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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自作自受
「我說鐵哥兒媳婦,將軍府這個家你是怎麼當的,為什麼這個月都過了一半,各房的月銀還沒發下……」
二嬸母常氏扭著略圓的屁股,急驚風似的衝進長房院子,她也不在乎丟不丟臉,扯開嗓子就喳喳呼呼的嚎,能說能唱還能不打嗝,一口氣說到底,像是來討債的。
「二嬸母稍安勿躁,喘口氣,坐下來喝口茶,有什麼事不能好好的說呢?我們都是一家人。」春桃,上茶渣。
春桃這丫頭也鬼靈精,自家主子一使眼神她便知曉其心意了,走到側廳泡茶。
伸手不打笑臉人,人家笑咪咪,好聲好氣的問你有什麼事,總不好一巴掌賞人吧!
常氏適才的凌人氣勢散了一大半。「我是說忙不過來就別一個人死撐,當我們是死人呀!幫個手還是成的,你看你都熬得瘦了。」
「多謝二嬸母的關心,我不打緊,最近我鋪子上的帳本一直送來,我要一一核對才能發回去,難免忙了些,過了這些日子就輕鬆了。」她的帳是每半年給一次,以前是按季給,但太瑣碎了,她改用自己看得懂的阿拉伯數字去結算。
「哎呀!你的鋪子可不少,你爹娘是掏老本給你賺面子了,你一人管這麼多鋪子很累吧?我娘家有三個弟弟能幫得上忙,不如讓他們到你的鋪子當掌櫃?」那賺的銀子還不隨他們花,省得三天兩頭來跟她要錢。
一來就想管事,想得也太美了。「很抱歉呀!二嬸母,我的鋪子不缺人,等有缺再優先考慮幾位舅老爺。」
「把原來的掌櫃辭了不就得了,這年頭呀!外面的人都不可靠,得找自己人來幫襯,你也別害臊不敢開口,二嬸母曉得你的難處……」她自說自話的說了半個時辰。
「二嬸母,我沒打算辭掉掌櫃,他們做得很好,很用心,我很滿意。」宮清曉對於自己還能笑得出來感到敬佩,嗡嗡叫的耳朵回音不斷,比六指琴魔的魔音還蕩氣回腸。腦袋快爆開了。
「再滿意也是外人,哪有用自己人安心,聽二嬸母的話,二嬸母看過的人比你吃過的米還多,我那些兄弟很會經營鋪子,保你財源廣進。」常氏看她年幼,便想用話唬她。
「那麼舅老爺們為什麼不盤個店面自己做?兄弟同心,其力斷金,實在沒必要去別人鋪子打下手。」自個兒賺錢自個兒飽,不用跟人分贓……不,是分成,她不餵白眼狼。
「那是本錢不夠嘛!我要拿銀子資助他們都說不必,很有骨氣的自食其力,這年頭找不到像二嬸母兄弟一樣老實的人,我看明兒個就讓他們去上工,省得你累死累活還不得好,別仗著年輕就胡來,要懂得放權……」
還有這樣趕鴨子上架的,這二嬸母為兄弟還真是勞心勞力呀!「既然舅老爺們連二嬸母的好意都不接受,我一個隔房的姪媳他們怎麼肯屈就呢?還是讓他們過幾日清閒日子吧。」
開什麼玩笑,她看起來像養老鼠的人嗎?什麼香的、臭的都往她這兒扔,她還不鼠滿為患。
「鐵哥兒媳婦,你這是在與我過不去嗎?百般推拖地,真當將軍府無長輩。」見她一直不鬆口,說得口乾舌燥的常氏心生惱意,端出長輩的架子來壓一壓不懂事的小輩。
「我以為所謂的將軍府是我公爹、大伯、二伯,以及我夫婿打下的將軍府,前三位已然殉國了,將軍府的確再無長輩,二嬸母認為我說的對嗎?」你也不過是借住的,並非主人。
「放肆,我和你二叔父不是長輩嗎?你一個剛入門的新婦也敢對我們指手劃腳,對我們不敬。」她簡直反了天,就連鐵哥兒也不會直指他們是外人,打斷骨頭還連著筋。
「二嬸母別生氣,我不是說你們,而是所謂情理法,講情也講理,法先擱一邊吧!你看我們大房人丁雕零,而你們二房日益旺盛,咱們打個商量成不成,下次再有戰事,就讓兩位堂兄領兵上陣,反正他們有兒有女了,不怕沒人送終……」
「你……你在胡說什麼,居然咒我兒子早死?」常氏氣得雙頰漲紅,指著宮清曉的手微微顫抖。
「我沒咒呀!都是玄府的子孫,他們也該為玄家軍盡點責任,不能老是依賴我家將軍,他也是人,也會受傷流血,憑什麼你們安享他打下來的戰果,而他卻得去送死?」
沒人心疼的孩子她來疼,她絕不允許這群蠢蟲把他的付出視為理所當然,毫無顧忌的予取予求。
宮清曉的雙瞳異常明亮,閃動著令人目眩的光華,她看似裊娜的身子中蘊含強大力量,迸射出萬丈光芒。
常氏被震懾住了,同時懊惱自個兒面前不過是一名十五歲的小丫頭,虛長二十多歲的她居然覺得她……可怕。
「鐵哥兒媳婦,你可別嚇二嬸母呀!你幾個堂哥吃喝玩樂在行,論起行軍打仗一竅不通,真把他們往戰場上扔,二嬸母要白髮人送黑髮人了。」她假意拭淚,嗚咽兩聲。
宮清曉雙目一垂,蝴蝶般羽睫輕輕一閃。「既然只會吃喝玩樂,那以後將軍府不再供應他們月銀,好手好腳的,不難養活自己吧?我們將軍也有自己的妻小要養。」
「你……你是什麼意思?」常氏忽覺手腳發冷。
「養爹養娘,養妻子,養兒女,沒聽過還要養兄弟的,當然半癱和殘廢不算,二嬸母也想享兒女福吧!兒子成才了才有面子,否則成了一無是處的廢物,你死也不瞑目吧。」
他們喝她丈夫的血,啃她丈夫的肉,不知羞恥的佔有他的榮光,卻從未想過他也需要親人的關心,在黑暗中期盼曙光,而享用一切的人卻吝於給予,只想要更多更多。
雖然子鐵說三叔父是好的,沒有二叔父的野心貪婪,可在她看來他也是個壞的,身體不好可以當藉口嗎?至少他還活著,大房已死得只剩一根獨苗,他對大哥的孩子也是不聞不問。
全是一群自私自利的渣屑,若她是玄子鐵的話,絕不會顧慮那淡得快成水的血緣關係,一個個全趕出去,憑任自生自滅。
「你想分家?」常氏忽然有點後悔,她不該來的。
宮清曉輕輕低笑,「將軍府需要分家嗎?你去問問皇上,這個懷南大將軍府是誰的將軍府。」
「你居然……」什麼也不給他們。「我去找鐵哥兒,叫他休了你,你這樣的媳婦我們玄府要不起。」
「沒錯,你們是姓玄的,應該住在玄府,將軍府不屬於你們,還有,我是皇上賜婚的,休不得,二嬸母有本事叫皇上收回成命,我下堂無妨。」
他們都太善忘了,忘了將軍府的主人是誰。
一旦玄子鐵不在,將軍府會被朝廷收回,而昔日的榮光會逐年黯淡,不出十年,世人將不記得世上有姓玄的將軍,門庭敗落。
聽到這兒,常氏有些怕了,她覺得這個丫頭不簡單。「呵呵……鐵哥兒媳婦,二嬸母是跟你開開玩笑,嚇到你了吧!二嬸母給你賠禮,你別放在心上,我們到底是一家人。」
「是呀!是一家人,但是幾時二嬸母才要把對牌和鑰匙交給我,我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她在笑著,孩子一般無邪,可是那雙眼冷澈如雪夜下的冰湖,凍人而寒冽。
「我來得急,一時忘了,下回,下回我一定帶來給你。你呀!真是急性子,二嬸母又不會跑掉……」看著花一般的清妍女子,常氏越笑越笑不出來,嘴角微微僵硬。
「沒關係,大不了我打掉重做一份,這點小錢我還花得起,只是我何時拿到對牌何時發放月銀,將軍已交代過府裡的帳房,除非經由我簽條同意,否則誰也不能以各種名目向帳房支領銀兩。」她要逼得他們現出原形。
「就算我要買胭脂水粉也要問過你?」怎會是這樣,他們以為嫁進來的是好拿捏的軟柿子,沒想到……陰溝裡翻船了。
「我說過先有對牌才有月銀,要不從現在起,任何開銷由各家支付,公中概不負責。」
只要斷了他們的金援,他們才會知道什麼叫唇亡齒寒。
常氏火了。「不就是對牌嘛!需要搞這麼大陣仗嚇人嗎?雁兒,你到我屋子裡把漆桐雕繪牡丹的匣子抱來……」
「還有鑰匙。」輕輕如雪花的喃語飄落。
牙一咬,常氏面色鐵青。「還有鑰匙。」
「是,二夫人。」雁兒很機伶,一溜煙就不見了。
「要不要我把多年收支的帳本一併交給你?」常氏一時氣嘔地說出酸語,但是話一出口便後悔了,因為帳本是動過手腳的,真要去查也不是查不出破綻。
「不用,我做假帳比二嬸母強,過去你拿了多少就當將軍府給你管家的工資,雖然你安插了不少自己的人,但起碼這個家沒有亂起來。」功不抵過……但,算了,算那麼清楚幹什麼,凡事都有灰色地帶。
常氏像是打翻調味料似,五味雜陳,她是怨鐵哥兒媳婦太過冷漠,不留半絲餘情的掀了她的底,可是她一筆勾銷的氣度又非常人能比,更勝男子,叫人不自覺在她面前彎下腰骨。
「二嬸母,拿你能拿的,適可而止,多了,老天爺也看得見,欺天欺地不欺心,人的心會有一把尺在。」叫公平。
「好了,少說教了,我這把年紀了還讓你教訓嗎?不就是鐵哥兒有出息了,你的膽氣也就大了,我們寄人籬下的還有什麼好說的。」誰叫他們不是長房嫡孫。
好的、大份的全歸長房所有,二房、三房只能分剩下的、次的、沒人要的,叫人怎麼能不生一爭之心。
數百年前傳至今日的玄府祖訓,承繼香火者為長房,父死子繼,長房絕嗣方可由二房繼承,不得有違。
「二夫人,取來了。」雁兒喘著氣。
「趕著投胎呀!慢慢走會要了你的命不成。」她管了十幾年的家呀!就要從她手中交出去了嗎?
人是禁不起考驗的,常氏想再摸摸漆桐匣子,可是手伸到一半又硬生生的停住,多看一眼多一分留戀,索性還是不看了,那鈍刀子割心有多痛呀!她現在體會到了。
「還抱著幹什麼,能生出金元寶呀!還不拿過去給五少夫人。」她故意不稱宮清曉為將軍夫人,是有托大之意,她畢竟才是長輩。
玄子鐵在他那一輩的兄弟中排行第五。
「春桃,你去接過來,別讓你雁兒姊姊累著了。」宮清曉也在較勁,不落人下風。
「欸。」春桃歡歡喜喜地上前接下匣子。
在不太融洽的氣氛中,兩代完成交接,將軍府的主母是真正的將軍夫人,再也不是旁支嬸母。
「好了,都給你了,我可以走了……」
「啊——」
一聲淒厲的尖叫聲驟起,打斷了常氏說了一半的話,是誰叫得這麼慘烈?
眾人的眼光看向剛出爐的主母。
「去瞧瞧吧!」
宮清曉如亭亭玉立的荷花走在最前頭,姿態嬌美,步履搖曳生姿,兩個長得也不算太差的丫頭走在她左右落後半步,其次是芳丹、芳情,心口有一絲不祥預感的常氏則越走越慢,她幾乎有些不想去湊這個無謂的熱鬧。
走過九曲橋,來到八角亭,八角亭再過去一點是開放式的水榭,平時玄二庚喜歡呼朋引伴在此喝酒,喝醉了醉臥露台,有花為伴,吟詩助眠,人生一場風月了惆悵。
「哎呀!怎麼會是……快退快退,別看了,丟死人了,太不堪入目了……」一名上了年紀的婆子一瞧後連忙勸阻。
「是誰?」宮清曉面色平靜的問。
「是……二老爺……」婆子臉色微白。
「還有誰?」一男缺一女湊不成一對野鴛鴦。
「五少夫人,你別問了,老婆子我看了都難為情。」哎呀!好熱好熱,渾身都冒出汗了。
「說。」她聲音很輕,卻像錘子一般捶入人的心窩。
「……是白姑娘。」呼!她怎麼流冷汗了。
「白姑娘?」
「是。」
「她為什麼會在此?」
眾人面面相覷,無法回答。
一個膽大的嬤嬤說了一句,「白姑娘身上只穿了一件肚兜,渾身光溜溜的。」
「依嬤嬤的經驗判斷,她可還是童女?」若是還能加以遮掩,她便還有其他出路,反之……
她只有一條路。
「我看她大腿根部有血,只怕……」已非完璧。
「是二老爺做的?」
「恐怕是。」只有他們兩人。
發出尖叫聲的白玉瓶一發現和她一晌貪歡的男人居然不是玄子鐵,她整個人陷入難以置信的混沌中,她雙手抱膝,將自己塞在柱後的一角,心裡如走馬燈般不斷地自問。
為什麼不是他,為什麼不是他,為什麼不是他……她明明下了足夠分量的催情散,連牛都會受不住,為何他一碗飲下毫無動靜,臉不紅,呼吸不急促,全然心平氣和。
反倒是她的身子一直熱起來,熱得她想脫光全身衣物,於是她順應心意一件一件撕扯,脫得越多越舒服。
然後她看到一個正在喝酒的男人,她坐在他身上討酒喝。
「二嬸母,你說要怎麼辦?」逃避不是辦法。
走在最後的常氏忍著氣,咬住下唇,但走起路來有些搖搖晃晃站不穩。「打哪來的就送回哪兒。」
「二嬸母,你那時候不是這麼說的,我記得你的話如下——不過是個稍具姿色的妾罷了,你們爺壯實,精力充沛,多個人服侍,你也輕鬆多了。二嬸母,這話我還給你了。」要有切膚之痛才知道到底有多痛,話是不能隨便說的。
常氏怒視道︰「是不是你安排的?故意讓我明白與人共事一夫的痛苦,你太卑鄙了,我沒害過你……」
「那白姑娘是誰接進府的?」她只是沒害成罷了。
常氏一臉難堪。「我……」
「自作孽,不可活,但我還是要說今日的事與我無關,我一個新婦還沒神通廣大的能將兩人擱在一塊兒。」做這種苟且的事,牛不喝水能按著牛頭逼它喝嗎?
「難道是她?!」小的勾搭不上便轉向老的下手?
常氏氣得目皆盡裂,看向被人披上大氅扶著走的白玉瓶,她眼中的恨和怨幾乎要將白玉瓶洞穿。
一名肯當妾的女子本就沒什麼節操,除了富貴什麼也看不見,誰能給她綾羅綢緞、寶石珠釵,她就跟誰走,而玄二庚對女人一向大方,他雖未有妾但外面有幾個相好的,動輒相送鐲子、銀釵、金步搖,甚會討女人歡心。
「先送她回屋子休息,留一個人看著,不許她出屋,一切等二老爺酒醒了之後再說。」她作不了主。
「你要留下她?」常氏憤怒地質問。
「這不是我能決定的,咱們只是女人。」決定權在男人手中,他們才是爺兒。
「你……你非要和我作對?」常氏恨恨的瞪著她。
宮清曉把她指向自己鼻頭的手撥開。「二嬸母,你比我清楚這是誰造成的,若你不和我娘家老夫人聯手,今時今日的事就不會發生,種什麼因結什麼果,你好自為之。」
她管不了,也不想管,人家打了她左臉,難道她還要把右臉湊過去讓人打?這是聖人的境界,她做不到。
宮清曉帶著一臉疲憊回到屋裡,和人鬥法真不是件快活的差事,她快累死了。
「小小,怎麼了?」一隻手扶住身子搖搖墜墜的小女人。
「我寧可釀酒、做醋、種茶,也不願在內宅小小方寸之地和人鬥得你死我活,太累心了。」
她撒嬌地抱住樹幹一樣雄偉的腰身,小臉在寬厚的胸口磨磨蹭蹭,有人能靠著真好。
「快了,再等幾天就好,你不想見的人和事會通通消失。」他親親她的髮旋,雙臂收攏摟緊。
「你保證?」嫁人一點也不好,她想爹、她想娘,想大哥、二哥,想跩得二五八萬的宮明沅。
「好,我保證。」玄子鐵輕笑。
「那我就再忍耐幾天,你要記得我是為了你,以後要對我很好很好,要是敢辜負我,老娘卷了你所有家產養面首去。」真把她惹毛了,她沒什麼事是做不出來的。
「我對你還不夠好嗎?」他挑起眉,攔腰抱起她走向床。「為夫的要彌補彌補。」
一場淋灕盡致的歡愉持續了一整天,宮清曉的嗓子都喊啞了,不斷的求饒,但身上的男人不言累,持續耕耘。
是夜。
「他不能留了。」
「你確定?」
「他再留下來我們誰也沒有活路。」
「可是他是朝廷重臣,這樣好嗎?」死在戰場和暴斃府中是兩種情形,順天府尹不可能不查。
「哈!玄子瑜、玄子恆還不是朝廷寄予厚望的將才,如今他們在哪裡了,一個個長埋地底,在黃泉裡帶兵打仗。」他們都死了,死了就不會阻攔他,他不需要有人擋在他前頭。
不是長子就不能上戰場嗎?為什麼只有長子才是名正言順的香火承繼者,那麼其他人呢?難道是多餘的。
他不甘心,打小到大,他得到的永遠是別人不要的、挑剩的,剩菜殘羹般的施捨。
憑什麼同個爹娘所生的孩子會有如此明顯的差別待遇,叫他如何心能平!
他要改變一切,扭轉乾坤,別人不給他的他自己拿回來,他就不信大房的子孫死不絕,這一次……是最後一次。
「既然你想做就去做吧!我會一如往昔的幫你。」他是她的丈夫,夫妻是一體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好,我就知道你會力挺我,咱們的好日子快要來了。」以後他也能高高在上,呼風喚雨。
「嗯!我相信你。」她會是人人稱羨的將軍夫人。
「今晚有好戲看。」陰惻惻的笑聲中含有痰音。
風,靜悄悄地揚起。
月兒半掛星空中,皎皎明月照耀大地,也照出黑暗中陰私的勾當,一樁樁、一件件都能要人命。
風中飄來淡淡的鐵鏽味,十幾名身著黑衣的夜行人凌空躍起,落地無聲地在各戶屋頂快步奔馳,一個接一個跳進懷南大將軍府的圍牆,帶頭的人熟門熟路的來到一座院落前,放倒了守門的婆子。
「謹。」
因為沒法確定是否能一舉扳倒驍勇善戰的玄子鐵,素有妖鬼將軍之稱的他不能等閒視之,以防萬一,迷藥是少不得的,一管迷藥就能迷倒一營的士兵。
一名身形較瘦小的黑衣人彎著身子靠近,他先在紙窗上戳個洞,藥管放在洞裡朝內吹。
一刻鐘後,沒有動靜。
「進去。」
黑衣人一個個進入,腳步放輕,謹慎小心的朝用八扇繪四季山水紫檀大屏風隔開的床榻走去,或刀,或劍,高高舉起,只等一聲令下,床上的交頸鴛鴦便要命喪黃泉。
「刺。」
刀劍齊發,刺向同一方位——
噗、噗、噗……
可是揚起的不是血花,而是棉絮。
「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沒人?」人到哪裡去了?
「不好,中計了,快撤——」
察覺不對,黑衣人首領打算退出屋子,但是……
「來了還想走,是嫌我將軍府招待不周嗎?」他們還真來了,一點也不讓人失望。
太、好、了。
一群黑衣人當中,有一人正悄悄隱身陰影處,他想趁著打起來的時候逃走,他不能被發現也是參與者。
「你知道我們會來?」不可能,明明是天衣無縫的計劃,他從何提前知曉,他們的人也是今日才告知任務。
「仗打多了警覺性就高,我很珍惜我這條小命,不想沒死在敵人手中,反而須於安樂。」
要他命的人太多了。
「可惜將軍大人要失望了,你今日怕是過不去這個檻,看在你為朝廷盡忠的分上,我留你全屍!」黑衣人首領估算著以他們的人數還是佔了上風,要對付一個玄子鐵綽綽有餘。
玄子鐵立於寒風中,孤星冷月風颯颯。「這句話應該是我留給你,來了就不要回去了。」
「哼!大話。」真當他是不死的妖鬼之身嗎?
「是不是大話你很快就知道,我從不打沒把握的仗。」他翻轉手中的青鋒劍,頓然寒氣森森。
黑衣人首領對他是有所畏懼的,不只一次敗在青鋒劍下,如今劍再出鞘,他膽寒地退了一步。
但是他退無可退了,如今只有殺了玄子鐵這條路可走。
「上——」
一聲令下,所有人蜂擁而上。
驀地,噗噗噗的聲響清楚的響起,衝在最前頭的幾個黑衣人尚未感覺到疼痛,人已經往前撲倒。
一支猶自顫動的箭插在胸口,血花四溢。
「你……」黑衣人首領驚懼。
「你不會天真的以為我不做任何防備,單槍匹馬的迎戰你們吧?」那是傻子的行行,找死。
玄子鐵打了個手勢,院子四周出現無數火把,至高點有一個個弓箭手,密密麻麻圍了一圈。
「你比你兩個兄弟難對付。」他的錯誤是低估了玄家麼兒,當他只會帶兵打仗,不懂後院裡的爾虞我詐。
一提到兩名死在陰謀算計下的兄長,玄子鐵陰鬱的黑瞳眸色更深了。「高統領,死在我的箭下是你的榮幸。」
「你……你是怎麼認出是我?」他大驚。
禁衛軍統領不是虛職,掌管京城大半的安危。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楊大人、陳大人、周同知、李都尉的下場,相信你一定很清楚。」血債血償。
聞言,他駭然。「他們都是你下的手?」
「怎麼,只許你們對我父兄動手,我不能動你們分毫嗎?天底下沒有一面倒的好事,做過的事是要付出代價的。」玄子鐵再次舉起手,準備下令全面射殺,一個不留。
「等一下,你不能殺我,我姊姊是皇上的寵妃。」死到臨頭,高統領也怕了,連忙搬出救命符。
「你是指宮裡的儀妃嗎?放心,你一死她也不會再是寵妃,冷宮是她該待的地方。」
後宮不得干政。
「什麼?!」
「射。」
箭落如雨,僅在眨眼間,黑衣人悉數暴亡,領頭的高統領身中數十箭,渾身上下插滿箭矢,宛如刺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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