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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趙學安慌慌張張的沖回床邊坐下,快速戴上鳳冠,蓋上紅蓋頭。
盛鐵軍開門的那一瞬間,便看見她急急忙忙、有點滑稽的舉動,不禁覺得好笑,但他忍住沒笑出聲,只是默默關上房門,邊走向她邊問︰「等很久了?」
「還好。」蓋頭下,她怯怯的回答。
在祁鎮時,他們就睡在一起,今天辦婚禮跟婚宴,她也沒什麼太大的情緒,不是她不開心,而是她並不覺得特別興奮或是特別不安。
可這一刻,她竟莫名感到心慌,是因為今天是他們的洞房花燭夜嗎?
盛鐵軍來到她前面,發現她的紅蓋頭蓋得歪歪斜斜的,他猜想她剛才一定好幾次將紅蓋頭掀起來,想確定他是否回來了。
她是坐不住也閑不了的,早在祁鎮時他便見識過了。
失憶後的她,不似從前那麼沉得住氣,可以整天不說話,若他要求,也可以文風不動的坐上一天,反倒像只活潑的小兔子,成天蹦蹦跳跳,就算再累,眼底也閃閃發光。
不過看來她也是極力忍耐了,要不然早就沖出洞房找他了吧?想著,他忍不住笑了。
伸出手,他掀起紅蓋頭,一看,差點兒笑出聲來,她的鳳冠根本就戴反了。
「你的鳳屁|股怎麼對著我?」盛鐵軍促狹地道。
「欸?」趙學安下意識伸手去摸頭上的鳳冠,這才驚覺她剛才手忙腳亂,將鳳冠給戴反了,她一臉尷尬,默默將它喬回來。
她那害羞又不知所措的模樣,教他看著生憐,他拿下她的鳳冠,擺在一旁幾上,接著坐到她身邊,邊卸去革履邊問︰「整晚戴著這玩意兒很不舒服吧?」
「嗯。」她皺皺鼻子,模樣俏皮。「到底是誰發明這玩意兒來折騰新娘子的?」
盛鐵軍一笑。「肯定是個男人。」
「我也這麼想。」有人附和,趙學安說得更起勁了,「他肯定跟女人有仇,可能小時候缺乏母愛,又或是有會欺負他的姊妹,然後又娶了個河東獅……」
他一聽,爽朗笑開。「這麼慘啊?」
她也開懷的笑著點頭。「就是啊。」
「要我說,跟那無關……」盛鐵軍彎下腰去幫她脫掉繡花鞋。
「是嗎?」趙學安還沒意識到他的舉動有多親密,仍一派天真的問︰「那你覺得跟什麼有關?」
「我想,這鳳冠這麼重,這麼不舒服,是為了不讓新娘子跑掉。」他說。
「咦?」聽見他的答案的同時,她才意識到他幫她脫去了繡花鞋,她驚愕的瞪大著眼睛看著他,然後倏地臉紅。
「你瞧,戴著鳳冠,你不就乖乖坐在這兒了?」
盛鐵軍因長年在太陽底下操兵,肌膚被曬成古銅色,可盡管如此,她還是可以看見他臉上因喝酒而暈出的兩朵紅雲。
她覺得今晚的他很放松、很愛笑,不似平時那麼嚴肅,也不那麼寡言。
她想,許是因為酒精作祟。
「悅兒。」他輕捧起她的臉,深深注視著她。「我真沒想到會有這一天。」
說得更準確一些,他是真的沒想過事情會變成這樣,曾經,她是想置他於死地的女人,他提防著她,甚至憎惡著她,可現在,他竟娶了她。
「我也沒想過……」趙學安也從沒想過事情發展會如此戲劇化。
她曾是個孤單,每天過著千篇一律的生活,不知道未來是什麼的粉領族,可現在,她卻變成一個十七歲的少女,而且愛上了也嫁給了驃騎將軍。
一切像夢一般不真實,可當他的大手捧著她的臉龐時,她又能感受到令她無比踏實的溫暖。
「你是真心樂意成為我的妻子吧?」盛鐵軍問。
「當然。」趙學安直視著他。「難道你不是真心樂意娶我為妻嗎?」
有幾分醉意的他笑得莫名性感迷人,教她看著不禁心悸。
他靠近她,在她額上輕啄了一下。
這一吻,代表了一切。有些話,其實不必多說,真有愛,總能從眼底及一些細微的動作感覺到。
她深信他愛著她。
「你怕嗎?」他溫柔的凝望著她。
他指的是……那個吧?
好吧,她得承認她真的有點怕,因為二十五歲的她,還沒有任何經驗。
「有一點點……」
「嗯。」盛鐵軍淡淡一笑,撫摸著她的臉頰及耳朵,輕聲道︰「我會小心待你的。」
趙學安覺得雙頰更加熱燙了,她倒抽了一口氣,嬌羞的低著頭,不語、不動。
盛鐵軍端起她的臉,覓著她的唇瓣,輕柔的吻著。
他平時也不特別溫柔體貼,可他的吻卻溫柔又熾熱,幾乎快將她融化。
他淺啄著她的唇,像春雨,一點一點的打在她唇上,滋潤了她因緊張而干澀的唇瓣。
他的大手輕輕托著她的背,上下摩挲著,盡管隔著衣服,她卻感覺到他掌心的熱度,她背脊一緊,不自覺逸出輕吟。
盛鐵軍將她撈進懷中,繼續吻她,他的吻,從剛才的溫柔細膩,慢慢變得渴望而炙熱。
他將她放倒在身下,大手解開她的腰帶,並探進她前襟裡。
當他的手觸踫到她的身體,她整個人一陣顫抖,身體不自覺變得有些僵硬。
「別怕。」盛鐵軍在她耳邊輕聲安撫。
趙學安牙齒打顫,完全說不出話來。
她覺得很緊張、很害羞,可又莫名的期待,她本能的伸出雙手抱住他的腰,然後往上一摸,十指緊抓住他的背。
突然他一個翻身,讓她趴在身上,並繼續親吻她的唇、她的鼻、她的臉頰,還有她的耳朵。
她回應著他,專注而熱切。
他們就這麼一直吻著,吻到她覺得自己都快醉了。
就在這時,她發現他的回應慢慢變得遲緩,睜開眼,才見他已閉上雙眼,她正想說話,卻聽聞他細微的打呼聲。
趙學安呆楞了一秒,然後忍俊不住笑了出來,他居然在洞房花燭夜這麼重要的時刻睡著了?!
看著他安心的睡顏,她的胸口滿溢著幸福,小心翼翼的自他身上下來,躺在他身邊。
她輕輕抓起他的大手,與他十指緊扣,放在臉頰邊,然後心滿意足的一笑。
她一直舍不得將目光從他臉上移開,漸漸地,她覺得眼皮益發沉重,沒多久便偎在他身邊,也跟著睡了。
錯過了洞房花燭夜,接下來的一個月,趙學安為了張羅小皇子的生日宴,受皇后之邀住進了宮裡,而盛鐵軍也為了邊防交接的事情,忙得焦頭爛額。
新婚燕爾,兩人便分隔兩地。
趙學安從來不知道自己會如此想念著一個不是家人的人,喔不,現在盛鐵軍已經是她的家人了。
每當夜深人靜,一個人躺在床上時,她總會感到失落、寂寞又悲傷。
但她這個人只要一忙,就會忘了很多事,因此到隔天早上,繁瑣的工作再度開始,她又會精力充沛,活蹦亂跳。
在宮裡準備小皇子生日宴的這段時間,趙學安每天都跟皇后還有幾個皇子皇女們攪和在一起,因為她懂得很多這個時代所不懂的常識,讓大家對她感到好奇又驚奇。
她以現在能取得的一些材料,帶著皇子皇女們做了一些科學實驗,讓他們驚呼連連。她也帶著他們唱唱跳跳,簡直成了兒童台的水蜜桃姊姊。
「辛悅,你真是讓本宮太驚奇了。」皇后忍不住贊嘆,「要不是這樣實在太對不住盛將軍,本宮還真想將你永遠留在宮裡。」她知道辛悅本是宮女。
皇后也將辛悅的事告訴皇上,皇上也對她十分好奇。
「原來宮裡有那麼多深藏不露的人。」文宗也忍不住道,「從前朕只把你當一般宮女,實在大材小用。」
趙學安住在宮裡至今才半個月,卻已收服大人小孩的心,儼然成了萬人迷。
為了給皇子皇女們一個驚喜,她必須在他們入睡或是被帶開的時候才能工作,皇后給了她任用及調度的權力,讓她可以隨意用人,她帶著一個工班,加緊趕制各種大大小小、造型奇趣的花燈。
因為太忙太累,還因此了一圈。
但辛苦總是有代價的,在皇子生日前夕,她完成了場地布置,將一個小居苑布置得像是小型兒童樂園,教先睹為快的皇上及皇后驚艷不已。
小皇子生日宴這天,小居苑擠滿了人,人人都因為她的奇趣花燈而驚呼連連,孩子們也因為她安排的節目而笑聲不斷。
這是個成功的生日宴,也奠定了她在皇上及皇后心目中的地位。
一些受邀前來的王公大臣也紛紛詢問,希望她能為他們設計並制造燈籠及花燈,作為府中的陳設和裝飾。
趙學安在宮中又待了半個月,從其他師傅身上學到失傳的技藝,當然,她也將未來的技藝與他們分享,作為技術交流。
其實很有生意頭腦、對花燈制作也很有想法的她,在這次的交流後,有了一個念頭,那就是——開一間花燈專門店。
她想將花燈發揚光大,她要讓大家知道燈籠不只是燈籠,也可以是藝術品,甚至是能為個人量身訂作,作為禮物。
她決定一回將軍府,見到盛鐵軍就將這個想法告訴他。
皇子的生日宴結束後,皇上親自在內殿接見了她,並打賞她厚禮。
「辛悅,你還想要什麼嗎?」文宗問。
「謝皇上,已經夠了,辛悅什麼都不缺。」趙學安恭謹地道。
金銀珠寶對她來說都是身外物,她根本不在意,現在若說她有什麼急切想做的事,那應該就是回家吧。
沒錯,回她跟盛鐵軍的家,她真的好想他呀!
「皇上。」坐在一旁的皇后不禁笑了。「依臣妾看來,辛悅最想要的是回家吧?」
文宗先是一楞,旋即也跟著笑開來。「皇后說的是,她與將軍新婚燕爾,咱們卻將他們拆散兩地,想必無限相思,朕可真是罪過。」
「皇上言重了。」趙學安趕緊說道,「辛悅覺得十分開心。」
「是嗎?」
「是的。我與諸位皇子皇女玩得很開心,也跟宮裡的師傅們學習到不曾習得的技藝,收獲極多。」
「既然如此,你索性就留在宮裡吧。」文宗這麼說,當然不是認真,只是想逗逗她。
趙學安一聽,笑容立刻僵住。
皇后見狀,忍不住又笑了。「辛悅,皇上是逗你的,別擔心。」
文宗見成功捉弄了她,竟像調皮的孩子般哈哈大笑,讓她覺得很尷尬。
「好吧,我看你已迫不及待想回府跟盛將軍相聚了。」文宗說,「馬車已經備下,會直接將你送回將軍府。」
她一聽,難掩喜色。「謝謝皇上。」
向皇上及皇后跪安後,趙學安在佟喜的引領下出了內殿,走下百余層階梯,來到殿外,果然就見有輛單人單騎的馬車候在那兒。
「將軍夫人,小人就送到這兒了。」佟喜恭謹地道。
「謝謝佟總管,有勞了。」她謙遜有禮的道謝,並不是為自己現在身為相國公的義女就端架子。
佟喜笑了笑,掀開了馬車的精致繡簾。「將軍夫人請上車。」
「嗯。」她點頭,轉身一看,不禁楞住。
馬車裡已經坐了一個人,正是她萬般思念的盛鐵軍。
佟喜見了不禁催促道︰「將軍夫人請上車吧,將軍正等著你回府呢。」
早在馬車裡等候多時的盛鐵軍伸出手,輕喚道︰「娘子,回家吧。」
她疑怯的伸出手搭在他的掌心上,他隨即緊緊握住。
也許是太驚訝,趙學安激動得淚流不止。
盛鐵軍憐愛的看著她,將她拉上馬車,跟佟喜道謝及告辭後,馬車便向前行進。
馬車繡簾內,她緊緊挨在盛鐵軍身邊,他則是牢牢牽著她的手。
一個月不見,他們都極為思念著對方,只不過他們各有要事要處理,都不希望打擾到彼此。
「別哭了。」盛鐵軍揩去她臉上的淚水,溫柔的笑視著她。「皇子的生日宴辦得有聲有色、別開生面,你立了大功,應該高興才是。」
「嗯。」趙學安胡亂的抹去眼淚,抬起濕潤的眼睫望著他。
他發現她了一圈,難掩心疼。「你瘦了。」
「你胖了。」她說。
盛鐵軍有點驚訝又有些挫折。「真的嗎?」
「假的。」趙學安調皮一笑。
他先是一怔,旋即笑著將她緊緊鎖入懷中。
她依偎在他懷裡,聽著穩健的心跳聲,感覺他的溫度,一個月來的疲勞煙消雲散。
「我好想你。」她軟軟的說著。
「嗯。」
「你呢?」她抬起頭看著他。「你想我嗎?」
迎著她那渴盼著甜蜜答案的雙眸,盛鐵軍突然害羞起來。他是個粗人,什麼想不想、愛不愛的話語,他從來沒說過也不會說。
趙學安有些氣惱地道︰「你不回答,是因為你不想我嗎?」
他掙扎了許久,好聽話卻怎麼都說不出口。
「就知道你不想!」她撅著嘴,掙開了他的手。
「你真是……」
「虧我那麼想你,都想到哭了。」她將臉轉向另一邊,雙手抱胸。
「悅兒……」盛鐵軍漲紅著臉,有點手足無措。
「早就知道你根本不想我。」趙學安咕噥著,「要是你想我,就會來看我,可是你根本沒有!」
他這下可真是啞巴吃黃連,為了不影響她的工作,在皇后的同意下,他曾進到後宮看過她,當然她並不知情。
「悅兒,我……」
「算了。」她負氣地道,「反正我也沒多想你,我每天跟皇子皇女們玩得不知道有多高興,我樂不思蜀,身在蜀中不知蜀。」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像是繞口令。
盛鐵軍的心思全用在戰略及武功上,對於情情愛愛的事,他仍像個不懂世事的孩子,他的反應根本跟不上她,只能一直喚著她的名字,「悅兒……」
「我不想說話。」趙學安還是不肯看他。
他不知所措地試圖安撫。「別生氣了。」
「沒生氣。」她說,「乏了,想睡覺。」說罷,她靠著車內壁,閉上眼睛。
看著她,盛鐵軍無奈又無計可施的一嘆。
所謂小桂勝新婚,趙學安本以為分開一個月,兩人終於相見,就算不干柴烈火,也是恩愛纏綿,誰知……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不過想想,她也真夠無聊的,干麼為了這種雞毛蒜皮的事跟盛鐵軍鬧彆扭,她明知他是只呆頭鵝,只知道舞刀弄劍,還指望他能說什麼甜言蜜語?
現在好了,搞得自己沒有階梯可下。
這幾日,盛鐵軍還是在軍機處忙著,每天都是三更半夜才回府。
他回來時,就算她還醒著,也會躺在床上裝睡,而他似乎都以為她是真的睡著了,總是輕手輕腳,生怕驚醒了她。
仔細想想,他倒也體貼,她是不是對他太苛刻了,她是不是該主動示好?
他們都成親一個多月了,竟到現在還沒圓房,實在是太……好吧,她承認她有點渴望了。
有個體性精壯的猛男天天躺在身邊,她若沒有任何遐想,那肯定是騙人的,只是,她是個女人,還是個古代的女人,他沒動作,難不成要她自己撲上去?
盛鐵軍沐浴更衣後,輕手輕腳的回到寢間,小心翼翼的上了床,然後躺下。
趙學安不斷的在心裡祈禱他能叫醒她,跟她說些什麼,就算只是「你肚子餓嗎」這麼莫名其妙的話都沒關系。
她真的需要他起個頭,她才有台階下。
可她等了又等,他還是沒動作,不多久,她聽見他輕微的打呼聲,她頓時為之氣結,再也難忍,翻過身,她坐了起來,用棉被捂著他的口鼻。
盛鐵軍驚醒,武人的直覺反應讓他就要動手,幸好他及時發現是她,猛地收勢。
「怎麼了?」見她坐著,兩只眼睛噴火似的瞪著自己,他不解地問,「你作惡夢?」
他才是她的惡夢吧!少根筋!沒神經!
「你打呼!」趙學安氣呼呼的瞪著他。
「是嗎?」他有點不好意思。「可能我太累了。」
「我管你!」她故意找碴。「你吵得我不能睡覺!」
「那我到別處睡。」說完,他很體貼的起身,翻身下床。
見狀,她及時拉住他的手,他一臉不解的看著她。
趙學安漲紅著臉,又羞赧、又生氣、又委屈的瞪著他。「笨蛋!」
「什麼?」盛鐵軍微糾起濃眉,疑惑又無奈。
「你真的是個笨蛋。」她說著,眼淚竟忍不住掉下來。
見狀,他心裡一驚,「你怎麼了?!」他溫柔的揩去她臉上的淚。
趙學安生氣卻又脆弱的瞅著他。「你真不懂我的心思嗎?你就不會哄我?」
盛鐵軍仍是一臉茫然,好似完全聽不懂她的意思。
「你知道我每天都等著你主動跟我說話、抱抱我嗎?」她實在憋不住了,就算害羞丟臉,她也要說出心裡的話。
他一直以為她仍在生氣,不想搭理他,因為每天回來她都已經就寢,他也不敢喚醒她,跟她說話,沒想到她卻說她一直在等他?
「悅兒……」
「你真是氣死我了!」趙學安幽怨的瞪著他。「有沒有這麼遲鈍啊?」
盛鐵軍一時不知要說什麼,只是愛憐的注視著她,突然,他笑了,因為她實在太可愛了。
「你還笑?」她羞惱的掄起粉拳捶了他兩下。
她的攻擊對他來說根本不痛不癢,他輕輕攫住她的手腕,將她擁進懷裡。「我以為你不想理我……」
趙學安負氣地道︰「我是不想理你啊。」
「是嗎?」既然她不想理他,又為何等他?
她推開他的胸膛。「可你不能不理我,你得自己來哄我。」
「喔。」他恍然大悟。
他那遲鈍的樣子教她好氣又好笑,有時她覺得他這樣很可愛,但有時又會被他的遲鈍氣得快中風。
「對不起,你知道的……我是個粗人。」盛鐵軍歉疚地道。
「呆頭鵝。」趙學安輕啐一記。
她生氣嬌嗔的模樣,惹得他的心一悸,心窩也熱了起來。他是個男人,再怎麼不解風情,也知道何謂渴望。
成親以來,他們仍未有肌膚之親,說他不想,那是騙人的,只不過他一直以為她不要、不樂意,所以他始終尊重她的意願。
可現在,他知道她等著他,她的渴望與他相同。
他再次將她擁入懷中,二話不說低頭攫住了她的唇。
她裝腔作勢的掙扎了一下,卻不堅決,不一會兒,她便柔順的依著他,任憑他吻她、觸踫她……
盛鐵軍不斷想起昨夜她生澀嬌怯的反應,他可以感覺得出來她未經人事,但是她並沒有落紅。
他不得不承認,他其實有些在意。
可回頭再想,失憶前的她是個謎樣的女人,他不知道她的出身,也不知道她認識哪些人、做過哪些事。
不管她曾經歷過什麼,現在的一切對她來說都是全新的,且她認定他是她的男人,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
身為男人,理當有寬闊的胸襟,他既然娶了她,就不應該計較過往,這麼一想,他釋懷了許多。
「老爺。」不知何時,俏皮可愛的趙學安來到他身後。
她叫他老爺,很可愛的叫法,他很喜歡,非常喜歡。
趙學安自他身後一把將他抱住,臉頰在他背上蹭了蹭,像只小貓。
昨晚,她感受到不曾有過的溫存,也深深覺得身為一個女人真是件幸福的事。
不過,她也敏感的察覺到今早的他有點郁悶。
她不傻,她知道他是為床上沒有證明辛悅是處子的落紅印記而有點不開心,雖然她知道不是每個女人在初夜時都會落紅,可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讓一個古代人了解並相信。
「你悶悶的……」她放開雙手,來到他面前。
「沒有。」
「你不說話。」
「我在想事情。」他說。
「喔。」她頓了頓,語帶試探地又問︰「你是不是在想我……我沒有、沒有那個的事?」
盛鐵軍決定避談此事。「什麼沒有?沒有哪個?」
趙學安知道他只是不想談,可她真的不希望他心裡有疙瘩,她知道那會變成心結,而且最後結會打死。
「我要你知道,你是我的第一個男人,應該也是唯一。」
他濃眉一糾。「應該?」
「喔,我不是那個意思。」趙學安警覺到用詞有誤,連忙解釋,「我是說,除非有意外,不然一定是唯一。」
這下子盛鐵軍的眉丘隆得更高了,眉間甚至擠出三條線。
能有什麼意外,他戰死沙場嗎?他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見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她困擾的搔搔頭。「啊,我也不是那個意思啦!總之,我的意思是,女人沒落紅不表示她不是完璧之身,那只是薄埂的一層膜,很有可能因為一個激烈的動作就破了,所以……」
「好了。」盛鐵軍聽得頭皮直發麻,急忙打斷她。
他的表情嚴肅而懊惱,讓她看了好心驚,她怕他真的在乎,怕他生氣,怕他覺得她不貞、不干淨,不過他會在乎她也不感意外,畢竟他是個男人,而且還是個古代男人。
「我不想再談這件事了。」他眉頭深鎖。
「喔,好。」雖然她覺得什麼事都應該講開,不要放在心裡,但如果他不想談,她也不好再逼他。
兩人靜默了好一會兒,氣氛變得很尷尬。
趙學安實在受不了,想著要趕快找個話題,驀地,她想起了那件事。「啊!」
她叫了一聲,興匆匆地道︰「有件事要跟你商量。」
「什麼事?」盛鐵軍淡淡的問道。
「我想重操舊業。」她興奮又天真地笑著。
他眉心一擰。「什麼?」
「我想開店賣燈籠。」她說。
不成,之前在祁鎮,她是為了醫治他才替人做燈籠,實屬情非得已,如今他沒讓她愁吃愁穿,她還需要去做燈籠嗎?想到她那時總是傷痕累累的十指,他不禁皺起眉頭。
「不行。」
趙學安的笑容倏地一僵,「為什麼?」
「因為……」因為我不舍得你辛苦,但這句話實在肉麻得厲害,盛鐵軍當真說不出口。
「為什麼?為什麼?」她貼近他,像唱盤跳針似的問了又問。
他有點急了、惱了。「我說不行就是不行。」
「你霸道!」趙學安皺起秀眉,鼓著腮幫子。「為什麼不行?」
「你現在的身分可是將軍夫人,怎能出去拋頭露面?」
「我是在發揚傳統藝術。」
燈籠就是燈籠,不就是能防風就好,說什麼傳統藝術?
「連皇后娘娘都說我的燈籠做得極好,造型美,又有特色,很多王公大臣們那日看了我做的花燈,都希望我也能替他們設計制作。」她眼裡閃著亮光,興致勃勃地道︰「如果我開店,生意一定很好,你忘了我在祁鎮的時候……」
「我沒忘。」盛鐵軍打斷了她,「我並沒失憶。」
「好,那我要開店。」趙學安依然堅持。
「不行。」他比她還要堅決,一副沒得商量的表情。
「為什麼?」
「哪那麼多的為什麼?就是不準。這事別再提了。」
還跟他提祁鎮的事呢?他還記得她當時替金家米鋪做燈籠,卻在交貨時被金大福輕薄的事,如今她已是他的女人、他的妻,他能讓她成天在陌生男人的面前晃悠嗎?
接著他又想到她並未落紅,還有她剛才說除非有意外,不然他一定是她的唯一,他又不自覺的惱火。
「可是我想在京城試試身手。」
穿越到古代,她好不容易可以做她最愛的設計制作花燈,他居然說不準?
「我喜歡做花燈。」
「我又不是不準你做。」盛鐵軍神色一沉。「在府裡做。」
「我就是要讓大家知道花燈的美,知道花燈是門藝術。」趙學安仍試著要說服他。
「我說不行。」她越是堅持,他就越是氣惱。
「你到底在堅持什麼,怎麼個不行?」她這下子也來氣了。
盛鐵軍沒好氣地道︰「還問我?自己想想。」
「想不到。」
她剛才說了什麼?她說他應該是她的唯一,她說得那麼不確定,居然還指望他會答應讓她開店見客?天曉得那些客人之中,有沒有第二個、第三個金大福。
「慢慢想。」他強勢又懊惱的丟下這句話,便轉身走開。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趙學安氣得直跳腳。「沙文豬!」
生了兩天悶氣,趙學安悟出了一件事,男人大多吃軟不吃硬,越是大男人,越是如此,她決定不跟他硬踫硬,用哀兵計來對付他。
盛鐵軍不在府裡時,她便活蹦亂跳,若他在,她便死氣沉沉,一副萬念灰、了無生趣的模樣。
他跟她說話,她回得有一搭沒一搭;一起吃飯時,她只吃兩口飯,就憂郁得像是快要死掉;晚上就寢,她也背對著他,他一踫她,她就喊累。
在他面前,她三不五時唉聲嘆氣,五官糾得像鼎泰豐的小籠包。
看她這樣,盛鐵軍當然知道是為了哪樁,他雖然喜歡看她爽朗天真的笑容,不想見她愁眉不展,可是他不想妥協。
他想,她總會放棄,總會死心,總會屈服的,可半個月過去,他發現她似乎是吃了秤砣鐵了心,存心跟他耗下去。
盛鐵軍真有點惱了,他白日裡已經夠忙碌了,晚上回到府中合該輕松舒服,跟新婚娘子享受著兩人的幸福甜蜜,可是她偏偏要這樣耍脾氣,她到底還要鬧騰多久才肯罷休?
這晚回到寢房時,他見她已經背對著他睡了,不過他相信她只是在假裝,又想到人家總說夫妻都是床頭吵床尾和,他心想,也許來一次美好的男歡女愛,她的態度說不定就會軟化。
躺上床,他側身迎著她的背,伸出手,他試探的輕摟著她的腰。
她文風不動,相應不理。
「娘子,睡了嗎?」盛鐵軍將唇貼緊她的耳窩,低聲問道。
「睡了。」趙學安冷冷的回道。
她就是要他知道,她沒睡,只是不想搭理他。
耐著性子跟脾氣,他討好地道︰「要說說話嗎?」
「沒話說。」她的態度依舊冷淡。
盛鐵軍楞了一下,突然不知道要說什麼。
在軍營中他可是最大的,他找人說話,誰敢說不?他不哄人也不會哄人,但為了她,他很努力的學習並嘗試去做,可是她卻一直給他釘子踫。
「已經夠了吧?你鬧很久彆扭了。」
趙學安干脆裝死不回應。
「你就不能乖乖聽我的話嗎?」
她依舊不出聲。
「你究竟想怎樣,你倒是說話啊!」盛鐵軍的語氣已經有點急了。
她是什麼都不愛想,但神經也沒大條到感覺不到他在生氣。
其實她知道他好幾次都幾乎要發脾氣了,但還是為了她忍住了,也許她也該適可而止,免得到時真把他給惹火了。
只是她此時下了他搭的台階,她的花燈志業就沒譜了,想到對制作花燈懷抱理想的她,卻要接受前途黯淡無光的命運,她又不甘心。
「我已經讓著你很多次了,我不是沒脾氣。」他的口氣越來越凶。
趙學安想回應,但不知道要說什麼才好,又聽他帶著怒氣的話,莫名覺得很委屈。
「我錯了嗎?身為一個男人,我該讓妻子出去拋頭露面嗎?你自己好好想想。」盛鐵軍等了一會兒,卻遲遲等不到她的回應,他忍不住低吼道︰「你說不說話?」
趙學安想說,但喉嚨卻像塞著熱沙,痛得她發不出聲音。
「你真要跟我比沉默?」他翻身坐起,語帶警告,「要比寡言,我可比你在行,既然你不想說話,那我們都別說了。」說罷,他下床,快速穿上鞋,風似的卷了出去。
聽見他砰的一聲關上門,她的心也跟著震了一下,眼淚無預警地掉了下來。
她真把他惹惱了,她挑戰了他忍耐的極限,踩著了他的尾巴,這樣真的好嗎?
她明知他已經讓著她了,怎麼還要……她覺得很後悔,可是也有點生氣。
難道女人就只能在家燒飯洗衣帶孩子,等著丈夫回家嗎?再說了,在這將軍府,哪有她能做的事,又有誰敢讓堂堂將軍夫人干活兒?他怎麼就不能試著理解她、支持她的夢想?
這時,她的腦海中出現了另一個聲音——
不對,趙學安,你忘了嗎?你現在不是在女權高漲的二十一世紀啊!他是個傳統保守的古代人,他無法理解你為何堅持要開創個人的事業,身為男人,而且還是個大將軍,妻子卻還開店做買賣,他面子可掛不住呢!
趙學安越想越不對、越想越心慌,真要為了這事搞得夫妻失和嗎?她的夢想跟他們的婚姻,孰輕孰重呢?
想通了之後,她決定投降,向他低頭示好。
因為她深深的明白,再強大的自尊跟夢想,都要在愛情面前俯首稱臣啊!
她連忙起身下床,套上鞋子,奔向房門口。
盛鐵軍一沖出房間便後悔了,他在廊下走來走去,心情始終無法平靜。
真要這樣嗎?他堅持不肯妥協讓步,若她也是如此,他們往後的日子還要過嗎?
他知道她確實有很好的制燈技術,也對花燈制作懷抱著熱情和理想,他更知道那可使她得到成就感。
可是他害怕也生氣,他怕自己輸給了燈籠,也氣她為了燈籠,一副可以不要他們感情跟婚姻的樣子。
她真不能為了他放棄嗎?真要這樣跟他杠上嗎?她就不能只是在家做做燈籠便好,非得開店做買賣?
不對,盛鐵軍,要你放棄理想跟夢想,你願意嗎?若你不願意,為何要逼她放棄?身為丈夫,你不能支持她的夢想嗎?你怕什麼?你就真心覺得自己比不上一只燈籠?她若不肯屈從,從此跟你相敬如賓,你又得到什麼?你希望她笑、她開心,為何不準她做能讓她笑、她開心的事情?為了這種事鬧到夫妻失和,值得嗎?
盛鐵軍很快便得到答案——不值得。
他真是愛慘了她,愛得鋼鐵般的心都化了。
好吧,她要開店就開店吧!他不擋了,全依她了。
打定主意,他車轉身子,幾個箭步就往房門口沖去,當他的腳步在門前停住,正要推門,房門卻突然從裡頭打開了。
趙學安紅著眼眶,盈著淚水,驚訝的看著他。
看見她那可憐兮兮的模樣,他的心一緊。他何苦讓她難過?
「老爺,我……」
「去吧。」盛鐵軍同時出聲,「都依你。」
趙學安一時反應不過來,不知所措的微張著嘴。
「你想開店做燈籠生意,去吧,我不擋你,行了吧?」
她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雖然他的語氣及表情都帶著無奈,但他是真的妥協了。
「不過我告訴你,我可真的還在生氣。」盛鐵軍濃眉緊皺。「我是真的夠讓著你了。」
雖然他的表情看來很嚴肅,語氣聽來也帶著威嚇,但她卻感覺得到他對她的寵愛及忍讓。
原來在愛情面前俯首稱臣的,不只她。
「以後不準再跟我鬧彆扭,我討厭這樣。」他語帶警告,「日後再跟我耍脾氣,看我還讓不讓你!」
趙學安破涕為笑,眼底溢滿愛意,她撲上前去,一把抱住了他,想對他說聲謝謝,卻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做什麼?」盛鐵軍有點害臊,眉心一擰,故意推開她。「我可還氣著。」
她淚光閃爍,卻笑得甜美,用崇拜及深愛的眼神凝視著他。
雖然知道他可能還會推開她,她仍又撲了上去,緊緊抱住他的腰。
但這次,他沒推開她,只是嘴裡不斷的叨念,「不準再跟我鬧彆扭,聽見了嗎?日後開了店,不準太忙太累,不準為了工作跟生意把我晾在一邊,還有,跟其他男人一定要保持距離……你聽見了沒?」
趙學安用力點頭,淚水又止不住地滑落,但這次卻是因為激動和歡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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