉,這樣下去,身體怎麼受得了,還請娘娘多勸勸他。」中年婢女憂心忡忡地說。
「我說的話,他不會聽的。」她覺得對方找錯人了。
中年婢女眼中含淚。「會的,千歲一定會聽的。」
「你自己去跟他說吧。」趙晴不用開口,就已經猜到會有什麼結果。
「千歲不敬鬼神,身上的煞氣又太重,奴婢無法靠近他,更別說託夢了……」她想到之前淑妃娘娘也這麼說過。「你為什麼這麼關心千歲?」
「千歲是個可憐的孩子,從小到大都是一個人,還莫名其妙被人安上『災星降世』的罪名,就連皇上都曾經想親手將他斬殺,免得他繼續禍害人間,千歲當時才只是一個五歲的孩童……」中年婢女不禁向趙晴哭訴。
趙晴一臉震驚。「皇上曾經想要殺他?千歲是皇上的親生兒子不是嗎?」這根本是一場人倫悲劇。
「只要危害到皇上的威權和帝位,就算是皇子,也不能容許他的存在……」它用袖子拭著淚濕的眼角。「千歲小小年紀目睹那可怕的一幕,從頭到尾都沒有掉過半滴眼淚……奴婢冒著一死……總算攔下皇上手中的劍……能用奴婢的兩根手指換千歲一條命……也值得了……」
原來它的右手少了兩根手指,是為了救肅王……
咦?趙晴好像想到什麼,不過一下子又想不起來了,不禁責怪自己記性太差,老是忘東忘西。
「求娘娘成全!」中年婢女又要跪下,卻被趙晴阻止。
「我只能說我會找機會試試看,不代表一定會成功,萬一千歲還是聽不進去,我也沒辦法,你可不要怨我。」趙晴覺得自己真的很不爭氣,輕易又心軟了,同時也覺得肅王比她還要可憐,忍不住同情。
「多謝娘娘!」
趙晴真的很困了。「先讓我好好睡一覺吧。」
於是,中年婢女「退」了出去,接著傳來它在外頭罵人的聲音。
「娘娘要歇息了,你們別吵到她!冤情?有天大的冤情也不要挑今晚……通通離遠一點!別想偷溜進去!」
這下子可讓趙晴臉上滑下三條黑線。
我的媽!外頭到底有多少阿飄?
她真的不想每天晚上還要處理阿飄的陳情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