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貝兒 -【愛是永恆】《全文完》

大頭寶珠

第十章

　　為什麼看不到凶手的長相？

　　他可以感受到對方的暴力、邪惡，以及死者生前的恐懼，卻看不到凶手的模樣，顯然光靠這些東西還是不夠，還是得想辦法說服台灣的警方。

　　看來他只能跟倫敦警察廳聯絡，請他們幫個忙了。

　　這時，放在西裝外套口袋內的手機響了。他拿起來看了一眼，唇角的線條旋即放松，按下接聽鍵。

　　「……已經結束了嗎？」今天林海葳在板橋某個百貨公司的鍋具櫃位上有料理課程，以及新書宣傳，彭振宇打算過去接她，再一塊吃個飯。

　　「接下來就是簽書，差不多再半個多小時就結束了。」林海葳趁著去化妝室時，趕緊打了這通電話。

　　她知道這麼做很矛盾，她害怕對彭振宇動心，因為他不可能永遠待在台灣，不回英國，而她更是無法離家太遠，因為她有責任照顧父親，兩人注定不會有更深入的交往，但她又好想見到他，每次接到電話，心就跳得好快。

　　她不是沒有談過戀愛，很清楚在喜歡一個人之後，就會渴望得到更多，最後她只能選擇忽視，不要去想。

　　「好，我到的時候再打電話給你。」掛斷電話，彭振宇看了下表，不確定坐計程車到板橋需要多久，決定早點出發。

　　當天晚上，兩人在附近找了一家火鍋店，這種天氣吃火鍋最適合了，店內座無虛席，他們等了十分鐘才有位子。

　　直到九點多，他們才回到台北，這次林海葳直接讓出租車停在自家巷口，彭振宇提議要送她到家門口，她也沒有反對。

　　「我家到了……」林海葳站在自家門前，對他說道。

　　彭振宇當然不能說他早就知道了。「那麼……晚安了。」

　　「還有……謝謝你的禮物。」林海葳指著掛在包包上的小熊防身警報器，她原本打算去買一個，沒想到這個男人就先送她了。

　　他掀了掀唇角。「我倒希望沒有用到的一天。」

　　「也是。」林海葳有些緊張地笑了笑。「呃……你要不要進來坐坐？」

　　聽到這句話，對彭振宇來說絕對是個好消息，不過這個時間實在不方便打擾對方的家人，也太失禮了。「今天太晚了，改天我一定登門拜訪。」

　　林海葳頷了下首。「那我先進去了，掰掰。」

　　看著她進屋，彭振宇才轉身離開。

　　把門關上，在玄關換好室內拖鞋，林海葳就見客廳的燈是亮的，不過只有父親一個人坐在裡頭看電視。

　　「爸，我回來了。」

　　林父終於等到大女兒回來，於是把電視關了。「今天下午警察有打電話來，因為你的手機關機，所以警察就打到家裡。」

　　「原來是警察打的……」因為是不認識的電話號碼，所以就沒有回電。

　　林父一臉關切。「警察為什麼要打電話給你？」

　　林海葳不得已，只好把收到騷擾簡訊的事告訴父親。「……所以我就去派出所報案，希望能抓到傳簡訊給我的跟蹤狂。」

　　「這種事怎麼不早點說？」林父有些慌亂地問。「然後呢？除了傳簡訊給你之外，那個跟蹤狂還有沒有對你做什麼？」

　　林海葳連忙安撫。「沒有，就只有傳簡訊……」她就是不想讓家人擔心，所以才想私下把事情解決。

　　「那就好。」林父吁了口氣。「你一個人去派出所？這種事應該找爸爸一起去，我聽說有些警察會吃案，看你年輕，又是女孩子，就不會認真調查。」

　　她不擅長在父親面前說謊。「我不是一個人去……呃，有朋友陪我。」

　　「朋友？哪個朋友？」林父原本只是隨口問問，不過見到大女兒的表情，似乎有些微妙的變化，身為父親的直覺告訴他有問題。「是男的？」

　　「是剛認識的朋友……」

　　林父又問道：「姓什麼？年紀多大？在做什麼？怎麼認識的？」

　　「他姓彭，年紀應該還不到三十歲，是在英國出生長大，最近到台灣來探望老朋友，我們是在百貨公司的超市認識的……」林海葳照實回答。「我們只是普通朋友，一起出去吃過幾次飯而已。」

　　「真的只有這樣？」林父追問。

　　林海葳鄭重其事地點頭。「對。」

　　「要是對方的條件不錯，又談得來的話，可以試著交往看看，爸爸不會反對的。」他自認是很開明的父親，而且這個大女兒都快二十七了，目前連一個交往的對像都沒有，也很令人擔心。

　　她勉強地笑了笑「真的不是。」

　　「好吧。」既然大女兒都說不是了，那他也就無話可說。「警察要你明天到派出所一趟，要不要爸爸陪你去？」

　　「你還要上班，我自己去就好。」她說。

　　林父點頭。「還有，你要不要買個什麼防狼噴霧劑？萬一遇到那個跟蹤狂，至少有武器可以對付那種變態。」

　　「彭先生剛剛送我防身警報器了。」林海葳拿起掛在包包上的小熊。「他說防狼噴霧劑放在包包裡面，遇到緊急情況還要拿出來不方便，用這個比較快。」

　　這下子可讓林父對大女兒新交的男性友人有了好印像。「這位彭先生真的很有心，你明天可以找他一起去派出所。」

　　「我會問問看……」林海葳拿了包包就要回房間換衣服。

　　「有機會帶他來家裡吃個飯。」林父追加一句。

　　「爸！」她一臉哭笑不得。

　　「只是吃個飯。」他也承認想看看對方。

　　林海葳沒有拒絕，也沒有答應，走進擺了兩張單人床的臥室，這是她和妹妹的房間。就見林家珍坐在書桌前，一面寫功課、一面戴著耳機聽音樂，已經念了好幾次都沒用，總說沒聽音樂就沒辦法專心。

　　她換好衣服，把彭振宇送的防身警報器從包包上拿下來，然後躺在自己的單人床上，看著手上的小熊，唇角不由自主地往上揚。

　　「大姊一個人在笑什麼？」林家珍不知何時走到單人床前，順手拿下耳機。

　　「笑得好惡心……」

　　林海葳摸了摸自己的臉，有些心虛。「我哪有笑？」

　　「哇！好可愛的吊飾！」

　　見妹妹伸手過來要拿，林海葳下意識地躲開，頓時對自己的反應感到奇怪，以前她可不會在乎這種事。「這不是一般的吊飾……」

　　林家珍笑得曖昧。「是不是男生送的？」

　　「是男的朋友送的。」林海葳強調「朋友」兩個字。

　　林家珍爬上單人床，和大姊擠在一起。「他是不是想追你？不過這禮物也太寒酸了，要送也要送名牌皮包或是衣服，哪有人送這個？」

　　林海葳瞋瞪妹妹一眼。「有些事不能只看表面，而是要看有沒有心。」，

　　「看來大姊很喜歡他。」

　　妹妹的話讓林海葳的表情僵住，心底的秘密像是一下子被人揭開似的。

　　「大姊一定很喜歡他，所以剛剛才會一個人在這邊傻笑，就像我們班上的幾個女同學，只要說到男朋友就笑得像個花痴，一天到晚盯著手機，就等對方打電話過來，真是有異性就沒人性，老是把我晾在一邊……」林家珍一副受不了的表情。

　　「這根本就是戀愛的症狀。」

　　戀愛的症狀？這是林海葳目前最害怕去碰觸的話題。從來不曾有個男人讓她如此迷惑，讓她想要靠近、想要去觸摸，又怕會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她僵笑了下。「你又知道了？」

　　林家珍不免好奇。「他長得帥不帥？」

　　「很帥。」林海葳點頭。

　　林家珍興奮地問道：「比金秀賢和李鐘碩還要帥？」

　　她點頭，惹得妹妹驚嘆連連。

　　「明天請他到家裡來吃飯，要是真有那麼帥，我就可以跟同學炫耀……」

　　「我們真的只是普通朋友。」林海葳心慌意亂地推了推妹妹。「好啦！快回去寫功課，不要以為快放寒假了就可以放松。」

　　「知道了。」林家珍不情不願地坐回書桌前。

　　她只想跟彭振宇做普通朋友……就好。

　　真的這樣就好嗎？林海葳再次問著自己……

　　隔天早上，她還是主動打電話給彭振宇，請他陪她一起去派出所。

　　下午一點多，當林海葳打開玄關門，就見穿著黑色長大衣的高大身影已經等在外頭，心髒忍不住多跳了好幾拍。

　　「不好意思，還要麻煩你陪我去派出所。」她努力讓口氣顯得自然。

　　彭振宇嘴角露出迷人的笑弧。「我很樂意。」

　　她好幾次在心裡問自己，明明這個男人表現得這麼紳士，體貼又有禮，可是從他的眼神、他的笑容，還有他的身上，卻能嗅到一股侵略性的氣息，讓沉寂的女性本能也跟著覺醒……

大頭寶珠

第十一章

　　糟糕！她該不會真的欲求不滿吧？

　　林海葳，振作一點！她在心裡叫道。

　　「出租車已經在外面等了。」彭振宇笑睇著在她眼底流轉的羞怯，接著又懊惱不已的模樣。

　　林海葳這才回過神來，連忙轉身鎖好門，鑰匙才抽出來，又忍不住再插回去，反復開關兩次，總算安心了。

　　「可以走了。」她希望彭振宇沒有注意到異狀。

　　不過彭振宇就算發現了，也選擇沒有多問。

　　來到巷口，他上前打開出租車的車門，讓林海葳先坐進後座，自己再進去，很快地，車子抵達最近的派出所。

　　根據派出所的說法，他們已經調出通聯記錄，也查到這三通騷擾簡訊的手機主人，不過他們全都是手機遺失的被害者，等到發現時雖然立刻辦理掛失，還是被盜用，最後依然不清楚跟蹤狂的身分。

　　林海葳一臉悵然若失地走出派出所。「只希望對方這次可以適可而止，不要再傳簡訊給我了。」

　　彭振宇沒有開口。敵人躲在暗處，也確實拿他沒轍，除非引誘對方出來，不過這樣太冒險了。

　　「在想什麼？」見身邊的男人不說話，林海葳疑惑地問。

　　他沉吟了下。「最近你身邊都沒有出現可疑的人嗎？」

　　「沒有遇到什麼陌生人，否則早就發現了。」林海葳認真地回道。

　　「其實也不一定是陌生人……」彭振宇說出自己的看法。「也許是你平常就會遇到，但不會特別去注意和提防的人。」

　　林海葳瞠大美眸，驚愕地問道：「你是說有可能是我認識的人？」

　　「我認為有這個可能。」他說。

　　她嘆了口氣。「那就太多了，防不勝防。」

　　「出租車來了。」看到有輛空車，彭振宇馬上招手。「要我送你回家，還是要到我住的飯店，只是喝個下午茶，我保證什麼也不會做。」

　　「我又沒說什麼……」她小聲地咕噥。

　　彭振宇看著她但笑不語，他不逼她，就看她怎麼決定。

　　「那就……去你住的飯店好了。」林海葳咬了咬唇，好像有魔鬼在眼前跟她招手，讓她無法抗拒。

　　他讓林海葳先坐上出租車，自己隨後進去，然後拿出手機，迅速打了通電話給李政偉，請他准備下午茶。

　　從派出所到飯店不會很遠，兩人走進西華飯店，直接搭電梯上樓。

　　當房門打開，豪華氣派的裝潢處處突顯名家風範，也到處可見古董、名畫，宛如一座小型博物館，讓林海葳看得目不暇給。

　　「你一個人住在這裡？」她還以為只是一般的套房，頂多是豪華單人房，沒想到卻是總統套房。

　　彭振宇脫下身上的大衣。「我習慣住大一點的房子。」彭家在英國也有古堡，就算去過好幾次的人，走在裡頭還是會迷路。

　　她也脫下外套，在沙發上坐下來。

　　「下午茶等一下就會送來。」他脫下西裝外套，即使看起來隨興許多，在林海葳眼中，還是能夠感受到雄性賀爾蒙噴發出來。「總之對認識的人也要小心一些，多加觀察，說不定可以看出什麼。」

　　林海葳垂下眼眸。「我真不想懷疑身邊的人。」

　　「不是要你懷疑他們，而是保護自己。」彭振宇在她身邊坐下。

　　她明白他的意思。

　　彭振宇目光真切地看著她，讓林海葳有些不自在。

　　「這樣看著我做什麼？」她相信彭振宇不會做出傷害自己的事，但女性直覺告訴她，男人都是充滿侵略性的動物，尤其是眼前這一個，絕對會破壞自己親手構築起來的堡壘。

　　彭振宇嘴角微微上揚，目光深邃而專注。「我只是想問，你願意跟我交往嗎？不只是做朋友，而是男人與女人之間的交往？」

　　林海葳先是瞪著他，似乎非常錯愕，可是才過幾秒，眼眶開始紅了，接著淚水凝聚，最後連鼻頭都有些泛紅，唇瓣也跟著抿起。

　　為什麼他要說出來？這麼一來，她就無法再自欺欺人下去了。

　　沒錯，她是真的喜歡上他了，喜歡他凝視的眼神，那麼專一，好像自己是獨一無二的存在，更是他唯一在意的女人。

　　喜歡他時而溫柔、時而誘惑的嗓音……

　　「海葳……」彭振宇伸手握住她的手。

　　這是高興的眼淚嗎？但裡頭看不出有半分喜悅……

　　這一聲「海葳」就像是來自魔鬼的呼喚，讓林海葳的嬌軀不禁輕顫，差點就迷失了方向。「我……我不願意！」

　　「為什麼？」雖然彭振宇不是個自負的男人，但他可以感覺得出身邊的女人並不是對他沒感覺，所以他沒想到會被拒絕。

　　「我們就不能……只做普通朋友？」林海葳努力不讓聲音顫抖。

　　彭振宇端詳著她臉上流露出的脆弱和掙扎。「如果只想跟我做普通朋友，你就不會哭了，如果一點都不喜歡我，更不會露出這種會令人誤會的表情。」

　　「我……」她早就知道自己喜歡這個男人，但就因為如此，才不能答應。「我不喜歡你……」

　　他輕捏著林海葳的下巴。「看著我的眼睛說！」

　　林海葳唇瓣抖了抖。「我……我不能喜歡你……」

　　「你愈想否認，就愈是證明已經喜歡上我了。」彭振宇一針見血。

　　她拍開他的大掌，「我沒有！」

　　「好，那麼告訴我為什麼？」彭振宇不許她就這麼逃走。「就算被拒絕；我也要知道原因。」

　　「……因為你早晚要回英國，」她沒有忘記他只是短暫的過客。「就算交往了，我們最後還是要分手，不會有結果。」

　　彭振宇頓時明白了。「因為你不會跟我回英國？」

　　「我有責任照顧我的家人，尤其是我爸。」對林海葳來說，沒有人比家人還要重要。

　　他緊盯著她的雙眼。「即使你愛上我也一樣？」

　　他早就知道她重視、保護家人勝於一切，而且非常頑固、執著。

　　林海葳的眼眶瞬間又紅了。「對，就算我愛上你，也不會去英國，不管以後跟誰結婚，都不會離我爸太遠，至少要讓我能隨時在他身邊照顧他。」

　　「我相信你父親不會希望你這麼做……」當父親的總是希望女兒得到幸福，而他也會盡一切力量做到。

　　「你不懂！」林海葳揚高嗓音。

　　彭振宇並沒有動怒，他深信自己有辦法說服她，只要找出原因來解決就好。

　　「那就說給我聽。」

　　「我……」林海葳猶豫著該不該告訴他。

　　門鈴在這時候響起，打斷兩人的對話。

　　【第四章】

　　總統套房外頭，李政偉推著餐車等候著，他沒想到這麼快就能見到可以解除「彭家魔咒」的那名女性，心情很難不激動，可為了謹守身為管家的分寸，絕對不能表現出來。

　　喀啦一聲，房門開了，他看到少爺緊鎖眉頭，表情困擾，感到有些意外。

　　他推著餐車跟在彭振宇身後，見到坐在客廳的年輕女性，長發披肩，臉龐白淨秀麗，確實是男人都會欣賞的類型，不過她眼眶有些泛紅，似乎岡岡才哭過，難道兩人吵架了？

　　「放在沙發桌上就好。」彭振宇轉頭跟他說。

　　李政偉先將三層點心架擺在桌上，由下而上、由鹹而甜，有三明治、Scone、小蛋糕和水果塔，接著是茶杯、茶杯盤和茶匙，因為今天是非正式場合的下午茶，所以擺法就沒那麼講究。

　　「希望小姐會喜歡我准備的這些點心，請從下層的三明治開始吃起，依照味覺清淡到濃厚，最後是上層的蛋糕甜點，可以直接用手取用。」

　　「謝謝。」林海葳沒吃過傳統的英式下午茶，不知道有這麼多規矩。

　　李政偉接著又說：「Scone的抹醬有黑櫻桃、黑醋栗和覆盆子口味，請問小姐喜歡哪一種？」

　　林海蔵一下子還拿不定主意。「我喜歡……呃……」

　　「把果醬擺在沙發桌上就好，我們可以自己來。」彭振宇看出她的拘謹，不得不這麼說，相信李政偉聽得出話中的意思。

　　「是，少爺。」李政偉恭敬地回道。

　　聞言，林海葳愣怔了下。「少爺？」

　　彭振宇為雙方簡單地介紹。「他是我們家的管家，從他的曾祖父那一代就開始在彭家做事了，知道我要在台灣待上一段時間，就自作主張地跟來，你叫他Will就好，這位是林海葳小姐。」

　　「林小姐你好，初次見面，敝姓李。」李政偉行了個禮道。

　　林海葳下意識地站起來，她原以為他只是飯店的人員，畢竟住的是總統套房，一定都有專屬的管家伺候。

大頭寶珠

第十二章

　　這時她腦中不由得浮現一個畫面——不管出門或回家，都會有人站在大門前說著「主人，您回來了！」、「主人，請慢走！」，搞不好還有穿著女僕裝的女僕列隊迎接。「呃……你好。」

　　「能見到林小姐是我的榮幸。」李政偉的這句話一語雙關。

　　彭振宇輕碰了下她的手臂。「不用緊張……」

　　在他的示意之下，林海葳才坐了下來。

　　「我為林小姐准備了有佛手柑果香的風味茶，少爺的則是平常喜歡喝的錫蘭紅茶。」李政偉為兩人倒好茶。「兩位慢用。」

　　說完，他推著餐車離開總統套房。

　　彭振宇先伸手端起茶杯盤，再用食指和拇指捏住茶杯的杯耳，輕輕拿起，喝了口紅茶才道：「Will從小到大就一板一眼的，尤其是在工作上，你不必太在意。」

　　「不會，我還要謝謝他說明得這麼清楚。」林海葳把杯緣湊到唇邊，喝了一口，嘴裡滿滿都是佛手柑果香的味道。「真好喝！」

　　「這裡只有你和我，要先吃哪一種都可以，不用太拘束。」彭振宇放下手上的茶盤和茶杯。「我們繼續來談剛才的事。」

　　林海葳喝茶的動作頓了下。「一定要談嗎？」

　　「我不勉強，由你來決定。」他很紳士地讓她選擇。

　　這個男人真的很狡猾。林海葳在心裡嗔罵。

　　「我不是我爸的親生女兒……」說出這句話之後，接下來就容易多了。「這是我媽臨終之前偷偷告訴我的，因為我的親生父親拋棄了她，原本她決定一個人把孩子養大，就在這時，她認識了我現在的父親，父親沒有計較她肚子裡有其它男人的孩子，還願意跟她結婚，給她一個家……」

　　她喝了口茶潤潤喉，在彭振宇的眼神鼓勵之下，又繼續往下說。

　　「從我有記憶開始，我爸就非常寵我，把我當小公主一樣，就算之後弟弟出生了，他最愛的還是我，是真的盡心盡力的對我好，連我媽也很感激他，一直交代我要好好孝順他，因為他是我們母女的大恩人。沒有他，我不可能過得這麼幸福。」

　　彭振宇蹙起眉頭。「你父親知道嗎？」

　　「他不知道我媽已經告訴我了，我也不打算說出來，因為這個家對我來說比任何東西都還重要，我不要它有一丁點的改變，也不准任何人去破壞……」林海葳瞋瞪著他。「現在你明白我為什麼必須這麼做了吧？」

　　彭振宇定定地看著她。「就算不能跟我在一起也無所謂？」

　　「……」她張開紅唇，很明顯地停頓了好幾秒，像是在猶豫，也像是在掙扎，最後才輕輕吐出一個字。「對。」

　　這是她早就決定好的事。

　　她一直很堅持這個想法，可是為什麼此時此刻她卻猶疑了？不，她這麼決定是對的，過世的母親也會贊成她這麼做的。

　　聽到肯定的答案，彭振宇目光一沉。他好不容易才找到這個女人，絕不允許她從自己手中逃走。

　　他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向坐在對面的女人，感受到強大的壓迫感，林海葳的頭下意識地往後仰，不過後面是椅背，她無處可躲。

　　彭振宇將兩手撐在她身後的椅背上，彎下身軀，低啞地喃道：「我等了一輩子才等到你出現，不打算就這麼放你走……」

　　魔鬼在引誘人類犯罪時，一定也是用這麼好聽的聲音在低語著……

　　林海葳發現自己無法動彈，只能眼睜睜看著俊臉慢慢湊近，然後四片唇雛接觸，那麼溫熱、柔軟，讓她整個人都酥麻了。

　　推開他……快點離開……

　　感覺到他的舌滑入，勾引著她的舌，她情不自禁地被撩撥了，主動響應著，彼此交纏。

　　她不禁在心底發出嘆息，原來她一直想知道和這個男人接吻是什麼滋味，如果這不是欲求不滿，什麼才是欲求不滿？

　　「……還要嗎？」

　　彭振宇的唇貼著林海葳的唇，啞聲低喃。

　　這個男人一定是魔鬼……

　　「要……」她擺脫不掉這個要命的誘惑。

　　彭振宇在旁邊的沙發上坐下，順勢將她抱起，讓她跨坐在自己的大腿上，她身上那件長度還算保守的千鳥格短裙也被撩起。

　　這個吻再度延續……

　　男人的右掌從細針織白色毛衣的下擺鑽進，穿過裡頭的保暖衣，來到高聳的胸房，只用手指就將蕾絲內衣往上推，左乳落入他掌中。

　　「嗯……」這個要命的接觸讓林海葳發出一聲嬌喘。

　　他輕搓慢揉著那團雪白軟肉，用食指和拇指捏轉著峰頂上的櫻桃，感覺到它迅速變硬，非常滿意她的反應。

　　林海葳覺得胸部又脹又痛，想要再被他觸摸……

　　「想要什麼？」彭振宇又將唇湊到她的耳畔問。

　　「想要……我想要……」她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把心底的話說了出來。

　　「不用說出來，我全都知道……」他咬著她的耳垂說道。

　　他知道什麼？她連自己想要什麼都不知道……

　　彭振宇拉住她的毛衣下擺，連同保暖衣一起從她身上脫下，她的上半身只剩下被往上推高的蕾絲內衣，模樣既美麗又淫蕩。

　　「你想要這個……」他張口含住其中一團軟肉。

　　這個刺激令她倒抽一口涼氣。

　　對，她想要這個……

　　「呃……嗯……」林海葳抱著他的頭，吐出破碎的吟喘。

　　他給予兩邊同樣的待遇，吮吸'咬囑著每一寸，留下屬於自己的痕跡。他的手托高她的臀，讓西裝褲內已經堅硬火熱的部位抵在她的腿間，僅僅隔著衣物，就讓彭振宇欲望勃發，恨不得撕開她下半身的褲襪和底褲，將欲望埋入緊窒的花心，占有她的人。

　　林海葳已經全身發熱，無法思考。

　　「還想要什麼？」看著她一臉迷醉、春情蕩漾的表情，彭振宇再次蠱惑地問。

　　她的唇瓣一開一合。「我想要……」

　　「想要什麼？」

　　「想要……」林海葳咽了下口水，坦承自己的欲望。「想要你……」

　　彭振宇揚高嘴角，親了下她。「好孩子！」

　　「別用這種八十歲老爺爺的口氣，跟我說話……」她嬌聲抗議。

　　他低笑。「真的想要我？」

　　「想……」林海葳紅著臉說。

　　「不給！」他笑得邪氣。

　　這個男人絕對是魔鬼，都把她挑逗成這個樣子了。

　　「……不過只要答應跟我交往，就可以給你。」彭振宇在她耳畔低喃。

　　林海葳暈眩的腦袋因為這句話而驚醒過來，她怒瞪著眼前的男人。「你這個人太狡猾了……」

　　「只要能得到你的人、你的心，我可以不擇手段。」他輕撫著她的背，讓她全身泛起雞皮疙瘩。

　　林海葳咬了咬牙，從彭振宇的大腿上跳起來，用最快的速度穿上衣服，她氣自己這麼輕易就被引誘。「我要回去了。」

　　「……海葳！」只差一步就成功了。

　　怕又被這個男人迷惑，林海葳不敢抬頭看他，甚至害怕再聽到他的聲音，抓起外套和包包就衝出總統套房，正好在走廊上遇到李政偉。

　　李政偉見她長發微亂、眼神迷離、嘴唇微腫，也大概明白是怎麼回事，不過照理說她應該會留下來才對。「林小姐這麼快就要走了？」

　　「嗯，再見。」她匆匆丟下一句話便逃進電梯裡。

　　她蹲在地上，體內的欲望還沒有消退，還可以感覺到那個男人是如何用嘴唇和手掌吮咬、愛撫，光是這麼想，腿間的私處就抽痛著。「我真是個笨蛋！」

　　她差點就臣服了……

　　差點就違背對母親的承諾……

　　太不應該了！

　　另一頭，李政偉走進總統套房，見到彭振宇坐在沙發上，把臉孔埋在兩只掌心裡，這模樣該說是挫敗，還是打擊？

　　「我看到林小姐回去了……」

　　彭振宇終於抬起頭，往後靠在沙發椅背上，表情和口氣都飽含挫折。「她拒絕我了！」

　　李政偉投以同情的眼光，彭家的男人天生都有種蠱惑女人的魅力，或者該說魔性，只要他們願意，沒有得不到的，這次踢到鐵板，算是很少見。

　　彭振宇閉上眼，眉峰皺起。「你說是不是我太心急了？」

　　「少爺喜歡這位林小姐？」

　　「當然。」他不假思索地回答。

　　李政偉沉吟了下。「少爺喜歡林小姐是因為她這個人，還是因為她可以破解「彭家魔咒」？」

　　聽到他這麼問，彭振宇倏地睜開眼，目光銳利。「這有什麼差別嗎？」

　　「當然有。」這下子李政偉反而同情那位林小姐了。「因為她可以破解「彭家魔咒」，所以少爺急著要她愛上自己？」

大頭寶珠

第十三章

　　彭振宇俊臉透著不悅。「當然不是。」

　　「既然這樣，還請少爺更加認真地追求，展現自己的誠意讓對方知道，相信林小姐會感受到的。」旁觀者清，有時反而看得比較透澈。

　　彭振宇頓時語塞。

　　自己都活到八十歲，難道還得聽這個不過才三十歲的小鬼說教嗎？何況他的口氣活像在指責自己玩弄對方的感情，更是令人心生不快。

　　「……我身為管家，沒有資格評論，只不過是單純地建議，少爺聽聽就好。」

　　李政偉及時補上幾句，免得傳到父親耳裡又得挨訓了。

　　彭振宇想要反駁對方，但也知道他並沒有說錯，不由得自我反省。或許他真的做得還不夠，還無法讓林海葳明白自己的心意。

　　他喜歡她，這是無庸置疑的。

　　可是因為「彭家魔咒」的關系，他跟其它異性的交往都不會長久，也因為太過明白這一點，所以他從來不會積極地追求，或是全心全意的投入一段感情。

　　原來自己不懂愛情，也不懂得如何去愛人。

　　林海葳外表看似柔順，實際上卻很有主見，而且相當固執，這一點從每次談到家人時就可以看得出來，而他偏偏就是喜歡她這分執拗，簡直可愛到了極點。

　　還有對家人絕對的忠誠和保護，這一點更是他最欣賞的地方，想要成為彭家人就必須具備這分特質，那麼他為什麼要逼她做出選擇呢？

　　彭振宇將右手腕橫放在額頭上，深深地嘆了口氣，他確實做錯了，因為太過急躁，居然打算以誘惑為手段，讓她拋棄家人。

　　他該如何挽救呢？

　　「……什麼東西燒焦了？」

　　一早，林家帆對著站在瓦斯爐發呆的大姊喊道。

　　林海葳心不在焉地回頭看著弟弟。「你說什麼？」

　　林家帆衝上前查看。「哇！我的豬排……」

　　「糟了！」林海葳回頭，趕緊關火。

　　林家帆眼中含淚。「今天又要吃煎到焦黑的豬排嗎？」

　　「對不起，不然我再重煎一片。」林海葳對自己老是分神感到抱歉。

　　聽到兒子抗議，林父一掌拍向他的後腦勺。「有得吃就該偷笑了，還敢嫌！不吃拉倒……海葳，不要理他，那片豬排也給爸爸……」

　　林家帆委屈地說：「我又沒有說不吃……」

　　林海葳很過意不去。「爸，這片豬排我自己吃，我再重煎，很快就好，你們先坐下來吃飯。」

　　「喔，好。」林父點頭。

　　於是，林家父子坐在原木餐桌旁，不約而同地看著她的背影，面面相覷。

　　這種情況已經好幾天了，為了能吃到美味的便當，還是要把事情弄清楚。

　　「大姊是不是失戀了？」林家帆小聲地問，女人一旦出現這種反常的行為，通常都跟男人有關。

　　林父也是這麼猜測的。「應該是。」

　　「可是我沒聽說大姊有在跟別人交往……」

　　「她最近認識一位彭先生，我有叫她帶回家來，不過到現在都還沒見到，後來她就變成這個樣子，好像人在這裡，心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

　　「難道大姊被甩了？」林家帆驚訝地問。

　　「你怎麼不說是你大姊把那個男人甩了？」林父自然站在女兒這一邊。

　　林家帆抓了抓頭。「如果是大姊把人家甩了，干麼在這邊失魂落魄？害我們每天吃燒焦的菜？」

　　「欸……」兒子的話也有道理。

　　「爸，你去問大姊。」林家帆用下巴比了比。

　　林父一臉為難。「這個……還是你去問吧。」

　　「我問的話，大姊不會說的……」

　　「你們在干什麼？」林家珍見父親和哥哥湊在一起竊竊私語，推來推去，奇怪地問道。

　　林家帆把妹妹也拉過來。「我跟爸爸都在猜大姊是不是失戀了。」

　　「好像是。」她無視父兄驚愕的表情，把觀察結果說出來跟他們分享。「大姊這幾天半夜都會醒過來，然後坐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什麼……有時會看著小熊，就是人家送給她的防身警報器發呆。」

　　「那個防身警報器就是剛剛說的彭先生送給她的。」林父越想越生氣。「本來我還對這個男人有幾分好感，認為他很有心，沒想到竟然把你們大姊甩了，真是太可惡了！」

　　林家帆急忙提醒。「爸，小聲一點！」

　　這時，林海葳將煎到金黃色的豬排端上桌。「煎好了！」

　　三人連忙閉上嘴巴。

　　「吃飯吃飯！」林家帆佯裝一臉無事的樣子。

　　林海葳也跟著坐下來，吃著自己的那一分早餐。

　　「家珍，我記得今天好像是最後一天去學校？」林父連忙找了個話題。

　　被點到名的林家珍配合父兄丟過來的眼色。「對，明天就開始放寒假了，可以不用這麼早起床，能睡晚一點了。」

　　林父一面念叨、一面偷偷打量大女兒。「但也不能太晚起床，不然養成習慣，等到開學了會很痛苦……」

　　彷佛沒有聽見他們的對話，林海葳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自從那天之後，彭振宇便不曾再打電話給她，大概是放棄了吧？因為她不肯答應跟他交往，最後連普通朋友都做不成。

　　為什麼要逼她做出選擇？

　　「……海葳？海葳！」林父連叫了她好幾聲。

　　林海葳猛地驚醒過來。「爸，什麼事？還要添飯嗎？」

　　「不是……你怎麼了？」他看得出大女兒眼底的落寞，關心地問。「有什麼心事就說出來，不要悶在心裡。」

　　「我很好，哪有什麼心事？」林海葳擠出笑。

　　這笑容看也知道是在強顏歡笑，不過當事人不肯說，他們也沒轍。

　　等到家人都出門了，她一個人坐在餐桌旁，連洗碗的力氣也沒有，就只是發著呆。

　　這個家是她最珍貴的寶貝，是她代替過世的母親，一點一滴建立起來的城堡，她絕不容許有人破壞它。

　　那個男人只會迷惑她、引誘她，讓她的決心產生動搖，是個危險人物，她一定要把他屏除在外，不能讓他再靠近。

　　這樣做就對了，她應該忘了他。

　　可是她為什麼高興不起來？

　　林海葳用雙臂圈抱住自己，她要自己不准去想他，更不准打電話給他，在還沒有陷得更深時就離開，已經算是把傷害減到最輕了。

　　她會努力忘了他的！

　　林海葳重新振作起來，打開音樂，開始打掃廚房，相信自己很快就可以回到還沒有認識彭振宇之前的日子。

　　「……這分愛，永遠都存在，共你同在，無盡永恆中，有著我，便有著你，真愛是永不死……兩手雖似空，其實抱著你，其實你沒有別離，在我心湖中，每掠過，也似風撩動，令這湖上，無盡愛浪湧……」

　　張學友這一首〈愛是永恆〉，她不知道已經聽過幾百遍了，平時只覺得唯美動聽，從來不曾聽到哭過，可是現在淚水卻在眼眶中打轉，比跟前兩任正式交往過的男朋友分手還要痛苦好幾倍。

　　她關掉音樂，任由眼淚滑落。

　　接下來的兩、三天，電視不斷播報著霸王級寒流來襲的新聞，要民眾和農漁業者做好防寒准備。

　　「咳……」從昨晚開始，林海葳就覺得喉嚨怪怪的，希望不是感冒了。

　　已經放寒假的林家珍從房間裡走出來，一副准備外出的模樣。「大姊，中午不用煮我的午餐，我跟同學約好要出門。」

　　「幾點回來？」她問。

　　林家珍回了一句「不知道」就出門了。

　　林海葳嘆了口氣，喝了口熱開水，干脆來打掃弟弟的房間。每次叫他整理，他都把垃圾和髒衣服往床底下塞，以為這樣就可以毀屍滅跡，今天非把它們全部挖出來拍照存證不可。

　　這時，用來壓住食譜的手機響了。

　　是彭振宇打來的！她瞪著手機屏幕，不確定要不要接，可是就算從此不再見面，她也希望能夠把話說清楚，而不是一顆心被吊在半空中，上不去也下不來。

　　「……喂？」終於，她在斷線之前按下通話鍵。

　　彭振宇聽到另一頭的聲音，不禁吁了口氣。

　　「是我……」他此時正在機場大廳，想在離開台灣之前跟她說上話。

　　「我知道……咳……」林海葳又感到喉嚨卡卡的。

　　他皺了下眉。「感冒了嗎？」

　　「沒有。」她握緊手機，等著彭振宇說出打這通電話的目的。

　　「我只是想跟你說一聲抱歉，不該勉強你做出選擇，不要生我的氣……」他嗓音放柔，令人忍不住心軟。「好嗎？」

　　這個男人真的太狡猾了……

大頭寶珠

第十四章

　　「我沒有生氣。」林海葳氣自己太軟弱，她應該罵回去，而不是只在心裡腹誹。她聽到手機另一頭似乎很吵雜，有廣播的聲音，也有說話聲，瞬間忘了原本想說的話。「你人在外面？」

　　彭振宇看了下表，時間差不多了。「我在機場。」

　　「機場？」她瞠大秀眸，頓時整個人都慌了。「你……你要回英國了？」

　　聽出林海葳口氣中的焦灼和憂慮，彭振宇揚起薄唇，知道自己還有希望。「不是，我要去美國一趟，可能會待上幾天。」

　　長輩們召見，他不得不去，絕對不能等他們自己找上門。

　　林海葳一顆心又落回原位，有些困窘。「喔……」

　　「等我回來，你願意再跟我見個面嗎？」彭振宇帶著請求的語氣詢問。

　　林海葳覺得連鼻子都堵堵的。「嗯。」

　　「我要准備上飛機了，回來再打給你。」

　　聽到對方掛斷，過了好久，她才把手機移開，有氣無力地在餐桌旁坐下，接著又想到剛才忘了問彭振宇要去美國幾天，大概幾號會回來，正打算回撥，又想到他都要上飛機，應該已經把手機關機了。

　　「我到底在干什麼？」林海葳已經搞不清楚自己的想法，明明都拒絕他了，但又舍不得放棄，一點都不干脆。

　　接下來的整個早上，她都渾渾噩噩地度過，不是發呆，就是看著手機，任由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下午一點，門鈴突然響了。

　　林海葳打開玄關門，先是一愣，過了好幾秒才認出站在外頭的男人是誰。

　　「林小姐大概忘記我了，敝姓李，是彭家的管家。」李政偉穿著黑色長大衣，脖子上圍著灰色圍巾，又自我介紹了一遍。

　　她直點著頭。「我記起來了……」

　　「少爺上飛機之前打電話給我，說林小姐好像快感冒了，要我准備這個，親自送來給你。」李政偉將手上1000C.C.容量的保溫瓶遞給她。

　　林海葳伸手接過。

　　「英國人也會喝姜茶來緩解感冒症狀，這是用茶葉和新鮮的姜加糖下去煮的，希望林小姐早日恢復健康。」說完他就轉身離開了。

　　一整天下來，林海葳喝著姜茶，身體暖呼呼的，心卻被攪得更亂了。

　　隔天，霸王級寒流來報到，約莫十點多時，李政偉又送來剛煮好的姜茶，讓她很不好意思。

　　「這是少爺特別交代的，要是沒有做到，就是失職，我可能會丟掉這分工作。」李政偉一臉沮喪。

　　她總不能害人家失業，也只好接受。

　　到了第五天，李政偉又送了剛煮好的姜茶過來。

　　「我的喉嚨已經完全好了，真的不需要再這麼麻煩你了。」林海葳不希望在這種天寒地凍的氣溫之下，他還專程幫她送姜茶過來。

　　「我會跟少爺說的。」這次李政偉總算妥協。

　　林海葳見他要走，趕緊開口叫住對方。「呃……那個……彭先生他……他什麼時候會從美國回來？」

　　「目前還不確定，要我打電話問少爺嗎？」

　　她急忙搖頭。「不用了……謝謝你幫我送姜茶過來。」

　　「不客氣。」在她關上門的同時，李政偉也轉身往巷口走去。看來這位林小姐心裡還是很在意少爺，兩人仍然有希望。

　　每年的農歷年，林家都是在家中度過，簡單平凡，也很溫暖。

　　他們也會在過年這幾日挑一天到靈骨塔祭拜祖先，因為清明節不是每個人都正好有空。

　　「……你媽已經走了十三年，時間過得真快。」林父摸著貼在妻子靈骨塔位上的照片，臉上盡是思念。

　　林海葳腦中浮現的卻是母親拉著自己的手，親口將身世告訴她的畫面，讓她躲在棉被裡哭了好幾個晚上。「媽到臨終之前都很感謝爸，讓她過得這麼幸福。」

　　「是你媽不嫌棄我，既不會說好聽的話，也沒有錢，能娶到她是我的福氣，我才要謝謝她。」林父用手指楷去眼角的淚水說。

　　她伸手挽著父親的手。「我也很謝謝爸這麼疼我。」

　　「你是我的女兒，不疼你疼誰？」林父笑罵。

　　「我當然是爸的女兒，永遠都是。」這句話背後的意思只有林海葳明白。

　　春節假期很快就過去了，各行各業開工之後，又恢復忙碌的步調。

　　林海葳又開始每天想便當菜色的日子，現在還多了一項工作，就是不時會收到出版社送來的信件，親自回信給書迷。因為新書的銷售量不錯，還進入了排行榜，主編私下詢問她何時能出第二本書，不過她想休息一段日子，今年大概不大可能了。

　　就算每天要做很多事，她還是時時刻刻將手機擺放在距離自己最近的位置，以免錯過任何一通來電。

　　到底什麼時候才回來？不是說去幾天而已嗎？

　　林海葳等著、盼著，手機一直沒有響過。

　　該不會他直接回英國，不再來台灣了？

　　不會的，彭振宇親口說過想跟她再見一面，就會說到做到，但是為什麼過了這麼多天，他還不打電話給她呢？

　　她終於體會到什麼叫相思欲狂……

　　明明只是喜歡——好吧，應該是比喜歡還要喜歡，林海葳不得不承認，跟上一個交往的對像，都已經談論到結婚之後要住在哪裡的問題，就算最後分手，也不曾這麼痛苦、這麼煎熬過。

　　他們才認識沒多久，為什麼會陷得這麼深？

　　自己果然是個笨蛋……

　　終於，盤踞台灣多日、造成農漁業災情慘重的霸王級寒流遠離，天氣逐漸放晴，看到許久不見的陽光，感覺格外珍貴。

　　星期六，林父坐在客廳看電視新聞，聽到手機鈴聲響了，循聲望去，應該是大女兒的，不過她正在准備晚餐，似乎沒有聽到。

　　「海葳！海葳！」林父叫了兩聲，她還是沒有聽到。

　　林海葳背對著父親，手上有一下沒一下地刮著魚鱗，這兩條石狗公是隔壁鄰居阿伯送的，直到手機遞到面前，她才回過神來。「謝謝……」

　　「好像是那位彭先生打來的。」林父剛才有瞄了一下手機屏幕上的來電顯示，也知道大女兒這陣子反常的舉動都跟這個男人有關。

　　林海葳的臉蛋頓時發亮，兩眼也變得有神，讓林父不禁感嘆女大不中留，看來他有必要找時間跟這位彭先生見個面才對。

　　「……喂？」林海葳按下通話鍵，心髒狂跳，邁步走到一旁，不想讓父親聽到他們之間的對話。

　　另一頭傳來彭振宇的輕笑。「是我。」

　　「嗯。」她當然知道是他了。

　　「我回到台灣了，跟你說一聲，看你哪天有空——」

　　「你在哪裡？」林海葳著急地打斷他。

　　「才剛進飯店——」他話還沒說完，又被打斷。

　　「我現在就去找你，給我待在原地，不准亂跑！」不給彭振宇開口的機會，林海葳直接切斷通話。

　　她看著才刮了一半魚鱗的石狗公，又看向父親。「爸，我……我……」實在有些難以啟齒。

　　林父在心中輕嘆，這個大女兒終於有精神了，他還狠得下心來阻攔嗎？「快去！快去！」

　　「謝謝爸！」林海葳立刻衝回房間，用最快的速度換了衣服，抓起外套和皮包就往門口跑。「爸，我走了……」

　　聽到玄關門關上，林父忍不住眼眶泛紅。辛辛苦苦把女兒拉拔到這麼大，早晚都要被另一個男人搶走，不過想結婚的話，可沒那麼簡單，他非要確定這男人真的可以讓女兒幸福，才能把女兒放心交給他。

　　同一時間，已經衝出家門的林海葳此時滿腦子只想著快點見到彭振字，這還是第一次她拋下家人，直奔另一個男人。

　　他回來了！

　　她有好多話要告訴他！

　　雖然心底湧起一絲罪惡感，但她暫時不讓自己去想。

　　才跑到巷口，她就看到推著資源回收車的「阿伯」正狗僂著腰，撿著掉落在地上的紙箱，雖然趕時間，她還是出手幫忙。

　　「阿伯」向她點頭道謝。

　　「不用客氣。」林海葳還不曾聽他說過話，心想對方可能是瘖啞人士，她渾了揮手，接著就快步走到巷口攔出租車。

　　看著她坐上出租車，做資源回收的「阿伯」緩緩抬起頭，肮髒的毛線帽底下露出一雙灰暗、冰冷的雙眼。

　　「……不是已經告訴你別再穿那件裙子了嗎？為什麼不聽我的話？」他用沒有感情的嗓音喃道。

　　看來得有人教教她才行。

　　【第五章】

　　到了西華飯店，林海葳快步走到櫃台，開口表明要見住在總統套房的彭先生，因為彭振宇有事先跟櫃台人員交代，她才能順利地搭電梯上樓。

大頭寶珠

第十五章

　　當電梯門打開，李政偉已經站在外頭迎接。

　　「林小姐，我們又見面了。」

　　她點頭招呼。「李先生，你好。」

　　「請叫我Will……」他比了個請的手勢。「少爺在套房裡等你。」

　　林海葳深吸了口氣，兩人一前一後走進總統套房，她目光急切地尋找想要見的那個男人，她想要見到他，想得快要發狂了。

　　「海葳，你來了。」彭振宇聽到開門聲，從臥室裡走出來，除了沒有穿西裝外套之外，一樣是白襯衫、領帶、背心和西裝褲。

　　總算見到了！

　　這一刻，林海葳什麼也不想，將皮包隨手扔在地上，三步並兩步地跑上前，兩手勾住他的脖子，再往下拉，踮起鞋尖，直接吻上他的嘴。

　　彭振宇驚耗地瞪大眼，不過才兩秒鐘，雙手已經自動環上她的腰。如果他不回吻，他就不算是男人了。

　　「我先出去了。」李政偉表情不變，十分鎮定地拾起地上的皮包，擺在沙發上，然後行了個禮，才轉身離開。

　　已經吻得渾然忘我的兩個人根本沒注意到門開了又關，只在乎彼此。

　　「想我？」彭振宇一下又一下啄著她的唇。

　　林海葳半眯著眼，有些不滿意地蹙起眉心。「想！」

　　聽到她這麼老實承認，他有些訝異，不大明白這其中的心理轉折，但是他絕不會錯過這麼好的機會。他加深了吻，纏上柔軟的香舌，甚至將她身上的外套拂落，掌心直接貼上她的背和腰。

　　這個吻急切又熱烈，彷佛是他們的最後一個吻……

　　林海葳顧不得什麼叫羞恥，只知道如果不吻他，自己就會死掉，所以她用盡所有她會的接吻技巧，不只回應他，還索求得更多。

　　「海葳……海葳……」彭振宇知道他們必須停下來，否則就來不及了。

　　她不想停，也不要他停。「彭振宇……彭振宇……」林海葳也喚道。

　　彭振宇逸出兩聲低笑，讓她不由得膝蓋發軟。

　　他啄了下她的唇瓣。「如果你能不要連名帶姓叫我會更好……」

　　「振宇……」她嘴裡吐出嬌喘。「抱我！」

　　彭振宇將唇稍稍退開，盯著眼前這張布滿情欲的秀顏，像是在確定她是不是認真的。她又湊上前去，貼著他的唇。「抱我！」

　　確定她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彭振宇彎下腰，將她打橫抱起，邁開大步往臥室走去，她腳上的高跟鞋掉在半路上，不過兩人都無暇理會。

　　臥室的燈亮著，打開的行李箱就放在地上，裡頭的衣服還沒整理完畢。

　　彭振宇將林海葳放在大床上，兩只手臂撐在她的左右兩側，目光深邃又帶著欲望，由上往下俯視她。

　　他嗓音微啞。「這次我可是不會讓你逃走的。」

　　「我不會逃走。」她想要他想到身子都疼了。

　　他咧起嘴角，低頭啄了下她的唇瓣。「好孩子。」

　　林海葳嗔惱地瞪著他。「那麼請問八十歲的老爺爺，你真的行嗎？」她索性反過來挑釁。

　　「你試了就知道。」只要是男人都會接受挑戰。

　　他像是盯著獵物似的看著躺在身下的女人，接著抬起右手，用力將領帶扯下，解開白襯衫的鈕扣，第一顆、第二顆，她也伸手幫忙解開背心上的扣子，更把襯衫下擺從褲頭拉出來。

　　接著她拉著自己的毛衣下擺往上脫，彭振宇也助了她一臂之力，他的手指探到她背後，解開蕾絲內衣上的勾扣。

　　在她感覺到冷意之前，彭振宇將臉孔埋進她的雙峰之間，吮吸著每一寸肌膚，烙下印記，輕輕地用牙齒囓咬著峰頂上的櫻桃，讓身下的女人因為疼痛而吐出陣陣輕吟，接著才愛憐地舔了舔。

　　直到雙峰都被徹底地疼愛過了，男性唇舌才往下滑動，在腰際上啃咬著，讓林海葳不由自主地扭擺，發現彭振宇要抬起頭來，怕他誤以為自己不願意，兩手連忙按住他的頭，暗示他不要停。

　　真是可愛……彭振宇無聲地輕笑。比起扭捏作態、明明想要又不肯承認的女人，她真的很誠實，而且誠實到令人想盡全力疼她。

　　彭振宇當然不會就此停止，他只是想要稍稍起身，才能拉下她短裙後面的拉煉，連同她的褲襪和底褲一起脫下。

　　當林海葳全身裸裎時，她並不是不害羞，但是想要和這個男人在一起的欲望已經勝過其它。

　　「振宇？」發現對方起身，她不禁有些錯愕。

　　彭振宇直起身，解開西裝褲頭上的皮帶，用行動來回答。

　　注視著從黑色內褲裡彈跳出來的傲然凶器，林海葳忍不住屏住氣息，光是想像它進入自己體內，她身下就更為濕潤了。

　　她伸出小手，握住氣勢雄偉的男性欲望，感受著它的生命力。「這一點都不像八十歲老爺爺會有的反應……」

　　「我也說過，千萬不要用外表來判斷彭家男人的年紀。」他笑譫地回道。

　　她坐起身，想將他的脖子拉下。

　　「等一下……」彭振宇先給她一個安撫的啄吻，然後從床頭櫃內拿出紙盒，必要的保護措施還是要做。

　　「快一點……」她主動親吻他的臉頰，就算事後回想起來會羞死，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此時此刻她也不後悔。

　　彭振宇偏頭親了她一下，手上繼續忙碌著。「乖……」

　　「我不是小孩子！」林海葳嗔罵。

　　「你當然不是……」准備就緒，彭振宇將她按回床上，再度唇舌交纏，右手伸進敞開的腿間，做足前戲。

　　她把唇移開了些，嘴裡吐出嬌喘。「你可以直接進來……」

　　「我不想把你弄疼。」他低頭啄了她幾下。

　　「我又不是處女……」林海葳對這個男人的舉動感到窩心，她並沒有隱瞞曾經和別人交往過的事。

　　「但還是會疼……」彭振宇繼續用手指愛撫、挑逗，等她習慣。

　　他的貼心讓林海葳很感動，也就更不想等待。，

　　「快進來……」她忍著羞意，主動邀請。

　　彭振宇把沾滿花露的手指抽了出來，嗓音低啞，帶著幾分威脅。「你知道男人是禁不起誘惑的，不要後悔。」

　　「我不會後悔。」林海葳勾住他的脖子，獻上粉唇。

　　無論他們將來會怎麼樣，眼下她只想跟這個男人在一起。

　　接下來，她幾乎無法思考，因為快感取代一切。

　　她只記得自己被折騰到又哭又叫，在痛苦和愉悅交織之下，緊緊攀著身上的男人不放。

　　當他們做完一輪，兩人的氣息都還沒有緩過來，彭振宇又換上新的保食套，這回讓她跨坐在他身上。

　　他嗓音帶著笑。「隨便你想怎麼做都可以。」

　　抵擋不了魔鬼的引誘，林海葳還是頭一次采用這個體位，在男人深黝的目光注視之下，既生澀又放浪地在他身上扭擺。

　　彭振宇兩手握著她的腰，鼓勵地笑了笑。「好孩子……就是這樣……」

　　她泄憤似的低頭咬住一顆男性乳頭，惹得他低笑連連。

　　「輕一點……」彭振宇撫著她的長發，卻也由著她。

　　林海麗開含在口中的男性乳頭，在他身上擺動幾下，彭振宇也跟著抬高臀部，一次比一次更深入地頂進深處。

　　肉體的撞擊聲伴隨著啜泣和粗喘，將她送上極樂高峰。

　　下一秒她翻了個身躺在大床上，男性身軀又壓了過來，這次她只能任憑對方擺布，她放縱自己，不想用腦子去思索任何問題，只想享受眼前的歡愉。

　　最後她昏睡了過去，再度醒來時，發現自己和男人泡在熱水中。

　　「醒了？」彭振宇坐在她身後摟著她。

　　她偏頭索吻，他也很樂意配合。

　　最後他們又在浴室做了一次，這次連套子都來不及戴……

　　當林海葳餓到醒來，發了一會兒的呆才想到自己人在哪裡。

　　「現在幾點了？」她想要坐起身，卻發現全身酸疼。「我們到底做了幾次？兩次、三次……不對，好像是四次……」這個數字連林海葳自己都嚇到了。

　　臥室裡只有她一個人，她勉強爬起來，卻找不到自己的衣服，看到床尾擺了件折好的白色浴袍，她決定先拿來穿上，在腰際打了個結。

　　她套上室內拖鞋，才打開房門，就看到李政偉正把一些食物擺上餐桌，頓時有些尷尬。

　　李政偉發現她站在房門口，向她行了個禮，這時背對著臥室的彭振宇回過頭來。「醒了？」

　　林海葳一臉難為情，這下她不得不走出去了。

　　「兩位慢用，我先出去了。」李政偉表情如常地離開。

　　「現在幾點了？」林海葳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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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已經凌晨一點半了。」同樣穿著白色浴袍的彭振宇走過來，伸手摟住她的腰，親了下她的額頭。「你應該想吃點熱的東西，所以我讓Will准備了一鍋昜，先坐下來吧。」

　　她已經聞到洋蔥的香氣，食欲一下子就被挑起，不過她還是先找來皮包，拿出手機，果然看到父親有傳LINE給她，上頭說如果她不回家也該先打個電話，免得家人擔心，她這才趕緊回了訊息，說明早上可能來不及趕回去做便當，跟他們說一聲對不起。

　　彭振宇觀察著她的表情。「你父親很生氣嗎？」

　　「沒有，他知道我來找你。」林海葳紅著臉回道。

　　「看你父親哪天有空，我再過去拜訪。」把人家的女兒吃了，總要負起責任。

　　林海葳沒有回答，只是坐下來喝著熱騰騰的洋蔥湯，還有烤吐司和煎蛋，整個胃部得到很大的滿足。

　　兩人幾乎將整鍋洋蔥湯喝完，這才心滿意足地放下湯匙。

　　林海葳抬起頭，很認真地看著他。「我想跟你談一談。」

　　「我也一樣。」彭振宇牽著她的手來到客廳，一起坐在沙發上。

　　她整個人縮在他懷中，這種姿勢既親昵又舒服。

　　「我真的真的很喜歡你，也很想跟你在一起，如果你還沒有改變主意，我願意跟你正式交往，將來你回到英國，也可以談一場遠距離戀愛，就算幾個星期或幾個月才見一次面，我也可以忍耐……」

　　彭振宇將下巴抵在她的頭頂上。「然後呢？就這樣一直交往下去？」

　　「只有交往不行嗎？」林海葳喉頭微哽。

　　他有一下沒一下的撫著她的手臂。「我沒有說不行，只是我更想天天都能見到你，希望你能隨時都待在我身邊。」

　　林海葳從他胸前仰起頭，臉蛋帶著薄怒。「這是指同居還是結婚？」

　　「那麼你要哪一種？」彭振宇垂眸看著她。

　　「不要反過來問我。」這個男人每次都是這麼狡猾。「我不會要求你搬到台灣，就為了跟我同居，就像我到目前為止也還無法跟任何人結婚一樣。」

　　他嘆了口氣。「到目前為止嗎？」

　　「你是個很好的結婚對像，只要是女人，都會迫不及待地想嫁給你，可是對我來說，卻不是……不是最適合的。」林海葳不敢看他。「可是我偏偏又喜歡上了你，想跟你在一起，對不起，我就是這麼自私……」

　　彭振宇沒有說話。

　　她急切地問道：「這樣真的不行嗎？」

　　睇著她泛紅的眼眶，著急地尋求自己的認同，彭振宇只能暫時讓步。「看在你主動來找我的分上，就先這樣吧。」

　　在愛情當中，也包括了妥協和讓步，否則無法繼續走下去。

　　他想這應該也是菩薩的考驗，就算遇到命定中的女人，也不可能輕易就擁有對方的愛，如果自己不肯為對方付出，最後還是什麼也得不到。

　　林海葳這才轉憂為喜，張臂抱住他。

　　林海葳又睡了一覺，醒來後已經是早上九點半，手機上傳給父親的LINE顯示已讀，不過沒有半句責備。

　　等彭振宇送她到巷口時，已經十點了。

　　「你不用下車，我自己走進去就好。」

　　「等你父親晚上下班，問他什麼時候方便，我來拜訪他。」他又叮嚀。

　　「好，我再打電話給你。」林海葳關上車門，目送出租車開走。

　　當天晚上，林父下班回到家，立刻神情凝重地把大女兒叫到面前。

　　林海葳乖乖地坐好，把皮繃緊，認錯道歉。「爸，對不起，我應該早一點打電話的，讓你們擔心了。」

　　林父也知道木已成舟，說什麼都沒用。「你真的喜歡那位彭先生？」

　　「嗯，我跟他決定先交往一陣子再說。」

　　這番話讓林父放下心中的大石，想到大女兒有可能會遠嫁到英國，他可是一個晚上都沒有睡好。「我還以為你們打算結婚。」

　　「我們才剛開始交往而已。」林海葳害羞地道。

　　林父松了口氣。「那找一天請他到家裡來吃飯吧。」

　　林海葳笑著點頭。「他也說想親自來家裡拜訪。」

　　「這禮拜六我要去喝同事的喜酒，禮拜天又要跟對面的老黃去陽明山泡溫泉，我看就下禮拜六晚上好了……」他問著大女兒。「你再問他有沒有空。」

　　「好，我再跟他說。」

　　事情解決好，林父也有胃口了。「好了，吃飯、吃飯。家珍，出來吃飯。」

　　窩在房間聽音樂、看漫畫的林家珍被三催四請，總算慢吞吞地走出來，由於林家帆還沒下班，所以今晚只有他們三個人。

　　三人一面吃飯、一面看電視，之前的兩件命案已經沒有一家電視台在關注，熱度很快就退了，只聽說警方還在偵辦中，不過裡長早就趕緊找來廠商在每條巷子裡加裝監視器，大家終於體認到安全還是比隱私重要。

　　「你還有收到騷擾簡訊嗎？」林父轉頭問大女兒。

　　林海葳搖搖頭。「已經沒有再收到了。」

　　林父這才稍微安心了些。「……家珍，吃飯不要聽音樂！」

　　「喔。」林家珍拿下耳機。

　　因為怕吵到睡同一間房的妹妹，林海葳只能趁全家人睡覺時，坐在昏暗的客廳裡講電話。

　　「……我爸說下禮拜六晚上請你到家裡吃飯。」聽到彭振宇說沒問題，會把時間空出來，她的嘴角跟著揚起。「他會問很多有關你家裡的事，在沒有過關之前，表情和口氣都會很嚴肅，你可不要嚇到了。」

　　彭振宇在手機另一頭低笑。「還沒有事情可以嚇得了我。」

　　「話不要說得太早。」她打趣地回道。

　　他嗓音低啞。「明天……要不要過來？」

　　聞言，林海葳耳根不禁發熱，身子跟著騷動起來，她很想賭氣說不要去，可是一整天見不到他，她可能什麼事都做不了，反而更難熬。

　　「那……等我把晚飯准備好就過去。」最後她還是投降了。

　　「好，我等你。」

　　她依依不舍地結束通話，才回房間休息。

　　接下來的幾天，林海葳天天往西華飯店跑，有時他們會一起去超市買菜，或是在外面吃個飯，不過大部分的時間都還是待在總統套房內，也就更容易擦槍走火……不對，是她禁不起誘惑，只要這個男人一個親吻、一個撫摸，就能讓她沉倫。一旦肉體先屈服，不免害怕決心也會很快就潰不成軍。

　　「……我記得你之前說過，家族裡頭有不少人都住在美國？」滾了床單一圈，她整個人有些慵懶，在快睡著之前，突然想起這件事。「有哪些人？」

　　彭振宇親了下她的鼻頭。「我還以為你不關心。」

　　「不是不關心，只是不曉得該怎麼問。」林海葳也跟他一樣坐起來，將羽絨被拉到胸前。「因為我家的親戚很少，就算遇到過年過節也很少來往，所以對這方面沒什麼經驗。」

　　他沉吟了下。「我父親那一輩總共有五個兄弟，不過年紀都相差很多，他排行老三，除了二伯父外，其它兄弟都不是同一個母親生的，而他們各自的兒子，大部分也都是同父異母。至於祖父那一輩，則是有兩個兄弟……」

　　其實原本不該留下後代，好讓「彭家詛咒」從此斷絕，但除非出家當和尚，從此清心寡欲，不碰女人，或是干脆進行結扎手術，否則再怎麼做好防護措施，還是會有疏漏。

　　林海葳一臉訝然。「聽起來好復雜。」

　　「是有點復雜，目前年紀最大的長輩是曾叔公，不過他沒有兒子，自然也就沒有孫子。」在整個家族中，曾叔公的權威也是絕對的。

　　「曾叔公？也就是……你的祖父的叔叔？」林海葳對這位德高望重的長輩感到非常好奇，在現代社會當中，應該已經沒有人能長壽到被稱呼曾叔公了吧？「我想他應該已經很老很老，是活到一百多歲的人瑞了吧？」

　　「曾叔公確實很老了，不過從外表絕對看不出來。」彭振宇調侃。

　　「我跟你說真的。」她掐了他的胸肌一把。

　　他笑到胸膛震動。「我也是說真的，等你有機會見到時就知道了。」

　　林海葳狠狠白了他一眼，又冒出新的疑惑。「那麼女性長輩呢？」

　　「不是過世，就是很早便分開了。」彭振宇的笑容淡了些。

　　聽完他的介紹，她真心覺得這個男人的家族……嗯，應該說特別，還是奇怪？

　　「你的堂兄弟都還沒有結婚嗎？」

　　「沒有。」就算不是命定中的女人，還是可以和對方結婚，不過都無法維持太多年就分開了。

　　觸及到結婚這個敏感話題，她也不再多問。

大頭寶珠

第十七章

　　「後天晚上六點，我會准時到的。你父親喜歡什麼伴手禮？」要跟未來岳父見面，他當然不能遲到，禮數也要做足。

　　林海葳笑了笑。「就帶兩盒鳳梨酥好了，我爸很喜歡吃佳德的鳳梨酥，我弟和我妹也是。」

　　彭振宇馬上拿起手機。「我讓will去買……」

　　在旁邊聽他和李政偉講電話，林海葳其實還是有些緊張，雖然父親對這個男人的印像不算太壞，但她還是會擔心過不了這一關，可是既然只是想跟彭振宇談戀愛就好，過不了父親那一關又怎樣？萬一他想結婚，而自己又放不下家人，最後還是只能分手。

　　只是到時她真能斷得了這分感情嗎？

　　「在想什麼？」彭振宇講完電話，將手機擺回床頭櫃。

　　林海葳搖了搖頭。「我只是在想你不習慣吃台菜，那天晚上要煮什麼。」

　　「你們平常吃什麼，我就吃什麼，只要不是辣的和酸的就好。」他可不想讓未來的岳父以為他這個人很挑嘴。

　　「沒問題。」她已經在腦中擬菜單了。

　　終於到了禮拜六，林父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也沒辦法專心看電視，他瞄了眼在開放式廚房裡頭忙碌的大女兒，想到她就要嫁人了，真的好不舍得——不對不對，什麼嫁人？對方只是來家裡吃飯，又不是來提親的，況且他也還沒點頭要把女兒嫁出去呢！林父在心裡更正，不過想到大女兒似乎很喜歡這位彭先生，要是將來說要結婚，他能不答應嗎？

　　萬一她真的嫁到英國那種人生地不熟的國家，一年只能見到一次面，他眼角就不禁濕了。唉！把孩子拉拔到這麼大，該放手的時候還是要放手。

　　「爸，你在哭嗎？」林家珍才從房裡走出來，就看到父親眼睛紅紅的。

　　「我哪有哭？」林父馬上否認。

　　「爸一定是因為大姊的男朋友要來家裡吃飯，想到他們萬一要結婚，就很舍不得對不對？」她嘿嘿笑問。

　　林父哼了哼。「我可不會那麼簡單就答應把你大姊嫁出去。」

　　「要是對方長得帥又有錢的話，有什麼不好的？」林家珍舉雙手贊成，真像言情小說裡的情節。

　　「不是長得帥又有錢就可以得到幸福，還要看他是不是真心對你大姊好，萬一以後搞外遇，那我寧願你大姊不要嫁。」林父氣呼呼地說。

　　林家珍想了想，也覺得爸爸說得有道理。「電視上那些女明星都喜歡嫁進豪門，結果老公都在外面養小三，最後還不是離婚了。」

　　依照林父的觀念，寧可大女兒嫁給條件普通些的男人，才會懂得珍惜她，平凡反而比較容易得到幸福。

　　林海葳煮好湯之後，關掉抽油煙機，回頭看到父親和妹妹正在聊天，便開口問道：「爸，現在幾點了？」

　　「再十分就六點。」林父回道。

　　那他應該快到了。林海葳盛了幾碗湯，讓妹妹幫忙擺上餐桌，就聽到門鈴響了，她馬上脫掉圍裙。「我去開門！」

　　「來了！來了！」林家珍也滿臉期待。

　　林海葳打開玄關門，果然是彭振宇，他依舊是一身經典的英國紳士打扮，淺咖啡色格紋的三件式西裝，配上黑底小白點領帶，再搭一件黑色長大衣，手上提著裝有鳳梨酥的紙袋。

　　兩人相視一笑。

　　「進來吧！」她側過身說。

　　彭振宇踏進林家大門，先在玄關換上室內拖鞋，此時終於有了緊張的感覺。給未來岳父的第一印像是最重要的，他必須要好好表現。

　　「爸，這位就是彭先生。」林海葳為雙方介紹。「他是我爸，還有我妹妹家珍，我弟還沒下班。」

　　彭振宇走上前，朝林父伸出右手，四指並齊。「伯父您好，我是彭振宇。」

　　乍見到眼前的年輕男人，林父不禁愣了好幾下，一時反應不過來。

　　「爸？」林海葳喚了一聲。

　　林父這才回過神來，匆匆地伸手回握。

　　當兩人的手掌分開，林父還是緊盯著彭振宇的臉孔不放，總覺得他有些似曾相識。「……我們是不是在什麼地方見過？」

　　聽到這句話，彭振宇眉峰輕攏，也仔細打量林父的五官，卻想不起來曾經在哪裡見過對方。「我來過台灣很多次，不過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待在台南和高雄。伯父曾經住過這兩個地方？」

　　林父搖了搖頭。「我一直都住在台北……大概是我認錯人了。」他想來想去，還是想不起來。

　　「聽海葳說伯父很喜歡吃這家的鳳梨酥，我還挑了一條領帶，希望伯父會喜歡。」他將伴手禮送上。

　　「人來了就好，不用這麼多禮。」接過彭振宇准備的伴手禮，林父嘴巴上還是要說些客套話。

　　「爸，可以吃飯了！」林海葳對著父親說。

　　「好。」林父推了推猛盯著客人看的小女兒，要她也去坐下。

　　彭振宇脫下身上的長大衣，交給林海葳掛好，心裡還是有些在意林父剛才說的話，不過對方既然想不起來，也就無法判斷是不是真的見過面。

　　林父和林家珍先行入座，彭振宇則為林海葳拉開椅子，等她坐好，他才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這個小小的紳士舉動雖然是西方教育，對他來說相當平常，不過還是為他加分不少。

　　今天的餐具是整套的，走的是線條簡潔、用色大膽的北歐風格，菜色有檸檬蒜香烤魚排、蔬菜燉肉，當然還有白飯，和一碗海鮮湯，一人一份，方便又衛生，餐桌中央還擺了好幾種水果，可以在餐後食用。

　　「彭先生不用客氣。」林父開口招呼。

　　「謝謝，我一直很想吃吃看海葳親手煮的菜。」彭振宇說出心底話。

　　林父一臉為人父親的驕傲。「我這個大女兒跟她過世的媽媽一樣，從小就很喜歡下廚，吃習慣她做的菜後，以後要是沒有她，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這番話有一半是故意說給彭振宇聽的。

　　彭振宇由衷地說：「伯父真是好福氣。」

　　「聽海葳說彭先生在英國出生長大，不過你的中文說得真好，聽不出什麼口音。」坐在對面的林父用不慣刀叉，還是習慣拿筷子吃。

　　「這是彭家的家訓，每個人都要把中文學好，加上我很喜歡台灣，希望和當地人溝通不要有障礙，所以下了不少功夫。」說完，彭振宇舀了一口海鮮湯喝下，然後對身邊的林海葳微哂。「這湯真好喝。」

　　她聽得很受用。「裡頭放的鱸魚、蛤蜊'花枝都是我一早去傳統市場買的，都很新鮮，煮起來自然好吃。」

　　「你應該找我，我可以陪你去買。」他很樂意幫忙提東西。

　　林海葳險些笑出來，想起上次跟他一起去草埔市場，那些買菜的婆婆媽媽還有賣菜的攤販都把他當做珍奇異獸看待，因為他實在太醒目，大家經過他身邊時還會刻意讓開，就怕會弄髒他身上的西裝和大衣，所以她決定還是自己去買比較快。

　　「不用了，也沒多少東西，海鮮湯還有很多，不夠的話我再幫你盛一碗。」她很慶幸餐點合他的口味。

　　林父有些吃醋，清了下嗓子。「爸爸也要再喝一碗湯。」

　　「好。」林海葳馬上起身，到瓦斯爐上幫父親又盛了一碗。

　　接著林父又問起彭振宇父母的事，了解一下他的家庭狀況。

　　「我是家裡的獨子，母親已經過世很多年了，而我父親又喜歡在世界各地旅行，除非他主動跟我聯絡，否則我也不知道他目前人在哪一個國家。」對於父親，彭振宇也很傷腦筋。

　　「你父親的年紀應該跟我差不多，可以到處旅行，表示身體還很健康，對晚輩來說是件好事。」林父點了點頭，其實也不希望大女兒嫁過去還要伺候生病的公婆，那就太辛苦了。

　　彭振宇附和。「伯父說得對，我很慶幸他的健康狀況良好，不用讓我擔心。」

　　其實他們父子倆站在一起，會讓人誤以為是兄弟。

　　接下來的時間，大家都專心吃飯。

　　「我可以叫你彭大哥嗎？」吃到一半，林家珍笑嘻嘻地問。

　　彭振宇嘴角噙著笑意。「當然可以。」

　　林家珍比了比手上的手機。「我可以幫你和我大姊拍一張照嗎？」

　　「我頭發沒梳……」林海葳趕緊把為了方便做事，隨意盤在頭頂的長發放下來。「衣服也沒換……」

　　「你穿什麼都好看。」彭振宇故意湊到她耳畔說。

　　她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腳。彭振宇連眉頭也沒皺一下，只是低笑幾聲，很隨興地靠坐在椅背上，右手則繞到她背後的椅背上，跟林海葳一起面對鏡頭。

大頭寶珠

第十八章

　　「大姊，再過來一點……彭大哥也往我大姊那邊靠近一點。」林家珍指揮著兩人。「不要動……OK！」

　　「讓我看看。」林海葳把身子探過去，姊妹倆一起看著拍下來的成果。

　　這時，彭振宇注意到坐在對面的林父又盯著自己直瞧，似乎很努力在回想。

　　「伯父怎麼了？」

　　「我還是覺得好像在什麼地方見過你……唉！年紀大了，記性變得不大好，怎麼也想不起來。」林父翻著記憶盒子，還是一無所獲。

　　「記憶是種很奇妙的東西，說不定哪一天就突然想起來了。」見林父努力回憶的樣子，應該確實見過自己，如果哪天真的想起來了，他也不會逃避，畢竟早晚都得告訴林家人有關「彭家魔咒」的事。

　　「彭先生的家既然在英國，早晚都要回去，到時跟我女兒交往的事打算怎麼辦？」林父提出最關鍵的一個問題。

　　「爸，你問這些太早了……」林海葳出聲制止。

　　當父親的自然要保護女兒，才會把醜話說在前頭。「爸爸當然要先問清楚，萬一他只是玩玩，那就馬上分手。」

　　「伯父，決定權不在我的身上，而是由海葳來決定。」彭振宇看了下身旁的女人。「我會尊重她的意見。」

　　林海葳看出父親的疑惑，連忙解釋。「我們才剛開始交往，總要有一段時間去了解彼此，以後的事以後再說，現在談這個真的太早了。」

　　「好吧。」林父倒是十分贊同大女兒的想法，見她沒有被戀愛衝昏頭，還能保持理性，也就安心了。

　　直到九點，彭振宇才開口告辭。

　　「爸，我送他到巷口搭出租車。」林海葳穿上外套說道。

　　林父站在玄關送客。「有空再來玩。」

　　「彭大哥再見！」林家珍很看好這位未來姊夫。

　　彭振宇跟林家父女道別後，便跟著林海葳走出大門。「外面很冷，你不用出來送我。」

　　「沒關系。」她還想跟他說說話。

　　「我今晚的表現還可以吧？」彭振宇牽起她的手往巷口走去。

　　「表現得太好了，讓我爸都挑不出毛病。」林海葳打趣地回道。

　　「那麼我下次可以再來你家吃飯嗎？」

　　林海葳噗嗤一笑。「當然可以……」

　　見他俯下頭，她也很自然地閉上眼，吻上對方。

　　雖然巷子裡沒有人走動，不過路燈很亮，林海葳還是會有些不好意思。「星期一要去出版社，你能不能陪我去？」

　　「看你打算幾點出門，再打個電話給我。」彭振宇回道。

　　來到巷口，等了好一會兒，總算有輛空車經過，他趕緊招手上車，隔著車窗，揮手道別。

　　見車子駛離，林海葳拉緊了外套，轉身小跑步回家。

　　見大姊回來，林家珍嘴裡塞滿鳳梨酥，大聲嚷道：「大姊，未來姊夫真的好帥……」

　　林父則是在一旁拿著領帶在身上比來比去，似乎很喜歡彭振宇挑的禮物。「什麼未來姊夫？八字都還沒一撇……」

　　「爸就別嘴硬了……」

　　「哼，想娶你大姊還早得很！」

　　林海葳一面收拾碗盤、一面聽著他們對話，盡管嘴角掛著淺笑，心裡的迷茫卻更深了。她想嫁給他，成為他的妻子，不過這麼一來，就得離開家人，尤其是無法再照顧父親。

　　難道真的只有忍痛放棄這條路可走嗎？

　　【第六章】

　　松山分局

　　「……這次是因為倫敦警察廳主動跟台北市政府警察局聯系，表示彭先生提供的線索會對案情有幫助，經過內部討論，才同意邀請你來，但是請不要傳出去，以免外界認為警方辦事不力。」副分局長是個很鐵齒的人，但是既然上頭交代下來，他也只好照辦。

　　彭振宇跟著走進辦公室。「當然，我很感謝副分局長給我這個機會。」因為他幫過倫敦警察廳不少忙，所以對方很快就答應了。

　　「這位就是負責偵辦這兩件公園命案的偵查隊隊長。」副分局長介紹道。

　　彭振宇上前跟對方握手。

　　偵察隊隊長指著放在桌上的幾個證物袋。「這些是兩名死者被發現時，身上所穿的衣物。」

　　「我可以打開嗎？」彭振宇問。

　　聽他這麼問，副分局長看向偵查隊隊長，因為相關跡證已經采集完畢，偵查隊隊長才點頭答應。

　　彭振宇一一打開證物袋，將沾血的衣物拿出來，接著他閉上眼，試著感應死者當時的悲慘遭遇，眉頭也越皺越深。

　　副分局長和偵查隊隊長面面相覷，他們看這位彭先生衣冠楚楚，就像個英國紳士，說他會通靈，真的很難令人信服，不過有倫敦警察廳出面打包票，他們姑且就先相信他真的有特異功能。

　　對彭振宇來說，去感受死者的痛苦和哀嚎是最困難的部分，但是對千年魔物來說，卻是它的最愛。

　　他感覺到體內的血液正在奔騰，全身的細胞也在大聲歡呼。

　　然後他看到了——不，應該說透過死者的物品看到凶手的樣貌……

　　他集中精神，想要把對方看個清楚。

　　「我知道了……」彭振宇先喘了一大口氣，才繼續說道：「凶手大約三十歲，右眉上方有顆黑痣。」

　　偵查隊隊長愣了一下，馬上打電話請繪圖專家過來，依照彭振宇的形容，畫出凶手的樣貌。

　　看到完成的畫像，彭振宇肯定地點頭。「……就是他！」

　　副分局長立刻下令。「趕快找出這個人！」

　　他再不信邪，也希望快點偵破這兩樁案件，不然警方快要承受不住來自輿論和被害者家屬的指責與壓力。

　　「是。」偵查隊隊長說著，便朝彭振宇伸出手，表達感謝之意。

　　副分局長也伸出手。「謝謝。」

　　「只要能幫得上忙就好。」彭振宇只希望藉由自己的參與能早日破案。

　　他走出警察局，先打了一信道謝的電話給倫敦警察廳，又和這位熟識的總監聊了幾句，說好回到英國要請他喝酒，這才切斷通話。

　　就在當天晚上，晚間新聞立即播出最新消息，警方公布了凶嫌的畫像，並表示正在全力緝捕當中。

　　一間違建的鐵皮屋內，男人緊盯著小電視，非常憤怒地猛踹著旁邊的廢棄紙箱。

　　不可能！怎麼會知道是他干的？

　　看來不能再拖下去了，必須馬上動手！

　　連著幾天都在下雨，讓人都快發霉了。

　　晚上八點左右，一輛出租車停在巷口。

　　「外面還在下雨，你不用下車……」林海葳心想離自家門口才一小段路，這種天氣送來送去也很麻煩。

　　彭振宇將手邊的黑色直傘遞給她。「那我就不送你進去了，明天見。」

　　她撐開傘，跨出車外，又朝車窗揮了揮手，見到出租車駛離，才快步往巷子裡頭走。

　　「明明說好七點就會回家，結果還是拖到八點……」雖然林海葳都會事先把晚飯煮好，只要加熱就可以吃，不過她已經好幾天沒跟家人一起吃飯，雖然父親嘴巴上沒說什麼，但心裡難免會在意，她還是要節制些才行。

　　她走到家門外，低頭在皮包裡尋找大門的鑰匙，忽然聽到右邊傳來車輪喀啦喀啦轉動的聲響，偏頭一看，原來是佝僂著腰、推著資源回收車的「阿伯」經過。

　　她看對方連雨衣也沒穿，全身都淋濕了，便將手上的黑色直傘遞給他。「這把傘給你。」

　　「阿伯」搖了搖頭，堅決不拿。

　　「這樣會感冒的……」說著，林海葳便把傘直接檔在對方頭上。

　　始終低著頭的「阿伯」指了指轉角處，又比了比推車上的紙箱。

　　「你要走那一邊嗎？」事到如今，總不能把傘丟著就不管了，她只好一路跟著「阿伯」，為他遮雨。

　　拐了個彎就直通巷尾，橫向是連著另一條街的小巷，這個時間加上下著大雨，根本沒有人車經過。

　　「還要走多遠？」林海葳問。

　　終於等到你了……

　　「阿伯」引導著她來到監視器拍不到的死角，悄悄把右手伸到綁在推車把手上的防水袋內，拿出黑色電擊棒。

　　「……你就住在這後面嗎？」因為常在附近看到他在做資源回收，林海葳便這麼猜想。「雨好像比較小了，我把傘放在推車——」

　　話還沒說完，她先是聽到劈劈啪啪的聲音，接著就好像觸電一樣，全身肌肉抽搐，整個人癱軟在地上。

　　她想動，卻完全使不出力氣。

　　發生什麼事了？

　　林海葳的意識清醒，但卻無法動彈，她發現自己被人抱了起來，這才開始感到恐懼，在心裡大叫救命。

大頭寶珠

第十九章

　　就在這時，彭振宇因為發現送給林海葳的小熊防身警報器掉在出租車上，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於是馬上讓出租車折回來，請司機在巷口等候，他則下車按下林家的門鈴。

　　來開門的是林父。

　　「伯父，海葳的東西掉了……」

　　林父愣怔了下，開口反問道：「海葳不是跟你在一起嗎？」

　　「我剛剛送她到巷口，她應該早就到家了。」他的臉色瞬間發白，那種不詳的預感越來越強烈。

　　這下林父不僅錯愕，也開始有些焦急。「可是我沒看到她進門，會不會是繞到其它地方，先撥她的手機看看……」

　　彭振宇拿出手機撥打，連響了好幾聲都沒有人接聽。「……她沒接，有可能是沒聽到手機在響，我到附近找找看好了。」

　　直覺告訴他出事了。

　　「欸……」林父才想要拿把傘給他，彭振宇已經奔進雨中。

　　他先看了下右邊，右邊是兩排三層樓高的舊公寓，大家都待在屋內，沒有人出來，於是他決定往左邊去找，才拐了個彎，跑沒幾步，就見到有人推著一輛載滿資源回收物的推車迎面而來。

　　才和那人擦肩而過，彭振宇陡地停下腳步，盡管下著雨，他依舊能夠感受到對方身上傳來一股令人窒息的強大恨意，他的心髒狂跳、血液燃燒，毛細孔都張了開來。

　　他回頭緊盯著推回收車的佝僂身影，愈來愈懷疑對方的身分，於是奔上前去，想把人攔下來。「等一下……」

　　就在彭振宇快要靠近對方時，對方猛地一個轉身，手上的藍波刀朝他揮了過去，還好他反應快，及時避開。

　　「啊啊——」「阿伯」發出怒吼，再度對他攻擊。

　　彭振宇又側身閃過，眼角不經意瞄到掛在推車把手上的黑色直傘，因為是真皮制的手把，跟一般市面上的塑料手把不同，一眼就認出是自己平常所用的，也是他剛才給林海葳的那一把，這也間接證明自己的猜測沒錯。他伸手撈起傘，快狠准地打向對方的右手腕，藍波刀應聲掉在地上。

　　「這個女人是屬於我的！絕不會讓給你！」他已經好幾次看到這個男人送自己看上的女人回家，早就在腦海中不知殺過對方幾百次了。

　　彭振宇先將藍波刀踢開，然後一拳打向他的臉，讓對方直接撞向牆壁。

　　驀地之間，空氣中響起了張學友的〈愛是永恆〉……

　　「爸，我有聽到大姊的手機在響……」這時林家帆也撐著傘，手上抓著手機尋了過來，身後還跟著林父。

　　當父子倆看到彭振宇在和人打架，都愣住了。

　　「她是我的！是我一個人的！」不再佝僂著腰的「阿伯」從地上爬起來，扯掉頭上的毛線帽，露出一雙凶惡狠戾的雙眼。

　　看到他的右邊眉毛上方有顆黑痣，彭振宇立刻將目光鎖定在對方那張滿是髒污的五官上，認出這個人不就是……

　　林父聽到手機鈴聲是從推車上傳出來的，便將堆在上面的寶特瓶和成迭的空紙箱扔到一旁，看到大女兒蜷縮在下面，簡直嚇壞了。

　　「海葳！」

　　「大姊！」林家帆也叫道。

　　努力保持清醒的林海葳聽到家人呼喚，知道自己得救了，整個人放松下來，昏了過去。

　　聽到林家父子的叫聲，巨大的憤怒漲滿彭振宇的胸腔，雖然自小所受的教育讓他從來不用粗口罵人，也不會暴力相向，但此刻的他幾乎失去了理智。

　　「Gotohell！」

　　彭振宇朝對方的臉和小腹揮出一拳又一拳，恨不得殺了眼前的男人，直到對方整個人被打趴在地上，還是無法平復暴怒的情緒。

　　如果我沒有回頭來找……

　　如果我等到明天早上……

　　如果海葳出事……

　　一連幾個「如果」在彭振宇的腦中閃過，更讓他理智盡喪。

　　身為擁有永恆生命的彭家人，能夠讓他們害怕的物事少之又少，但是失去深愛的女人，又得一個人面對沒有盡頭的未來，那才是最令人恐懼的。

　　所以他不能原諒這個男人……

　　「彭大哥，我也要！」林家帆跟著補上一腳還不夠，又踢了一腳。

　　林父趕緊出聲阻止。「夠了，不要把人打死了！」

　　「啊啊……」倒在地上的男人企圖站起來。

　　見狀，彭振宇迅速將對方的雙手反折在背後，壓制在地上，接著抬頭大喊。

　　「伯父，快叫救護車，還要報警！」

　　「對、對！」林父連忙要兒子打電話。

　　不到十分鐘，救護車開進巷子，警察也跟著抵達，這陣仗自然驚動了附近的居民，全都從屋子裡跑出來查看究竟。

　　好幾個警察抓著發了瘋似的犯人，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押上警車。

　　而林海葳也被抬上擔架，林父交代兒子留在家裡陪妹妹，便和彭振宇一起坐上救護車，前往最近的醫院。

　　過了一天，醫師等到檢查報告出來，確定電擊棒沒有在林海葳身上造成永久性的傷害，便宣布她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這次多虧振宇的警覺性夠，要不然你已經被人綁架，說不定還……」林父坐在病床旁，想起當時的驚險過程，還是余悸猶存。「他把那個男人打到鼻青臉腫，對方居然說要告他，真是有夠可惡……」

　　聽到父親不再稱呼他「彭先生」，而是直接叫他的名字，林海葳便知道父親已經打從心底接受彭振宇了。

　　「我還經常把回收的紙箱留給他，以為是個年紀跟我差不多的中年人，沒想到不過才三十歲而已，駝背也都是裝出來的，就是故意要引起別人的同情，就算做了壞事，也不會懷疑到他頭上……」林父越說越憤慨。「聽警察說他已經親口承認那些騷擾簡訊就是他傳給你的。」

　　林海葳還是想不通。「他怎麼會有我的手機號碼？」

　　「好像是因為看到回收的紙箱上面貼有收件人的資料，上面有你的手機號碼，下次要記得撕掉……」林父切了一片草莓蛋糕放在盤子上。「這是振宇請飯店的人准備的，說你很喜歡吃，還有這個叫什麼馬卡龍的，是他的管家剛剛才拿過來的。」

　　她接過盤子，心口甜滋滋的。「振宇呢？」

　　林父吃了一顆馬卡龍，還是覺得鳳梨酥比較好吃。「警察請他過去問些事情，晚一點才會過來。」

　　「不過為什麼是我呢？」林海葳吃了一口草莓蛋糕，心裡還是有很多疑問。

　　「我對那個人做了什麼，為什麼他要寄騷擾簡訊給我，還要綁架我？」

　　林父聽了搖頭。「那種人本身心理就有問題，他們心裡在想些什麼，是我們這種正常人無法想像的，不過我們還是要告他，讓他去坐牢，否則以後還會有其它人受害，說不定又會找上你。」

　　「我知道，不過真的要等到明天才能出院嗎？我想今天就回家……」住在醫院的病房裡，就算吃再好吃的東西也會沒胃口。

　　「醫師都這麼說了，你就忍耐一下，明天早上就可以出院了。」林父勸道。

　　林海葳也只好點頭，把草莓蛋糕吃完。

　　這時，彭振宇走進病房，先跟林父打了聲招呼。

　　「警察找你去做什麼？」林海葳問。

　　彭振宇將長大衣脫下來，放在另一張椅子上。「其實那個男人就是之前那兩樁殺人棄屍的命案凶手，警方已經在他住的地方找到死者的手機、項鏈，就連那天晚上用來行凶的那把藍波刀，也跟兩名死者身上的傷口吻合，大概是知道賴不掉，所以就很爽快地承認了。」

　　不只林父大驚失色，就連林海葳也沒想到自己差點成了第三名被害者。

　　「為什麼會找上海葳？」林父很想知道原因。

　　「我也問了警方，警方說好像是這個凶手的母親以前都會做便當給他吃，不過後來和別的男人跑了，而他的父親不只有多項前科，經常進出監獄，喝了酒之後還會打他出氣，所以他看到那兩名死者送便當去學校給兒子，就想到拋棄自己的母親，才會動手殺人……」彭振宇將目光轉向聽得一愣一愣的林海葳。「你是不是曾經送給他一個自己親手做的便當？」

　　她攢起眉心，仔細回想——

　　「啊！」

　　「真的有送他？」林父趕緊問道。

　　林海葳點頭。「有一天回家正好在巷口遇到他，就把在料理課上做好的便當送給他吃，原本只是一番好意……」

　　「就因為那個便當，他才會注意到你，把你當成自己的女人，不准你穿太短的裙子，看到你跟別的男人在一起就會不高興。之所以綁架你，並不是想要殺死你，而是要你生下他的孩子，以後可以幫孩子做便當，一家三口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當彭振宇聽到這些話時，真的嚇出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