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註冊時間
- 2015-1-16
- 最後登錄
- 2025-9-6
- 主題
- 查看
- 積分
- 17866
- 閱讀權限
- 130
- 文章
- 48088
- 相冊
- 0
- 日誌
- 0
   
狀態︰
離線
|
第十章
聽聞和秀敏要嫁進燕家做妾,傅文絕震驚不已,他急忙趕往和家,只想見她一面,求她回心轉意。
「傅大少爺,請你回去吧。」和三吉拒他於門外。「我家秀敏就要嫁人了,請你別再來打擾她的生活。」
「和大叔,讓我見她一面吧,有些事我得和她說清楚。」
傅文絕已經不是第一次找來和家,看著他那真誠又焦急的樣子,和三吉也覺不忍,他相信傅文絕是真心愛著女兒,只可惜竹門難對朱門,再有情也是無可奈何。
「傅大少爺,你還是請回吧。」他苦勸著,「事已成定局,從今以後你就好生過你的日子吧。」
傅文絕知道和秀敏就在屋裡,可她吃了秤砣鐵了心的不見他。他不懂她為何要嫁到燕家做妾,若她不在乎做妾,為什麼要離開傅府、離開他?
「和大叔,你知道我心高氣傲,從不求人,現在我求你……」傅文絕忽地雙膝落地。
見狀,和三吉整個人一震,本能的退後兩步,又急又慌地道︰「傅大少爺,你、你這是做什麼?快起來!」
「請讓我見她一面。」傅文絕神情堅定。
和三吉萬分為難。「現在不是我不給見,是她不見你啊。」
傅文絕濃眉一擰,面色凝沉。
他望著毫無動靜的大門,他相信她就在門後面。她就這麼忍心?她對他真的毫無留戀?
「秀敏,我知道你聽著,我知道……」他深呼吸了一口氣,聲線低啞,「我沒辦法放棄彌,拜托你回到我身邊,我不會讓你委屈,我會爭取到底,只要你給我時間,成嗎?」
門裡,一點聲息都沒有。
「傅大少爺,秀敏她不在……」和三吉說,「她跟她娘去添妝,出門去了。」
傅文絕抬起頭看著他,好似在探究此話的真假。
「我是真沒騙你。」和三吉就差沒對天發誓。「大少爺請起來吧,你這樣教我如何承受得起?」說完,他伸手拉了傅文絕一把。
傅文絕起身之後,對他恭謹有禮的彎腰一欠。「和大叔,叨擾你了,請告訴秀敏,我會再來。」說罷,他轉身離去。
看著他那落寞的身影,和三吉長長一嘆。
他曾是多麼驕傲的人啊,他有良好的出身又聰穎過人,還有著俊偉的樣貌,可如今為了愛,他卻是如此的卑微。
原來再如何驕傲的人,也得在愛情面前俯首稱臣。
「秀敏,你真的忍心?」他對著門板小小聲的問。
門裡,傳來了幽幽的低泣聲。
傅文絕回到小苑,傅文儀已在那兒等著他,她見他神情落寞,雖已猜到結果,卻還是忍不住心存一絲希望的問道︰「大哥,見著秀敏了嗎?」
他搖頭苦笑。
她難掩失望難過,但還是打起精神安慰道︰「不打緊,明兒換我去。」
他眼瞼低垂,若有所思。
「大哥,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她為什麼寧可到燕家做妾,卻不願在傅家做小?我甚至不可能讓她做小浮。」
傅文儀蹙眉笑嘆,「大哥,你真是不懂女人。」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就像我死都不答應我夫君娶平妻的道理一樣啊。」她說,「她真心愛你,哪能寬容到跟另一個女人共有你?」
「我並沒打算娶她以外的女人。」
「祖父的態度那麼堅決,她怎麼敢期待你當真非她不娶?」傅文儀幽幽一嘆。
「她是個善良的人,若你只愛她,她便覺另一個女人可憐,若你也愛著另一個女人,她又怕自己怨你,與其這樣,她寧可離開你。」
「那她嫁燕家小當家為妾,又是……」
「因為她不愛他啊。」傅文儀一臉你真傻的表情。「她不愛他,又豈會在乎他心裡愛誰?」
有傅文儀指點迷津,傅文絕似乎明白和秀敏為何做了這樣的決定。「文儀,你是女人,你說說,大哥該怎麼做?」
她認真思索片刻,突然問道︰「大哥,你是真愛她吧?」
「當然。」
「多愛呢?愛到放棄一切都可以?」她又問。
傅文絕微頓。「你的意思是……」
「人必先置之死地而後生。」傅文儀的眼底閃過一抹黠光。「讓秀敏跟祖父都見識一下你的決心吧!」說罷,她附在他耳邊出了一些主意。
傅文絕聽著,先是訝異,後是激賞,然後點了點頭,稱贊道︰「文儀,你這招高。」
「高是高,但也有風險。」她有些擔心地道,「若祖父真鐵了心,大哥恐怕真會一無所有,又或是秀敏鐵了心,你也無法擄得美人歸,總之,這是步險棋。」
傅文絕一點都不擔心,反倒一派輕松。「富貴險中求,美人亦如是。」
「既然如此,我就先祝大哥馬到功成,人財兩得。」她逗趣的說。
「少爺,小姐……」突然,老舒來傳,「姑爺來了。」
兄妹倆一聽,互看了一眼。
「我家那死鬼?」傅文儀沒好氣地道,「他來做什麼?」
她都回娘家住多久了,他現在才來?哼,該不是跟那怡紅樓的姑娘不好了,現在想求她回去吧?
「這……小的不知道。」老舒為難的皺起眉頭。
「把他帶過來吧。」傅文絕說。
「大哥,我不想見他。」傅文儀氣呼呼的嘟起嘴。
他好言勸道︰「他都來了,就聽聽他想說什麼吧。」說完,他跟老舒使了個眼色,老舒便離開了。
不一會兒,老舒帶著傅文儀的丈夫方家威進到小苑。
方家威一看見傅文絕,不免一愣,老實說,他對傅文絕是有點畏怯的,傅文絕不苟言笑,總是靜靜的看著人,好似心裡不管藏著什麼,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不過縱使害怕,他仍力持鎮定,有禮的一揖。「大舅子,好久不見。」
「別來無恙。」傅文絕聲線平淡,聽不出任何情緒。
這時,是傅文儀憋不住了,她一個箭步上前,質問道︰「你想起我跟兩個女兒了嗎?不是已經忘了我們?」
「娘子,你鬧夠了,也該回去了吧?」
「難道是我的錯?」傅文儀不滿的低吼,「你說要娶怡紅樓的姑娘為平妻,跟我平起平坐,你當我是什麼?」
「你真是不可理喻,你自己想想……」方家威要繼續往下說前,還顧忌幾分的瞥了傅文絕一眼。「你嫁進方家幾年了,卻沒生下半個男丁,我可是方家三代單傳,你是要我方家絕後嗎?」
「生不出兒子是我的錯嗎?」傅文儀怒火中燒。「難道你沒責任?跟你無關?」
「你別得了便宜還賣乖,我都來接你回去了,你回不回去?」方家威不是個有耐心的人,雖家裡人要他來接妻子回家,可他卻是拖拖拉拉幾個月才來,來了說不到兩句話又動氣。
「如果你要娶那個女人當平妻,我就不回去。」她態度堅決。
「你這是佔著茅坑不拉屎!」他毫不客氣地道,「你生不出兒子,憑什麼不準我再娶?」
「我還年輕,要生還有的是機會,我看你根本是被那個女人迷住了,才千方百計要娶她進門!」傅文儀自尊心極強,絲毫不肯妥協。
「傅文儀,我跟你說,你今天若不跟我回家,我就給你寫封休書!」他語帶警告。
女人被夫家休了可不是什麼名譽的事,傅文儀一聽見他這麼說,也愣住了。
「你、你敢?我做錯什麼了?」
「你嫉妒。」方家威說得理直氣壯,「你因為嫉妒,害我方家斷後,還不是錯?」
「你……」
「你不帶著女兒跟我回家,我就給你休書。」
這時,傅文絕默默的回到書齋,過了一會兒走了出來,手上拿了一封信。「文儀,你還想跟他回去嗎?」
傅文儀想也不想便回道︰「我不。」
傅文絕微微頷首,將手中的信交給了方家威。
方家威吶吶的接下,疑惑的看著他。「大舅子,這是……」
「這是傅家給你的休書。」傅文絕冷冷的說,「你自由了,想娶誰就娶誰吧。」
聞言,方家威一震。「這……」
「從今以後,傅文儀是傅家的女兒,與你方家無關。麗心跟蘭心是傅家的孫女,也與你方家無關。老舒,送客。」說罷,他拉著傅文儀,轉身走開。
方家威呆站在原地,瞠目結舌。
花轎來到和家,將新娘子迎上花轎,便出發前往城中的燕家。
因是納妾,迎娶的陣仗並不大。媒人紅姑、轎夫加上幾個丫鬟家丁,只有十人,沿途也未敲鑼打鼓,但即使這樣,才剛通過城門,也是引來許多路人的注意。
和秀敏面無表情的坐在花轎裡,雖妝扮得猶如天仙,卻不見一絲新嫁的歡喜。
轎子外,人潮雜沓,人聲鼎沸,隱約還能聽見談論聲——
「轎子裡的是燕家新納的小妾啊?」
「是啊,聽說就是佃農和三吉家的閨女。」
「你是說那個在傅家服侍傅文絕一年的和家女兒?」
「就是她。」
「她哪算得上是閨女?」
「那倒是。」
接著,和秀敏聽見幾聲曖昧的訕笑,她感到很不是滋味,可反駁不了也不想反駁。
突然,花轎停了下來,外面傳來騷動,她好奇的掀起轎簾往外看,只見兩旁有不少路人駐足圍觀。
這時,轎子前方傳來了紅姑的聲音——
「傅、傅大少爺,請問你這是……」
「攔轎搶親。」
傅文絕此話一出,周遭一陣嘩然,和秀敏也瞬間呆愣住。
他堂堂傅家大少爺,怎敢做出這種驚世駭俗、惹人非議的事?
她是新嫁娘,轎子外不管發生了什麼事,她都不宜露臉,只能安靜的坐在轎內,可這時她已經快坐不住了。
「傅大少爺,你這是在開什麼玩笑?這是燕家的花轎,轎子裡坐的也是燕家的新娘。」紅姑說。
「花轎還沒進燕家門,新娘還沒拜燕家祖宗,不算。」
傅文絕這番話,又引來議論紛紛,可他不在意,今天不管如何,他都要把和秀敏給爭到手。他已經放棄了一切,傅家少爺的身分、傅家資產,他都不要了,他只要她。
「傅大少爺,請你行行好讓個路,這位姑娘已經是燕家人了。」紅姑放軟姿態道。
「她還不是燕家人,可她早已是我的人。」他說。
我的人這三個字讓圍觀的眾人驚呼連連,和秀敏也忍不住瞪大了美眸。
「傅大少爺,你、你說這是……」
「燕家要搶我的人嗎?」傅文絕態度強勢,語氣也相當強硬,「今天,我不會讓她坐著這頂花轎進燕家的門。」
迎親隊伍此時進退不得,轎夫也將轎子放了下來,面面相覷。
「和秀敏,除了我,你誰都不準嫁,更別說是做小做妾。」
他近乎霸道的言語,讓和秀敏的心十分激動。她感到憤怒,憤怒他為何要壞她的姻緣?燕家要她,也願意惜她,就算她不愛燕家小當家,可只要本本分分過日子,她跟家裡人都能過得安穩,而他這麼一攔又說了這番話,別說是燕家,日後再無任何人家容得了她。
可她又感動,感動他至今還不願放棄她,他的心還懸在她身上,他甚至認定她是他的人,縱使他們清清白白,也無承諾。
她的心情很亂、很慌。
「行行好啊,傅大少爺,你這樣真會誤了時辰的。」紅姑試圖同他商量,「傅家有頭有臉,鬧大了事情,傅家跟燕家都丟不起這個臉。」
「我已不是傅家子孫。」傅文絕說,「我已離開傅家,跟傅家再無瓜葛。」
聽見這番話,和秀敏心思更加混亂了,他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他被逐出家門?還是……她再也坐不住了,扯下蓋頭,掀開繡簾,驚訝的看著攔在轎前的傅文絕。
她露臉,又引起圍觀路人的一陣騷動及議論。
傅文絕看著終於從轎中探出頭來的她,先是一怔,隨即唇角微微揚起。「你終於肯見我了?」
看著自她離開傅家後就不曾再見一面的他,她的心跳得好快,呼吸急促,雙頰熱,眼睛也跟著又濕又熱。
「不是說過不準再不告而別的嗎?」他定定的注視著她。「你留下一張字條算什麼?」
和秀敏的喉嚨像是塞滿了熱沙,遲遲不出聲音。
「我以為你離開是不想做小,可當我聽說你要嫁到燕家做妾時,我真是不懂。」傅文絕的眼底有著一抹懊喪。「文儀說,那是因為你是真愛我,你善良,不忍傷另一個女人,你愛我,又不願恨我,你願意嫁到燕家做小,那是因為你不愛他。」
「夠了……」她艱難的發出聲音,但只有她自己聽得見。
「和秀敏,你心裡還愛著我,怎能嫁給燕家小當家?你何苦委屈自己,苦了我,又辜負燕家小當家?」
「不、不要再說……」和秀敏秀眉緊擰,氣恨的瞪視著他,卻早已淚如雨下。
「你以為你犧牲自己,就能成全所有人、所有事嗎?」傅文絕上前一步,更靠近轎門。「不,你錯了,你的犧牲成全不了什麼,只會造成更多的遺憾跟傷害。」
「不……」她眉間跳動,聲線顫抖,「你根本……根本什麼都不知道……」
「我知道。」他目光一凝。「你希望我開茶樓幫助更多人,但你不希望我因此賣地而讓你爹及其它人無地可耕,你知道我唯一的希望就是獲得我祖父的挹注,可他又因為門第之見要我另娶他人,所以你選擇離開,甚至以為只要你另嫁他人,我便會乖乖聽從祖父的安排成親,然後他會用傅家資產助我開茶樓,我開了茶樓可以幫助像莊四維那樣的孩子,你爹跟其它人也可繼續耕作。」
和秀敏驚訝的看著他,因為他確實說出了她的心思。
「但你知道嗎?」傅文絕深呼吸了一口氣,眼底滿是深濃情意。「沒有你,一切對我來說都沒有意義。」
傅文絕的這些話,讓圍觀的人都動容,尤其是那些女人家,不論老少。
「我需要你,我什麼都可以放棄,唯一不想也不能放棄的只有你。」
聞言,和秀敏再也忍不住的痛哭出聲。
一旁也有人開始鼓噪——
「和姑娘,你得嫁他,世間難得有情郎啊!」
「你們才是應該在一起的兩個人,這親不成結。」
「和姑娘,你要是不嫁他,你真是太傻了!」
紅姑跟燕家的丫鬟家丁見情勢一面倒,都不知該如何是好。
有人幫忙敲邊鼓,傅文絕臉上有了笑意。「和秀敏,我已不是傅家大少爺,如今的我什麼都沒有了,就只有你,這樣你還願意跟著我嗎?你願意同我吃苦嗎?」
和秀敏抬起淚濕的眼瞅著他。「你是傻子嗎?你這是何苦?」
「兄弟齊心,其利可斷金。」他說,「夫妻同心,亦是如此,只要我們夠堅定,就能從無到有。」說著,他又向前一步,來到她面前。「秀敏,我不會讓你失望,我會一輩子愛你、照顧你,絕不三心二意,我現在一無所有,但你放心,只要我傅文絕有一口飯、一碗水,先吃先喝的一定是你。」
他這番愛的誓言教她感動不已,她透過被淚水朦朧的雙眼望著他,卻更覺他俊朗的模樣清晰。
「和秀敏。」傅文絕伸出手,深情凝望著她。「你願意做我傅文絕的妻嗎?」
所有人都等著她將手放到他手心裡,街市上人那麼多,可此時竟鴉雀無聲,全都屏息以待。
和秀敏望著他好一會兒,才緩慢卻堅定的伸出手,放到他寬厚的掌心裡。
當兩人的手緊緊牽握的那一瞬間,四周歡聲雷動。
紅姑無奈的倚著花轎,望天而嘆,「唉,真是白忙一場了。」雖是這麼說,但當她看著眼前這對璧人時,嘴角卻不自覺緩緩揚起。
傅文絕攔轎搶親在江東城引起了軒然大波,可意外地,竟沒有人批評,反倒被他攔轎時的那番誓言深深感動,進而加以支持,事後,傅文絕親赴燕家致歉,而燕家也展現風度,未再追究。
君子有成人之美,能成就別人的好事,燕家沒有損失,反倒賺了好名聲。
傅定遠輾轉得知此事,十分氣怒,認為孫子壞了傅家名聲,久久不能釋懷。
和秀敏後來才知道,傅文絕為了跟她在一起,不惜放棄屬於他的土地跟資產,只剩下手邊的一點銀子。
由於他離開傅家,因此他們的婚禮是在城郊一間小寺裡,由和家一家人、幾名和家及傅文絕的好友,以及傅文儀的共同見證下舉行,簡單而隆重。
之後,傅文絕用手邊現有的銀子,在城裡租了一間兩層樓的鋪子,樓下做生意,樓上是他們小兩口生活的地方。
和秀敏善於制作手工餅及各式糕點,傅文絕則專精於做生意及經營,還自行設計包裝,他們不只在自家鋪子賣餅,也將餅包裝後送往各個茶樓、酒樓、客棧,甚至是花樓等處寄賣。不多久,他們的餅在江東城打響了名號,生意蒸蒸日上。
生意興隆,訂單如雪片般飛來,他們需要更多的人力物力,於是便將那些婦人或是較大的孩子拉到店子來邊學邊做,其中便包括了莊四維。
莊四維機靈勤快,不只做餅做得快,還能跟傅文絕到各處去做生意。
和秀敏做的餅有了口碑,便開始研發能和餅搭配的各種花草茶,由於需要大量的花草,她又讓那些佃農家的婦孺們專職種植各種花卉及香草。
他們的餅店帶動了整個生產鏈,讓許多人因著他們的餅店而有了收入。
半年時間過去,他們的餅店已成了江東城數一數二的名店,丑餅也成了江東城的名產,店面雖小,收益卻相當驚人。
日子在忙碌中一天天的過去,而和秀敏也已懷上了雨個月的身孕。
這日,傅文儀來到他們的鋪子。
「文儀,怎麼來了?」正忙著將烤好的餅擺上架的和秀敏,笑視著剛走進鋪子的她。
「當然是來吃餅的嘍。」傅文儀笑說。
和秀敏自盤中拿了一塊餅給她。「喏,新口味。」
她接過,咬了一口,嚼了幾下,一臉驚奇。「這味道好!」
「當然。」和秀敏難掩驕傲。「我弄杯茶給你……秀心,幫我倒杯福氣茶過來。」
「好!」秀心答應一聲,不一會兒便端來一杯茶。「文儀小姐,請喝茶。」
「謝謝你,秀心。」傅文儀接過茶,喝了一口,又忍不住贊嘆,「真好喝。」
「待會兒我讓秀心幫你裝一壺回去。」和秀敏開心的笑著。
「我老是來白吃白喝。」傅文儀不好意思的說。
「哪兒的話。」她好笑的輕拍了下她的手背。「對了,最近好嗎?」
傅文儀嘆了一口氣,一副操勞過頭的樣子。「每天要對帳,還要巡地,真是累死我了。」
自傅文絕離開傅家之後,他以往的工作便落到休夫回娘家住的傅文儀身上,她雖是女人,卻十分精明,頗諳經營管理之道。
「老爺子還好吧?」和秀敏又問,「還在生文絕的氣嗎?」
「氣當然是氣,不過我估計他就快要舉白旗投降了。」傅文儀調笑道。
「怎麼說?」
「你以為他說要跟大哥斷絕爺孫關系,就不再管他死活嗎?大哥是他一手栽培長大,他又對大哥寄予厚望,你說,他能放手得那麼利索嗎?」傅文儀忍不住一笑。「偷偷告訴你,他常常要老舒來這兒探頭探腦呢。」
和秀敏欣喜地道︰「真的嗎?」
傅文儀點點頭。「看你們的餅店做得風風火火,他應該感到很是寬慰吧?他是老人家,腦袋舊了一點,但是你放心吧,他遲早會開窮的,再說……」她笑視著和秀敏依舊平坦的肚子。「你肚子裡已經懷了傅家的後代呢,光是看在這個小東西的分上,他就得投降。」
和秀敏輕撫著肚子,內疚地道︰「說起來,對他老人家也很是歉疚。」
「別想那麼多,你跟大哥把日子過好才是真的……對了,大哥呢?」傅文儀這才發現傅文絕不在店裡。
「他帶著四海去百花樓鋪貨,應該快回來了。」
「大哥常去那些鶯鶯燕燕的地方啊?」她問。
和秀敏點頭。「那些花樓可捧場了,每天都訂很多餅呢。」
「秀敏,你可要小心啊。」傅文儀一臉嚴肅地勸誡,「你現在懷著身孕,大哥又常出入那些地方,那些姑娘們可厲害得很,小心大哥他背著你亂來,我跟你說,我那無緣的死鬼丈夫就是……」
「哇。」
突然一聲大喊,嚇得傅文儀的身子微微一震,話語也跟著一頓,她沒好氣的轉身,這才發現事主回來了,有些尷尬的吐了吐舌。
忙完回來,傅文絕就聽見傅文儀在嚼舌根,不免好氣又好笑。「趁著我不在,居然在這裡說我是非?」他走上前,在她額頭上輕彈了一下。「不是每個男人都跟你無緣的死鬼丈夫一樣。」
傅文儀不好意思的咧嘴笑了笑。「人家是開玩笑的,你認真什麼?人家秀敏也沒當真啊。」
和秀敏笑視著兩人,接著話鋒一轉,「今天還順利吧?」
「一切都順利,有幾家花樓還加了訂單。」傅文絕說,「我看這鋪子快不夠用了,剛才我聽說隔兩間店的那家香燭鋪就要收了,我想把它租下來,你覺得如何?」
和秀敏點頭。「這些事,你拿主意便行。」
「嗯。」他輕撫著她的發,溫柔地道,「那我明天就去跟那家店主商量。」
看著兩人互相扶持,互信互愛,傅文儀不只替他們高興,也十分羨慕,不禁感慨地道︰「真希望祖父能看見你們現在這樣。」
傅文絕沉默了一下,才問道︰「他老人家好嗎?」
「不壞,就是笑得少了點。」她說。
他輕嘆了一口氣,眼底有著無奈,卻什麼都沒說。
三個月後的一天午後,老舒匆匆趕來,神情慌張。「大少爺,大少奶奶,不好了!」
雖說傅文絕已經脫離了傅家,可在老舒眼裡,他仍是大少爺,而和秀敏理所當然是大少奶奶。
正在招呼客人的和秀敏跟正要出門的傅文絕看他神情驚慌,都十分緊張,傅文絕急問︰「老舒,發生什麼事?」
「老爺子他……他昏倒了。」老舒說。
傅文絕神情一凝。「現在情況如何?」
「叫了大夫,可老爺子還昏迷不醒呢!」
傅文絕趕忙將事情交代給莊四維,便帶著挺著五個月身孕的和秀敏,跟老舒趕回傅府。
回到傅府,一干下人見了兩人,臉上都是歡喜的笑容,這兒一聲大少爺、大少奶奶,那兒一聲大少爺、大少奶奶,招呼聲此起彼落。
傅文絕一心牽掛著祖父的身體,只是輕輕和眾人點頭,便領著和秀敏來到祖父的寢室,只見祖父躺在床上,身邊卻沒半個親人守著。
不知怎地,看著這一幕,傅文絕有種鼻酸的感覺。
他跟和秀敏手牽著手,輕手輕腳的走到床邊,看著沉睡的傅定遠。
和秀敏跟他使了個眼色,他馬上會意,松開她的手,在床沿坐下,輕輕握住傅定遠那滿布皺紋的手,輕聲道︰「祖父,我是文絕,我來看您了。」
傅定遠沒醒,雙眼閉闔,灰白的眉毛揪皺著,像是在夢中還不安穩似的。
「祖父,孫兒不孝,讓您老人家氣壞了身子。」
和秀敏也忍不住紅了眼眶。傅定遠待她其實極好,可傅文絕卻是為了她而跟他斷絕爺孫關系,雖說先開口提的人是傅定遠,不是傅文絕,但終究是因為她。
「老爺子,您可要好起來,我跟文絕的孩子年後就要出世了,您知道嗎?」她柔聲說著,「我們還想著讓您來給孩子起名字呢。」
「是啊,祖父……」傅文絕接著說,「大夫說這孩子九成是個男孩,您老人家一定很高興吧?」
「老爺子,我們的餅店做得很好,身為傅家子孫,文絕沒丟您老人家的臉。」
和秀敏也來到床邊坐下,將手輕輕放在傅定遠的手背上。「老爺子,您千萬要好起來呀。」
這時,傅定遠發出囈語,微微動了動身軀,見狀,兩人驚喜地喚道——
「祖父!」
「老爺子……」
傅定遠緩緩睜開了眼睛,眼神迷茫的看了看他們。
「祖父,是我,還有秀敏。」傅文絕說。
傅定遠怔愣了一下,慢慢回神。「是你們?」
「老爺子,您能醒來真是太好了。」和秀敏抹去擔憂又歉疚的眼淚,破涕為笑。
看見因擔心自己而哭的她,傅定遠心頭一緊,他氣若游絲的問︰「秀敏,你氣我嗎?恨我嗎?」
她用力搖搖頭。「不氣、不恨,老爺子從前多疼我呀。」
傅定遠聽了,難掩激動,她果然是個懂事的好孩子。
「祖父,您趕緊把身子養好,什麼都別多想。」傅文絕緊緊握著他的手。
傅定遠深深的看著孫子。「文絕,你氣我嗎?」
「不氣,一點都不氣。」他說,「是孫兒不孝,氣壞了祖父。」
傅定遠搖搖頭。「不,是我冥頑不靈,差點兒壞了一段姻緣……文絕,你真不怪我?」
「當然。」傅文絕語氣堅定地回道。
傅定遠的目光移往和秀敏身上。「秀敏,你呢?你真不怨我?」
「老爺子,秀敏從沒怨過您,是真心話。」
聽著,傅定遠沉默了一下,眼神真切而帶著懇求。「文絕,我老了,恐怕也沒多少日子了……」
「祖父,您千萬別這麼說。」
「你聽我說……」傅定遠反抓住他的手。「文儀很精明,也把家裡物業打理得極好,可我還是希望、希望你能回來……」
聞言,傅文絕一震。「祖父?」
當初,他是抱著破釜沉舟、壯士斷腕的心情跟傅定遠決裂,雖然傅文儀說這是一步險棋,他可能會一無所有,可他還是做了。
餅了這麼久,他早已不抱任何返回傅家的希望,況且祖父是個好面子的人,當初說得那麼決絕,現在卻主動開口求他回來,肯定是掙扎了許久。
「祖父,我曾讓你失望……」
「不,你不曾讓我失望,是我食古不化,把你給趕跑了。」傅定遠帶著期盼看向和秀敏。「不只你,我還差點失去了一個乖巧善良的孫媳婦。秀敏,你願意跟著文絕回來嗎?」
這哪是她做得了主的事情?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傅文絕落腳的地方,都是她的家,於是她看向傅文絕,沒說話。
傅文絕讀出了她的眼神,思索了一下才道︰「祖父,不管何時,只要您需要我,我都會回來。」
聽他這麼說,傅定遠的臉上終於有了笑容。「那、那你們能趕緊回來嗎?今天或是明天?還是……」
「祖父說是什麼時候,就是什麼時候。」
「那就今天吧!」傅定遠說,「我待會兒立刻讓人去幫你們把東西搬回來,你的小苑都沒變,一如往昔。」說完,他像是吃了大力金剛丸似的翻身坐起,然後喊著,「老舒!老舒!」
見剛才還病懨懨的他,突然元氣大增,變了個人,傅文絕跟和秀敏都呆住。
「祖父,您……」傅文絕隱約意識到什麼,疑惑的看著他。「您沒生病?」
傅定遠朗聲笑道︰「難道你希望我病?」
「老爺子,您這是……」發現自己跟傅文絕都被擺了一道,和秀敏哭笑不得。
「我剛才還擔心得眼淚直掉,您……」
「你那眼淚更讓我確定了自己的愚蠢。」傅定遠笑視著她。「我那麼對你,你卻還真心關懷著我,我真是慚愧啊。」說著,他拍拍她的手。「秀敏,放心吧,往後我不會再虧待你了。」
「祖父,您要我們回來就說一聲,何苦這樣嚇人?」傅文絕感到好氣又好笑。
「因為我不確定你是不是願意回來,也許你還負氣呢,所以文儀就給我出了這個主意。」
傅文絕無言以對,又是傅文儀這個鬼點子王出的主意?想當初也是她給主意,要他放棄身分及資產,一方面逼傅定遠妥協,另一方面又可讓和秀敏及所有人看見他的決心。
不過話說回來,她出的主意都挺有效益的。
這時,老舒跟傅文儀走了進來,其實從頭至尾,他們都在門外不遠處。
「老舒,你立刻找幾個人去把大少爺跟大少奶奶的東西搬回小苑,快。」傅定遠急切地吩咐道,像是擔心小兩口又會反悔。
「是的,老爺。」老舒臉上滿是歡喜,答應一聲便離開了。
傅文絕睨著賊眉賊眼的傅文儀。「好啊你,大哥待你不薄,你這樣整我?」
傅文儀聳肩一笑。「冤枉啊,我只是希望我們一家團聚。」說著,她捱到和秀敏身邊,涎著笑道︰「這麼一來,我跟麗心、蘭心又能吃到秀敏做的菜了。」
傅文絕眉心一擰。「原來這才是你設計讓我們回來的主因?」
「也不完全是。」她調皮又無賴地笑了笑。「主要是管帳跟巡視田地真的太累了,我還是繼續當我的千金大小姐比較快活。」
她這麼一說,可把大家都逗笑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