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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待門又重新關上,程瑜才瞪著一臉嘲諷的男人。「她不會說出去的」
「娘子就是太容易相信別人了。」容子驥不以為然地回道。
不過程瑜也有自己的看法。「連身邊的人都不能相信,活著也太辛苦了,我不想老是懷疑人家會陷害自己。」
「如果你上頭的兩位兄長以及尚未進門的未婚妻,是被身邊最親近的人給咒殺,下一個可能輪到自己,你能不去懷疑嗎?」他也該把這些往事告訴自家娘子,要她務必小心提防了。
程瑜楞楞地看著他。「咒殺?」
雖然是第一次聽到,但是光從字面上來看,就已經夠令人毛骨悚然了。
「那是用一些旁門左道的功夫來害人的手段,只要有了對方的生辰八字就可以作法,讓對方生一場大病,更狠一點的,拿到頭發便可以殺人……」容子驥大略說明之後,這才道出多年來一直在暗中追查的秘密。
「當時大哥才一歲多,原本還好端端的,突然七孔流血,就這麼沒了氣息,二哥則是剛滿三歲,一樣七孔流血而死,就連御醫也找不出病因,只好推說是得了怪病。爹懷疑是人為的,加上當時娘病得嚴重,便決定帶她前往昌州府療養,也遠離潛藏在這座府裡的凶手,至今連祖母都不曾懷疑過,一直以為是為了幫娘治病,才不得不離開京城。」
聽完,程瑜吶吶地回道:「沒想到有這種事……那麼當時照料相公兩位兄長的奶娘和婢女都沒發現嗎?」
容子驥拉著她在身旁的椅子上坐下。「我爹懷疑是這座府裡的人干的,更有可能是親人所為,當娘又懷了我之後,他沒有一天睡得安穩,就怕連我也遭到毒手,幸好當時遠在昌州府,要拿到我的頭發並不容易,除非是完全信任的人,否則爹不會讓任何人靠近我……」
「相公到現在都平安無事,也就表示凶手並沒有再出手不是嗎?」程瑜緊張地拉住他的手掌問道。
他哼笑。「應該是說就算真的出手,也傷不了我。」
「怎麼說?」程瑜不懂。
「寫在族譜上的生辰八字是假的。」容子驥狡詰地回道。
她張大嘴,說不出話來。
「當時爹娘都在昌州府,身邊只有一個老僕和嬤嬤,就連接生也是我爹自己來,所以我的生辰八字自然可以瞞過所有的人,何況是遠在京城的親人。」他臉色陰沉。「就算凶手想要加害於我,恐怕也無從下手,只是沒料到會把目標轉到董氏八娘身上,是我太大意了。」
「這個凶手未免太心狠手辣,連嬰孩都不放過……」程瑜腦子突然閃過一些什麼。「咦?不對,既然姊姊當時還沒進門,凶手又是怎麼拿到她的頭發的?」
容子驥撇了撇唇。「董家的閨女有好幾個,專門伺候的婢女和丫鬟自然就多了,只要買通了其中一個,女眷的日子過得又揮霍,經常有些賣胭脂水粉或磨鏡的小販出入府裡,若那些小販是女的,要進出閨房也容易,自然有辦法拿到頭發。」
「好可怕……」她從來沒想到只是生辰八字和頭發,都會被歹人拿來利用。
「凶手為何要這麼做?」
容子驥橫她一眼。「娘子猜不出來?」
「難道是……只要相公這一房沒有男丁,自然會由其他房來繼承爵位?」程瑜不敢相信有人會為了這種事而犯下這麼泯滅天良的事。
他揶揄地說:「娘子一點都不笨,馬上就猜到了。」
自己思前想後,這應該也是最主要的原因。
「我聽了怎麼一點都不高興?」她沒好氣地回道。
「為夫可是在誇獎你。」容子驥笑得很欠揍。
程瑜丟了一記白眼,懶得跟他多說。
「相公有想過會是誰嗎?」這才是重點。
他沉吟了下。「有想過會不會是二房,不過二嬸的妒忌之心太過明顯,若真是凶手,也太過愚蠢,何況也看不出她懂得那些旁門左道,或是有和一些相關的人來往,至於其他房的人就更不用說了。」
「那麼就是沒有線索了。」她泄氣地道。
「如今我娶了你,有你這個續弦在,早晚都會生下子嗣,凶手一定不會讓這種事發生,肯定會故技重施。」容子驥只能按兵不動。
聞言,程瑜馬上跳起來,揮舞著拳頭。「誰敢傷害我兒子,不管對方是誰,我一定會跟他拚命。」
容子驥目光轉暗,口氣更是透著陣陣寒意。「我不像我爹,親生骨肉被人害死了,卻又顧念親情,只能自認倒霉,不願加以追究。我定要讓對方也承受跟我同樣的痛苦才行。」
她終於明白這個男人為何寧可相信鬼,也不願相信人,人真的比鬼還要可怕,要不是公爹費盡心思,說不定老早就被害死了。
「我知道了……」程瑜可以理解他的心情,還有為何總要裝出一副人畜無害、溫弱好欺的模樣,原來是想要拿自己當餌,引誘對方出手。
「我也會保護相公,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
「你還是先顧好自己,不要到時害為夫分心。」他故意挖苦。
程瑜忍不住咕噥。「干麼說得這麼難聽?」這也是自己的一片心意。
「娘子以為隨便一個女人就有本事讓為夫分心嗎?」容子驥聽她這麼抱怨,涼涼地補上一句。
她聽了卻分外窩心,這才甜滋滋地笑了。這表示相公喜歡她?如果不喜歡,又怎會令他分心?不過程瑜還是好想親耳聽到他說出口。
「都已經一個月了,娘子也該氣消,回咱們的寢房睡了吧?」他苦苦捱了這麼多天,總算盼到了。
「我……今晚就搬回去。」夫妻之間要學的事很多,除了不要有任何欺騙和隱滿,還要信任對方。
容子驥笑開,將她一把摟住。
「不過……我可不配合相公那種「邪惡」的興趣。」程瑜加了但書。
他垮下俊臉。「那才不邪惡,那是增加夫妻情趣。」
「我不要!」她堅決不肯屈服。
「那麼綁兩條就好。」容子驥退而求其次。
程瑜臉上頓時三條黑線。不然你原本是打算綁幾條啊……
當天晚上,她把隨身物品又搬回原本的寢房,讓丫鬟下去歇息之後,有些戒備地看著性致高昂的男人。
「娘子……」容子驥才伸出手,就見自家娘子已經跳開好幾步,不禁一臉受傷。「娘子這麼不想被為夫碰嗎?」
她突然有些罪惡感。「不是……只是有些緊張。」
容子驥擺出無辜的表情。「真是這樣嗎?還是娘子依舊不肯原諒為夫?」
「我早就原諒相公了……」程瑜一時不察,主動靠過去。
他有些委屈地問:「娘子若不願意和為夫同床共枕,為夫也不會勉強……」
「我已經說過不是了!」她大聲嚷道。
「那麼我現在可以抱抱娘子、親親娘子嗎?」容子驥半乞求、半期待地問。
程瑜看見他的表情,一顆心都軟了,哪還拒絕得了?「你是我相公,當然可以給你抱、給你親了。」
「娘子……」他感動地伸臂抱住她,低頭攫住許久不曾碰觸的小嘴,先慢慢地引誘,讓丁香小舌主動探出迎合,才貪婪地含住吮吸。
上次這種親昵的滋味,仿佛已經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兩人體內的血液都開始燃燒,也不知是誰先動手脫起對方的衣物,腦子裡只想著要更接近對方。
兩人全身裸裎地擁吻著,全身都在發燙。
程瑜不住嬌喘著,感受到男人的唇舌在身上移動,吮吸著自己的敏感部位,不禁拱起身子,想要更多。「相公……」
容子驥努力取悅她,看著自家娘子泛著情欲的臉蛋,相當有成就感,不過這樣還不夠,還需要再一點刺激。
當程瑜從欲望中稍稍回過神來,發現兩只手腕和小腿都被布條綁住,雙腿大開,私密地帶一覽無遺,不禁大驚。
容子驥邪魅一笑。「為夫可是遵守承諾,只綁了兩條。」
「放開我!」擺出這麼羞恥的姿勢,她又羞又氣,這才意識到又被這個男人那張人畜無害的俊臉給騙了。
「為夫會好好疼愛娘子的……」容子驥欣賞著她最羞人的部位。
程瑜扭轉手腕,試圖掙脫。
「為夫保證不會弄疼娘子……」他俯下頭吻了吻她。
她撇開頭。「我再也不相信你的話了!」
可是接下來,程瑜還是沉淪了。
「娘子還想不想要?」容子驥停在她的體內不動。「想要就求我……」
好癢……好想要……
「我……我……」她絕不能妥協。
容子驥往深處頂了一下,感覺到自家娘子體內緊縮,將堅挺的男性欲望套得更緊,讓他險些按捺不住地泄了。「求為夫讓你更舒服一點……」
「求……求你……相公……」程瑜不想這麼沒用,但是真的好想要他,想要他再用力些。
他略微粗暴地抽出、插入,但又不至於造成傷害,馬上聽到自家娘子亢奮的嬌啼,於是盡情地展開原始的律動。
程瑜的十指攀住他的背部,早已忘了在氣什麼……
她的腰快斷了。連著兩天承受相公的疼愛,程瑜真的快吃不消了。
「秋香……」她好餓,卻不見丫鬟的蹤影,只好披衣下床。
才打開房門,冷風灌了進來,她馬上打了一個哆嗦。
「好冷!」程瑜本想把門關上,但因為太餓,於是伸長脖子,想看看有沒有其他人在,不過轉念又想,竹院裡頭最多的是鬼,而不是人,不禁嘆了口氣,想要退回房內。
「呃……夫人?」一個怯怯的嗓音響起。
程瑜叫了一聲。「哇!」
「奴婢不是故意要嚇夫人的……」鈴兒瑟縮著肩頭。
她看著出現在門外的胖丫鬟,連忙定了定神。「沒事,你不要放在心上……我是在找秋香,也不知她上哪兒去了?」
鈴兒偷偷地瞄她一眼,生怕程瑜會嫌棄似的。「侯爺出門之前吩咐過了,若夫人有需要,可以命奴婢去做。」
「侯爺出門去了?」
「是,侯爺說要去調查一些事……」
「調查什麼事?」相公怎麼沒跟她提過?
它面有難色。「奴婢也不清楚,侯爺只說晚點才會回來。」
「我真的可以拜托你嗎?」她又問。
聽她說話客氣,鈴兒不再那麼畏畏縮縮。「夫人請說。」
「我肚子有點餓了,想問廚房有沒有點心……」
「奴婢這就去。」
話一說完,它就不見了,程瑜想要把它叫住都來不及。
「要是讓廚子撞見可怎麼辦?」希望不會正好讓她猜中。
結果,廚子看到一碟包子浮在半空中,真的當場嚇暈過去。
「都是奴婢的錯!奴婢還以為廚子已經下去歇息,沒想到他又回來……」鈴兒回來跟程瑜稟告。「都是奴婢不好……」
她咬著只剩下余溫的包子,擺了擺手。「這不怪你,他應該只是暈過去,很快就會醒了,你不要自責。」
「多謝夫人……」侯爺夫妻都是好人,更是好主子。「要是奴婢能在活著的時候遇到侯爺和夫人,該有多好。」
聽鈴兒這麼說,程瑜不禁對它生起憐憫之心。
「會的,等你重新投胎做人,一定可以碰到更多的好人,因為所有的業障都已經在這一世做了了結,下一世必定會過得更好。」
「夫人真的這麼想?」它嗚咽。
程瑜用力頷首。「那是當然,只要放下心中的怨,就能得到解脫。」
「放下……」自己真的辦得到嗎?
她笑了笑。「不急,你慢慢想,總有一天會想通的,要是心裡有話想要找個人傾吐,我願意傾聽。」
鈴兒不由得掩面哭泣,也將死前的不甘和憤怒傾瀉而出。
就如同程瑜所擔心的,連著幾天下來,竹院裡頭一連串不尋常的詭異景像比之前還要頻繁,把兩個廚子給嚇到魂飛魄散,再也無法自圓其說是老眼昏花或是大白天就喝醉,立刻跟老太君稟報,說什麼都不敢再待下去。
老太君只好把容子驥夫妻倆叫去問話,得知是鬼報恩,若不讓它們完成心願,恐怕會一直糾纏不休,不禁左右為難。
「比起活人,孫兒還覺得那些鬼更懂得所謂的人情義理,也就不便阻止,等報完了恩,自然就會離開。」他說得頭頭是道,令人信服。
看著相公說謊都不會臉紅,程瑜心想自己真該好好學一學。
「可它們畢竟是鬼,跟它們太過接近,奶奶擔心會傷了你的身子。」老太君憂心忡忡地說。
容子驥卻不以為然。「娘子有恩於它們,它們又豈會反過來傷害孫兒呢?奶奶真的想太多了,何況娘子幫了它們,也是在做善事,老天爺自會保佑孫兒一生平安。」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老太君找不出話來反駁,只好把矛頭指向程瑜。
「要是三郎有個什麼損傷,唯你是問。」
她趕緊回道:「是。」
「至於廚子,就先從府裡其他廚房挑兩個膽子大的,平日不做虧心事,夜半敲門心不驚,鬼並不全然都是不好的,要是真的沒有,再從外頭去找。」容子驥兩、三句話就解決了。
老太君嘆了口氣。「也只好這樣了。」
就在這當口,管事來到花廳稟告。
「戶部尚書登門拜訪,說是要親自跟侯爺和夫人道謝,因為沒有先遞帖子,所以前來請示。」
「多半是因為前幾天娘子替尚書夫人解決問題,戶部尚書才會親自登門道謝,此人深得皇上倚重,能得到他的信賴,往後孫兒在朝中也能多一分力量。」容子驥這番話當然是說給祖母聽的。「這可全都是娘子的功勞!」
程瑜謙虛地配合。「相公過獎了。」
對於這一點,老太君真的無法否認,她一直看不順眼的孫媳婦,最近在達官貴族之間的名氣,也間接提高了容府的聲譽,就連其他房都跟著沾上好處,來自各方的宴席、茶敘不斷,這可是之前始料未及的,其他媳婦可沒這個本事,若再繼續刁難,只會顯得她這個老太婆心胸狹窄。
「快把人請進大廳奉茶!」她開口吩咐管事。
管事銜命退下了。
「孫兒這就去前頭招呼客人,先告退了。」容子驥起身說道。
老太君瞥了孫媳婦一眼。「雖然對方親自登門道謝,但也不可得意忘形,丟了咱們容家的臉。」
「孫媳婦明白。」程瑜也很難得溫順地回道。
夫妻倆轉身出去,才跨出廳門,程瑜便有些不敢置信地問:「奶奶這是承認我是容家的媳婦了嗎?」
「她想不承認也不行。」容子驥早就算到這一步,只是比預期的還要順利,自家娘子一旦被祖母所接納,相信隱藏在府裡的凶手也會跟著蠢蠢欲動,就等著對方露出馬腳。
程瑜總算有種苦盡甘來的感覺,看以後還有誰敢欺負她。
再過十日便是過年了,天氣愈冷,過節的氣氛也愈濃。
這天晌午左右,容子驥突然造訪知府衙門,劉知府親自出來迎接,擔任同知的容永全聽說侄子來了,也到用來接待客人的廳堂表達關切之意。
劉知府先請貴客上座奉茶,這才開口。「不知侯爺今日前來,有何指教?」
「事情是這樣的,」他啜了口茶,說明來意。「知府大人應該已經聽說賤內看得到那些不干淨的東西吧?」
「下官確實聽說過。」劉知府頷了下首,心想鳳翔侯的續弦看得到鬼的事,在京城的達官貴族之間相當有名,恐怕沒有人不知道。
他佯嘆一聲。「就是因為賤內看得到它們,那些不干淨的東西才會找上她,向她喊冤,前些日子就遇上了,而且還是兩個「人」來跟她哭訴,說它們遭人殺害,被埋在一座廢棄四合院裡的大樹下頭,希望賤內幫它們找到凶手,好還它們一個公道。」自家娘子可以見鬼的天賦傳開之後,做事也方便多了,只要推說是她遇上的就好了。
容永全十分驚詫地看向上司。「大人,前些日子確實有幾個孩子因為貪玩,跑進一座被附近居民戲稱為「鬼屋」的四合院,結果發現大樹底下埋了兩具屍首,可惜全身上下腐爛到只剩下骨頭,從性別和年紀來判斷,有可能就是那兩名失蹤人口,由於連仵作也無法判斷出真正的死因,想請死者的家屬前來認屍,也怕有錯,咱們正為了這事頭疼不已。」
「你說得沒錯……」劉知府點頭如搗蒜。
「這兩名失蹤人口是何時失蹤的?」容子驥問。
回答的是二叔容永全。「根據兩名死者的性別和年紀,應該就是今年元月中旬失蹤的百姓,隔天是由家人前來報案的。」
劉知府接著又問:「不知侯爺夫人可有詢問它們的身分來歷?」
容子驥從袖口內取出事先寫好的紙條。「賤內自然已經問過……這上頭寫了兩名死者的姓名、住址和生辰八字,跟失蹤的百姓核對一下身分,便可以查出它們在失蹤當天究竟去了哪裡,又見了什麼人,應該就能知道凶手是誰。」
容永全接過紙條,轉交給劉知府。「請大人過目。」
他看了之後頻頻點頭。「許大貴、魏平……沒錯!失蹤的確實是這兩個人,侯爺真是幫了大忙!根據他們家人的供述,兩人當天就跟平常一樣出門工作,結果到了晚上都還沒有回來,至於去了什麼地方、見過什麼人就不太清楚了。」
「原來如此,另外還有一件事……」容子驥有些難以啟齒。
劉知府見他面有難色,立刻說道:「侯爺但說無妨!」
「本侯在昌州府曾經認識一位精通陰陽術數的先生,跟他學了一些皮毛,看了兩位死者的生辰八字,原來它們都是陰年陰月陰日陰時所生,這也未免太過巧合,而且不妙。」他面露憂色地說。
聞言,容永全看了劉知府一眼,這才問侄子。「怎麼說?」
容子驥沉吟了下。「本侯聽說一些旁門左道會利用這些陰年陰月陰日陰時出生之人的血,加上死者的遺骸,用來喚醒沉睡的亡魂為自己所用,想到它們失蹤之後沒過多久,京城裡就發生「百鬼夜行」一案,說不定兩者有所關聯……不過這些純屬臆測,還望知府大人派人詳加調查。」
「這……」劉知府臉色大變。「的確大大地不妙。」
容永全看著上司,想到皇上至今還是不時宣知府大人以及大理寺卿進宮質問調查結果,當初要不是朝中幾位大人力保,早就被摘了官帽,如今帶來一線破案的曙光,心情也跟著激動起來。
「大人,如果這兩人的死真的和「百鬼夜行」有關,就有機會抓到幕後的主使者了。」這麼一來,對京城的百姓也有個交代。
「說得沒錯,只要查出殺害它們的凶手,說不定就能破「百鬼夜行」這樁案子。」他欣喜若狂地道。「多謝侯爺!」
「這也是為皇上分憂解勞,不足掛齒。」容子驥謙虛地回道。
接著容子驥起身告辭,由容永全送他出門。「也真是多虧了侄媳婦,要是能破「百鬼夜行」一案,可是大功一件。」
「就請二叔通知死者的家屬,好讓他們領回去安葬,也好入土為安。」
「這事就交給我來辦。」容永全正色回道。
待轎子回到容府,容子驥走進南邊的角門,擔任門房工作的許大貴順手把門帶上。
「你跟我來。」
許大貴躬了下身,跟在後頭。
「魏平!」他召喚另一只鬼。
另一道男性身影也隱隱約約地出現了。
「主子回來了!」阿舜冷得直往手心上呵氣,也跟著進了書房。
容子驥回頭看著一臉沮喪的兩只鬼。「你們還是什麼都想不起來?」
許大貴悲憤地說:「小的是突然被人從後頭敲昏,連襲擊的人長什麼樣子都沒看到,等到意識過來,才發現自己已經死了。」
魏平同樣一臉忿然。「小的家中有妻有子,就這麼死了,真的好不甘心……」
「可記得有誰知道你們的生辰八字?」容子驥解下身上的鬥篷交給阿舜,在書案後頭坐下,想了又想,決定換另一個角度切入,也許會有所收獲。
兩「人」聽了不禁面面相覷。
許大貴突然「啊」的一聲。「小的想起來了!由於小的八字不好,母親每年都會到廟裡祈求趨吉避凶,自然也會留下生辰八字……」
「小的娘子每年也會到廟裡代小的求平安,同樣留下了生辰八字……」魏平總算想起有這回事。「難道就因為這樣,才會找上咱們?」
他冷笑一聲。「凶手應該是從廟裡找到你們的生辰八字,正好就是陰年陰月陰日陰時所生,你們身上的血可以喚醒死去的亡魂……」
那些沉睡了兩百多年的前朝兵士亡魂,不只被喚醒,還被奪去自身意識,在京城制造混亂和恐慌,幕後主使者恐怕就只有「他」了……
「小的死得好冤,求侯爺作主!」
「求侯爺為小的作主!」
它們跪在書案前方,聲淚俱下地喊著。
容子驥應允了,讓它們先退下。
「朱小——」
「俺來了!俺來了!」朱將軍在他叫出自己的全名之前現身了。
他看了下朱將軍身旁,李副將也跟著出現。
朱將軍哼了哼氣。這個臭小子根本是明知故犯,說過幾百次了還改不過來。
「叫咱們來有什麼事?」
「欽天監監副徐長規膝下只有一個獨子,叫做徐秉榮,只要他出門,你們就好好盯著,我要知道他平日跟哪些人來往,還有做些什麼,只要有一丁點可疑之處就馬上回報。」
像徐長規這麼有城府又懂得算計的人,不會輕易相信他人,能夠信任的親信應該也不多,可以差遣的就只有自己的親生兒子,加上自己又使出了「打草驚蛇」這一招,讓官府調查兩名死者與「百鬼夜行」之間有無關聯,聽到消息之後,對方一定會急著湮滅證據,這便是最好的時機。
何況他也擔心朱將軍和李副將太閑,又沒事找事,索性交給它們去辦。
「小事一樁!」朱將軍口氣很大。
李副將個性比較細心。「你確定他看不到咱們?」
「他的父親徐長規倒是看得見,所以李淳豐才會收他為徒,見到此人就躲遠一點,而他那個兒子在欽天監擔任陰陽生,倒沒聽說過他遺傳了這個本事,所以不必擔心。」為了新任的監正人選,他自然也把欽天監裡所有官員的身家背景、祖宗八代全都查過一遍。
朱將軍急性子地嚷著。「咱們快走吧。」
「等一等!」容子驥又喚住它們。
「還有什麼事?」朱將軍沒耐性地問。
他從書案後頭走出來,俊臉冷凜地看著它們。
兩「人」被他看得一頭霧水。
「……如果有一天,我命令你們斬殺那些受人操控、失去自身意識的前朝兵士亡魂,你們會照做嗎?」容子驥相信徐長規會再次利用「百鬼夜行」,若到時還沒找到那些前朝兵士的遺骸,就只能消滅它們。
它們臉色倏變。
「它們是俺的手下!」朱將軍吼道。
李副將雖然沒有它那般激動,但也極為震驚。「三郎,你是說真的?」
「只要找不到它們的遺骸一天,就無法讓它們完全擺脫操控,永遠都會成為對方的傀儡,被利用來害人,它們早就不是你們的部屬,更認不得你們!」他很殘酷地指出現實問題。
朱將軍魁梧高大的身軀踉蹌了下。「俺……俺下不了手……」
「那麼只好由我來動手!」他面無表情地回道。
「一定還有別的辦法……」李副將不肯就這麼認了,那些部屬都是無辜的,真正該死的是操控它們的人。
容子驥一瞬也不瞬地看著它們片刻,眼神和態度上沒有任何讓步。「我也希望不會走到這一步。」
意思是萬一真的走到這步田地,他也不會手下留情,兩「人」都很清楚容子驥的個性,知道他是說真的。
今年是長房嫡孫回京之後過的第一個年,老太君相當慎重,早就發話到各房,初一到初三是全家團聚的日子,不能漏掉任何一個。
初一一早,所有的晚輩都來跟老太君拜年,再說上幾句吉祥話,逗得老人家笑容滿面,就是身上有什麼病痛也都沒了。
容子驥夫妻最後才到內廳,行了禮、拜了年,然後起身。
「奶奶最大的心願就是今年能抱到曾孫子……」老太君看著他們,對孫媳婦也不再挑三揀四,處處刁難,算是承認她了。「你們懂吧?」
「是,孫兒明白。」容子驥臉上泛出淡淡紅暈。「定不會讓奶奶失望的。」
程瑜看著自家相公的表演,連臉紅都可以收放自如,簡直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難怪自己以前會被騙。
「孫媳婦會更加努力的。」她還是只有這句話。
幾個未出嫁的姑娘在背後窸窸窣窣,說起人家的壞話,也不怕讓當事人聽到。
「奶奶看來已經接受她了……」
「這有什麼辦法呢?誰教她看得到那些不干淨的東西……」
「這麼晦氣的事,居然讓她變得這麼吃香,任誰也想不到……」
程瑜故意走到她們面前,笑吟吟地打招呼。「好一陣子沒見到你們了。」
秀娥笑容有些僵硬。「是啊,因為天氣冷,不太想出門。」
總不能說她們害怕,萬一這個堂嫂身邊跟了鬼,不小心沾上多晦氣,就連奶奶也要她不用再去請安,好好熟讀《女論語》便可。
「堂嫂!」秀娟和秀英陪著笑臉。
程瑜跟著熱情邀約。「你們待會兒要不要到竹院來玩?」
三個姑娘臉色都變了,她們早就聽說竹院鬧鬼,把廚子都嚇跑了,有誰敢去?
「我、我還有事……」
「我也是!」
程瑜見她們嚇得不輕,不禁在心裡偷笑,嘴巴上則惋惜地說:「你們真的不來玩嗎?我前兩天出門,順道去了月老廟,求了幾張姻緣符,本來想送給你們的……」
聽她這麼說,秀娥眼睛都發亮了。「姻緣符?聽說月老廟的符很靈驗,可不是每一個人都求得到的。」想到自己之前求了好幾次都沒有結果,以為這輩子注定嫁不出去,還哭了好幾天。
「我一求就求到了五張,想說你們一人一張,還有兩張再送給其他人。」程瑜也不是想要討好她們,只是做個人情。「偏偏出來時又忘了帶在身上,才想要你們到竹院來玩。」
秀英一臉膽怯。「堂嫂就讓丫鬟拿來給咱們就好。」
其他兩個姑娘拚命點頭。
「好吧,我要是還記得的話,就讓秋香拿來給你們。」她也學聰明了,不要跟她們硬碰硬。
秀娥連忙放下身段。「堂嫂可要記得,不要忘了。」
「我會盡量記得。」程瑜吊完她們的胃口,這才踱回到相公身邊,就聽到他正跟三叔夫妻說話。
「……怎麼沒見到子敏堂哥?」容子驥想到方才祖母還在發脾氣,就是因為有人沒到場,便問三叔。
容永華嘆氣。「他整天關在書房裡讀書,不讓任何人進去打擾。」
「就連飯菜也是讓婢女放在門口,已經好些日子沒見到人了。」盧氏也不免有些擔憂。「不過只要今年能順利考取功名,一切都值得了。」
聽三叔夫妻這麼說,他不禁語出關心。「讀書固然重要,身子更是要緊,還是要到外頭多多走動。」
盧氏欣慰地笑了笑。「我一定會轉告他的——對了!侄媳婦這會兒有空嗎?我裁了兩件披風,一件給了秀英,另一件是要給你的,想說讓你試穿看看合不合適,不如現在跟我走一趟蘭院。」
程瑜看了相公一眼,征求他的意見。
「三嬸都這麼說了,你就去吧。」容子驥頷了下首,用眼神示意秋香跟著,秋香馬上會意地點頭。
於是盧氏親熱地拉著程瑜的手,來到三房所居住的蘭院。
「外頭真冷,快點進來……」待主僕倆都進門了,她隨手關上房門。「也不知道這個顏色你喜不喜歡,若是不喜歡,我再裁一件。」
說著,盧氏拿了一件桃紅色披風過來。「你看看如何?」
「這顏色真漂亮……」程瑜誇道。
盧氏笑嘆一聲。「你喜歡就好,來!試穿看看合不合身?」
「是。」程瑜換上盧氏縫的新披風。
「嗯……很合身。」盧氏一面看一面點頭。「而且這顏色也把侄媳婦的膚色襯得更紅潤了,我沒有挑錯。」
程瑜由衷地說:「多謝三嬸。」
盧氏轉頭喚著貼身婢女。「荷花……真是的!跑哪兒去了?」她只好轉而吩咐秋香。「你去廚房要他們准備些茶點過來……」
秋香看了主子一眼,經過程瑜同意才出去。
「你身邊這個丫鬟十指不夠靈巧,也沒有把你的頭梳好,三嬸來幫你重新梳過,免得又被人笑話。」說著,盧氏已經拉著她到鏡奩前坐下。
「這種小事不好意思麻煩三嬸。」雖然早就知道對方為人親切,跟二嬸完全不同,不過今天特別熱情,讓程瑜有些受寵若驚。
盧氏已經將程瑜頭上的簪子摘下。「今天說不定還有貴客上門拜年,你是三郎的續弦,堂堂侯爺夫人,可不能有任何失禮。」
聞言,程瑜也就不再拒絕對方的好意。「那就多謝三嬸了。」
「咱們是一家人,別客氣。」
說著,盧氏便拿起一把紅木梳子,仔細地幫程瑜梳理。「以後你記得抹些桂花香油在頭發上,不只好梳理,也會帶著香氣。」
「好。」程瑜乖巧地回道。
盧氏又梳了幾下,突然用力過猛,把她的頭皮都快扯掉了。「瞧我真是太不小心了!沒注意到有些地方打結……」
「沒事……一點都不疼。」程瑜低頭揉著頭皮,反過來安慰對方。
「不疼就好。」若是程瑜抬頭看著面前的銅鏡,就會發現浮現在盧氏臉上的是從未見過的冰冷笑靨。
盧氏不知將什麼東西收進袖口內,接著熟練地幫她梳好發髻,也重新插上簪子。「總算好了,這才像樣。」
程瑜起身道了謝,秋香和盧氏的貼身婢女荷花正好端著茶點回來,她又坐了一會兒才告辭。
盧氏送程瑜出了房門,直到看不見人影,臉上那抹溫婉親切的笑靨旋即變成森森的冷意。
「三太太,」另一名伺候的丫鬟走了過來。「陳嬤嬤來跟三太太拜年了。」
她露出喜色。「快請她過來!」
「是。」丫鬟馬上去辦。
很快的,陳嬤嬤被人帶了過來,只見她年約六旬,一頭灰發,兩眼看來有些怪異,原來左眼早已失明,只能靠右眼視物。
盧氏屏退了貼身婢女,好讓她們能單獨說話。
門一關上,她馬上拉住陳嬤嬤的手。「奶娘,我拿到了!」
由於她一歲喪母,自小便由奶娘帶大,兩人可以說情同母女,即便當年嫁進容府,奶娘無法跟著陪嫁過來,但她還是暗中資助對方,在京城裡找了住處,將她安頓起來,這麼多年來仍舊時常見面。
「已經拿到了嗎?」陳嬤嬤驚喜地問。
她將藏在袖口內的東西拿出來,攤開手巾,裡頭赫然是一小撮烏黑頭發。
「只要有了它,加上生辰八字,應該就不會有問題了吧?」大家都以為自己的奶娘只是普通婦人,沒有人知道她懂得這些旁門左道的功夫。
陳嬤嬤將手巾包好,此物得來不易,不能掉了。「這就萬無一失了。」
「你真的確定嗎?」盧氏謹慎地問。
「難道你還信不過我?」
盧氏忙道:「我當然信得過奶娘,只是想到當年三郎出生,雖然拿不到頭發,但至少還有生辰八字,可以讓他大病一場,熬得過或熬不過就看他的命,結果……什麼也沒發生,他還是平平安安地活到二十歲。」
「那……也許是因為他當時遠在昌州府,光靠生辰八字,我的法力不夠,到達不了。」對於這件事,陳嬤嬤也想不透。
由於家學淵源,她自小就跟著父親學了邪派法術,害人、殺人也是一門賺錢的生意,收取的費用極高,可惜她是個女兒身,無法繼承家業,只好嫁人,誰知連生了兩個女兒,婆母和相公極為不滿,將她趕出大門,正好盧家缺了個奶娘,才有了容身之地,所以對於自己帶大的孩子提出的要求,她實在無法拒絕。
盧氏一面招呼陳嬤嬤坐下來說話,一面說道:「這次可不能再失敗了,要是讓她繼續活著,到時生了個兒子,地位就更穩固了。」
「我也聽說了,她最近可是相當出名,不少達官顯貴都想盡辦法攀上關系,就是希望侯爺夫人能上自家府裡看看有沒有不干淨的東西在作祟,順便保個平安。」
陳嬤嬤不免酸溜溜地回道。「要不是你怕引起懷疑,我也可以幫人作作法、寫寫符,過過好日子。」
「等這件事辦成之後,奶娘便可以離開京城,到時跟人作法寫符,要收多少銀子我都不管。」盧氏可不想在這個節骨眼裡出錯。
陳嬤嬤笑了笑。「知道了,我也只是說說罷了。」
「最好早點進行,免得夜長夢多。」
「好……」陳嬤嬤沉吟一下。「子敏最近還好嗎?書讀得怎麼樣?」
盧氏嘆了口氣。「他為了考取功名,在眾人面前能夠揚眉吐氣,整天都關在書房裡讀書,連門檻都不肯跨出一步。」
「他這麼拚命也是想幫你這個娘爭口氣,誰教你們是母子,自尊心一樣高,就是不想輸給別人,想到每次落榜,那個孩子就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我都不禁替他心疼。」陳嬤嬤突然想到上回借給他看的書還沒要回來,不過又不便在盧氏面前提起,免得她不高興,只好等下次再說。「那我先回去了。」
「等一等!」盧氏起身走向櫃子,拿了一只紅色香囊過來,裡頭放的是平日攢下的私房錢。「今天是初一,給奶娘過個好年。」
陳嬤嬤咧嘴收下。「那我就不客氣了。」
「我等奶娘的好消息。」她又鄭重地道。
「我得先准備一些道具,再挑個時辰,就可以進行了。」話說完,陳嬤嬤也小再多留片刻,開了門便出去了。
盧氏獨坐在屋內,握緊拳頭,心想這次絕不能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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