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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綠風箏]一偷成貴婦(一試成主顧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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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4 17:02:46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2
綠風箏 - 一偷成貴婦【一試成主顧之一】

藍于洛覺得尹光夏這女人絕對是盜寶界最大顆的老鼠屎,
她方向感極差,居然搞錯地點被逮個正著,真該改名叫尹兩光,
照理說他該把她扭送警局,讓她好好懺悔自己左右不分的錯才對,
但當她再三保證會還這份人情後,他最終大發慈悲的放了她,
五年後再次重逢,她成了餐\飲集團千金,他則是藍鼎集團副總,
為讓老使絆子的繼母一家不開心,他以追討人情為由請她假扮未婚妻,
相處之下,發現她跟一般只會哭鼻子的富家小姐不同,宅鬥技能超高,
面對繼母和繼妹的陷害輕輕鬆鬆就倒打一耙,讓他很想給她按個讚,
所以當她自以為隱密的在屋子裡翻找,只為完成好友委託的盜寶任務時,
他還很好心的當小天使指引方向,免得她又迷路,
而她有時雖然被他氣得想咬人,卻還是會在他心情低落時給予安慰,
他真心覺得這樣單純又善良的女人很珍貴,必須立刻抱緊處理,
然而就在他以為自己可以擁有真愛、擁有家庭時,
繼妹卻因為愛不到他而起了殺機,打算置她於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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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4 17:08:32 |只看該作者
泡麵山 綠風箏

  整個八月,先是來了台風,後又有連日大雨,比起往年的酷熱,似乎涼爽許多,至少反應在電表度數上是令人欣慰的。

  嗚嗚,在外游子就是這樣,冷氣都不敢吹到飽,因為一旦冷氣吹到飽,下個月的電費就會讓人荷包吐到死。

  話說連日大雨,因為不想弄得自己渾身濕答答,連帶的就會讓人不想出門覓食。

  但肚子又不會因此不餓,依然維持每天三頓定點「靠夭」的習性,令人煩不勝煩。(老師音樂請上林曉培的煩~

  為了一勞永逸解決這難纏的問題,小綠姊索性一口氣買了一堆泡面回家存放。

  不誇張,真的是一堆,在我們小小的家裡堆起了山一般的高度。

  此人根本就是以大風越狠,我肚子越餓的概念在做囤積!還是小綠姊當自己是在普渡?那小綠我豈不變成是……切切切。

  總之,小綠家堆滿了泡面,山一般高的泡面。

  又是一個大雨天的早晨,小綠還在昏迷當中,突然空氣裡彌漫著一股濃郁的泡面味,沒多久小綠便聽到有人在用力吸吮的聲音。

  小綠:「臭姊,你在吃什麼?!」

  小綠姊:「吃泡面吶。」(那聲音聽起來可歡愉了,彷佛後面發著光,灑著花。

  小綠咻的正坐起身,「現在是早上欸,你怎麼一大早就在吃泡面?」

  好啦,小綠承認有時候我是有點偏執的脾性,比如說白天開冷氣很罪惡,比如說白天睡覺不應該(喂~那你每次晚上趕稿白天不是呼呼大睡?),大白天不能看電視之類的莫名偏見。

  當然也包括,泡面這種油膩的玩意兒應該在中午以後出現。

  是以當小綠我看到小綠姊竟然特地早起,在上班前吃泡面當早餐,內心一整個被驚嚇到。

  這種離奇事件我也不是沒見識過,中學階段就有一個神奇的同學天天這樣做。

  沒錯,天天。小綠的那位同學幾乎是天天拿泡面當早餐吃,而且視為理所當然,讓當時還是不過十三、四歲的的小綠看傻了眼,覺得好特別唷。

  雖然我嘴巴上說小綠姊很奇怪,但偏偏自己意志薄弱,終究不敵泡面的香氣誘惑,迫不及待的爬下床,刷牙洗臉後,也如法炮制的給自己弄了一碗泡面早餐,然後在外頭大雨滂沱的涼爽早晨,大快朵頤了起來。

  大家都喜歡什麼時間吃泡面哩?也會把泡面當早餐吃嗎?

  好啦,其實吃完覺得身子都暖了,好像還挺舒服滴,只是,罪惡感又來了……

  泡面不健康吶!不要吃泡面啊!

  我彷佛看到小綠娘手叉著腰,對著我們姊妹倆搖頭又嘆氣的叨念著。哈。

  新書裡的女主角,尹光夏,她的名字就是看著窗外,雨後陽光從雲層裡重新探出頭時敲定的,是不是很符合這個季節?

  小綠很喜歡,也希望大家喜歡尹光夏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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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4 17:08:44 |只看該作者
楔子

  「小夏,你的任務是拿到一只有褐色牛毛紋沁、包金浮雕獸面紋的白玉錯金臂釧,東西就在尖沙咀酒店二十八樓的特級豪華海景套房的保險箱裡。」

  聽到負責掌管尹氏家族成年禮技藝考核的大伯母薛如倩下達的指令時,尹光夏覺得自己心髒撲通撲通的亂跳一通,根本不照節奏來,血液加速奔流,細胞在身體裡興奮地無聲吶喊。

  終於輪到她了!

  為了這一天,尹光夏已經等了好久好久,等到她都覺得自己快要像歌詞裡那朵瀕臨凋謝的花兒;等到一晃眼,回顧己身,愕然發現,她居然二十歲了!

  女孩兒最是天真浪漫的青春歲月,就在不知不覺中消逝,現實殘忍地將她從一字頭少女,硬生生變成了二字頭的小姐,只怕未來還會一路消極將她往老妹的地獄踹過去。

  嗶嗶嗶,抗議抗議,為什麼家族裡堂兄弟姊妹的成年禮考核都是在十八歲,獨獨她被拖到了二十歲

  眼看著傑出的堂弟妹們一波波的冒出頭,想到自己原該偷遍天下無敵手的風光歲月,勢必會因為出道太晚而變得短暫,尹光夏越想越不劃算,覺得這根本不公平啊啊啊啊。

  而且這個執行地點會不會太弱了些?居然就在香港—她活了二十個年頭的地方。去年弟弟利澤好歹都去了趟南非!日後若和其他堂兄弟姊妹們閑聊起來,豈止不威,根本弱爆了。

  「怎麼?小夏,你不會是想要退出這一次的成年禮考核吧?可以,現在給我轉身走出去,我就會劃掉你的名字。」

  薛如倩一手拿著注記著每人考核細目的本子,一手拿著筆,眯著眼睛,無比嚴肅的望向皺著俏鼻、小嘴微嘟、內心糾結且欲言又止的尹光夏,好整以暇地等候她的回答。

  尹光夏水眸倏地瞠大,退出當然不是,今年再不參加,她獲得家族認可的時間只會更往後推,她腦子進水了才退出。

  更別說這次機會還是她求了太爺爺、太姥姥整整三天三夜,才勉強得到兩位老人家首肯的,若是白白放棄,她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正式出道?

  算了,香港就香港咩,有總比沒有好,能在時間內順利拿到東西比較要緊。

  收拾起心裡那一點點小哀怨,尹光夏拉住大伯母的手,漾開笑臉撒嬌的說:「當然不是,小夏可是鐵了心,哪怕是斷手斷腳、傷風拉肚子也絕不放棄。我只是在想,等我今天晚上通過考核,該做啥好料的感謝大伯母。」

  薛如倩反手用筆杆點了點尹光夏的鼻尖,「鬼靈精,想拐我放水啊?」

  「NoNoNo,千萬別放水喔,我要靠自己的能力,一次就通過考核。大伯母就坐下來悠哉悠哉的喝杯茶,耐心等著,等茶喝完,小夏就把東西給您帶回來。」

  「好,今晚我就坐下來,慢慢喝茶,等你回來。」

  尹光夏前腳一走,薛如倩立刻斂起臉上笑容,原本放松的眉心轉而微微蹙起。

  其實,尹光夏的成年禮會硬生生地拖到現在,不是沒有原因的。

  自古偷拐搶騙皆屬見不得光的下九流勾當,不管偷得多成功、拐得多出色、搶得多卓越、騙得多超凡,未免惹人非議,所以維持低調、神秘絕對是必須的。

  尹光夏正是來自一個歷史悠久、神秘又低調的盜寶家族。

  從小生活在這麼個鼓勵順手牽羊的環境裡,耳濡目染下,很難不練就一身本領,尤其是有那麼點小聰明、人又機靈的尹光夏,堪稱是枚可造的「偷」才。

  可惜,偷才也有過不去的坎兒。

  尹光夏智商沒事,唯獨天生方向感殘缺,左右不分,前後不察,平日裡在自家大宅偷偷跑跑倒不難,真要委以重任,讓她頂著盜寶家族的名號跨出尹家去偷……抱歉唷,沒人敢擔這責任,就是他親生爹媽也不敢。

  畢竟若失風被捕,那可是吃牢飯的大事兒,不只會丟了祖宗的臉面,萬一被警方來個順藤摸瓜,搞不好還可能賠上整個尹家。

  好歹他們也是傳說中赫赫有名、世代相傳、從無失手的盜寶家族,一大家子全上警局團圓,那像話嗎?自然是半點差錯都犯不得。

  為此尹家大人們甚是苦惱,在她十八歲那年,連開了三天三夜的高峰會議,最後大家一致通過消極裝傻應付,假裝沒有成年禮這件事,能拖多久是多久。

  孰料,枯等了兩年,尹光夏自己也急了,不依不撓的就去求了太爺爺和太姥姥。兩位老人家沒法子,趕緊命底下這群大人們好好想辦法。大人們只好又聚在一塊兒,連開了三天三夜的高峰會議,最後不得已,含淚通過讓尹光夏以二十歲的高齡,參加尹氏家族今年的成年禮技藝考核。

  想到這侄女以往的事蹟,薛如倩不放心的追出來。

  「小夏,拿到東西就走人,千萬別耽擱,我會讓你弟弟利澤在酒店後方的暗巷裡接應你。距離行動還有兩、三個小時的准備時間,你趕緊把酒店東南西北每個方向、每條路線都給我記熟,尤其是逃生路線,知道嗎?」她殷殷叮囑再三。

  尹光夏歪著腦袋,眨著無辜的眼,滿臉不解地望著大伯母。

  奇怪了,什麼時候尹家的成年禮考核還有安排接應的?之前明明聽說其他人接受考核時,都是自己單槍匹馬搞定所有疑難雜症,怎麼今天……

  見尹光夏似有疑惑要問,薛如倩不讓多問,搶先一步轉過她的身子,往她肩上一拍,催促道:「好了,快去准備!少給我磨磨蹭蹭。先說好,大伯母我可沒啥耐心,等太久是會困的,一困就會想吃東西,一吃東西就會胖,要是明天早上我量體重多出零點一公斤,你小妞皮就給我繃緊!」

  大伯母打趣兼威脅的口吻,讓尹光夏玫瑰色的唇瓣忍不住跟著彎起弧度,「放心,小夏一定會用最快的速度把東西帶回來的!」

  她揮揮手,像只翩然起舞的蝴蝶,轉眼便飛出薛如倩的視線範圍。

  盡人事聽天命,現在就是等了,希望最後傳來的會是好消息,別出啥紕漏。

  薛如倩捏捏眉心,轉身回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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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4 17:09:0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太陽落下地平線後,大地就暗了下來。

  隨著夜色越來越深,天空彷佛翻倒的墨汁,渾濁一片,輪廓難辨。

  忽地,幾道閃電驟然劃過天際,伴隨著悶雷聲響,不消須臾,濃黑的夜晚便開始下起了暴雨。

  尹光夏佯裝自若的推著餐車,一步步往目的地前進。

  不住微揚的嘴角,泄漏了她心裡興奮又緊張的情緒,幾次都怕自己會失控的歡呼,只好緊緊握住餐車的把手,藉以保持鎮定。

  香港每年固定會有春、秋兩季拍賣會,每次舉辦總會吸引來自世界各地一流的收藏家,爭相出席搶寶。他們大多會在拍賣會之前低調抵達這座被譽為東方明珠的小島,等拍賣會結束後,才又陸續離港。

  因為這些貴客的到來,這段時間的香港,儼然成了全球收藏家密度最高的地方,各種交易熱絡沸騰。

  這些收藏家們有的低調隱身在尋常小旅館裡,避免被有心人士盯上,有的則是大手大腳的入住頂級酒店的總統套房,恣意享受生活。

  尹光夏這次鎖定的寶物主人,顯然是屬於後者。

  酒店坐落在尖沙咀最繁華的地段,位於二十八樓的特級豪華海景套房一晚就得花上一萬多港幣,房間規劃為寬敞的大三房,房裡的裝潢陳設古典中散發著高貴氣息,精致中展現細膩韻味,迎賓花搖曳生姿,斜倚窗前,維多利亞港的美景就在眼前。

  今晚,尹光夏就要潛進這間特級豪華海景套房,展開她的盜寶行動。

  穿著偷來的制服,推著半路攔截的一部餐車當作掩飾,制服口袋裡更躺著一張隨手從某位員工身上摸來的萬用房卡,假扮酒店員工的尹光夏眼看自己距離特級豪華海景套房只差最後的一步之遙,渾身頓時熱血沸騰。

  只要今晚順利盜得臂釧,日後她便能行走江湖,奉命盜寶。爽吶!

  拿出萬用房卡,順利進房,尹光夏撇下餐車,迅速戴上隨身攜帶的軟質黑色小羊皮手套,美目飛快掃視一圈,不到兩秒鐘就順利找到保險箱的位置。

  她突然覺得,比起其他堂兄弟姊妹走街串巷、飛檐走壁的苦力活,自己實在幸運太多太多,大伯母對她也太偏心了,回頭說什麼也得弄幾道拿手好菜,好生地謝謝大伯母才行。

  喜孜孜的從頭發上取出尹氏家族所有的特制黑色細絲發夾,手中的房卡權充輔助工具,尹光夏半點不耽擱,聚精會神地搗鼓著眼前這看似固若金湯的保險箱。

  喀嚓!聽見卡楯彈開的器械脆響,那過度專注而不自覺蹙緊的眉心頓時一舒,玫瑰色的唇瓣也跟著彎起一抹自信又甜美的弧度。

  她今天還真是鴻運當頭福星高照啊!總算不枉她苦苦忍耐這兩年。

  尹光夏喜孜孜的打開保險箱,頓時表情一楞,嘴邊笑容跟著瞬間凍結。

  沒有

  保險箱裡空無一物,別說是什麼褐色牛毛紋沁、包金浮雕獸面紋的白玉錯金臂釧,就是半點雜毛碎屑也無。

  怎麼會這樣?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錯?如果不是寶物被人捷足先登,那麼極有可能就是她的行動計劃早已外泄,寶物的主人有了防備。

  尹光夏驀然心口一凜,懊惱低咒,「Shit!」必須馬上撤退。

  理由很簡單,若對方已經有所防備,只怕也算准了時間等她自投羅網,屆時好來個甕中捉鱉。

  她失手事小,要是不幸被抓累及整個尹氏家族,那就歹志大條了。

  一改方才的輕松,她匆匆關上保險箱,摘掉手套往後腰一塞,十萬火急的當口,黑色細絲發夾竟還失手掉落,尹光夏無暇撿拾,只能抓緊時間頭也不回地往門口跑,來時不過幾步,去時卻漫長彷佛不見終點,冷汗爬滿了她的背脊……

  還有一臂之遙就能真正逃脫,尹光夏才剛要伸手握住門把,卻愕然聽聞一陣門鎖窸窣聲響,她還來不及應變,就被迫目睹眼前這扇豪華貴氣大木門在短短一秒鐘內,以著肉眼無法捕捉的驚人速度,直接從零度瞬間展開到近九十度。

  她想,就是現在施行隱身咒也為時已晚,更別說她根本不會!

  她、完、蛋、惹……

  是個男人,高大又挺拔的男人。

  濃密的黑發凌亂的散落在他額前,單指勾著一件看似昂貴的深色西裝外套,一派漫不經心地甩掛在肩上,他嘴巴叼著房卡,騰出的那只手正用力拉扯身前令人窒息的領帶……

  尹光夏兩眼發直,覺得自己的心髒都快要從嘴裡跳出來了。

  平常靈活輕巧的肢體,偏偏在這一刻僵硬的不聽使喚,兩只腳死死黏在原處動彈不得,惡寒迅速地從她腳底直往上竄,凍得她腦袋當機,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似是察覺到異樣,修長的手指停下動作,男人緩緩地抬起頭。

  尹光夏絕望地閉上了閉眼,許久,沒感覺到動靜,她偷偷睜開一只眼睛—

  四目交會。

  「你是誰?」

  男人沒有大叫,只是直勾勾的看著她。高大挺拔的身軀很是瀟灑地斜倚著牆面,好整以暇,十分鎮定。

  他的眼睛深且黑,像宇宙黑洞般深不可測,彷佛隨時會將人的魂魄全數吸走,令人不由得渾身緊繃,並且為之膽寒。

  見她不回答,男人微微眯起了眼。

  他說的那三個字尹光夏都懂,可在這種情況下堆疊成問句,卻叫她不知該如何回答才好。

  她強作鎮定的站著,死死地咬著下唇不吭一聲。尹家人進不得警局,要是她現在亂跑亂竄引起騷動,只會更把自己往險境推。眼下局勢未明,她只能以不變應萬變。

  可不知怎麼地,被他這樣無聲地看著,尹光夏覺得心頭微凜,敏銳地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緊張感,她下意識的捏緊衣角,不安地咽了咽口水。

  她很緊張。

  藍於洛看見她泛白的小手死死地捏緊衣角,這種出於下意識的動作,通常反映出當事人內心極端的忐忑不安。那雙眼睛美則美矣,卻飄忽地彷佛故障的時鐘指針,可惜了她的強作鎮定。

  既不是打掃清潔時間,也沒有要求客房服務,好端端地,他房間裡怎麼會平白冒出一個人?一個穿著酒店服務人員制服,神色有異,呼吸急促,鼻尖還沁著薄汗的年輕女子。

  藍於洛深知自己的男性魅力,想對他投懷送抱的人從來沒有少過,但是他不會蠢的在這種明顯有違常理的吊詭時刻,往自己臉上貼金。再者,真要投懷送抱,不是應該要積極主動活潑可人嗎,怎會是一副宛若見鬼的模樣?

  要說這背後沒有問題,鬼都不信!藍於洛在心裡冷笑。

  他抽下嘴邊的房卡,徐徐上前。

  她緩緩退後,臉上笑容十分僵硬。

  「你在我房裡做什麼?」低沉嗓音中透著冰冷。

  他漫不經心地伸手撥了撥散落額前的發,露出了一張年輕而俊美的臉龐。

  尹光夏以為,弟弟尹利澤的長相已經夠活色生香了,沒想到這男人更是妖孽之最。瞳仁烏黑,眼形略長,挺拔的鼻梁下是張輪廓漂亮的薄唇,渾身散發一種危險氣息,襯托得那雙深邃眼眸銳利又清透,叫人每看一次,心就會不爭氣的失控驟跳一回。

  「我……」許是被眼前的俊美男色干擾,素來神思敏捷的尹光夏竟一時口拙,小嘴張了又張,最後也只勉強吐出一個單音。

  目光不經意掃向前方不遠處的一部小餐車,藍於洛揚聲問:「那餐車上的東西是你送來的?」

  瀕臨當機的腦袋靈光一閃—對厚,她怎麼就忘了她的餐車啊!

  「是、是Room Service!」她不爭氣的偷吁了一口氣。

  他玩味挑眉,「可我並沒叫Room Service.」

  腦袋飛快一轉,尹光夏趕緊又說:「是酒店免費贈送的。」

  她想,人性本貪,通常聽到有免費的,大腦就會樂的忘了質疑合理與否,大腦一樂,渾身上下都樂,就不會太刁難她,自然也比較容易脫身。

  藍於洛將手中的西裝外套連同解下的領帶,隨手就往一旁客廳米白色的緹花長沙發上扔,接著回頭,挑眉質疑,「免費贈送?這是什麼活動?」

  「是這樣的,為了慶祝酒店重新開幕一周年,酒店根據當天的住房資料,透過電腦隨機抽選出一位幸運兒,由酒店免費贈送美酒和精致點心,藉以感謝貴賓的蒞臨。」話落,尹光夏都想為自己的臨場反應掌聲鼓勵了,居然能憑空捏造出這麼一段官腔說法。

  掰呀掰呀,繼續掰呀,敢情她以為自己正在參加說故事比賽嗎?藍於洛的黑眸閃過淡淡嘲諷。

  「這麼說我就是那萬中選一的幸運兒嘍?」冷冽暫時從他眼中退去,伴隨著笑意浮現,俊朗的容顏頓時變得柔和清雋。

  「沒錯,您就是萬中選一的幸運兒!美酒和點心皆已送達,就不打擾您了,請您慢慢享用。」她有模有樣的將雙手交疊在身前,深深鞠躬。待直起身子,腳跟一旋,迫不及待就想閃人。

  阿彌陀佛,只要走出這扇門她就安全了……

  原以為安全唾手可得,不想在她剛跨出第一步後,就宛若泡沫般灰飛煙滅。屬於男人的大掌一把重重搭上,尹光夏纖細的肩膀頓時歪沉,她心一突,暗道不妙。

  「酒店送的是什麼酒?我這個人有點挑剔,不喝太廉價的酒,不是我要的,即便免費我也不希罕,你還不如直接拿回去,省得我還得倒掉。」

  切,跩個二五八萬,現在是在上演富豪的傲嬌嗎?

  「請稍後,我這就幫您確認。」轉身,尹光夏沒好氣地閃開那令人肩膀發燙的大掌,重新走向餐車,從冰桶裡一把撈起酒瓶。

  「是蘇格蘭大摩二十五年單一純麥威士忌」尹光夏倏地瞠目。

  靠,這酒一瓶少說也要港幣八千多!尋常人家都不知道可以買多少個燒腊便當了,也難怪她驚得尾音都上揚了兩度。

  好吧,就像弟弟尹利澤說的那樣,是她太老土了,才會不管見了什麼都這麼一驚一乍的。

  但是八千多欸……如此高價,想想還真是不可思議。

  是怎樣?喝了會變神仙嗎?尹光夏不以為然地扮了個鬼臉。

  「二十五年的大摩,還行。」藍於洛勉強點點頭。

  尹光夏差點吐血。嘖嘖嘖,這些有錢人果真是豪奢的不像話,也不想想非洲還有很多小朋友吃不飽穿不暖哩!

  是說,玩得起用錢堆疊的寶物收藏,住得起這種一晚一萬多港幣的特級豪華海景套房,一瓶八千多的酒對他來說,還真是沒什麼了不起,充其量不是過小菜一碟。

  「去倒一杯酒過來給我。」他逕自走向客廳的米白色緹花長沙發,坐下。

  可惡,想她尹光夏長這麼大,從來沒人敢指使她幫忙倒酒,要不是擔心會暴露身分,她早扭頭不理了。

  好好好,忍住忍住……纖指俐落的撕開瓶口封套,死命一拽,扔掉瓶蓋,往晶瑩剔透的杯子裡斟了滿滿一杯酒,接著來到藍於洛面前,客氣奉上。

  「去給你自己也倒一杯。陪我喝酒。」

  陪你喝酒尹光夏眼角抽了抽,有禮婉拒,「先生,很抱歉,現在是我的上班時間,依規定我們是不能喝酒的。」

  藍於洛黑眸微眯,繼而跩跩地看向她,「不喝?行,信不信我現在就直接打電話到客房部投訴你,就說……」

  他邊說邊慢條斯理地解著手上那只價值數百萬的陀飛輪機芯裝置的機械表,冷不防地就往尹光夏懷裡拋去。

  尹光夏本能地伸手接住。

  「就說你偷我了表。」藍於洛彎起邪惡的笑容,滿臉挑釁的看著她。

  尹光夏先是楞住,繼而恍然大悟,她深呼吸,壓抑怒火道:「我才沒有,明明是你自己扔過來的。」

  他跩跩冷笑,「小姐,現在手表可是拿在你手上,而且已經沾滿你的指紋了,你說,到時候你的主管是信你多些,還是信我多些?」無賴挑眉。

  「你—」好好好,真真是好樣的,想她尹光夏長這麼大,還沒見過這麼卑鄙又陰險的家伙!

  可惡,今天可是她等了好久的成年禮考核,臂釧不知所蹤,心情已經差到不能再差,最好還有這美國時間你一杯我一杯啦!

  因為太生氣,尹光夏老半天都說不出話來,只能瞪著大眼睛,看看天花板,又看看牆壁,好幾次都想把手中的表狠狠砸在他臉上。

  冷靜冷靜冷靜,現在不是生氣的時候,她得趕緊想想辦法,要嘛走人,要嘛就得把臂釧給找出來。

  但問題是,她現在要上哪兒找?

  「看來,我真的有必要請你的主管過來說明一下,為什麼我的手表會在你手上了。」藍於洛作勢就要拿起一旁茶幾上的話筒。

  「等等—」尹光夏撲上前去,雙手死死壓住話筒,討好陪笑。

  她心想,都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既然保險箱沒有,那就往保險箱外找。依照這家伙陰險的程度,為了防止寶物被盜,他極有可能隨手將臂釧扔在這屋裡某個不起眼的地方,故弄玄虛,藉此混淆視聽。

  尹光夏心生一計,酒是絕對不能白喝,不如索性把這家伙灌醉了先,然後她再慢慢去找那個什麼勞什子臂釧。沒錯,就是這樣!

  她一臉乖覺地衝著藍於洛漾開粲笑,「不過就是喝酒,就不用這麼大費周章讓我主管跑這一趟了,你且稍等我一下。」轉身咚咚咚地取酒去。

  她的順從讓藍於洛滿意的彎起唇,抬起手,將杯中的琥珀色液體一飲而盡。

  片刻,尹光夏咚咚咚地跑回來,很是豪氣地將整瓶酒拎過來。

  「我覺得,喝酒就是要熱熱鬧鬧痛痛快快,那種你一杯我一杯、你敬我我敬你的溫吞式喝法,未免太無聊。不如我們來玩個游戲,輸的人喝,我覺得這樣也比較趣味些。」

  看來是已經想到法子要陰他了。藍於洛不置可否,由著她講述游戲規則。他倒要看看這妮子究竟葫蘆裡賣什麼藥。

  「准備好了沒?要開始嘍!Lady First—」

  尹光夏興致勃勃地高舉一雙藕臂,「海帶呀海帶。海帶呀海帶……耶,你輸了,喝。」尹光夏超好心的推了藍於洛的手一把,幫他把酒灌得更快些。「快快快,是男人就痛快喝,再來—海帶呀海帶,海帶呀海帶,哈哈哈,先生,你又輸了,再喝……海帶呀海帶,海……」

  藍於洛一口氣連輸五把,喝酒又喝得爽快,尹光夏樂得眉開眼笑,覺得自己好幸運,遇到個傻子,很是殷勤的不斷幫他把酒斟滿。

  藍於洛還不至於遲鈍到連這一點小把戲都看不出來,既然她這麼想灌醉他,他也就樂得配合,一把接著一把輸,一杯接著一杯罰。

  原本滿滿一瓶酒,轉眼已經喝了大半。而且全都是藍於洛一個人喝的。

  「欸,你又輸了,快點喝。」她興奮鼓噪。

  「我……我不……不行了……」勉強說完這句話,只見方才還跩個二五八萬的大男人,立刻倒在米白色的緹花長沙發上,完全不省人事,酣睡如嬰兒。

  「喂,先生?醒醒啊!先生?」慎重起見,尹光夏上前拍了拍他的臉頰。毫不手軟的勁道,打得俊容泛紅。

  「唔……」他咕噥一聲,沒起來。

  尹光夏竊喜。「我還以為你有多會喝哩,原來也不過爾爾。」學男人豎起拇指帥氣的抹了鼻子一把。

  不是她要臭屁,想她玩遍尹氏家族上下,還沒有誰是她的對手。

  這下子換尹光夏跩了,報復性的豎起食指,凶狠地往仰躺在沙發上的俊臉猛戳,「我叫你猖狂!叫你猖狂!別以為地球就只跟著你一個人轉,這游戲沒你以為得那麼簡單,想贏,就得先學會猜度人心。今天算你走運還有沙發睡,以後再敢隨便威脅女人,就該讓你去睡大馬路了!」末了,不忘又狠狠地掐了那俊臉一把,這才稍稍解氣。

  事不宜遲,發泄過後,也該辦正事了。

  尹光夏起身離開沙發,重新戴上她的黑色軟質小羊皮手套,美目半眯,雙手叉腰,站在特級豪華海景套房的客廳中央思索須臾,旋即從右往左開始展開地毯式搜尋。

  她像只辛勤的小蜜蜂嗡嗡嗡地忙了半天—沒有,沒有,到處都找不到臂釧!倒是意外發現那張面對著落地窗、看著尋常的紅木辦公桌,右邊第一個抽屜,竟被上鎖了,用得還是特制的鎖。

  直覺告訴尹光夏,那只白玉錯金臂釧極有可能就放在裡頭。

  可惡,如果她方才沒弄丟她的黑色細絲發夾就好了。她懊惱地敲了敲自己腦袋。

  因為一心想著臂釧,尹光夏渾然不覺自己的一舉一動,早已落入某人的眼中。

  藍於洛根本沒醉,不過是半瓶威士忌,他酒量還沒那麼不濟,佯裝醉倒,不過是為了看她到底想做什麼。

  方才看她裡裡外外的忙碌著,似乎是在找什麼重要的東西。他黑眸轉為深沉,心頭暗忖,難道她是在找那份合約書?

  藍於洛的目光頓時冷了下來。

  看來有人還是不死心,硬是想要從中作梗,破壞這次由他所主導和香港方面的合作案。可惜,為時已晚。

  為了防堵有心人的動作,藍於洛早已將簽約儀式秘密提前至昨天晚上。而那份熱騰騰的合約書,想來現在應該也已經送到爺爺手上。

  遺憾的是,沒想到他一直隱忍不發,倒養大了對方的胃口,這次他要是再不好好打壓一番,養虎為患,麻煩事情只會三天兩頭上門,索性今天就殺這只雞,儆她背後的那幾只猴吧!

  突然,尹光夏轉過身來—

  藍於洛倏地閉上眼睛,繼續佯裝醉倒。

  美目看著長沙發上不省人事的藍於洛,尹光夏陷入一陣沉吟。有鎖,必定有鑰匙,這麼重要的小東西,貼身收著並不難。看來,只能搜身了!

  二話不說,她欺身上前,纖細小手毫不扭捏地就往他襯衫口袋摸去。

  明明隔著衣物,那灼燙的熱度、強而有力的心跳,卻像是要穿透她手掌似的,直到收回手,她都還覺得掌心熱熱燙燙,溫度殘留指尖久久不散。

  那觸感……也不知道怎麼說,和自己的綿軟截然不同,是一種超乎她想像的堅硬厚實。

  尹光夏雖然沒有男友,但她對男人的身體並非全然不熟悉,好歹家裡也有不少堂兄弟,哪怕是什麼六塊肌、八塊肌,看到都麻木了,可現在,她發現自己對這人的身體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好奇。

  待尹光夏回過神來,她發現,自己的手已經沿著男人的胸口緩緩而下……

  哇!她無聲贊嘆。這男人身材真不是蓋的,寸寸結實,壁壘分明,雖然隔著襯衫,立體的觸感半點不馬虎,摸著摸著,尹光夏覺得自己的雙手掌心被男人的體溫熨得又暖又燙。

  咳!她、她這是在做什麼?!

  驀地回神,意識到自己行為的不恰當,她連忙抽回手,使勁地拍打自己的臉頰,逼自己回到正事上,再不許胡思亂想,繼續打起精神,抓緊時間往西褲口袋進行第二波搜查。

  小手鑽呀鑽的,鑽進了西褲口袋,先是摸出一串車鑰匙,沒看見符合的小鑰匙,心裡小小地失望了一下,但她不死心,再接再厲,持續深入、持續翻找,一副想要在廢棄的礦坑挖出黃金似的專心又賣力。

  是說這家伙到底都在口袋裡放了什麼東西啊,怎麼摸起來手感這麼奇怪?她也沒多想,就多捏了幾把。

  藍於洛眉頭緊鎖,渾身僵硬。

  這該死的女人!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居然對著男人的身體這般肆無忌憚的上下其手,她到底有沒有半點身為女人的自覺?知不知道什麼叫女人的矜持和害羞啊?

  他緊緊咬牙,憋著呼吸,渾身卻不由自主的熱燙起來。讓藍於洛覺得無比糟糕的是,這種詭異的情況還在持續增強,隨時都有可能一發不可收拾——如果他再不阻止的話。

  「你到底摸夠了沒?」終於,他咬牙切齒的說。

  突如其來的男嗓,駭得尹光夏打了個顫,連忙別過頭,朝聲音的方向看去——

  眼前這雙眼睛,像是隨時要噴出火似的駭人,瞪得她一陣膽寒,當場跌坐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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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4 17:09:35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你、你、你……」尹光夏手指不住顫抖,「你不是喝醉了嗎?怎、怎麼這麼快就醒了?」盡管驚嚇過度,她還是把心裡的驚詫給問出來了。

  完了,剛剛她打他打得那麼用力,甚至還偷摸了他身體好幾把!

  藍於洛黑眸狠戾的瞪著她,「你他媽的還不打算把那只該死的手給我收回去嗎?」

  尹光夏從沒被人用這種殺氣騰騰的口氣喝斥過,嚇得連忙抽回手,將犯罪證據藏在身後。

  藍於洛飛快抽來外套,往腿間一掩。

  兩人頓時無語。

  直到尹光夏實在耐不住好奇,偷偷朝他打量,只見他神情有異,臉色難看的緊,俊臉浮滿詭異暗紅,眉頭緊鎖,擱在腿間的外套不知道在遮掩什麼,她不住地猜、不住地想,驀然一怔,她看看他,又看看自己的手——

  她、她該不會是摸到什麼不該摸的吧?!

  尹光夏小臉炸紅,內心悔恨交加、懊惱不已。

  厚,這下真的是虧大了啦,她玉手的清白居然就這樣毀了!現在怎麼辦?洗手洗手洗手……

  她騰地站起身,急急忙忙就往那間地面鋪著復古黑白兩色大理石的浴室衝去,轉開水龍頭,厚厚地抹上架上的名牌香皂,使勁地搓洗,直到洗得滿手通紅,雙臂乏力,這才停止。

  呼!累死她了。

  她半是虛脫地轉過身,愕然看見一張無比陰沉、宛若閻王的駭人面容正挨著自己,二度受驚的她大叫著往後退了一大步,結果可憐的纖腰就這麼硬生生地撞上硬邦邦的洗手台。

  那叫一個疼啊,回頭肯定瘀青一塊。

  還來不及發出抗議,她線條干淨纖細的脖子就落入了某人的掌握之中,雖不至於立即被掐死,可也抓得她難受極了,雙手使勁地推。

  「你到底是誰?假冒酒店員工潛入這裡的目的是什麼?唆使你這麼做的人究竟是誰?」深黑的眼透著叫人心顫的冷意,藍於洛凝視著她。

  聽他口齒清晰、思緒明快地提出連番質疑,尹光夏心頭一涼,完了,果然被陰了,這家伙剛才百分之兩百是裝醉,而聰明如她居然半點不察,實在是笨笨笨笨笨吶!

  「說!」他加重力量威脅道。

  不說不說不能說,打死都不能說。尹光夏抿緊小嘴,拗著不吭聲,她就不信他真能把她掐死。

  好個倔強的小女人。藍於洛也不惱,容色一緩,笑了。

  只是,他雖然是笑了,卻是笑得陰惻又恐怖。

  藍於洛欺近她的臉,用僅容兩人聽見的音量,森森警告,「我已經給過你機會了,既然你不說,我只好用我的方式讓你說了,就不信還撬不開你這張嘴。」

  他的方式?!

  尹光夏驚愕的望著他。還來不及反應,掐在她脖子上的大掌陡然松開,她剛無拘束的吸了一口新鮮空氣,纖細的胳膊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往外拉扯。

  「欸,你小力點好不好,胳膊要斷了啦……」

  尹光夏不斷抵抗,努力地想掙脫,兩只腳更是盡可能與地面制造出摩擦力,那副說什麼也要為對方增加難度的執拗樣,像極了一只不聽話的小狗,哪怕效果有限,也頑固的想要扭轉被拖被拽的被動命運。

  這女人看似嬌小痩弱,卻是個難纏的,藍於洛索性將人往肩上一甩,直接扛走。

  尹光夏猝不及防,被甩得天旋地轉,嚇得她拚命的踢蹬雙腳,抗議叫囂,「你要做什麼?快點放我下來!要是膽敢碰我一根寒毛,我一定會讓你看不到明天的太陽。你聽到沒有?快點放我下來!」

  到底是誰看不見明天的太陽,這可難說了。

  藍於洛對她的警告充耳不聞,邁著長腿離開浴室,來到客廳,單腳勾來書桌前的紅木高椅,將人往椅子上一按,他將那雙不安分的手分別往身後兩邊拽住,抽過方才解下的領帶,飛快纏繞,不過三兩下功夫,就把尹光夏牢牢地綁在椅子上,動彈不得。

  直到這一刻,清楚意識到兩人力量的懸殊,失去行動自由的尹光夏才徹徹底底感受到空前的害怕,宛若浪潮般朝勢單力薄的自己席卷而來,隨時就要吞噬她。

  「……你、你想干什麼?」她聲音有些抖。

  藍於洛沒說話,雙手盤胸,冷酷的瞪著她。

  不知道為什麼,他明明什麼都沒做,就只是看著她,卻讓她無端地害怕起來,各種驚悚的社會案件宛若恐怖電影,不斷在她腦中的小劇場上演,嚇得她小臉煞白,幾無血色。

  她偷偷地動了動被束縛的手,輕輕一扯,兩只手腕就疼得要命,讓她的逃生成功指數立刻驟降到負分。

  「我最後再問你一次,是誰讓你來偷合約書的?溫麗玉還是藍於治?」

  「誰知道你在說什麼破合約書?你是不是搞錯了?沒人叫我來偷合約書。而且你說的那兩個人,我一個也不認識。」

  「我知道拿人錢財就該與人消災,可也得你有命花才劃算,不是嗎?既然你這麼頑強,沒關系,你就繼續裝傻吧,反正距離明天太陽升起前,我們還有大把大把的時間。現在外頭風雨這麼大,我看我不如拿根繩子,把你連人帶椅、頭下腳上綁在陽台上吹吹風淋淋雨,說不定可以讓你清醒些,想好該怎麼誠實交代你來這裡的目的。」他語氣狠戾地說。

  不會吧,這裡可是二十八樓欸!萬一他手殘沒綁好,那她不就……

  「喂,你這瘋子,你不會是認真的吧?」她渾身抖抖抖。

  藍於洛懶得跟她廢話,直接用行動證明。

  才剛將她連人帶椅提起,往陽台跨了兩步,果然就聽見她失聲大叫,「住手!住手!我真的不知道這屋裡有什麼合約書,我要找的是東西是一只臂釧!那才是我來這裡的目的。」

  要不是雙手被他綁著,尹光夏還真想揪住他的肩膀,學演員馬景濤的招牌動作,狠狠地搖晃他,看能不能增加點說服力,或者讓他耳聰目明點。

  聽見她不是為了盜取合約書而來,藍於洛渾身戾氣明顯收斂了大半。但不代表他就完全相信她說的話,畢竟他認識的溫麗玉和藍於治可是陰險又狡猾,加上這女人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功夫亦是爐火純青,真相為何,顯然還有需要他謹慎判定的空間。

  「臂釧?」藍於洛面無表情的看著她。

  她點頭如搗蒜,「對,就是臂釧,一只有著褐色牛毛紋沁、包金浮雕獸面紋的白玉錯金臂釧。」原本尹光夏是想偷了就走的,奈何現在都被逮到了,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話攤開了說:「我知道我一開始的動機不好,但我有非做不可的原因,這樣吧,你給我一個價碼,要多少錢,你才會願意把臂釧……借我。」她別扭地撇撇嘴,「我也沒多少錢,頂多就跟你租一天。」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反正大伯母只說要她把東西帶回去,可沒規定她用什麼方法,這年頭結婚金飾都能租了,還差一只臂釧嗎?就不知道這一臉冷酷的家伙肯不肯。

  「我身上沒有你要的臂釧,而且我可以百分之百肯定,這屋裡也不會有。」

  尹光夏驚耗抬頭,「不可能!我的消息來源很清楚告訴我,臂釧就放在尖沙咀H酒店二十八樓,特級豪華海景套房的保險箱裡。」

  大伯母給的訊息絕對不可能有錯,事關尹氏家族的名聲及家族成員人身安全,若有半點懷疑,大伯母是寧可舍棄也不讓人冒險的,這點她絕對百分之百相信大伯母。

  看她說得信誓旦旦,斬釘截鐵,倒真瞧不出半點撒謊的跡像。只是,她說東西在二十八樓特級豪華海景套房的保險箱裡……

  藍於洛表情玄妙,濃黑的劍眉挑了挑,「所以你假冒酒店員工身分混進來,想來個不問自取?」

  「你、你又知道我是假冒的了?」尹光夏逞強反駁,殊不知她其實很心虛。

  「你若真是酒店員工,又怎麼會連H酒店的特級豪華海景套房是在去年落成的新翼大樓都不知道?」

  H酒店兩年前易主後,就在酒店北面增資擴建了新翼大樓,而促成這樁交易的幕後推手正是他——藍於洛。

  似是看穿了她的困惑不解,藍於洛決定好人做到底,畢竟就是要人死,也得讓人死個明白通透,不是嗎?

  「新舊大樓在二十五樓規劃有空中走廊,你若從員工出入口進入酒店,順利完成喬裝後,藉由二十五樓的空中走廊通行到新翼大樓會是最快、也最不引人注意的方法。面對南方時,搭乘A梯上樓必須右轉,搭乘B梯上樓則必須左轉,面對北方時則反之。而很顯然的,你的方向感實在是糟透了。」

  這番詳細的解釋對尹光夏來說,無疑是一道青天霹靂!她瞠目結舌,久久說不出話來。

  搞了半天,她居然跑、錯、地、方了!可她明明就把H酒店的樓層動線都背的滾瓜爛熟了,難不成以後出門得還得要一手指南針、一手羅盤?想到自己這樣努力,最後還是敗在方向感殘缺這個死穴上,尹光夏真想拿根面線勒死自己算了。

  她用一雙哀怨的眼瞪他,「你怎麼會知道的這麼清楚?」

  「因為我是H酒店幕後股東之一。」而且還是共同出資的朋友裡,所占股權最多的那一個。「你說,我應該把你交給酒店處理好呢?還是把你交給警察好呢?」

  尹光夏大受打擊,徹底無言。

  可惡,是有沒有這麼幸運啊,居然遇到酒店股東,這算不算是一種闖空門遇屋主的倒霉概念?

  看她一副絕望到快要死去的蠢樣,就是素來冷酷的藍於洛也差點要嘴角失守,當場爆笑出來。

  俊秀長指順著她直挺的鼻梁揩了一下,輕彈鼻尖,「你叫什麼名字?」

  「你想做什麼?」她一臉防備。

  「沒什麼,就是用來提醒自己,以後小孩千萬別跟你取一樣的名字,免得方向感跟你一樣糟糕。」藍於洛嘴壞說。

  「真是謝謝贊美喔!」被這樣羞辱,她要還傻傻自報家門,那她尹光夏就真的蠢到太平洋去了。不說,打死不說。

  見她那張小嘴緊得跟蚌殼似的,藍於洛骨子裡一股久違的、想要惡作劇的念頭,倏地湧上心頭。

  沒辦法,他這人天生劣根性重,就看不得有人比他踐、比他倔強,今天她就是酷斯拉,他也要教會她乖乖坐下握手。

  「果然有些事情就是要交給專業的來,我還是直接聯絡警方到場處理好了。」

  轉身,他作勢朝電話的方向走去。

  「欸欸欸,別走別走!茫茫人海,相見就是有緣,干麼這樣,有話好好說嘛。況且,我一不是來偷你合約書的,二也沒找到臂釧,既然偷竊不成立,我又沒破壞酒店任何東西,你、你就不能放我一馬嗎?」她擠出笑容,一臉討好的衝著他笑,美目眨巴眨巴的,像小鹿一樣可愛。

  「小姐,求人之前是不是要先展現誠意?要知道,沒名沒姓沒誠意。」他跩跩地斜睨她之余不忘又悠悠提醒,「要是讓我知道你弄個假名糊弄我,下場會是如何,應該不需要我說明吧?」

  她重重地呼了一口氣,豁出去答道:「京兆尹的尹,陽光的光,夏天的夏。」

  許是覺得太丟臉,語氣顯得悶悶的。

  「你姓尹?!」

  這幾年接觸古物收藏,讓藍於洛結識了不少喜歡賞玩古物的收藏家朋友,閑聊時偶然聽聞有一支神秘家族,靠著盜寶積攢了累世的財富。

  隨著時間流逝,盡管這支家族轉趨低調,可這門盜寶的技藝還在,依然持續接受委托,不少搞收藏的人會透過管道委托這支家族的成員代尋寶物,買得著就買,買不著就偷。說起這支神秘家族,許多收藏家都是又愛又恨、又敬又憎。

  聽說這家族就姓尹,後代散居各地,其中最主要的一支已低調的在香港落地生根多年。

  藍於洛直覺問:「傳說中以盜寶起家的尹氏家族指的該不會就是你家吧?」

  「跟我沒關系,我從來沒聽過什麼尹氏家族。」尹光夏不假思索飛快否認。

  說完,看見他似笑非笑的模樣,尹光夏就知道自己弄巧成拙了。枉有一身小聰明,這下聰明反被聰明誤,果然事關己則亂,唉。

  「叫尹光夏是不是?看來這名字還真不能取,兩光兩光的。」

  她鼓著一張小臉氣呼呼,「喂,什麼態度,好歹也是我家太爺爺取的名,不准笑!現在名字也告訴你了,可以放我走了吧?」

  「我有說要放你走嗎?兩光小姐。」

  「你——」這家伙果然冷酷又陰險。被綁在椅子上的尹光夏著實慍惱,孩子氣的直跺腳。

  其實藍於洛晚上還約了幾個香港朋友見面小酌的,可不知怎地,比起跟朋友聊天,他顯然更有興致和這位兩光的尹家小妞鬼扯淡。

  許是在商場打滾太久,見多了心機深沉、城府深密的家伙,看著眼前這張但凡有點情緒就盡皆顯露的小臉,就覺得有股說不出來的有趣。

  藍於洛走向長沙發,從西裝外套裡撈出香煙和打火機,徑自點了一根煙,深吸一口,吐出連串的白色煙圈後,想著曾經威名赫赫的尹氏家族,再看到眼前這被他綁在椅子上動彈不得的小女人,嘴壞的他忍不住揶揄道:「你們尹家是不是沒人了?」

  她杏眼圓瞪,「誰說我們尹家沒人了?」他們尹家幾代下來可是家大業大、枝繁葉茂、人丁興旺的很呢!哪裡會沒人?

  「既然不是沒人,好端端地怎會讓你這麼一個丫頭片子來偷東西?」

  「不是偷,我們那叫執行任務,OK?」尹光夏很認真很嚴肅的糾正。「還有,我不是什麼丫頭片子,我今年已經二十歲了。」

  二十歲?!他瞟了她單薄的身子一眼,「家裡不給飯吃嗎?」

  沒頭沒腦的來這一句,尹光夏秀眉一皺,表情古怪地望著他,小聲咕噥,「到底在說什麼?」

  沒做多余的解釋或冋答,他徑自又問,「家裡有兄弟姊妹嗎?」

  「當然,我們堂兄弟姊妹可多的很,但親弟就一個。」

  「所以撇開堂兄弟姊妹不提,你就是無長「胸」嘍?」藍於洛別過頭,雙肩顫抖,強忍住笑。

  尹光夏不假思索正要點頭,看他渾身古怪顫抖,小腦袋瓜恍然大悟,眸光化作無數利刃向他射去,警告道:「再不把你那雙色迷迷的眼睛給我收起來,信不信我戳瞎你眼睛。」

  「論色迷迷,我可比不上你,方才不知道是誰對我上下其手呢!」

  尹光夏當場一噎,面孔漲紅,心虛又困窘的別過頭去。

  「尹光夏,我問你,如果尹家人執行任務失敗了會怎樣?會受到懲罰嗎?」

  自己這是在擔心她的下場嗎?藍於洛問完立刻楞了一下,很快就回神。就算她回去會被折騰得很慘,那也不關他的事。

  她撇撇嘴,「我不知道。」

  「你不是尹家人嗎?」

  「我是姓尹,但我還不算是正式的尹家人……這樣說也不對,我是尹家人,但是我……」尹光夏自己也越說越胡塗,「總之,今天是我的成年禮考核,唯有順利拿到東西,才會正式獲得家族的認可,之後也才能夠奉家族命令執行任務。」

  原來是還沒正式出師,難怪。他搖搖頭,「那你還是不要通過好了,你這麼笨,就是今天沒被扭送警局,下一次也肯定會失風被捕。」

  「呸呸呸,你憑什麼這樣詛咒我?」她氣得瞪他。

  想她這雙手可巧了,家裡的叔叔伯伯嬸嬸姑姑,哪一個不是被她偷到連聲討饒,她不過就是方向感差了點,其它可好著呢!唔,回頭該給這雙手保個高額險才對。

  藍於洛口吻涼涼的說:「憑你現在被我綁在椅子上。」

  尹光夏頓時有種被人兜頭倒了一桶冰水的感覺。這人講話真是嗆,懶得理他。

  尹光夏忿忿地別開臉。

  他又問道:「得到家族認可很重要嗎?」

  「當然!如果是你,你不想嗎?」

  藍於洛神情睥睨,冷笑,「我說過了,我這個人比較挑剔,不是我要的,就是免費送到我面前,我看都不看一眼。」換言之,少爺我不希罕!

  對藍於洛來說,家不過是一具爬滿虱子的軀殼,他要這種肮髒的認同做什麼?

  他沒離開,是因為不想讓某些人過得太順心如意,就只是這樣而已。

  他講話踐得不可一世,可不知怎地,尹光夏卻好像從那雙烏黑的瞳仁裡看見一抹孤寂,心莫名揪了起來。

  「喂,你都知道我名字了,可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

  他又抽了一口煙,黑眸邪氣的瞟她一眼,「藍於洛。」

  「藍於洛,抽煙對身體不好,尼古丁會把你的肺弄壞。」

  「與其有這種閑工夫擔心我的肺,還不如多擔心擔心你自己。」

  「擔心沒用啊,你若不放人,我也沒轍。」

  「呵,現在你倒是看得開。」他熄掉手中的香煙,起身走向她,雙手一左一右的搭在尹光夏的肩膀上,「我是個商人,想跟商人談判,你總要端點牛肉出來不是嗎?堂堂H酒店,居然就讓你一個還沒被家族認可的丫頭片子一路殺到這裡來,消息傳出去能聽嗎?再說,放你走我有什麼好處?」

  「有仇報仇,有恩報恩,你放我走,我就欠你一份人情,日後不管是什麼事情,只要你提出要求,我尹光夏無條件幫你一回!」她豪氣干雲地宣示。

  「聽起來勉強還行。但口說無憑,誰知道你會不會空口白話,說過就算。」

  「那你想怎樣?」

  他歪頭想了想,靈感就這麼自然而然出現。「借錢要寫借據,結婚要辦登記,不如……咱們錄像存證好了。」

  她瞠目,「啥?!還要錄像存證?」

  「不要?那算了。」他轉身欲走。

  「喂喂喂,你要去哪裡?」

  「睡覺啊,你也不看看現在都幾點了,難不成要像個傻瓜坐在這裡陪個掉漆小偷斜倚熏籠坐到明?」

  去你的掉漆小偷啦!尹光夏差點又被這番冷嘲熱諷氣得嘔血三升自然終。

  「那我要先確認三件事——第一,錄了就放我走。第二,影片不許外傳。第二,一旦我履行諾言,這支影片就必須馬上刪除。」真是,忍無可忍偏偏又只能忍,說的就是她如今的處境。

  「你還真是龜毛無極限,被你搞得我好像在拍什麼不入流的東西似的。」他吐槽。

  「本來就不怎麼入流啊……」

  「好好好,高規格,完全秘密作業,絕不外流。」

  「那就快點錄!」嗚嗚嗚,已絕望。

  「放心,我會幫你把美肌開到最大,保證讓你完全美肌零死角,就算是被綁在椅子上,那也是美美的狼狽。」藍於洛一臉邪惡的笑著保證。

  二十歲生日這天,行竊失風的尹光夏漲紅著臉,用那張想生氣又不敢生氣的臉,面對著手機鏡頭,恥辱地說——

  「我,尹光夏,以尹氏列祖列宗發誓,我欠藍於洛一個人情,日後只要藍於洛提出不違反社會善良風俗的要求,我尹光夏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絕對無條件幫到底。在此錄像為證,若違背誓言,我將……將……」

  「回回失風被捕住牢房。快說!」藍於洛壓低嗓音提醒。

  這個王八蛋,居然詛咒她!尹光夏絕望的閉了閉眼睛,一臉快哭的重復完這句話後,懊惱的彎下身,小臉都快埋進腿間。

  「哈哈哈哈……」藍於洛從沒這麼開心過,俊臉朝天,朗笑數聲。

  尹光夏恨恨看著他。嗚,她無顏見江東父老了啦!

  「藍於洛,我恨你!」

  藍於洛猛然睜開眼睛,腦袋短暫空白後,意識回籠,一股強烈劇痛宛若核爆,自眉角處的新傷口往整個腦袋輻射開來,疼得他眉頭緊鎖,轉眼,鼻梁額頭都掛著一層薄薄冷汗。

  片刻,疼痛稍緩,他舒了一口氣,抹了抹臉,伸手從床頭撈來那支震動不歇的手機,長指往觸控屏幕一滑。

  「喂。」他聲音沙啞得厲害。

  「你要的東西都寄到你信箱了,一切如你所想,果然是你那個好弟弟藍於治的傑作。」

  聽著電話那端,康漵這麼開門見山的公布謎底,藍於洛先是沉默,繼而抹開幾聲自我解嘲的低笑。

  「如果說,之前借著昌新的案子讓大舅誤會你見死不救,是在幫你樹立仇恨,那麼這次搞爛你和法國佬的采購合約,可就是把槍口對著你了。喂,防彈衣穿了沒啊,兄弟?」

  「沒事,采購合約我能搞定,就是覺得也該做點什麼壓壓他的氣焰了。」

  「簡單,他現在不過就是仗著自己傍到一個好岳父嘛,憑你的姿色,還怕找不到比他更好的?其實外頭早有一大堆名媛千金等著你,要家世有家世、要背景有背景,一點都不輸給藍於治的未婚妻,是你自己眼睛長頭頂上。」

  「光是好沒用,重點是要能擋得住明槍暗箭。」他也有過幾段婚約,撇開喜歡不喜歡不說,根本沒一個擋得住家裡那些算計。

  「那是!有你繼母和那對好姊弟,要當你的未婚妻就跟勇闖毒龍潭沒兩樣。」

  「這事急不得,眼下我得先去法國,親自搞定合約,明天一早出發。」

  「明天去?周末就是你家老爺子的壽宴欸.」要知道,藍家可是最重視這種繁文縟節了,長輩壽宴,小輩豈可不到?

  「我知道,我一定會在壽宴之前趕回來。」

  「有沒有什麼我能幫上忙的?」

  「幫我注意一下藍於治的行蹤,別讓他又作怪,另外,幫我把當天會出席壽宴的各家名媛千金底細查一查,這次要再找未婚妻,一定要找個耐操有膽識的。」

  「肯定要的,最好還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才能來一個打一個,來兩個打一雙。你放心,事情包在我身上。」

  結束和康漵的通話,原要把手機擺回床頭去,似是想起什麼,他又拿了回來,滑開屏幕,打開一個影音檔案夾,嬌軟的女嗓響起。

  「我,尹光夏,以尹氏列祖列宗發誓,我欠藍於洛一個人情,日後只要藍於洛提出不違反社會善良風俗的要求,我尹光夏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絕對無條件幫到底。在此錄像為證,若違背誓言,我將……將……回回失風被捕住牢房……」

  他彎起了一抹和冷酷神情十分衝突的溫和淺笑。

  當初完全就是出於一時的好玩,藍於洛原以為自己很快就會刪掉這支愚蠢的影片,沒想到一次沒刪、兩次沒刪,最後就這樣留了下來,每當煩悶時拿出來笑笑,總能很快振作起精神。

  好快,夢裡彷佛還是昨天,轉眼就五年了,影片播到快要爛掉,那人的皺眉、那人的氣極無奈、那人敢怒不敢言的卑微,他可以說是爛熟於心,可這個欠債者卻遲遲沒有出現,如果算上利息,這樣的加倍奉還肯定很可觀。

  不急,他等,就當作是一樁長期投資,等到哪日天時地利人和都齊全了,一次獲利了結,再讓她賠得死去活來也不遲。

  掀開棉被,藍於洛起身下床,吞了兩顆止痛藥,壓壓傷口的疼,換上防風運動服,套上慢跑鞋,他靜靜的步出靜謐的大宅,緩緩邁開步伐,一個人順著蜿蜒山路,穩健地奔跑。

  風在耳畔呼嘯而過,陪伴著他的呼吸、他的心跳,當太陽從地平線探出頭時,空氣裡猶帶著一股微潤濕意,薄薄的金光緩緩地籠罩住大地,朦朧而奢華。

  遠處天際,群鳥爭相飛出覓食,嘰嘰喳喳地劃破寧靜。

  待晨霧散去,他回頭看去,巍峨的建築於山間處漸漸展露出它氣勢凜然的輪廓,傳承百年的豪門世家——藍氏家族,如同一頭蘇醒的巨獸,於耀眼的晨光中緩緩地抬起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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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4 17:09:50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又是一天的開始。

  更衣間裡,銀亮的落地長鏡中,映著藍於洛年輕且富有魅力的軀體。寬平的肩膀,細窄的腰線,緊實的翹臀,堪稱絕對完美的倒三角形身板精瘦又結實,線條漂亮的沒有一絲贅肉。

  晨跑回來,洗了個戰鬥澡,藍於洛頂著一頭猶帶些許濕氣的黑發,伸出一雙有力的雄性臂膀,從眼前這吊掛成排,且絕大多數是制式襯衫、西服的衣架上挑選衣物,連串的動作致使後背兩側對稱的肩胛骨與肌肉被無聲牽引,充滿陽剛味的畫面實在美極。

  拍板定案後,藍於洛一把抽掉腰間的浴巾,抓緊時間迅速著裝。

  指甲修剪整齊的俊秀長指剛擺平襯衫上的扣子,他便聽到敲門聲——

  「大少爺,時間差不多,該預備著下樓了。」管家的提醒不輕不重的傳來。

  始終無語的藍於洛這才掀動兩片薄薄的唇瓣,揚聲回應,「我這就來。」

  下樓前他最後一次抬眸看向長鏡,確認身上的打扮恰到好處,找不到半分錯處後,視線冷不防地觸及眉角那道昨晚被爺爺拿高爾夫球杆擊中的新傷口。

  藍於洛結束美國的學業後,就被藍老爺子召回台灣,成為藍鼎集團的一員,目前在集團的航空事業部門擔任副總一職。

  這幾年航空業競爭白熱化,很多同業賠得死去活來,唯有藍鼎集團始終屹立不搖,而這幕後的大功臣正是藍於洛。

  但他卻因一時自信大意,著了弟弟藍於治的道,差點搞砸這紙和法國制造商的年度客機采購合約,惹得性情火爆的爺爺勃然大怒,抄起球杆就往他身上打。

  傷口距離眼睛不到兩公分,當下鮮血直流,第二天更是慘不忍睹,整個左眼周圍都腫起來,幸好不是打中眼睛,否則肯定更精采絕倫。

  無妨,總會好的,就當是自己太過自信的代價,以後絕對不會再犯這種低級錯誤,讓敵人有半點歡愉。

  凝視鏡面的黑眸裡閃過一絲與這身斯文優雅截然不同的戾氣,長指下意識的去探,還沒真正碰觸到,就被他的理智所制止。

  不必為這種無謂的事憤怒和自憐,讓那些人付出代價便是了。

  這些年來,他一直是這樣告訴自己的。

  抿了抿雙唇,藍於洛那張原就冷酷漠然的面容,瞬時又更冷了幾分,不再留戀多看,轉身離去。

  一打開房門,看見等在門外多時的身影,他決定視若無睹。

  藍於潔踩著她後天養成的優雅步伐,快步迎上前去,化著精致妝容的漂亮臉蛋堆著無比甜美的討好笑容,對著藍於洛喊,「大哥,早!你的傷口還好吧?爺爺實在下手太重了,我這裡有些醫藥級的美容膠帶,貼在傷口上可以防止留下疤痕,給你。」

  這個藍於潔名義上雖是他的妹妹,其實兩人並無半點血緣關系,她是繼母跟前夫所生的孩子,跟繼母一起嫁過來後就改了姓名,想讓自己成為徹頭徹尾的藍家人。每次看到她,藍於洛總會有一番深刻體悟,遺傳真是個可怕的東西,繼母的矯揉造作、陰險毒辣,還有兩面手法,她果真是學得惟妙惟肖。

  可惜他體虛,對這種人格分裂的患者無福消受,就是看到眼睛都得疼痛個大半天,好在身體的防衛機制沒壞,總能讓他在重要時刻暫時性眼盲,確保眼力完好。

  就像現在,他沒看到她,自然也就不用理睬她,藍於洛徑直越過她,迅速下樓。

  「藍於洛!藍於洛!」雖是意料之內的冷落,卻還是讓藍於潔精致的面孔僵了又僵,青筋隱隱浮現,粉拳捏緊。

  「姊,我說你可不可以不要一大早就發花痴?別說大哥厭煩,我都惡心。」

  說話的是藍於治,也是鼻青臉腫,滿臉嫌惡的瞟了花枝招展的姊姊藍於潔一眼後,尾隨藍於洛遠去的步伐下樓。

  對人好還碰一鼻子灰,甚至還得被親弟弟數落,藍於潔實在氣得不輕。「該死的藍於洛,活該你被打,本小姐對你好是看得起你。不領情是吧?好,我就等著看你哪天落魄了,到時候別哭著來求我。哼!」

  發拽完情緒,她深呼吸,讓自己平靜下來,恢復優雅。無須為這一點點小挫敗慍惱,人生截至目前為止,她藍於潔想要的還從來就沒有要不到的!不急,她有大把的耐心可以跟這個名義上的好哥哥一點一滴慢慢磨,她就不信會等不到藍於洛為自己痴迷的那一天。

  催眠完自己,覺得釋懷後,藍於潔重新踩著她引以為傲的優雅步伐,宛若女神降臨般,帶著香風徐徐下樓。

  哈啾!沒事,不過是晨起過敏,跟方才失手多按了兩下香水沒關系。她偷偷地揉了揉鼻子,一如既往地朝藍於洛和藍於治之間走去。

  藍於治嘴角噙笑若有所思,昨晚老爺子動怒,他頭一個衝進去,被老爺子打個正著,當場就是一頭血,卻還又哭又擋的抱住藍於洛,完全英勇護兄。想想,他真是贊嘆自己的演技!

  忽地,他眉頭一擰,「姊,你今天的香水是不是灑重了?」手指抵在鼻間,不斷揉弄著覺得不適的鼻子。

  「閉嘴!少啰唆。」藍於潔咬牙低斥之余,不忘用那雙刷著強效睫毛膏的美目,偷偷看了藍於洛一眼——又帥又壞,她和他,倒是應驗了男人不壞女人不愛。

  藍於治把姊姊眼裡的愛慕看得一清二楚,暗罵一聲蠢貨,別過頭去。

  對於一個已經傳承百年、旁支眾多的累世大家族來說,饒是家宅再如何擴建,樓房蓋得再氣勢高聳,總有容納不了所有人的一天。

  為了強調繼承的高貴、傳統的不可侵犯,藍氏家族索性在族譜內明言,後代子孫,僅歷代長房有資格留住主宅。

  所以,盡管藍鼎山莊蓋的巍峨又大氣,目前也只住了藍老爺子和獨子一家五口,倒是管家司機廚娘僕人園藝師傅養了不少,一大堆人伺候這六位藍家人的同時,也肩負著延續這個百年大家穩定脈動的責任。

  六點半,以藍於洛為首的小輩們,包括藍於潔、藍於治姊弟在內,皆已穿戴整齊,依序站在餐廳入口,靜候長輩入席。

  須臾,大家長藍老爺子在兒子、媳婦的左右陪侍下,踏著緩慢卻不失威嚴的步伐,堅定的走進餐廳,老人家在餐桌上的主位坐定,余下小輩才依輩分跟著入席。

  這樣一幕媲美時代大劇的畫面,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在藍家上演,哪怕是周末也依舊如常不換檔。

  八股?迂腐?

  對旁人興許是如此沒錯,可對於已經傳承百年的藍氏家族來說,這一點也不八股,更不迂腐。無規矩不成方圓,規矩像征一天的開始,更是藍家世世代代的傳承。

  今年八十歲的藍老爺子,是個既嚴肅又嚴厲的老人,雖說年紀一大把了,身子骨卻十分硬朗,精神矍爍,腦袋尤其精明。任何人想在他眼皮子底下偷雞摸狗,說是自尋死路也不為過。

  從商一輩子的藍老爺子認為,但凡人都是有惰性的,唯有競爭才有進步,沒有最好只有更好,所以深謀遠慮的藍老爺子全面性地開放後輩明爭暗鬥。畢竟百年世家的擔子重之又重,累積百年的家業更是繁而又繁,單靠敦厚溫順的爛好人脾性是絕對撐不起來、扛不下來的,唯有競爭,激烈的競爭,才能真正篩選出最優秀、最合適的繼承者。

  豪門大家規矩多,用餐時席間總是靜默,平常人家三個人湊一桌都能鬧翻天,這六個人兜在一塊兒,卻連呼吸都不敢太盡興,一時間,偌大的餐廳只剩餐具細微的碰撞聲響……

  這種時候,藍於洛就會讓自己的腦袋放空,為可憐的腦細胞爭取一點喘息的空間,或者想想某人那支趣味的影片,時間也就沒那麼難捱了。

  「今天出發?」藍老爺子突然開口問。

  藍於洛迅速回神,斂容正色,「是的,爺爺,我已經安排好,一抵達法國立刻和制造商重新洽談合約。」

  「什麼?你今天要去法國?可你傷得那麼嚴重,眼睛都腫了,就不能好好休息兩天嗎?工作又不會跑了,你這樣媽媽很心疼的。」溫麗玉喳呼個沒完,還時不時用手抹眼角,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爸,我求您了,不過是一紙合約,您昨晚打也打了,有必要把孩子逼成這樣嗎?」

  昨晚書房的那場大戲,溫麗玉也參了一腳,硬是把那慈母的角色發揮得淋漓盡致,領個最佳女配角獎也不為過。

  「慈母多敗兒!什麼不過是一紙合約?!那可是一紙價值數十億美元的大合約,真是無知蠢婦!再說,業精於勤荒於嬉,一點小傷就哼哼唧唧要休息,日後能有什麼出息?」

  「爸,您怎麼可以這樣心狠?於洛好歹也是您的親孫!我不管,媳婦我就是見不得於洛這孩子受半點苦,他雖不是我親生的,可也是我打小帶大的,就跟親生的一樣,他要是瘦了病了,我就是心疼,我才不要他去法國。」說著說著,那雙眼睛就紅了,好不委屈。

  「爸,麗玉也是心疼孩子。」平常唯唯諾諾的藍志方這時倒是敢出聲挺老婆。

  藍於洛冷眼旁觀,心中冷笑,一點也不想參與演出。

  說真的,他們藍家不該經商,應該弄個制作公司,把這些人全都搜羅起來,合演幾出家庭大戲,肯定可以在演藝圈大放異彩!他若是當個經紀人,憑這幾個人的演技,也能賺到金山銀山,下輩子不愁吃穿。

  藍老爺子重重一拍桌子,「去,還就得給我去,要是沒搞定這事,也就不用回來了!我藍遠濤沒這種窩囊孫子。」

  溫麗玉愁容滿面,內心卻樂得直打滾。要真能趕走這個繼子,她委曲求全這些年也就得償所願了。

  「大哥,我相信以你的能力,一定可以化危機為轉機,順利完成簽約。先預祝你此行一路順風,馬到成功。」

  他抬眼,悠悠地望著同父異母的弟弟藍於治。

  多溫順的樣子,性子又謙和,跟裹著糖衣的毒藥一樣,看似是個好弟弟,卻心思深沉的想出這種打擊他和法國人的合作,讓他不得不親自飛往法國,最好還能把他困在法國,缺席老爺子壽宴,一石二鳥的絕妙好計。

  畢竟傳統世家看重的就是這些規矩,他若連老爺子的壽宴都敢不出席,那可是犯了家族大忌,旁人又會怎麼看他這個長孫呢?

  也難怪昨晚的護兄大戲演得這樣賣力,不惜讓自己鼻青臉腫,這幾天要再到公司走走,好名聲可就滾滾而來了。

  這般用心良苦,不找機會頒個最佳男主角獎給藍於治,還真是說不過去,好歹他藍於洛也是個有仇報仇、有恩報恩的人……

  他驀然愣住,意識到自己居然用了某人的名言,不禁自我解嘲的笑了笑,暗黑的心情緩了泰半,更有余力勾笑道謝。

  「謝謝。」

  一樣都是吃早餐,有人正經八百,自然也有人隨意自在。

  同樣是豪門富戶,香港好味美集團主席尹偉輝位於淺水灣的豪宅裡,大家吃早餐可就沒那麼多規矩。

  尹家大人們早早便用過早餐,各自離席,通常這種時間是底下這些愛睡懶覺、姍姍來遲的小輩邊吃早餐邊閑嗑牙的大好時光。偌大的餐廳裡,你一言我一語,熱鬧的很。

  「……這次為了幫那個考古學家陸教授找回遭竊的文物,我真的是九死一生啊!好啦,文物好不容易拿回來了,原以為那個有人臉辨識障礙的陸教授好歹也要記住我的大名跟小臉,多少禮遇我這功臣幾分,沒想到我昨天離開前,他愣是沒來跟我打招呼,我主動前去,那家伙居然問我是誰,如果沒事就別吵他!你們說,氣不氣人?」

  尹家餐桌上,昨晚剛執行完委托任務的尹玉樺,正在和大家分享她此行遇上的奇人異事,逗得大家是東倒西歪的狂笑不歇,熱鬧極了。

  「有些人就是這麼怪的好笑。」

  尹玉樺點點頭。「不過,這趟出了家門才知道,小夏堂姊准備的早餐最好吃了,我那幾天跟著考古隊過活,差點餓死,晚上睡覺肚子餓得直打鼓。還好,小夏堂姊不出任務,一直在家,只要回來就不怕吃不到。」

  話落,立刻有人在餐桌下踢了她一腳,尹玉樺雖會意過來,可話已說出口,只能暗叫一聲慘了,赧紅臉不知所措。

  「小夏堂姊,玉樺沒別的意思,你別怪她。」有人趕緊幫腔。

  「對對對,小夏堂姊,我沒有別的意思,你千萬別往心裡去,我、我就是太想念你做的早餐了,你大人有大量,原諒我這一回。」

  原本悠哉悠哉蹺腳,一邊喝咖啡一邊看報紙的尹光夏,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己又陰錯陽差的成為大家注目的焦點,望著那一張張尷尬又討好的臉,她心裡無奈低嘆。

  又來了,自從五年前失手後,她就成了家族裡那個被大家同情的對像。

  也是,她少年早慧,幾乎沒有人不對她的偷功甘拜下風,明明是家族裡這麼看好的後起之秀,卻在那麼重要的考核敗給了方向感,灰頭土臉的失手。

  之後,基於大局考慮,家族的許多任務她都淡出了,只有偶爾一點三歲小孩都會的小偷小盜還有她的分兒。

  幸好,尹家不是只靠竊盜吃飯,因為偶然盜得一本食譜,從太爺爺那輩起,就開起了小餐館,一路發揚光大下來,如今竟也成了香港餐飲界赫赫有名的好味美集團。

  尹光夏的手巧不只在偷,進了廚房舞鍋弄鏟也是一絕,加上長輩有心栽培,這些年在好味美集團擔任管理工作,因為思慮清晰、工作干練,很被倚重,只是一回歸本業,她又該被同情了。

  其實她沒有這麼玻璃心好嗎?大家這麼小心翼翼的,反而讓她很尷尬,她一點都不想變成尹家一個不能說的秘密,所以每一次發生這種情形,她只好自己跳出來打圓場——

  「沒事,我是路痴,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沒啥不能說的,而且我昨天才又鬧笑話呢!」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情了?」尹玉樺問。

  「還不就我從中環回家,導航要我往左,我弄成往右,結果又在路上繞了好幾圈,花了兩小時有吧,最後只好打電話給利澤求救,才進了家門。」

  「哈哈哈哈,小夏堂姊,你會不會太誇張了,都給你安裝衛星導航了還這樣!」小堂妹捧場的笑個不停。

  「其實一點都不誇張,因為我有個朋友也是這樣……」另一個堂妹尹秀晴說。

  果然,在尹光夏自曝其短後,氣氛又再度熱絡了起來,大家恢復你一言我一語的互動,尹光夏又可以退回不起眼的角落,繼續蹺腳喝咖啡看報紙。

  這時,一道犀利目光射向她。

  「干麼?」她頭也不抬的問。

  會這樣陰森森瞪著她的,除了她那個心裡住了個老頭子靈魂的小帥弟外,不會有誰了。

  「昨天我們明明針對明年度的市場布局,在公司開了一下午的會,最好你有時間在路上迷航兩小時!」

  她托著下巴,歪頭想了想,眼神跟著放空。「可能我腦中出現了平行時空吧!」

  尹利澤極度不悅地白了她一眼。

  切,連放空都不行,真難纏。她轉而捂著胸口,內疚地倒抽一口涼氣,「糟糕,我又惹我家帥弟生氣了,我真是個不爭氣的姊姊,澤澤,咕嘰咕嘰不要生氣。」娃娃音上場伺候。

  尹利澤沒好氣地別過臉,閃開姊姊的手指輕薄。

  他從來就不認為自個兒的姊姊有什麼不爭氣,他是舍不得,每次只要有人不小心碰觸這話題,尷尬不已時,姊姊就得出動救援,調侃自己,藉此緩和氣氛,讓不小心碰觸這話題的人有個台階下。

  問題是,誰說錯誰自己處理,干麼每次都要姊姊去扮演這種角色呢?她明明心裡也覺得不好受。

  「好啦,別氣,啊我就兩光兩光嘛。」

  「誰說你兩光了?」尹利澤一副要跟對方干架的態勢。

  對厚,誰說她兩光了?尹光夏絞盡腦汁想了想,好像也只有某個可惡的家伙這樣說過。

  「好,那不是重點,重點是——欸,利澤,你幫幫我吧?」美眸閃爍著詭異的光彩。

  就是這個光,就是這個光!尹利澤小時候只要看到姊姊眼睛裡閃爍這個光,就知道她想干壞事……呃,不對,在尹家,順手牽羊不是壞事,只是她已經很久很久沒看過姊姊對這件事情起心動念了。

  尹利澤黑眸微瞠,久久不發一語,最後板著超過這年紀該有的嚴肅臉孔問:「你想要干什麼?」

  「達菲爾現代藝廊來了委托,電話是我接的。」她柔聲說。

  他猛然別過頭,咬牙低聲問:「你不會是自己把委托攔截了吧?!」

  「我有嗎?好吧,就當作是我攔截了。」她笑得一臉無害。

  「你瘋了嗎?戚凡琳經手的案子有多凶險,有腦子的人都知道,就算你跟戚凡琳私交再好也要清醒一點!」

  也難怪尹利澤要怒,達菲爾現代藝廊位於紐約,明面上和一般的藝廊沒啥兩樣,負責人戚凡琳是達菲爾集團小公主,身價超高和尹家也有過不少次合作。

  戚凡琳這個千金小姐根本是個要錢不要命的,放著大小姐安穩的日子不過,居然當起了藝術掮客,游走在法律邊緣,替一些不願曝光的富豪,利用法律的灰色地帶取得稀世珍寶。雖然接她的委托有豐厚獲利,相對危險度也很高,標准的有錢賺還得有命花。

  「你缺錢了?」

  「不是。」

  「那就別碰。」

  「唉唷,你聽我說啦!凡琳是我朋友,我沒道理不幫,而且,這次事情沒有你想的那樣危險。」尹光夏索性把來龍去脈說清楚。

  戚凡琳接到客戶委托,要幫忙找一只價值近兩億港幣的亨利葛瑞夫茲雙面黃金懷表。這只懷表最後一次現身,是在月前於西班牙畢爾包舉行的一場私人拍賣會上。

  參加拍賣的收藏家各個大有來頭,主辦方十分保密,戚凡琳動用了無數管道,排除了多位可能的擁有者後,最後得到兩個人名。

  懷表的擁有者,想當然耳就是這兩位收藏家當中的一位。

  一人據說在法國,一人據說在台灣。戚凡琳決定自己去搞定那個法國收藏家,至於剩下的台灣收藏家……從香港飛到台灣不過多久時間,要查這個疑似懷表擁有者的台灣收藏家,自然是要找尹家人幫忙嘍!

  「凡琳要我幫她確認懷表在不在這個人手上,若答案是肯定的,偷,若答案是不肯定的,也就沒我的事啦。」

  「是誰?」

  「……藍於洛。」

  尹利澤挑眉看著她。

  「對對對,你猜的沒錯,就是那個五年前害我在H酒店失手,搞砸成年禮考核,結果變成尹家不能說的秘密的那個罪魁禍首。」

  想也不想,他馬上回絕。「不行!」

  「為什麼?不是說在哪裡跌倒,就要在哪裡站起來嗎?我已經掌握好了,周末藍家的老爺子要舉辦壽宴,地點就在藍家大宅,自家住的房子總不會像酒店那麼復雜,我只要事先做好准備,就不會搞錯方向。」

  「他見過你,也知道你是干什麼的,搞不好你一出現他就有所提防了。」

  「見過我又怎樣,那都五年前的事情了,不要小看女人的成長好嗎?醜小鴨要變天鵝幾個月就能搞定,更何況是整整五年,沒聽過女大十八變嗎?」言語間不忘撥了撥她這些年養得烏黑又亮麗的頭發。

  「現在是在強調你的老化速度嗎?」

  尹光夏放下報紙,咬牙說道:「不要逼我掐死我唯一的親弟可以嗎?你姊我的肌膚可是還吹彈可破、緊致光滑呢!」

  「不行。」尹利澤遲遲不松口。

  「厚,利澤,你就幫我掩護一下嘛!周末讓我神不知鬼不覺飛一趟台灣,我保證,絕不以身犯險,見苗頭不對就撤退,反正失敗了再把案子上繳也還來得及,可如果成功了,那我就可以一甩多年憋屈了,拜托拜托。」

  「我可以幫你跑這一趟。」

  「不行,得我自己去才行。」這趟去她不只要偷到懷表,她還要把他手機裡存的影片給徹底刪除,一洗恥辱。

  「問題是你那麼大一只,我是有什麼辦法掩護你,而不讓人知道?」

  「切,什麼話,就我大只,你不大只?做剛剛都說要幫我跑一趟了,顯然就是有門路,你能去,我當然也就能去。」她話鋒一轉,「大不了我們兩個一起去嘛,這樣總可以吧?求求你啦,我的好弟弟。」

  「我能去那是因為我手上剛好有藍老爺子壽宴的邀請卡。藍老爺子是爺爺的故友,原本爺爺是打算帶著奶奶親自去一趟的,但奶奶這幾天有些不適,需要靜養,所以爺爺就讓我代替他前去藍家祝壽,也算是替好味美集團接下來進軍台灣市場先跟藍家打聲招呼。爺爺說了,藍家在台灣商場有舉足輕重的地位,若是能覓得和藍鼎集團合作的機會,我們進軍台灣的事情就會順利許多。但因為爺爺已經表示無法親自前去,只會由我一人代表,所以邀請卡只有一張。」

  「早說嘛你!這有什麼難的?通通包在我身上,周末你給我重病不起,我代表我們尹家的好味美集團去參加。不管是祝壽、偷懷表、還是尋求和藍鼎集團合作,我一次搞定。」也省了她的神不知鬼不覺。

  「到了台灣,我還得去看看店面的進度和員工訓練。」

  這畢竟是好味美進軍台灣的第一家店,具有指標性意義,家族裡都很看重。

  「行,這些我都一並幫你看過。」小手朝尹利澤伸去,掌心向上,五根手指動得跟浪花似的,「喏,把邀請卡給我交出來。」一副不拿到手勢不罷休的態勢。

  尹利澤無語問蒼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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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壽宴這天早上,藍家上下依然風雨無阻的演了一回百年豪門世家的早上用餐規儀,整個用餐過程也照例沉默無語,只剩餐具清脆碰撞的細微聲響。

  藍老爺子喜歡在飯後喝一杯茶,消食解油膩,平日裡都是讓人送到書房的,許是今天生日開心,他召來管家,命人直接把茶送上餐桌。

  接過還冒著熱煙的茶,滿布歲月痕跡的嶙峋老手揭開杯蓋,朝杯裡琥珀色的茶湯吹了吹,繼而湊口淺啜,品味茶湯。

  許久,藍老爺子抬起那雙多年來始終銳利如刃的犀利眼睛,落向一旁老冷著張俊臉,叫人瞧不出心思的藍於洛。

  不得不說,這孩子有幾分他年輕時的樣子,比他那個溫吞軟弱沒主見的兒子還要像他個一百倍,若說藍於洛有什麼不好,就是有些恃才傲物、桀驁不馴,饒是他吃過的鹽比這臭小子吃過的飯多,他都不一定拿捏得住這小子,盡管他現在是一副低眉順耳、溫良恭儉的樣子。

  「什麼時候回來的?」

  意識到爺爺是在跟自己說話,藍於洛暫放下手中餐具,停止用餐,不卑不亢的回答,「凌晨四點到的家,因為時間不恰當,所以也就沒有先去向爺爺請安。」

  「天啊,怎麼會這麼晚,是不是班機延誤了?」溫麗玉偏過頭,望著藍於洛關心的問。

  「因為天候關系,中途轉機的時候是有些耽擱了。」他如實回答。

  「唉,你這孩子也真是的,既然這樣,今天早上怎麼也不多睡一會兒?瞧,眼下都青了。你是年輕,但長此以往身體怎麼吃得消?出差一趟就又痩了,媽真心疼。」溫麗玉用那雙抹著大紅蔻丹的手,親昵的捧著藍於洛的臉,滿是心疼的看著他。一轉身,連忙招來廚娘寶嬸,「寶嬸,寶嬸,快過來,你現在馬上去准備,立刻給大少爺煲個養生湯,幫他補補身子。快!」

  「是,太太。」寶嬸趕緊退下。

  「你能不能不要這麼一驚一乍的?把老公寵廢也就算了,連孩子都快讓你寵成廢物了!」藍老爺子不滿的罵。

  溫麗玉一臉哀怨的望著藍老爺子,「我就是心疼孩子嘛,哪怕他不是我親生的,我也心疼的緊。」

  這是溫麗玉的招牌話,不管說什麼總要提一次她是後母,是一個很疼很疼藍於洛的好後母,跟白雪公主的後母絕對不一樣。

  「全家上下有誰不知道於洛不是你親生的,這是新聞嗎?是沒看到我還在跟他說話嗎?沒禮貌!」

  挨罵的溫麗玉泫然欲泣,好不委屈,一旁的藍志方也不敢招惹自己八十歲的老爸,只好拉拉老婆,讓她安靜些。

  藍老爺子視線重新落向藍於洛,「這件事情早該辦好了,甚至也不用你跑這一趟,是你監督不實,延宕至今,雖說合約如期簽訂,卻也不算好了。我那天痛打你,就是在給你腦袋長記性!你能服氣最好,若不服氣,死活也要給我吞下去。」

  「是,下次絕不會再出現這樣的錯誤了。」

  「你最好記住你今天說的話,別當我是老頭子就敷衍我。」

  藍老爺子嘴上雖然還是不饒人,可從他略松的眉心看來,老人家其實是開心的,這讓一旁始終緘默的藍於治感到極度不悅。

  可惡,計劃了這麼些天,原以為可以把藍於洛困在法國十天半個月,沒想到最後仍是功敗垂成,合約簽好了,他也如期趕了回來。說來說去最衰小的還是自己,白挨了一身打,痛的他幾天幾天都沒能睡好覺,藍於治想想就悶。

  「對了,於洛,待會你橫豎沒事,幫我去M酒店接個人。他爺爺是香港好味美集團主席尹偉輝,是我年輕時認識的朋友,這次特地從香港來替我祝壽,你們是同輩,比較有話說,幫我好好招待人家。」

  聽到是香港好味美集團,又是老爺子的好朋友,生性多疑的溫麗玉自然不願意藍於洛跟對方太熟稔。她就是要孤立他,最好讓藍於洛連半個朋友也無,免得日後成為自己兒子的接班大患。

  「爸,這種跑腿事情讓司機去做就好了,於洛早上才從法國回來,怕是累得很,讓他好好休息吧。」溫麗玉端著慈母的口吻說。

  「混蛋,我老朋友的孫子特地來給我祝壽,居然就想安排個司機去打發人家,有你這樣的待客之道嗎?說你無知,還真就是無知,完全就是蠢婦!」

  「爸……」溫麗玉覺得好委屈。

  「爺爺,不如我幫大哥跑這一趟吧!」藍於治主動提出。

  「我說讓於洛去就讓於洛去,誰不高興給就給我滾!」藍老爺子在怒吼中將事情拍板定案,拂袖而去,再沒誰敢吭聲。

  藍老爺子前腳一走,藍於洛也跟著離開。跟一堆戴著面具的人同桌共食,他怕消化不良。

  回房後,他第一件事就是去浴室裡洗臉——方才被溫麗玉摸了臉,這令他覺得無比惡心,還是洗干淨比較清爽。

  回到房間,和衣躺在大床上,想起方才溫麗玉跟藍於治雙雙秀下限吃癟的樣子,他忍不住笑了,所謂欲速則不達,說的就是溫麗玉。她這麼急於剪去他的羽翼,反倒讓自己露出狐狸尾巴,難怪惹老爺子不高興。

  雖然他也不希罕去幫老爺子招待什麼好朋友的孫子,但是看到溫麗玉和藍於治一鼻子灰的糗樣,心裡就是痛快!

  叩!叩!兩記敲門聲,暫時打斷了藍於洛的思緒。

  「進來。」藍於洛起身下床。藍家人大白天是不許躺床怠惰的。

  「大少爺,這是老爺子讓我給您拿來的。」管家遞了一張寫著房號和姓名的字條交給他。

  低眸看了眼,黑眸倏亮,「尹光夏?!」

  會是他認識的那個尹光夏嗎?抑或只是同名同姓?如果是同名同姓,整個香港到底有幾個尹光夏?

  在藍家工作大半輩子,這還是管家第一次看到這樣的藍於洛,跟平常那個冷酷寡淡、聲音直的像一條掐不斷的硬線的大少爺截然不同。

  「……大少爺,有什麼不對嗎?」管家小心翼翼問。

  「呃……沒什麼,我只是有點意外,不是說好來的是爺爺朋友的孫子嗎?怎麼又變成小姐了?」恢復平日裡淡漠的姿態。

  「喔,事情是這樣的,原本是尹小姐的弟弟要來,但聽說那個尹少爺突然病了,所以就換成他的姊姊尹光夏小姐來了。」

  他點點頭,「我知道了。告訴爺爺一聲,我會早點到酒店去把人接來,不會失禮的,請他老人家放心。」

  「老爺子有說,壽宴反正還早,難得尹小姐來台北,不如請大少爺帶尹小姐去附近的景點逛逛,等時間差不多了再回來參加壽宴。」

  藍於洛嗅到一股不尋常的氣氛,很像之前爺爺給他安排未婚妻人選時會做的建議,冷冷地別過頭去,「尹少爺真的是突然病了?」

  「是真的,早上才接到的電話,尹老爺子連連道歉。」

  藍於洛沒再說話,擺了擺手,讓管家退下,隨手把字條往口袋一塞,又和衣躺回床上,本想休息片刻,腦袋裡思緒卻轉個不停,全都繞在一個名字上,讓人根本無法休息。

  是不是她,去看了就知道。

  薄唇神秘地勾了勾,藍於洛起身,一把抓過車鑰匙就往外走。

  書房裡,藍老爺子正在聽取管家的回報。

  「你說於洛看到名字很驚訝?」藍老爺子的視線從手中的原文書籍離開,偏過頭看向管家。

  管家點點頭,「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大少爺這樣。」

  他沉吟須臾,「難道他們認識?」

  這孩子也不小了,之前給他安排過幾樁婚事,最後總是無疾而終,本來藍老爺子也沒多想,是早上聽老尹說,來的是他孫女,心裡頓時就有了別的想法,想著是不是要給那孩子再安排個婚事了?

  外頭傳來一陣引擎聲,藍老爺子問:「誰開車出去了?」

  管家來到窗前一探,「是大少爺的車。」聲音裡有著微喜。

  藍老爺子瞟了面露喜色的管家一眼,「靜觀其變。這功夫你還不到火侯。」他話裡有深意。

  管家點點頭,沒說話。

  藍老爺子重新捧起原文書籍,沒再說話。經驗告訴他,有些事成不成,他說了不算,得晚上大家見了面,才知道有沒有戲。

  M酒店大廳的左手邊設有沙發區,一大片落地毛玻璃往上延伸至二樓,每當窗外陽光灑落,沙發區就顯得溫馨悠閑,就是陰天,看著細雨蒙蒙也別有一番情致。

  沙發區有專人提供免費紅茶,有的商務客人會趁忙碌空檔在這裡小坐片刻,喝杯茶轉換心情,待下一次坐上談判桌,再戰它一場利益,有的客人則是純粹等人。

  至於藍於洛,他亦是在等人,等著看人。看來參加爺爺壽宴的尹光夏,是不是他以為的尹光夏。

  光明正大見面當然好,但心裡就是覺得這樣更有趣。他強烈懷疑尹光夏這個名字肯定有什麼神秘力量,要不怎麼老是有辦法喚起他骨子裡久違的、想要惡作劇的念頭?

  時間差不多了,電梯裡走出一群商務人士,身為唯一的女性,尹光夏這個目標太明顯,藍於洛一眼就注意到她,也很快的就確定是她。

  穿著打扮確實跟五年前不大一樣,可那雙圓滾滾的眼眸和身上透出的小清新氣質倒沒太大差別。

  等等,搞了半天,原來好味美集團尹家就是那支充滿傳奇色彩的盜寶家族!

  就不知道這次她是單純來祝壽,還是又背負了什麼神秘盜寶任務。

  搞不好,這次他又有機會抓小偷了!

  藍於洛勾了勾漂亮的嘴角,低調的起身,暫時離開酒店大廳的沙發區。

  尹光夏站在靠近酒店大門口的位置,先是往酒店外張望了下,轉而納悶的看了看手表。

  她一早就代替利澤跑到好味美的新店面去察看了裝潢進度,也和幾名好味美的香港員工開了個小會,檢討目前的人力招募及訓練情形。早知道事情這麼細碎繁復,真該留給利澤自己搞定,忙了一上午,害她腦細胞不知道死了多少。

  不想才回到酒店,就接到通知說藍家已經派了司機到酒店接她,預計二十分鐘後抵達。

  她匆匆准備妥當,依約下樓,眼下已經近十分鐘過去,卻始終沒看到屬於藍家的人影車影。

  剛想說是不是先到大廳裡頭的沙發區坐一下——畢竟她手上拎了好多東西,有給藍老爺子的生日禮物、給藍家人的伴手禮、還有晚上壽宴要穿的禮服、鞋子……

  唉唷,手酸吶!

  大廳外的車道上駛來一輛黑色房車,尹光夏瞞了一眼車號,確認是藍家派來的車子沒錯,她推著旋轉門,快步走出去。

  司機打開後車箱,酒店員工立刻接過她手上的東西,幫忙放入後車箱,並蓋妥車蓋。她伸手去拉後座車門把,卻發現打不開,遂敲敲敲車窗示意司機解開中控鎖。這時,前方副駕駛座的車門打開了。

  尹光夏心裡短暫感覺一絲古怪,但看酒店外的車道因為自己已經開始有些許回堵,她趕緊跳上車子。

  一記好聽的低沉男嗓響起,「麻煩安全帶。」

  「喔,好的。」她拉過安全帶。

  「尹小姐想在市區逛逛,還是直接回藍鼎山莊?」

  「直接去藍鼎山莊吧!」怪了,這安全帶怎麼搞的,好像冥冥中在跟她作對似的,扣都扣不上。

  從駕駛座橫來一只指節分明的大手,輕松按壓,安全帶就扣上了。

  尹光夏松了一口氣,抬頭望向駕駿座,「謝……謝?!」

  天啊!怎麼會是他?!

  她被駕駛座上的藍於洛嚇得差點跳車。

  喔,不對,她身上有安全帶,跳車不方便,而她強烈懷疑,藍於洛就是為了防堵她跳車,才會一上車就叫她把安全帶系上。

  冷靜冷靜冷靜……她在心裡默默命令自己。

  看她明明滿臉驚嚇,卻又強作鎮定的樣子,藍於洛就覺得好笑極了。「看來你還記得我是誰,尹光夏小姐。」

  該死,他居然還認得她。尹光夏絕望地閉了閉眼,勉強振作精神,鼓起勇氣問:「你、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那你又為什麼會在這裡?該不會……」黑眸一閃,眸底透出饒興味的光芒,「我家可沒有什麼白玉錯金臂釧。」

  「我是代表我爺爺來給藍老爺子祝壽的!」她氣急敗壞地辯駁。

  可話落,想起此行目的,尹光夏那雙水汪汪的眼睛下意識地就往他身上瞟。

  今天藍於洛穿得隨興又簡單,polo衫、短褲、豆豆鞋,很有型男範。但凡有點品味的人,都不會把一只價值不菲的雙面黃金懷表,跟這身清爽的打扮拽在一塊。

  果然,價高的寶貝就是要被嚴嚴實實地藏著。

  「OK!既然你是來祝壽的,那我現在就是代表我爺爺,來接一位從香港來的客人,這麼簡單。」

  尹光夏不是笨蛋,馬上聽懂藍於洛話裡想要傳遞的態度,意思就是——你是客人,他就是來接客人的人,如果你是小偷,想當然耳他就會是抓小偷的人。

  出師不利!出師不利!尹光夏覺得眼前一片黑暗。

  虧她還想從哪裡跌倒就從哪裡站起來,照現在這態勢看來,只怕她會跌倒again.她的神偷生涯怎麼就這麼黯淡無光?

  「老朋友重逢不是開心的事嗎?怎麼你的表情活像是踩到大便?」他揶揄。

  「我是啊!」就是踩到你這坨大便。尹光夏沒好氣想。

  藍於洛一派閑適的別過俊臉,淡笑,好個尹光夏,敢諷刺他是大便,真是活膩了,既然這樣他也不用太手下留情。

  「你們尹家不錯嘛,不只在盜寶圈偷出一片天,還進化了,知道用光彩掩飾不光彩,以為只是梁上君子,沒想到還是餐飮界赫赫有名的一號人物,真的是好棒棒。」要不是雙手得握著方向盤,他都想起立熱烈鼓掌一番。

  「喂,你嘴巴給我放干淨點,可以不要一直偷偷偷地講個不停嗎?」

  「喔,也是,請恕我失敬,畢竟你現在可是好味美集團的尹光夏小姐,早不是五年前那個被我綁在椅子上動彈不得的掉漆小賊了。」

  這家伙講話夾槍帶棍是想羞辱誰啊?

  一把怒火轟的從尹光夏胸口裡燒起來……不,不能怒,不能發飆,跟他認真就輸了。她用力呼吸,力持冷靜。

  須臾,她轉頭面對他,瞪大眼睛,長睫像兩把小扇,眨個不停,一臉天真又無辜。「什麼?你說什麼綁在椅子上?我不記得了耶。」

  藍於洛已經很久沒看過這麼挑釁又欠揍的嘴臉了,不過,她越挑釁越欠揍,待會看到yesterdayoncemore,才更會氣得槌心肝。

  「你確定你要否認得這麼徹底?那也我只好很用力的喚醒你的記憶了。」墨黑幽深的眼睛裡,噙著淡淡笑意,趁著停紅燈,他拿出手機滑開屏幕,點出五年前他們在H酒店錄下的那支影片,湊到尹光夏面前,笑咪咪道:「慢慢欣賞。」

  尹光夏雙眸一瞠,是五年前那晚留下的證據?!

  看著自己當年狼狽的樣子,尹光夏脆弱的自尊心瀕臨崩潰。這家伙有病吧,這種破影片,他居然有耐心留存五年。這沒心沒肺沒人性的!看他樂得嘴角都快咧到後腦杓,她真想往他俊臉踩一踩,看他還笑不笑得出來。

  等等!突然有個念頭過腦海,尹光夏低頭,這家伙的行動電話就握在她手心裡,那她還等什麼?當然是刪除影片啊!難不成還留著角逐金馬獎微電影嗎?

  得意神色掠過一雙汪汪水眸,趁他不察,她手指飛快行動——

  「啊?!」嬌呼一聲。

  「怎麼了?」

  她無辜的眨著眼睛,「Sony,我好像一個不小心,把影片刪了!」接著兩手一攤,內心笑到快抽搐。

  她是故意的,絕對是。

  藍於洛靜靜的看她三秒,黑眸裡有著無限同情,「沒關系,檔案早就上傳雲端。」他拍了拍她的腦袋,像是在對自家的狗般。

  靠!這家伙真是夠陰險了!尹光夏面上保持鎮定冷靜,心裡不停圈圈叉叉。該死的科技干麼這麼進步啦!

  她一路郁悶到極點,連話都懶得說,直到遠遠地看見氣派巍峨的藍家大宅出現在前方,萎靡多時的心情頓時重新燃起希望之光……

  來了來了,她終於要走進藍家大宅了,想到價值近兩億港幣的亨利葛瑞夫茲雙面黃金懷表,就在這座巍峨建築裡的某個角落對她招手,她身心都振奮了起來。

  振作啊!尹光夏,接下來才是你真正的戰場!

  「前面就是藍鼎山莊。」她沉默太久,擔心她會悶壞,藍於洛主動說。

  「我知道。」回過神,她聲音裡有著微興奮,癱倒的身子倏地直起。

  天生敏銳的藍於洛看向她,見她眉梢隱隱顫動,似有喜色,雙眸狼光大放,一副看見肉似的——有鬼!這妮子絕對不是來祝壽這麼簡單。

  且看她又要耍啥名堂。藍於洛很是期待。

  不過,於此之前,他倒是想先跟她討討她積欠五年的人情。

  車子突然偏離往山上的車道,在路旁的一棵大樹旁停止。

  「你、你干麼?」這家伙該不會想滅了她吧?

  「討債。」一手橫在方向盤上,他偏頭望住她。

  「切,我又沒欠你錢!」

  「你欠的不是錢,而是人情債。怎麼,你該不會想當作沒這回事吧?別忘了,你可是拿尹家列祖列宗發過誓,需要我再播一次影片,幫你那萎靡不振的腦袋瓜醒醒腦嗎?不要讓祖宗蒙羞啊,小姐!」

  尹光夏用力的翻了個白眼,該來的果然還是躲不過。

  「說吧,只要不違反善良風俗,赴湯蹈火在所不辭,這樣總可以了吧?」

  「我的要求是——當我未婚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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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4 17:10:27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尹光夏表情驚愕,嗓門失控拉尖,「什麼?!」

  藍於洛偏了下頭,閃過尖銳音浪,繼而慢條斯理的用手指掏掏遭罪的耳朵。

  「抱歉,剛剛是我說太快了。嚴格來說,是假扮成我的未婚妻。」

  拜托,他這個人天生挑剔,可不是人人都好,遺傳基因是很重要的,真讓這位兩光小姐成為他未來小孩的媽,那才真的是前途堪慮。

  藍於洛原是計劃在今晚的女賓客中挑選合適的人選,但他又不想隨隨便便就搭上他下半輩子的幸福,再說,挑上的人肯定也有自己的盤算,不管是為了家族利益或是自己的幸福,總歸來說都不是那麼容易拿捏,也未必就會乖乖配合他,想了想,遂臨時決定更改作戰計劃。

  至於為什麼是她?

  對於所謂的豪門世家,如何將一股股龐大勢力及其背後的利益與自己完美綁在一起,向來是繼承人一個很重要的課題。

  婚約的結合,恰恰是最快、也最可靠的方式。

  雖然尹光夏背後所代表的好味美集團不是最佳選擇,但是第一,她是爺爺好友的孫女;第二,她是爺爺好友的孫女;第三,她是爺爺好友的孫女——因為很重要,所以要說三次。

  光是這個原因,就足夠讓溫麗玉和她的兒子提心吊膽好一陣子了。

  因為這對母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任何可能藉由婚約,間接讓他從爺爺手中獲取人脈的事情,在他們眼皮子底下發生。

  其實這些年,爺爺陸陸續續也替他安排了好幾樁婚事,每一次風風光光宣布訂婚後,不到半年就會解除婚約。而造成這一串事件背後的始作俑者,就是溫麗玉這一家子。

  溫麗玉和藍於治的心情很好理解,無非是怕他獲得太多利益,害怕他在爺爺心目中的地位會遠遠超過藍於治,影響日後的藍鼎集團繼承權之爭。

  至於藍於潔,那無非就是不值一哂的女兒家幼稚心眼。

  溫麗玉一家人做過的事情,他其實都知道,他不過是冷眼旁觀放縱他們行事,因為當時的他確實無心那些婚約。

  自從他和育雅解除婚約後,他對感情就一直很消極冷待,這次若不是為了要壓壓藍於治的氣焰,他也不會起了這樣的念頭。

  畢竟,打擊敵人就要往敵人忌憚的位置打,這樣才有效,不是嗎?

  其實以藍於洛這些年算無遺策、荷包賺到快爆掉的投資眼光,就是不靠藍氏家族這個百年世家的名氣,不管到哪裡也都能過著隨心所欲的滋潤生活,實在不需要涉入這些。

  留下,是因為不甘心,不甘心看著無能的父親和繼母這一家子過得太舒心,所以故意留下來尋他們的不開心。

  他是不希罕藍家繼承人的位置,但不代表可以讓他輕易拱手相讓,縱使他不要,也不代表他就要給,他就是要叫這些人個個都活的宛若芒刺在背、不得安寧。

  能夠看他們不痛快,就是他現在最大的痛快!

  因為唯有這樣,他才覺得替母親做了點什麼,才不至於太愧疚。

  他實在太心疼母親這樣氣質高雅、心思恪純的好女人,這輩子卻命不好,年紀輕輕就罹患重病,纏綿病榻彌留之際,丈夫還和照顧自己的看護好上了!

  可憐媽媽屍骨未寒,父親便把人娶進門,這對狗男女為了滿足自己的享樂花用,還把壞注意動到當時不過八歲的他身上,利用他的天真無知,一點一滴的把母親生前那唯一可以留給孩子來懷念的小小收藏全數變賣殆盡,實在可惡!

  所幸,這些年他的努力沒有白費,他賺大把大把的錢,然後一點一點的把母親曾經的收藏買回來,總算還有一點點安慰。

  以前藍於洛想起母親總是想哭,可現在他已經不哭了,他讓自己去恨,用恨去支撐自己往前走,只是有時候恨意太過,藍於洛只好深呼吸,拚命的深呼吸,好藉此緩和他心裡那股猛烈如火焰般的恨意。

  驀然,一股和沸騰的怒意完全抵觸的冰涼觸感,在他的右手臂上落下。

  他低頭看,一只不屬於他的干淨小手,就搭在他的右手臂上,像一條線,輕輕的拉住他岌岌可危的理智。

  「你怎麼了?你剛剛的表情看起來有點……恐怖。」尹光夏不放心的望著他。

  恐怖還是她檢選過的詞彙,她看到的是陰沉、冷酷、殺意、狠戾,還有太多太多令人卻步的情緒,通通都在方才兩人短暫的沉默中,一一掠過他俊朗的臉孔——

  直到最後,停留在他眼中的是孤寂,如荒原般的蒼涼孤寂。

  她想起五年前的那個晚上,眼前的男人也曾短暫露出這樣的神情。

  這個藍於洛真是古怪,總是有辦法前一秒讓人對他氣得牙癢癢的,下一秒卻又會讓人忍不住因為他眼裡如荒原般的孤寂而心疼。

  他眉宇間蹙著幾道折痕,從那深度可以輕易看得出來,那是多年習慣所造成的紋路,破壞了他的清俊,顯得沉重。

  他不快樂嗎?

  一股衝動襲來,讓尹光夏很想伸出手指頭,狠狠的撫平他眉宇間的折痕,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這樣,就是覺得難受極了。

  藍於洛望著她,許久,低頭輕哂。

  她又對他露出這種討厭的同情了,這讓他有一種無所遁形的卑微。

  藍於洛本想命令她收起這種令人心煩的表情,可心念一轉,他想,也許這個同情可以不這麼討厭——當他反過來利用這份同情,達成某些目的的時候。

  「沒事,當我剛剛什麼都沒提。」

  「喂,是男人就不要話說一半!給我說清楚,好端端的,為什麼要我假扮你的未婚妻?」

  他沉默了一會,悠悠張口道:「我爺爺年事已高,他一直掛心我的終身大事,但是你也知道,有些事情就是急不來,所以才想請你幫忙,假扮我的未婚妻,好讓他開心些,別整天為了我的終身大事苦惱。」

  聽他這麼說,尹光夏清麗的小臉似有些動容。

  對啊,去年大堂哥結婚的時候,別說爺爺跟奶奶開心,太爺爺跟太姥姥更是開心,笑到闔不攏嘴。

  藍於洛注意到她神情微動。呵,看來這丫頭還是個心善的。

  「抱歉,是我唐突了。我光顧著想要讓爺爺開心,卻沒想到這樣一來,只怕我繼母、繼妹和弟弟不會太開心,你也不會開心。怎麼說你也是我們家的客人,我不該讓你落入這樣的尷尬境地。」

  她偷偷瞟了他一眼——繼母、繼妹和弟弟?所以現在的藍太太並不是他的親生母親。唉,也難怪他會偶有孤寂神情出現,父親有了新家庭,他這個前人子,只怕在那個家裡沒少尷尬過,搞不好還被孤立的很慘哩!

  唉,所謂的豪門世家啊……尹光夏搖頭感慨。

  「他們該不會是見不得你讓你爺爺開心,怕你爺爺把好的都留給你這個想讓他老人家開心的長孫吧?」

  想到這裡,一股正義感油然而生,尹光夏暗自下了決定。轉頭,目光迎視他,「既然這樣,壽星最大,當然是以壽星的開心為開心,其它人等算哪根蔥!」她豪氣干雲的說。

  藍於洛瞟了她一眼,內心很是贊許。看不出來尹光夏這個兩光小姐,還挺有那麼點豪門鬥爭的概念。

  「所以你是願意幫我這個忙的。我可以這樣解讀嗎?」

  「幫,為什麼不?讓自己的爺爺開心不是應該的嗎?如果一家人還計較那麼多私心啊、利益的,還怎麼生活?要我說,這種小鼻子小眼睛的人,我們還真該讓他們不開心。」她想起一個問題,「對了,我們得假扮多久?」

  「反正我們本就是分隔兩地,還不至於被迫常常互動,倒是晚上的壽宴得要好好扮演才行。至於時間……合理起見,少說也要一段時間,否則馬上就會被拆穿。」他別過頭看著她,「怎麼,覺得為難?你有男朋友?」

  她搖搖頭,「沒有啊。」

  他挑眉,跩跩的說:「我想也是。」

  尹光夏神色一凜,「喂,你什麼意思?」

  藍於洛彎唇低笑,「沒什麼意思,純粹是個人實在感受不到你身上有一星半點的女人味。」

  「說我沒有女人味,那你呢?」她星眸微眯,「我看你長得也人模人樣,又是個富少,連個未婚妻都拐不到,如果不是天生個性太機車,那就只剩一個可能性——你該不會是同性戀吧?」

  一下子說他個性機車,一下懷疑他性取向,話都給她說好了。切!

  「如果這世界上只剩你這款渾身洋溢著濃濃男人味的女人,我想,我還是當同性戀好了,反正沒差。」

  尹光夏捏緊拳頭,努力克制自己不往他頭上敲下去。

  居然敢說他沒女人味,那是他沒見識過!她現在就給他露一手,讓他長長眼,看看什麼叫做女人味。

  只見她神情一松,腰肢跟著放軟,清麗的小臉蛋漾開甜美笑容,手指頑皮地順著他坦露在Polo衫外的結實胳膊,爬呀爬地爬上了他又寬又厚實的肩膀,擠眉弄眼,故作風情萬種地環過他的頸項,用甜到不能再甜的嗓音說:「Honey,我這樣還沒有半點女人味嗎?」

  藍於洛莞爾斜睨她。想玩?OK,他奉陪。

  攬過她纖細的腰肢,他猛地收緊手臂,很男人地將她鎖在他雄性臂彎裡,深邃的眼睛,直勾勾的凝望著懷裡嬌小的她,那眸光彷佛要直探心裡似的令人心慌……

  不能慌,尹光夏,你一慌就輸了,肯定會被他笑掉大牙!

  尹光夏強作鎮定迎視他,但是她的錯覺嗎?怎麼覺得眼前的這張臉越來越近、越來越近……鼻尖都快碰在一起了,他的呼吸和她的呼吸,全都攪在一起,只要再靠近一點點,就連嘴唇都要碰在一塊了!

  他想干麼?他不會是要親吻她吧?!

  尹光夏覺得自己心跳加速,血液奔流,尤其那只緊緊地箍在她腰間的手,熨得她渾身發熱,頭暈目眩,長睫輕顫……

  叩!叩!叩!

  車窗玻璃上傳來敲擊聲,兩人之間的曖昧氛圍登時無所遁形灰飛煙滅。

  她尷尬地撥弄頭發,回避藍於洛的眼神。

  相較於她的慌亂,他則鎮定許多,薄唇彎著淡笑,伸手按住門把的開關,降下車窗。

  「大哥!」藍於治的聲音,在看見車廂裡的另一個人後戛然而止。

  藍於洛的車上竟坐著一個女人!

  大白天的車窗緊閉,孤男寡女共處一車,藍於治也是成年人,自然知道自己可能打斷了什麼,只是……爺爺不是讓他去接什麼香港來的客人嗎?他怎麼有這閑工夫跟女人卿卿我我?

  不對啊,這些年,老媽和老姊打壓藍於洛身旁的女人可以說是不遺余力,有未婚妻也搞到沒未婚妻,他都懷疑再這樣下去,藍於洛只怕要出家當和尚了,沒想到暴政之下居然還有漏網之魚?呵,這下藍於潔只怕要槌胸頓足,氣歪那張臉了。

  但,不知怎地,看著藍於洛一副自信滿滿且毫不遮掩的樣子,藍於治隱隱覺得不安。

  不知道這女的是啥來頭?若只是玩玩也就罷了,萬一要是個家底雄厚的,藍於洛的氣焰肯定要高過他,屆時又該他倒霉了,說不准又要讓藍於洛壓得一臉青筍荀。

  「小夏,跟你介紹一下,這是我弟弟於治。」

  「你好。」

  「你好。」藍於治繼而說:「大哥,抱歉,我不是故意打擾的,剛好開車經過,看見路邊這輛車像是你的,我不放心,所以下來察看一下。」

  「沒事。」藍於洛毫不在意的說。

  藍於治忍不住又看了副駕駛座上面生的女子一眼,「大哥,這位是……」

  藍於洛笑望尹光夏,抬手用手背蹭了蹭她微微泛紅的臉頰,簡單的動作透著親昵,許久才又回頭看著藍於治,「你未來的大嫂。」

  「大嫂?!」藍於治驚呼。

  「唉唷,別別別,我跟你大哥還沒那麼快結婚啦,千萬別現在就喊我大嫂。」

  她故作嬌嗔的拉起藍於洛的手,擋住自己粉撲撲的臉,又頑皮的從藍於洛指縫裡露出偷看的眼睛。

  「小夏怕羞,婚事我也還在說服她,我先帶她回去見爺爺,有什麼話我們晚上再說。」

  「喔,好。」似是想起什麼,藍於治又說:「對了,大哥,爺爺讓你去M酒店接的客人……」

  「喏,不就在我車上。」他拉過尹光夏的手,放到嘴邊啄了一下,「好了,我們得趕緊回去了,否則爺爺真要等急了。」

  藍於治懵了,傻傻的往後退,傻傻的往回走,大受打擊的回到自己車上。

  該死!怎麼會這樣?那個女人居然就是爺爺好友——香港好味美集團主席的孫女!藍於洛也真是會扮豬吃老虎,竟瞞得這樣滴水不漏。

  爺爺果然還是在乎大哥多一些的,這些年一直心心念念他的終身大事,非要幫他拉到一個滿意的親家不可。

  不像他,為了在繼承人之路站穩腳步,連找個老婆都還得費盡千辛萬苦、卑微至極的努力討好岳家、討好吳雅婷那個大小姐,跟狗似的。如果當初有爺爺幫他,他何至於在外人面前如此卑躬屈膝?好歹他也是藍家二少,爺爺這樣偏幫大哥真是不公平。

  等等,爺爺該不會已經開始疑心,大哥之前的婚事告吹,其實是他們從中作梗,所以這次才這樣保密到家?

  心頭一凜,藍於治又怨又心慌,發動引擎,恨恨地從照後鏡看了後方藍於洛的車子一眼,旋即握著方向盤迅速駛入車道,並且打電話給母親。

  電話一接通,他迫不及待低吼,「媽!我們都讓爺爺跟藍於洛擺了一道!爺爺又幫大哥找到合適的未婚妻了,這次還是他好朋友的孫女!你快想想看有什麼辦法,我現在就回去。」

  相較於藍於治在車裡暴跳如雷,藍於洛和尹光夏就輕松悠哉多了。

  尹光夏以三根手指捏田螺的方式扣住藍於洛的下巴。「你們兄弟倆還真是一點都不像。」

  藍於洛好看的過分,他弟也不是說太差,就是那雙眼睛算計太過,讓人覺得不舒服,所以就算長得人模人樣,她也不欣賞。

  以上純屬尹光夏不負責任個人意見,畢竟眼緣這種東西本就是抽像又主觀的。

  藍於洛沒吭聲,直接朝她豎起一根大拇指,不管是對她方才的表現,還是對她此刻的審美眼光,直率地表達贊許。

  「拜托,我們尹家人不管做什麼都是最專業的,假扮未婚妻算什麼。」話落,還不忘臭屁的用拇指指腹往鼻尖帥氣一抹。

  藍於洛開著車,涼涼說:「唯獨敗在方向感。」

  尹光夏立刻暴走,「喂,不許再給我提方向感這件事!聽到沒有?」

  這家伙真的很有潛力去參加一句話惹怒尹光夏大賽,肯定冠軍。

  他一邊開著車,一邊狂傲大笑,「哈哈哈哈……」

  然而他心裡卻不若面上鎮定。

  藍於洛的神經並不粗,他很了解自己,也很擅長控制自己,可方才那一瞬間,他清楚自己是真的想要親吻尹光夏——如果藍於治沒出現阻止的話。

  她粉撲撲的臉蛋,她明明慌張卻強作鎮定的表情,還有那微微張啟的玫瑰色唇瓣,莫名地撩撥得他很心動,就連之後揚起手摩娑她臉頰……或許一半是演戲,但剩下一半,藍於洛很清楚,那是意志力薄弱後順應自己的渴望。

  怎麼搞的?難道是生理欲望壓抑太久的一種情緒反撲?

  受不了他令人火大的狂妄笑聲,尹光夏氣呼呼地別過臉去,小臉漲紅,兩只眼睛瞪著窗外,許久,火大的情緒漸趨和緩,心裡卻老覺得有個地方怪怪的。

  她低頭望著自己手背,心裡嘀咕,怎麼搞的,明明也就是啄了一下下,可那家伙的兩片薄唇印在上頭的感覺卻揮之不去。

  她覺得身體莫名的熱了起來,直接伸手把車內的冷氣開到最大,佯裝自若的托著香腮,望著窗外。

  藍於洛別過頭,看到的就是她白皙臉龐泛著淺粉紅的樣子。

  她的側面,挺好看的。

  今晚的壽宴,藍於潔一直很安靜的喝酒,就是臉色有些陰郁。

  即便母親溫麗玉幾次用嚴厲的眼神警告她適可而止,還是沒能阻止她一口接一口、一杯接一杯的牛飲。

  往昔這種彙聚藍氏家族成員、廣邀各方貴賓的盛大場合,藍於潔總會把自己當成真正的藍家千金,恨不得滿場周旋,就怕別人不知道她的身分。

  可現在唯有用大量的酒精來麻痹自己,她的腦子才不會一直反復回憶起藍於洛下午在老爺子書房裡,說要和那個不知哪裡跑來的臭女人訂婚的鬼話!

  那時,她剛做完SPA回來,渾身保養得那麼漂亮,上樓時,湊巧見大家都聚在書房,她好奇的挨了過去,就聽見熟悉的嗓音,以她所不曾感受過的溫柔語氣,對著大家如是說——

  「我和小夏五年前就認識了。距離和忙碌使然,我和她不常見面,可每次在一起,我們總有說不完的話……」

  藍於潔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從該死的書房離開的,她只知道自己很憤怒很憤怒,恨不得衝上前去,一把掐死那個站在藍於洛身邊的女人。

  藍於洛這個人有多冷酷、寡情,她比誰都清楚,平常連一句話都懶得搭裡她的人,竟然和別的女人有說不完的話?!

  現在,他挽著她,甜甜蜜蜜向大家宣布訂婚的喜訊還不夠,竟又在眾人的起哄下,深情款款的跪下來跟那個女人求婚!

  太刺眼了,不只套在那女人手上的鑽戒刺眼,整個畫面更是刺眼到極點,令人忍無可忍。藍於潔重重的放下酒杯。

  藍於洛,是你逼我的,不論我做什麼,那都是你逼我的,既然你每次都這樣逼我,那麼這一次,我也只能再逼走她。

  誰都別想好過!

  藍於潔霍然起身離開壽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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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4 17:10:43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然而藍於潔並不知道,同樣覺得不好過的其實還有她羨慕不已的尹光夏。

  尹光夏真心後悔答應藍於洛假扮她的未婚妻!

  原本她打算趁壽宴人多的時候當做掩護,神不知鬼不覺的摸進藍家大宅主屋,好好地翻箱倒櫃一番,卻萬萬沒有想到,這個該死的未婚妻身分,竟然讓她被困在壽宴上動彈不得。

  她和藍於洛就像是五百瓦燈泡那麼地閃亮亮,那麼的醒目,一舉一動都被所有人關注。

  藍於洛家的親戚數量,她算是見識了,加之賓客也不少,尹光夏根本無法脫身,只能像個人質一樣,陪著藍於洛到處去陪笑喝酒。

  殊不知,這其實也是藍於洛的計策之一,讓一大群人的眼睛來幫忙盯著她,為的就是防堵她趁亂偷盜。

  直到最後,借著神聖的大自然召喚——尿遁,她總算順利擺脫宴會廳裡那一堆不知道是哪裡冒出來的叔叔伯伯阿姨嬸嬸,不然膀胱憋壞了誰負責?

  要她說,以後誰要真嫁給藍於洛,光是要應付那一大堆親朋好友,肯定夠她受的!

  她像只落難的小狗,夾著尾巴從人群中順利脫身,問題是,她現在該從哪裡開始下手?

  壽宴在山莊左翼的宴會廳舉行,下午跟藍老爺子見面的書房在主屋的二樓,尹光夏站在藍鼎山莊兩棟建築物之間的回廊岔口,酒精在身體裡發揮作用,讓她一時分不清東西南北。

  她敲了敲微醺的腦袋,試著讓自己清醒點。

  藍於洛的房間是在三樓,壽宴之前,她曾假借散步名義在屋外粗粗探過大概,記得是窗外樹很多的方向……尹光夏在心裡估量了眼前的樹量分布,選定了方向後,旋即背著賓客人潮快走。

  她不能在壽宴上消失太久,必須抓緊時間進到藍於洛位於主屋的房間,用最快的速度找到懷表。

  可眼前的建築像是在跟她作對似的,到處是轉角、到處是回廊,而這些小角落不只樣子像,還為數眾多,根本混淆視聽來著。

  「我以後絕不住這種房子累死自己!」她忿忿咬牙。

  突然,帶著笑意的男嗓響起,「五年了,怎麼你的方向感還是如此不濟?」

  尹光夏心一突,錯愕地朝聲音的方向看去。

  可惡,她前腳落跑,他後腳也跟著出來,是怎樣?

  前方不遠處,藍於洛悠哉悠哉的靠在欄杆上,似笑非笑的瞅著宛若無頭蒼蠅的她,修長的手指間夾著一根香煙,顯然正在快樂似神仙。

  尹光夏一方面是心虛,一方面是……她也不知道是什麼,被那雙揉著笑意的黑眸瞅住,有一剎那她微微發怔,接著她的心便不爭氣的跳了好大一下,像打雷似的,她真怕會被他聽見,幸好他們之間還有些距離。

  她掩飾地抓了抓裙擺,故作鎮定,「五年了,怎麼你的肺還沒被尼古丁腐觸?」

  藍於洛眼尖地注意到她抓著裙擺的動作,和五年前的記憶比對,發現她似乎是每次緊張就會這樣。

  他緩緩朝她走去,噙著淡笑,漫不經心的說:「有你這樣詛咒自己未婚夫的嗎?」

  「有差嗎?反正我們不過是——」

  原本還隔著三、五步距離的藍於洛突然一個箭步上前,及時搗住她的嘴巴,表情冷酷且嚴肅的搖搖頭,謹慎地掀動薄唇,無聲提醒她四個字。

  隔牆有耳。

  她一怔,立即明白過來,會意地點點頭。

  他再度漾開不怎麼莊重的笑容,痞痞地警告,「下次再頑皮亂說話,我就像現在這樣吻得你喘不過氣來。」

  眼前這個語氣輕佻的藍於洛,還真有富家子弟吊兒郎當的味道,而且踐得很欠揍,看得人拳頭都癢了。

  可明知道他那番話不過是作戲,藉此掩飾她方才突然噤聲不語,也不知怎地,小臉卻還是不爭氣的紅了。

  「你真是個大色狼!」尹光夏是認真的罵。

  還好燈光沒有想像中明亮,多少可以打混過去,否則她還真不知道怎麼解釋自己的臉紅,又要怎麼承受藍於洛那張可惡嘴巴的攻擊。

  她鼓著臉頰氣呼呼的樣子,讓藍於洛忍不住笑了。

  記得康漵不只一次抱怨過,看到他這張冷酷寡情的臭臉,再強大的便意都會被嚇得縮回,可要逗他笑又很難,長期下來他都快便秘了。

  他才沒有康漵說的這麼難取悅,尹光夏不就三番兩次逗得他發噱?

  說真的,跟尹光夏站在這邊鬼扯淡,遠比在宴會廳裡跟那一堆人周旋好玩多了。她的不認真好笑,她的過分認真也很好笑,跟她在一起很放松,也覺得自己活得比較像個人,不像宴會廳裡的那個藍於洛,標准舞台上一個沒有靈魂的小醜,重重的抹去真實的自己仍不夠,還得扮演自己都不喜歡的藍於洛,太人格分裂了。

  偏偏他還無法徹底擺脫這一切,所以在那之前,偶爾這樣偷懶喘口氣,他覺得很滿足。

  「你家真的好大,我懷疑你自己都搞得清楚東南西北嗎?我問你,往那邊走過去是什麼地方?」她故作隨興的問起。

  他回頭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主屋。」

  耶思!她這次總算沒搞錯方向了。呵,有努力果然還是有進步的嘛!

  眼尖的藍於洛沒錯過她的表情變化,那雙浸潤著水氣的漂亮眼眸裡,一閃而過的爆炸性燦爛。等等,這妮子該不會想動手了吧?NONONO,那可不行,在他眼皮子底下,她別想作怪。

  「走吧,出來躲懶這麼久,再不回去,爺爺要罵人了。」

  「你、你自己先回去,我再等一下啦,醒醒酒!醒醒酒!」她找了個好說詞,就想擺脫藍於洛。

  藍於洛溫柔的笑了笑,「不行,照你這方向感,我前腳一走,你肯定又要迷路。」話落,不分由說,拉著尹光夏的手就往宴會廳方向拖走。

  啊啊啊……她不要啦……

  望著越來越遠的主屋,尹光夏槌胸頓足,難道她要等宴會結束再摸黑夜探嗎?

  可惡的藍於洛,他真是她的大克星欸!

  她的手真小,而且很軟,他大掌隨便一握,就整個納住,可他也真怕她這樣違拗著自己,一個不小心會弄傷她纖細的手腕。

  既然拖著也不肯走,藍於洛索性在後面推她,前方心不甘情不願的尹光夏時不時回頭對他喳呼個沒完,實在讓他好氣又好笑。

  這丫頭,改天真該扭送警局,好好喂她吃頓牢飯,警告警告,省得一天到晚動那些雞鳴狗盜的歪心思。

  剛繞過轉角,尹光夏迎面撞上了人。

  是藍於潔,她同樣也沒提防到前面有人,所以彼此都嚇了一跳。

  但因為這突如其來的意外,藍於潔手上的紅酒打翻,瞬間染紅了尹光夏身上的淺色禮服。

  「你沒事吧?」他拉住她。

  「沒事,衣服弄到紅酒而已。」

  藍家是今天宴會的主人,藍於潔本來還擔心自己冒失的行為會受到爺爺責罵,可抬頭見是尹光夏和藍於洛,她瞬間冷下臉,郁悶又被挑起。

  藍老爺子對於規矩的要求是極嚴格的,在藍家這樣的大家族裡生活,真實的自我是怎樣並不重要,家規凌駕一切,就是恃才傲物、桀驁不馴的藍於洛,一旦踏進藍家大門,也都必須如此,藍於潔在藍家生活這麼些年,不會不清楚。

  但她就是無法對眼前的女人有好臉色——因為嫉妒。

  「還愣著做什麼?不知道要道歉嗎?」藍於洛沉聲說。

  「我自己也不小心,沒事啦,只是件衣服而已。」尹光夏笑著打圓場。

  可藍於潔顯然不領情,立刻扭頭走人,連聲道歉也無。

  唔,這小姐還真是好大的脾氣啊!

  尹光夏自我解嘲的看看自己,又看看藍於洛,「現在怎麼辦?你不會讓我還這樣回宴會廳吧?」她全身的細胞都在吶喊,放我走、放我走!

  藍於洛皺眉看著她身上的災難,想了想,再度拉住她的手,「跟我來。」

  藍於洛的房間?!

  尹光夏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屋裡的一切,很是激動,覺得自己渾身細胞都在齊聲高歌。

  不會吧,她方才處心積慮都來不了,沒想到一個陰錯陽差卻來了,她不敢相信的閉了閉眼,唉,該說什麼呢,只能說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啊。

  耶思!尹家列祖列宗果然有保佑,老天爺也開眼了!這次她得好好保握機會才行,否則就愧對祖先、愧對老天了。她緊緊握拳,默默對自己加油打氣。

  藍於洛領她進房後,就徑自往更衣間去,一陣翻找,最後總算在櫃子深處,起出了一只盒面上烙有某名牌手工訂制服品牌字樣的紙盒,雖然外觀大致保存完好,但仍看得出來紙盒已非簇新,有些年歲。

  他打開盒蓋,抓起裡頭布料一角,伸手抖開——

  是一件粉色刺繡的小禮服,也是他母親留下的物品之一。

  他看了看,暗忖尺寸應該可以,遂轉頭走出更衣室,將手中的小禮服遞給尹光夏。

  「把身上的那件換下來,換穿這一件。」

  尹光夏歪著腦袋,眯起眼睛,表情古怪的望著他,一臉深意。

  奇了怪了,一個大男人的更衣室裡,居然隨手一翻就有女人的小禮服?

  「沒得選,就這件,到底換不換?」

  「不好吧,若是某位小姐不小心留在這裡的,我怕對方不高興。」

  「這是我買的,全新。不屬於某小姐,自然也不會有人不高興。」

  她猛地別過臉,「你買的?!」一雙眼睛對著藍於洛上下打量,「你……該不會有變裝癖吧?」

  藍於洛覺得自己的腦細胞有天真的會因為這個女人而集體大量死亡!之前懷疑他是同性戀,現在又要質疑他有變裝癖,這小姐腦袋到底都在裝什麼?整天疑神疑鬼的。

  「你到底有沒有腦子?這點布料我塞得下嗎?」他沒好氣低吼。

  「嘿嘿,這我可就不清楚了,有些時候不需要穿上,比畫比畫也是開心的。」

  他危險眯眼,咬牙道:「尹、光、夏。」

  機靈的尹光夏趕緊一把扯過衣服,火速奔向更衣間。須臾,她探出頭來,小手向他揮了揮,「我要換衣服,你在這邊做什麼?出去出去。」

  這女人怎麼趕人跟趕拘似的?都說他這個人有些挑剔了,真不知道她在擔心什麼?「放心,對於你這種干扁四季豆,我沒有偷窺的興致。」

  「出、去!快一點,是有沒有這麼窮?更衣間也不弄個能上鎖的門,這樣我沒安全感,不管啦,走走走——」小手用力的揮趕。

  藍於洛翻了個白眼,「我在外面等你,動作快。」轉身沒好氣的退出去。

  聽見房門關上,奸計得逞的尹光夏立刻得意的竊笑幾聲。

  會趕他出去,是因為她在更衣間發現了一個櫃子,從上層的特制玻璃罩看來,應該是專門擺放他昂貴的手表收藏,還有男人的袖扣、領帶夾、太陽眼鏡之類的配件。試問,這能不好好翻箱倒櫃找上一找嗎?

  擱下禮服,她迅速的上前打開櫃子,逐層展開搜索。

  哇哇哇,藍於洛還真是個超級敗家男,這一支支動輒數十萬、甚至上百萬的貴松松限量手表,他少爺像是不要錢似的狂買,而且完全不上鎖。

  瞧,其中有一支還直逼千萬價格,是怎樣,戴了會變黃金手臂,還是會變身超級戰士,會超有力是不是?看得尹光夏小心髒都撲通撲通的跳個不停,差點就要衰竭。

  她顫抖著手,一路找下來,偏偏就是沒看到目標的黃金懷表。

  該死,到底藏在哪裡?難道標下懷表的人不是他,而是那個法國人?

  偏偏她無法做結論啊!畢竟偌大的藍家,她也才剛找了這麼一處,誰知道這個藍於洛是不是還有其它專門用來收藏寶物的地方。

  會這樣揣測不是沒原因的,行動前,她去電戚凡琳,想多了解些關於這次珍寶的背景,沒想到意外從戚凡琳口中得知,藍於洛年紀輕輕居然已經是收藏界赫赫有名的一號人物!也難怪他夠格出席那場在西班牙畢爾包舉行的神秘拍賣會。

  沉思之際,外頭傳來藍於洛的催促聲,「尹光夏,我數到十,你要是再不出來,我就直接進去了。」

  尹光夏迅速回神,聽見他宛若喪鐘的倒數聲,心裡是又氣又急,「臭藍於洛,就會催催催,是在催啥鬼啦!」

  不得已,她只得趕緊脫掉身上染著紅酒污漬的禮服,用最快的速度穿上那襲粉色刺繡小禮服。

  才剛拉上拉煉,藍於洛就出現在更衣室。

  呼,好險,差點就要被看光光。尹光夏緊張得手心冒汗。

  「這不好了嗎?一直叫叫叫,比捷運車廂關門的警示鳴笛聲還讓人緊張。」

  藍於洛沒吭聲,靜靜上前,眯著眼睛看了好半晌,最後卻是抿了抿嘴,半句話也沒說,臉上沒有絲毫表情,叫尹光夏半點端倪也瞧不出。

  「欸,如何,不好看嗎?喂,好歹說一句嘛!」

  「……還行,挺好看的。」

  是她的錯覺嗎?總覺得他聲音怪怪的,像是在壓抑,又似是有什麼異物卡住了他的喉嚨,影響他嗓音的同時,也連帶地牽住了她的心緒,令她忍不住想伸手碰碰他,安撫他……

  等她意識過來,她發現自己已經主動拉住他的手輕拍著,無聲安撫。

  藍於洛一怔,啞聲問:「干麼?」

  「沒有啊,我這人有個毛病,一被催促就會想打人,這樣拍一拍,心裡才會覺得很舒壓,我弟弟常被我這樣打。」

  問題他又不是她弟!再說,這哪裡是拍,根本是摸,那麼輕柔,像在安撫人。

  藍於洛瞟她一眼,心知她亂掰一通的功力,他彎了彎唇,算是笑納她穿了偽裝的善意。

  他以為善良早已經從人類的社會絕跡,尤其這麼多年生活在如此令人窒息、惡心的家庭,他倍感孤寂,可這個尹光夏卻每每在這種細微的小地方,讓他看到善良的小芽兒。

  不過……這株善良的小芽兒,他那沒關好的櫃子抽屜又是怎麼回事呢?

  察覺他眼神有異,尹光夏趕緊用眼角余光追逐,愕然發現有一層抽屜居然沒關好,她心一凜,趕緊用翹臀一撞。

  聽見異響的藍於洛問:「怎麼了?」

  「我……不小心拐了腳……」她故作無辜。

  藍於洛眼角一抽,這小姐還挺能掰的啊,根本說謊不打草稿,她哪裡是不小心拐了腳,他明明就看見她撅著她的小屁股,硬是去撞了下他櫃子抽屜。

  是說,那裡頭頂多就是擺著他平常配戴的手表、配件之類的東西,是值一點小錢,可應該不至於讓她起了偷心吧?想她尹氏家族什麼偉大的寶貝沒看過,還希罕這些嗎?

  想來他是該找時間打探一下她這次前來目的究竟為何?若真是想偷到他頭上,她就等著乖乖付出代價。

  至於是什麼代價,他得好好想想,肯定不會是一支影片能打發。

  「走吧。」

  「好。」她難得沒反抗,乖乖的尾隨他離開,只是在走出房間時,她仍不死心地回頭瞟了一眼。

  怎麼辦?到底接下來她該怎麼做才好?總覺得就這樣鎩羽而歸很不甘心吶。

  老天爺,尹家列祖列宗,顯靈幫幫忙吧……

  壽宴的第二天,結束藍家嚴肅到令人腸胃打結的早餐後,藍於洛正在房間裡幫尹光夏的胳膊貼上撒隆巴斯,藉以舒緩手臂肌肉在稍早之前的小意外所產生的疼痛。

  藍於洛猛地抬起頭,凝聲問:「你是說,方才在樓梯上,是有人從背後推了你一把?!」

  尹光夏點點頭。可惜沒看到下手的人,她一個受邀前來祝賀的客人也不好無憑無據就指控什麼,索性說是自己不小心在樓梯上拐了腳,情急之下抓住扶手才造成手部肌肉拉傷。

  聽見尹光夏這麼說,藍於洛是驚訝也不驚訝。

  這些說大不大卻見不得光的小動作,藍家從沒少過,只是藍於洛沒想到,這些人竟會如此急不可耐,壽宴剛過就想要對尹光夏下手。

  斜睨著他,她半真半假的打趣揶揄,「喂,你家該不會是什麼毒龍潭吧?想想我的小命真是堪慮。還有,你們每天早餐都要像方才那樣行禮如儀?」

  尹光夏忍不住揉揉自己的胃,覺得自己的腸胃似乎到現在還糾結著,尚沒能從那頓早餐的古怪氣氛裡緩過來,難受啊。

  「就算是也來不及了,誰讓你沒頭沒腦的就答應爺爺要搬進來住,我看你就自求多福吧!」

  「啊……」尹光夏發出一聲哀鳴。「你昨天晚上干麼不早點跟我說?」

  「小姐,你昨天晚上那樣子,我有辦法跟你說什麼?是想讓我對牛彈琴嗎?抱歉,本人沒這種無聊的習慣。」

  呃……好咩好咩,她就是醉了嘛。

  尹光夏有點不好意思的低下頭,歪了歪嘴。怪她咧,還不是被他那些什麼叔叔伯伯、三姑婆六嬸婆之流害的,否則他以為她為什麼海帶拳玩得那麼好?還不是就是酒量不好給逼出來的。

  偏昨晚那種場合又不可能讓她那樣胡玩,加上他突然找她假扮未婚妻,讓她成了所有人的箭靶,那一句句恭喜說的那麼情真意切,她能不喝嗎?喝那麼多,能不醉嗎?

  「欸,我昨晚沒做什麼奇怪的事情吧?」她很少喝醉,有點擔心自己會不會發顛歐北來,畢竟她但凡有那麼點失禮之舉,丟的可是爺爺那張老臉啊!

  藍於洛一怔,心虛的別開臉。

  她沒有,但是他有……

  昨晚她醉得連站都站不穩,整個人搖搖晃晃的,爺爺遂特別交代,讓她留在山莊裡住一晚。

  他抱尹光夏上樓時,藍於潔就在一旁,她也喝醉了,溫麗玉扶著她。

  「你怎麼把人帶來這裡?她是外人,就該去睡北樓的客房才對!」

  「小夏是我的未婚妻,不是外人,自然可以留在主屋過夜。」

  藍於洛房間隔壁就是書房,他已經打算在書房窩一晚,把臥室讓給她,還輪不到藍於潔來對他指手畫腳。

  「你們不過是宣布要訂婚而已,天曉得她這個未婚妻頭銜能頂多久,跟你訂婚卻嫁不進藍家大門的還少嗎?」藍於潔仗著酒意刻薄的說。

  「於潔,你怎麼跟你大哥說話的!還不快點給我回房去!」溫麗玉喝止了女兒的口沒遮攔,轉頭又是曖笑滿臉,「於洛,你別生氣,你這個妹妹就是被我寵壞了,你是大哥,看在我面子上,你就別跟她生氣。尹小姐怕是有些不舒服,你趕緊送她上去休息,一會兒我讓寶嬸送點蜂蜜水過去。」

  藍丁洛不是傻子,溫麗玉喝斥藍於潔,是怕那丫頭酒醉頭腦不清醒,不小心說出不該說的話,不過無所謂,反正他也懶得理這對母女。

  但是基本的禮貌還是得有,於是他說了聲謝謝,轉身抱著尹光夏快步走向三樓房間。

  這小妞看著小小一只,還是有些重量的,藍於洛傻了才不趕緊把人放下。

  沒想到才往大床上一松手,原本安靜的人兒竟開始嘟囔了起來,斷斷續續,顛三倒四。

  她秀眉微蹙,捏著小粉拳,口吻懊惱,「沒找著……到底……放在哪裡……」

  聞言,藍於洛直覺和她此行的目的有關,遂屈膝在床上跪著,往她嘴邊靠過去,想聽清楚些。

  「什麼東西沒找著?」他試著丟出問題。

  「唉……你……不說……不能……」半張臉埋進了枕頭。

  「乖,到底是什麼東西?說了我才能幫你找。」他低著嗓子,半哄半誘的說。

  她半睜著一雙迷蒙美目,「懷……亨利葛瑞夫……」

  雖然她說的含混不清,藍於洛卻立刻就想起月前在西班牙畢爾包市舉辦的那場私人拍賣會,是亨利葛瑞夫茲雙面黃金懷表,尹光夏要偷的東西。

  「是誰讓你來偷這東西的?」他再度湊近她耳邊輕聲問。

  「凡、凡琳是我的好朋友……我要幫她……我們……好朋友……」忽地,她小手緊緊抓住他身上的襯衫一角,「噓……不能讓藍、藍於洛知道……噓……」

  望著懷裡傻氣的尹光夏,藍於洛啞然失笑。

  傻瓜,他全知道了!

  可明明這麼傻,怎麼就越看越覺得好可愛?

  那眼睛,那鼻子,那嘴巴……他怔怔地望著眼前兩片微啟、宛若玫瑰花瓣般粉嫩的誘人唇瓣,一時莫名情動,想也不想的低下頭——

  等他意識過來,他已經與之嬉戲糾纏,不能自拔。

  好軟的嘴唇,像棉花又像果凍,那滋味是甜的,帶著迷人酒香的沁甜,令人愛不釋「口」,意亂情迷。

  他一手捧著她的小臉,熱烈的親吻她,她可憐兮兮的嚶嚶幾聲,生澀的回應他。

  忘情之際,驀地聽見敲門聲,藍於洛悚然清醒過來。

  「少爺,我是寶嬸,太太讓我送東西過來。」

  他扒了扒頭發,梳理理智,「進來。」聲音沙啞的厲害。

  寶嬸打開門,端著蜂蜜水進來。

  這時的藍於洛已經恢復他一貫的冷然姿態,面無表情的交代,「寶嬸,好好照顧她,我去書房。」

  沒等寶嬸應聲,他已經大步流星地離開房間,逃難似的躲進了書房。

  關上門,偽裝兵敗如山倒。

  他是怎麼了?他自認是個挑剔的人,對於男女情感從不隨便,堅持寧缺勿濫的原則,可他方才為何如此失控,甚至是迷失?

  若說是因為太久沒有女人,情欲反撲,為何重新勾起他欲念的人,偏偏是她?

  聰穎如他,從未被任何事情難住,可這問題卻愣是困惑了他一整晚也無解。

  又或者,答案早在心間,許是大男人自尊作祟,不肯承認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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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尹光夏對於他反常的走神感到納悶,忍不住伸手在他眼前快速地揮了揮,「唷呵,藍於洛,快回魂吶!」

  藍於洛一把抓住在他眼前頑皮揮舞的手,阻止她給自己的心情添亂,沒好氣的白她一眼,「現在是吃飽撐著?」

  「哪有,明明空虛著呢。你家的用餐氣氛小女子我招架不住啊。」她端著一張苦瓜臉,無語問蒼天,模樣說有多好笑就有多好笑。

  「否則你家都是怎樣?」

  尹光夏傲嬌地抽回手,一臉神往,「熱鬧死了,跟菜市場沒兩樣。」

  望著陡空的掌心,突然覺得她抽走的不只是她自己的手,還有他的心,要不,為什麼覺得空蕩蕩的?

  瞬時一怔,藍於洛甩甩頭,甩掉這一點都不像自己的古怪情緒。

  「不如這樣吧,藍於洛,有機會你到香港,我請你上我家吃飯就知道了。」她轉過身,兩只眼睛明燦燦地望著他。

  聽見她這麼說,藍於洛挑眉斜睨著她,口吻調侃,「這頓飯不會又要我等五年吧?」

  「你這不是跟我記仇嗎?我現在不是已經履行承諾,幫忙假扮你的未婚妻了?」她佯裝生氣的瞪著他,接著話鋒一轉,「欸,你說你家怎麼這樣古怪?連走個樓梯都會有人來推一把,會不會我之後連吃飯都要提心吊膽,餐餐得先拿根銀針試毒?」

  「我原以為參加完壽宴,你就會回香港,自然也就不用擔心所謂的之後,沒想到一個峰回路轉,竟是變成這樣。」藍於洛自己也傻眼。

  本來他還暗自竊喜,反正他們本來就分隔兩地,宣布訂婚後依然如此,也就不怕會被揭穿,沒想到這丫頭傻到自己送上門來。

  「我還不是因為——」話說到一半,她驀地住嘴。

  他挑眉,「因為什麼?」

  「因為……因為……我們好味美展店在即,很多准備工作得抓緊處理,台北我本來就是留定了。所以爺爺問我,我當然沒有隱瞞據實以告啦,我哪知道他老人家會要我別住酒店,搬到家裡來住,我還不是考慮到你的立場,才不得不答應的。」

  「喔,這又怎麼說?」

  「長者賜,不能辭。我真死活不答應,一意孤行非住酒店不可,這樣豈不就駁了你爺爺的面子,這樣你爺爺還能開心嗎?如果要讓他不開心,那我們干麼還假扮?」

  「這麼說,我還得感謝你委曲小我、成全大局嘍?」

  巧言令色的小女賊,真當他是傻子,爺爺提出要求的時候,他明明就看見她那張小臉眉開眼笑,活像中了頭彩似的樂個沒完!

  「那好吧,為了感謝你的情義相挺,試毒的銀針我幫你准備,剩下的你自己保重。」

  她杏眼一瞪,「喂,你可以再沒道義一點啊!」

  藍於洛看她氣呼呼的樣子,覺得有趣極了。

  若不是因為還沒有懷表的下落,她早回香港了,何至於搶老弟的工作留在台灣,早上還被利澤好一頓痛罵,真衰。

  那時她就賴在床上,把自己裹成一團,可舒服了,電話打來,她迷迷糊糊接起,尹利澤劈頭蓋臉的就大罵——

  「姊,你瘋了嗎?這到底怎麼回事?你怎麼會突然宣布要跟藍於洛訂婚?」

  她剛睡醒,腦袋還昏著呢,「就……說來話長,一言難盡,沒事沒事,你別管。」

  「一言難盡?!別說一言,你就是十言、百言、千言也給我說,我等著聽!」可能意識到自己太衝動,稍稍冷靜兩秒鐘,他轉而問:「姊,你到底在計劃什麼?我越想越不放心,你馬上給我回香港!台北的事我自己會處理。」

  唉,她就知道會這樣。尹利澤就是這樣一個護姊狂,好像她這個姊姊只要一踏出尹家大門就會很危險似的,非要全程保護監控。問題是,她又不是瀕臨絕種的保育類動物,至於嗎?

  幸好這點她早有防範,確定頂了弟弟的任務來台北之前,她已經先去知會過爺爺,說想要暫時留在台北打拚事業,替好味美在台北殺出一條血路,爺爺完全贊同她的拚勁,所以阿弟的命令,抱歉,無效駁回。

  「利澤,我已經跟爺爺說了,現在台北這邊的事務將全面由我統籌處理,換言之,我現在是好味美集團的台灣區負責人。」

  「尹光夏,你居然先斬後奏!」尹利澤先是震驚,隨之而來的是熊熊怒火。

  自知招架不住弟弟的怒火,尹光夏很鴕鳥的掛了電話,躲進被窗賴床。

  太凶了,利澤這脾氣,以後當他老婆的可危險了。

  但現在想起來,真正危險的人是置身龍潭虎穴的她吧,是不是要多買幾個保險傍身啊?唉唷,真苦惱。

  藍於洛手指冷不防地往她腦門一敲,「走了,去酒店把你的東西全搬過來吧。」

  「喔。」也罷,要錢沒有要命一條,她可不是軟柿子。

  「然後再去弄套銀針,要試毒嘛!」他打趣調侃。

  尹光夏一手俯著額頭,一手被藍於洛包在大掌裡,被迫往外拖。她搖頭,長吁短嘆,「我真是遇人不淑,遇人不淑啊……」

  藍於洛不知道怎麼說自己的心情,一方面有點抱歉,抱歉把她拖進藍家這毒龍潭裡,可另一方面又很高興,能常常看到她的日子,他想,應該會很有趣吧?

  不過,她也真足勇敢,要換做一般女孩子,早哭哭啼啼鬧個沒完了,她怎麼好像看很開?

  也是,都敢單槍匹馬來偷東西了,冒點險似乎也不算什麼。

  但,他真心不想她發生什麼事情,待會路上一定要好好提醒提醒她,畢竟這可不是電視節目的闖關游戲。

  思及此,原本漾著笑意的黑眸倏地冷了下來……

  藍於洛和尹光夏前腳手牽手出門,後腳藍於潔就站在他們走過的地方,表情陰森地望著兩人遠去的身影。

  藍於洛似乎對她特別不一樣,以前那些未婚妻,他全當空氣不理睬,跟尹光夏就有說有笑,他是真的喜歡她吧。

  藍於潔將雙唇抿成一條直線,雙手捏得死緊,「今天早上沒跌死你,算你走運!等著,就不信弄不走你!」

  「弄走是一定要的,但孩子啊,你也太衝動了,媽不是跟你說要慢慢來嗎?」

  溫麗玉不知何時走到女兒身邊,滿是溫情的圈著女兒的肩膀。

  「我恨不得她去死!」

  「不不不,死不可怕,每天提心吊膽疑神疑鬼才折騰人。我們以前怎麼做,現在就怎麼做,小心,別惹出不必要的事情,反倒讓老爺子不開心,到時候連累於治,我們都得不到好處。」

  「又是於治!你們只在乎繼承權!」

  「唉,我說你這丫頭是怎麼了,有繼承權才有錢啊,沒錢能讓你住這大房子?沒錢能讓你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錢才是萬能啊!傻啊。」溫麗玉恨鐵不成鋼的用塗著蔻丹的食指戳了下藍於潔的腦袋。

  藍於潔不希罕,她只要藍於洛,就是要他……不,也許真如媽說的那樣,錢才是萬能,等藍於洛哪天落魄了,他就會跪著求她給他錢了,屆時她還得不到他嗎?

  「媽,你叫於治想辦法拉攏一下那個女人。」

  「拉攏她?」

  「對,假裝拉攏她,然後再找機會弄臭她、弄臭好味美集團,到時候藍於洛真要娶了尹光夏,那才真是給自己找麻煩。」等尹光夏失去利用價值,她就不信藍於洛還能有多喜歡她。

  「這樣才對嘛,要動一下腦子,光會生氣是沒用的。我這就讓於治去想想,看看有什麼的法子好跟老大的媳婦兒接觸接觸。」

  「誰說尹光夏是他媳婦了?她不是!」藍於潔惱火道。

  「好好好,不是,她不是,全天下只有我女兒有資格。」

  溫麗玉搖搖頭,有時候她也受不了這個為愛瘋狂的偏執女兒。

  午後,穿著一身名牌運動服的藍於潔趾高氣揚的從外頭走進來,揚著高高在上的嬌嗓喊,「寶嬸,給我倒杯水。」

  聽見是架子擺得比誰都高的藍大小姐要喝水,廚房裡的寶嬸不敢耽擱,趕緊放下手邊的工作,將雙手清洗干淨,仔細擦干,拿出玻璃杯倒水,接著擺在托盤上,用最快的速度,小心翼翼地送到她面前去。

  看見藍於潔臉上噙著久違的笑容,寶嬸當下心一突,敢情是天落紅雨了嗎?還是發生了什麼天大的好事?

  也難怪寶嬸要驚訝,打從尹光夏入住藍家開始,這一整個禮拜以來,藍於潔那張臉就像一坨發酵失敗而硬掉的面團,硬邦邦又死慘慘的白,誰看了都有胃部被人猛揮一拳的不舒服感。

  突然看到她抹開睽違已久的笑容,寶嬸吃驚之余,不忘在心裡謝天謝地一番。

  藍於潔一口氣喝光了水,往托盤一放,「我要泡澡,把衣服准備好。泡完澡,我要喝一杯不摻水的現打果汁。」旋即頭也不回,轉身上樓。

  「是,小姐。」寶嬉端著水杯恭敬退下後,連忙打內線電話,讓洗衣房的人趕緊給藍大小姐送衣服去,看了眼時鐘,估量准備水果的時間。

  浴室裡,藍於潔脫掉衣服,把身體洗干淨後,用著她自以為的優雅步伐,跨進一旁已經添加進口玫瑰精油的浴缸裡,舒舒服服的泡澡。

  驀地,她噗哧一聲笑了出來,轉眼就笑得東倒西歪樂不可支,激動之余,還把浴缸裡的水打得水花四濺。

  痛快!真是無比痛快!

  方才慢跑的時候,她看見了她最不想看見的尹光夏,胸口一把怒火頓時上湧,本想扭頭走人,可想到這個女人足足讓自己氣悶了一個禮拜,就這樣輕易放過她未免窩囊,說什麼也要給她一點顏色瞧瞧才行。

  這時看見那個蠢女人一個人走進了溫室花房,頓時心生一計——

  花房設有半自動灑水系統,這裡距離主屋又有段距離,想求救只怕沒人聽得見,把她鎖在裡頭扎扎實實淋上幾個小時的水,光想就很解氣。

  忘了是藍於洛哪一任未婚妻了,不過在裡頭淋了半個小時,就哭得梨花帶雨,回去後聽說還嚇病了,沒多久就解除婚約。

  像這麼好的方法,不善加利用多可惜!二話不說,藍於潔立刻上前付諸行動。

  想到尹光夏現在正在花房裡可憐兮兮的被水淋得一身狼狽,門又被她上鎖了,逃也逃不掉,求救又無門,她實在是高興極了。

  距離晚餐還有好幾個小時,尹光夏只怕不會太早被發現,藍於洛索性悠悠哉哉地躺在浴缸裡,哼著歌,慢條斯理的為自己身體上下按摩,待洗完澡,又對著鏡子仔仔細細的抹上身體乳液,一寸都不放過。

  這樣磨磨蹭蹭下來,一個小時就這麼過去了。

  她穿著新買的洋裝,灑上香噴噴的香水,漾著微笑,神清氣爽的下樓,剛要喚寶嬸把現打果汁送上,愕然發現——尹光夏居然在,而且還一身清爽,半點也沒有被水淋過的狼狽樣。

  「……你、你怎麼會在這裡?」藍於潔激動問。

  尹光夏轉身朝聲音方向看去,表情從容而淡定。

  沒看到預料中的可憐害怕,藍於潔臉色變了變,緊緊咬住下唇。

  看來,她方才在花房裡看到的那抹鬼祟身影,應該就是藍於潔了。原本尹光夏只是覺得身影神似,現在聽到藍於潔一開口就這樣問,再看到她臉上不可置信的表情,更加坐實了自己心裡的臆測。

  不得不說,藍於潔心也真是夠壞了,居然想得出這種把人鎖在偏僻花房,再放水淋的把戲,換作是旁人,恐怕真得受困多時才會被發現,可惜她是堂堂盜寶尹家人,花房門口那只陽春小鎖,她尹光夏還沒放在眼裡,隨便橇一下就輕松搞定,自然可以大搖大擺走出來。

  好啦,她還是淋了點水,不過,藍於潔要是以為這點小把戲就能讓她哭哭啼啼求饒,她未免也太自以為是了些。

  尹光夏對著表情古怪的藍於潔彎起淺笑,「否則我應該在哪裡?」

  當然是在那該死的花房裡啊!偏偏藍於潔不能這樣吼出來。

  她到底是怎麼走出花房的?難不成是有人救了她?

  藍於潔上下打量著尹光夏,她已經梳洗過了,頭發也都整理好了,顯然她前腳離開沒多久,尹光夏就脫困了,所以她根本沒受什麼罪。

  可惡!這女人到底走的是什麼狗屎運?居然這樣都能讓她逃過!

  藍於潔激動的胸口不住起伏,忿忿咬牙。

  「尹小姐快請坐,太太交代了,讓我把這碗魚湯端給你喝,驅驅寒。」寶嬸小心翼翼的從電飯鍋裡端出一碗魚湯。

  尹光夏剛才頭發濕漉漉的進屋時,湊巧被溫麗玉看見,急忙就弄了魚湯,說是一會給她驅寒。

  藍於潔覺得荒謬,這該死的尹光夏搶了她心愛的男人不說,還讓她整整一個禮拜都生不如死,現在媽居然還給她燙魚湯喝?!

  「不准喝!不准給她喝!這是我們藍家的東西,她一個外人憑什麼天天在這裡賴著不走蹭飯吃?」

  「可是小姐,太太是這樣交代我的。」寶嬸很為難。

  她不過一介下人,主子們意見相左會讓她很難做的。更何況尹小姐哪裡是外人?她是大少爺的未婚妻,藍家的大門她都踩了一半了,自然算半個藍家人,真要說外人……寶嬸偷偷瞟了藍於潔一眼,眼前這個還比較符合。

  「就說是我不讓她喝的,我媽不會說什麼。」藍於潔跩跩地說。

  因為家學淵源,尹光夏不只雙手靈巧,就連鼻子也靈敏,從小跟著爺爺姥姥到處吃香喝辣,練就她對味道的敏銳度,東西新不新鮮,她用鼻子輕輕一聞便知曉。

  實不相瞞,寶嬸方才一掀鍋,她就聞到一股既嗆又辛的姜味竄出,下這麼重的姜卻還壓不住背後的魚腥味,只怕這魚湯……為了她的腸胃健康,她還是別貪這個嘴好了,不如借花獻佛,算是回報藍於潔的招待。

  「寶嬸,沒關系,我不喝就是了。於潔,魚湯煮都煮了,浪費食物不好,不如你吃好了,總是阿姨的一份愛心。」

  「算你識相!」藍於潔高傲地拉開椅子,往擺著魚湯的座位坐下。

  尹光夏猜,藍於潔肯定是香水噴多了,把鼻子也給噴麻痹了,難怪不覺得魚湯有異。

  「可是……啊,太太來了,太太來了。」一看到溫麗玉出現,寶嬸宛如看到救星,立刻松了一口氣。

  「怎麼回事?於潔,你在鬧什麼?還不快點給我起來!」溫麗玉喝斥。

  「為什麼我要起來?媽,你干麼對她那麼客氣,特地煲什麼魚湯給她喝?她又不是我們家的人,有吃有住就偷笑了,干麼對她這麼好?我就不起來。」藍於潔忍很久了,今天不發拽不行。

  「你瘋了嗎?胡說八道什麼?給我起來,這魚湯你不許喝。」她轉頭對尹光夏漾開歉笑,「不好意思,尹小姐,於潔太不懂事了,我馬上讓她起來。你剛淋了水,喝點魚湯驅驅寒是最好的了,你別跟阿姨客氣。」

  溫麗玉一方面拚了命的要把藍於潔從椅子上拽起來,一方面拚命對女兒使眼色,眼睛眨得快抽筋,女兒還是一動不動,讓她快被氣死。

  「媽——」藍於潔完全沒接收到母親的暗示,對於素來挺她的母親居然這樣罵她,她的不滿情緒更是高漲。

  藍於潔沒看到暗示,倒是一旁的尹光夏注意到了,忍不住納悶的想,這兩母女到底在使啥眼色?該不會是這碗魚湯真的有問題吧?要真是如此,先前她莫名其妙被人在樓梯推了一把,剛剛又被藍於潔鎖花房,這一次她可不能再上當,白當了這碗神秘魚湯的冤枉鬼啊!

  尹光夏立刻有了決定,彎起甜美的笑,親切的挽住溫麗玉的手,「阿姨,你叫我小夏就好了,叫我尹小姐好生疏喔。於潔也沒說錯,我這幾天住在這裡,真的叨擾阿姨太多太多了,實在對阿姨很不好意思。我看這碗魚湯肉質肥美,一看就是滋補的,由阿姨來吃最公平了,這樣我和於潔也就沒什麼好吵了,於潔你說對不對?」

  藍於潔沒說話,算是認可了。

  尹光夏雙手微微施力,硬是把溫麗玉往座位壓下去,殷勤的端來魚湯,「阿姨,你快吃吧!」

  「這……」溫麗玉面有難色地看著女兒,偏偏女兒是個遲鈍的,竟半點沒感覺到她的求救。

  「阿姨,我喂你。我在香港的時候,也常這樣喂我媽咪吃東西,這幾天你待我這麼好,就讓小夏為你服務一下吧!」尹光夏舀了一杓魚湯,上頭還放著一大塊魚肉,貼心地往溫麗玉嘴邊送去。

  溫麗玉還想客氣推辭,藍於潔又開口,「媽,你快吃,別白白便宜外人。」

  溫麗玉進退維谷,只得含淚吃下,心裡暗罵藍於潔根本是來幫倒忙的。

  「反正離晚餐時間還早,不如我來做個港式點心,算是謝謝阿姨這幾天對我的照顧。」她興致勃勃的轉身向寶嬸詢問幾樣食材,時不時還回過頭笑咪咪地催促,「阿姨,快趁熱吃,一會兒魚湯喝完,剛好吃我做的點心。」

  溫麗玉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藍志方喜歡吃魚湯,這魚湯原是壽宴當天煮給他吃的,藍志方沒吃完,壽宴又忙,一時疏忽就給忘了。方才正要倒掉,看到尹光夏淋了一身濕,她靈機一動,就想弄給她喝,讓她鬧肚子,小小的修理一下這丫頭,沒想到反而害到自己。

  這個傻於潔,沒事跳出來攪和什麼?把老媽細心安排的好陷阱全給毀了。

  糟糕,吃下這碗魚湯,她不會怎樣吧?溫麗玉惴惴不安。

  魚湯的效果,在晚餐過後沒多久就發作了。肚子疼得她唉唉叫,又是嘔吐又是腹瀉,很快的人就被折騰得一臉慘白,氣息奄奄。

  藍志方是個從小就被照顧得太好的男人,生活無能,面對如此情況完全不知所措,只會瞎著急,半點用處都沒有,還是藍老爺子讓管家緊急聯絡藍家的家庭醫師出診,才穩住情況。

  經過一番緊急治療、打針,溫麗玉渾身無力地躺在床上,陳醫生收拾了東西下樓,房裡就剩溫麗玉和女兒。

  「媽,你還好吧?」藍於潔問。

  「不好,被你害慘了……」溫麗玉強撐著身體,把下午她原打算設計尹光夏的事情,對藍於潔和盤托出。

  聽到自己讓尹光夏白白躲過一次,藍於潔氣得幾乎要咬碎牙。「媽,現在怎麼辦?不能就這樣放過她。」

  「不放過她又能怎麼辦?你老娘我都去了半條命了,現在還躺在床上。」

  「賴給她。她下午不是故作殷勤弄了道點心?我們就賴給她做的點心。」

  溫麗玉想了想,點點頭。反正已經是這樣了,現在能往尹光夏身上潑多少髒水是多少,總不能白白虧本。

  陳醫生下樓時,藍家客廳裡已經聚集了這屋裡的所有人。

  「怎麼回事?」藍老爺子問。

  「回老爺子,藍太太的症狀應該是吃了不新鮮的食物引發急性腸胃炎,我已經給她打了針,這幾天要好好休養,飮食上清淡為主。」

  「不新鮮的食物?晚餐全家人吃的東西都一樣,其它人都好好的,怎麼會這樣?」藍老爺子蹙起了眉,轉而問兒子,「志方,你老婆今天都吃了什麼?」

  「這……我、我也不知道……」藍志方無措的撓撓頭。

  一問三不知,藍老爺子已經懶得理無能的兒子,交代管家把陳醫生送走。

  陳醫生前腳剛走,後腳藍於潔下樓來,就忿忿不平地對尹光夏做出指控——

  「爺爺,我媽一定是下午吃了尹光夏做的港式點心才這樣的!」

  雖是周末,但藍老爺子向來嚴格,即便是休假日也常拉著兩個孫子到書房談論公事。藍於洛今天幾乎被困在書房一整天,後來又被老爺子指派去處理事情,直到晚餐之前才回來,到現在身上還穿著西裝呢,完全不清楚白天家裡發生什麼事。

  藍於洛望著被指控的尹光夏,「怎麼回事?」

  尹光夏不慌也不忙,據實以告,「下午有空閑,我一時心血來潮就做了港式點心鮮玻璃明蝦腸粉,阿姨和於潔當時都在廚房,我就請她們嘗嘗味道。」

  「我沒吃,媽媽吃了。」藍於潔討厭她,自然是不可能吃她做的東西。溫麗玉礙於長輩身分不好拒絕,就嘗了。

  「所以說,媽是因為吃了腸粉才鬧肚子的。」藍於治說。

  藍於治今天不在家,上午就去岳家拜訪了,下午伺候未婚妻公主血拼,同樣也是忙到晚餐前才回來,自然不清楚白天家裡發生什麼事情。

  他倒不是故意針對尹光夏,純粹是從藍於潔和尹光夏說的話來推論。

  「下午做的腸粉,除了阿姨之外,我和寶嬸也都有吃,我還送了一盤去書房給爺爺,爺爺那盤還是最多的呢!」尹光夏眨著小鹿般的眼睛望向藍老爺子。

  她原想老爺子和藍於洛在書房談論事情,索性就多准備了些送進去,孰料進了書房,裡頭只剩老爺子一人。

  「鮮玻璃明蝦腸粉!怎麼有這個?誰做的?」藍老爺子眼睛都亮了,興奮的語氣和平日裡的嚴肅口吻截然不同。

  「早上跟爺爺通過電話,他說起您最愛吃奶奶做的鮮玻璃明蝦腸粉,我跟奶奶學過這道點心,就是味道沒奶奶好,您不嫌棄的話嘗嘗吧?」

  平日裡規矩甚多的藍老爺子難得像個貪吃的頑童,操著筷子夾起腸粉唏哩呼嚕的就往嘴裡送,管他什麼用餐禮儀,這時候一概不管用,入口就是連聲贊嘆,堆滿皺紋的臉露出前所未有的滿足。

  「爺爺,於洛人呢?」

  「我讓他出去幫我處理些事情,剛走,你們沒碰上嗎?」

  她搖搖頭。

  藍老爺子看她一眼,「這有一半是要給那小子的吧?他沒那麼快回來,東西冷了不好吃,不如我全吃了。」沒等她說話,藍老爺子一口氣就把全部的鮮玻璃明蝦腸粉吃個精光,半口不剩。

  她當下可是看傻了。這哪裡是威武霸氣的藍老爺子?根本貪吃鬼小孩嘛!

  突然被小輩抖出他也有嘴饞的時候,藍老爺子有點小小的尷尬。但終究是吃人嘴軟,是該出來說句公道話,遂清清喉嚨,沉聲說:「對,我吃了,而且還是吃最多的,可我並沒有不舒服,所以麗玉的腸胃炎肯定不是因為小夏做的腸粉。」

  「爺爺,寶嬸在我們家做了這麼多年的飯菜,從沒出過紕漏,一整天下來,除了寶嬸做的晚餐,媽媽就只吃了尹光夏做的腸粉,這怎麼會跟她沒關系?」藍於潔緊咬尹光夏不放。

  尹光夏眉頭微蹙,故作沉思狀,須臾,困惑的說:「於潔,你是不是記錯了?」

  「我才不可能記錯,你不要想推卸責任!」藍於潔不客氣的說。

  「是不是想起什麼了?」藍於洛拉拉她的手,小聲問。

  「其實阿姨在吃腸粉之前,還喝過一碗魚湯。那魚湯本來是阿姨要煲給我喝的,但是我覺得對阿姨不好意思,畢竟這些天我實在麻煩她太多,加上我當時也不餓,所以就請阿姨自己喝了,補補身體,我不知道魚湯和阿姨的腸胃炎有沒有關系,我只是想告訴大家,事實並不像於潔說的那樣,除了寶嫌的晚餐和我做的腸粉,阿姨還喝了魚湯。」尹光夏扭著雙手,一臉無辜地說。

  「這麼說,那碗魚湯很有可能才是主因。」藍於洛淡淡地說。

  「不可能,那是我媽自己煮的,絕對不會有問題。」藍於潔強勢說。

  這時打從方才就一直皺著眉頭的藍志方似是想起什麼,撓著腦袋說:「魚湯?不對啊,這家裡就屬我最愛吃魚湯,麗玉是常煮給我吃,可麗玉一周沒煮魚湯了,那該不會是上周我吃剩的吧?」他左手拍了右手掌心,「糟了,那天忙著晚上的壽宴,大家都疏忽了,我記得魚湯在外面擱了好久才進冰箱,之前我嘴饞,想熱來當宵夜,麗玉還說魚湯肯定已經不新鮮,不許我吃,她怎麼犯胡塗了?」

  「爸——」藍於潔低喝。

  「我沒說錯,是真的。」藍志方一臉無辜。

  藍於潔快氣死了,這個繼父平常悶不吭聲,偏在這種時候多話,這下好了,髒水沒潑成,反而落在自己身上了,真是豬一樣的隊友!

  尹光夏噙著笑,意味深遠的望著臉色鐵青的藍於潔。

  「蠢婦!不新鮮的東西還拿出來弄給人吃,我說志方,你老婆真是胡塗了,還好小夏沒吃,要是今天躺在房裡的人是小夏,我們藍家可就丟大臉了,還怎麼跟尹家交代?有空在這裡懷疑別人做的點心有問題,回頭讓她把自己的女兒管教好,要分得清什麼話該說、什麼不該說,家裡長輩都在呢,一味地指責別人,太沒教養了!」藍老爺子氣呼呼的臭罵一頓,起身回房。

  老爺子擺明就是在說她欠管教、沒教養!藍於潔蒙受奇恥大辱,這下更恨尹光夏了,恨恨地瞪了她一眼,扭頭走人。

  尹光夏不痛不癢,悠哉悠哉地尾隨藍於洛離開客廳,上樓去。

  「去書房。」藍於洛說。

  他怕到了房間,又會想起他偷吻她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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