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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喜格格]豪門家教[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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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22 00:29:37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喜格格 - 豪門家教

身分上的雲泥之別,讓她忽略了愛其實無關地位,
我愛你三個字,就那麼簡單。

他是目中無人的豪門之子,她是認真用心的法文家教,
為了擺脫沒興趣的課程,他約她比網球,她贏,他才乖乖上課,
可看到她練習得手都紅腫顫抖,他氣她的倔強,忍不住出聲指導,
還鬼使神差地特地為她準備輕盈的球拍,避免她手傷加重,
看她在對面奮力飛撲救球,一個分神,他輸了比賽也輸了心,
他開始認真上課、努力追求,向她告白,她卻只當他在開玩笑,
氣自己的真心被忽視,他吻了她,她才坦白內心的不安與懷疑,
他堅定地表達態度,兩人的感情像火箭發射般開始快速滋長,
在他生日當天,他反而還準備了驚喜給她,蛋糕也挑她喜歡的,
結果她淚流不止,看起來倒不像感動,他擔心的不斷問著,
她卻難得地主動吻他,令他情不自禁,兩人有了更進一步的發展,
本以為會從此甜甜蜜蜜,誰知自那天起,她就音訊全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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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22 00:29:59 |只看該作者
爆笑小說先

  讀者們是不是覺得這篇序的標題,好像哪裡怪怪的?

  沒有怪怪的喔!只是完整標題如下︰

  擁有爆笑人生?聽起來還不賴!在此之前,來本爆笑小說先!謝謝~~

  總不能把以上落落長的一行話,當標題使用吧?但只擷取一部分又怕讀者大不懂所以解釋下,解釋完了,我們回到主題……

  「為了不想要的東西,拋卻自己最珍貴的一切,人又不是石頭,怎能不感到空虛呢?」

  喜格格很喜歡上面這個想法喔!

  這句話是男主角莫卓剛經歷過「啊~~多麼痛的領悟~~」之後,最真誠的內心告白,也可以稱之為「人生體驗結晶」。這種體驗結晶,相信每個人多少都有幾顆。(想到還是會心痛,內心依然糾結不放的那幾段記憶……灑鹽退散,有功效嗎?)

  喜格格身邊有個例子,每次想來,都心有余悸,幸好對方活下來了,而且現在還過得有滋有味,很替朋友高興。

  那個朋友綽號小貓,小貓說,出社會工作後,自己得了一種怪病,每個月最開心的日子,只有一天,後來濃縮為只有幾秒鐘——到提款機前面,確認薪資入帳的短暫時間,然後……然後沒了。

  小貓又乖乖回去工作,賣力燒肝,沒日沒夜焚膏繼晷,為了下個月的薪資數字努力不懈,直到又得到那幾秒鐘的快感。

  直到某天,小貓人在國外,趕著去開會,出了車禍,差點一命嗚呼。

  躺在病床上,小貓仔細想想,為了幾秒鐘的興奮,拿其余時間去換,值得嗎?其實……還滿值得的!因為自己終於享受到年薪百萬的感覺。

  但是,享受過了之後呢?

  小貓出院後,辭掉工作,決心用這一刻的決定,換回那些其他時間的快樂。

  小貓換了工作,能準時下班,以前每年都要繳稅,從那一年起,小貓終於不用再繳稅了。(這是好事嗎?)

  因為有自己的房子,再加上精明的理財觀念,小貓過起相對悠閑,每年還有錢能到國外旅游的人生。(嗯,聽起來像好事……)

  喜格格常想,所謂人的一生,其實就是「時間的運用」。

  有的朋友月薪三萬五,願意為了加薪到四萬,參加考試,懸梁刺骨開始用功讀書,只求通過考試。

  有的朋友月薪地十幾萬,卻常常忙得連吃頓飯的時間都沒有,也時常不在台灣,更別提和家人相處。

  也有人每天看她晃來晃去,好像沒做什麼事(其實她還真沒做什麼!),可別人每月的薪水,是她公司營運帳戶的每天收入。

  這幾位朋友,誰比誰過得更開心?

  這個問題,是不會有正確答案的,畢竟肉眼分辨不出來。

  不過,如果能知道誰比較樂善好施、老是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時間自由、經濟自由、心情自由……就算不知道對方收入,或許也能猜出,誰比較開心喔。

  喜格格常想,萬一哪天看自己最愛的小說,居然笑不出來,那人生可真是陷入黑暗了。

  最近喜格格很迷《靈魂通判》這部小說,很輕松,超爆笑!

  故事設定很有趣,講一個平凡女子突然被抓去出公差,出差地點比較特別一點點,不在美國,不在上海,而是——在地獄裡!

  女主角因為某種原因,必須到陰間當通判,發生一拖拉庫爆笑事件,還有甜蜜的隱藏版愛情……(快點發現啦!女主角~~)

  談戀愛怎麼搞隱藏版?等大家看了就知道。

  這不是賣關子,實在是很難解釋清楚!喜格格癱在鍵盤上(目前狀況︰靈魂飄走)~~想盡力描述一下,無奈拳腳施展不開。

  最後,祝福拿起本書的每位大大,和新月每一位家族成員,都能萬事如意、順心遂意度過每一天!

  歡迎大家到Facebook「喜格格、福格格駕到」粉絲團,看喜格格與福格格(喜格格的老妹)分享旅行大小事和姊妹相處爆笑、扭捏、糾結的種種輕松生活小事,也歡迎大家跟我們分享看電影的心得或是輕松聊聊關於小說的種種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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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22 00:30:09 |只看該作者
楔子

  為了不想要的東西,拋卻自己最珍貴的一切,人又不是石頭,怎能不感到空虛呢?

  林熹《人生會需要的36則菜根譚》

  啪!復開房間內的燈。

  他站在門口,瞪著坐在書桌前的人,渾身動彈不得。幻覺嗎?她怎麼可能出現?肯定是幻覺!跟先前無數次一樣……

  她轉過身,看著一臉陰霾的他,聞到一股濃濃酒氣,她皺眉與他四目相對,半晌,見他不進來,她硬著頭皮先開口,「我……」

  剛開口說第一個字,就見他瞠大雙眼,一臉不可思議又不敢相信的表情,彷彿她會開口說話,是件很奇怪的事。

  錯失最適合的開口時機,她幾次滑到舌尖上的話,又嚥下肚,兩人大眼瞪小眼,僵持不下。

  幾分鐘後,她深吸口氣,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是我。」

  「你……」他臉部扭曲,視線在她身上來回打量,最後又回到她臉上,神情中有錯愕、憤怒、驚喜、不甘,以及痛苦。

  她抬起雙手,試著觸踫眼前這個拚命思考她怎麼會突然出現的男人。

  「這些日子,你過得好不好?」

  她的手剛踫到他的臉時,他猛縮一下,隨後慢慢放松下來,雙眼直盯著她。

  「你說呢?」他嗓音輕柔,不確定是不是自己又出現幻覺。

  「你父親把你的近況告訴我了。」

  「我父親……」他瞠大雙眼,父親兩個字竄入腦中,立刻令他聯想起那該死的三百萬!

  他伸出手緊緊抓住正在撫摸他臉的雙手,把女人往自己身前一扯,兩人嘴唇相距不到一公分。「真的是你?!」

  她沒說話,靜靜地看著他。

  「為了那點破錢甩掉我。」他嗓音不含任何情緒,又冷又硬,雙眼隱藏著怒意,唇線緊抿,怒火中燒。「為什麼又回來?」

  她閉緊雙唇,任由他發洩怒氣。

  「說啊!」他衝著她大吼。

  她依舊不吭聲。

  「我懂了,你把錢花光,想再回來要?說!你要多少?老頭能給你錢,我也可以!」

  他冷笑,雙手緊緊抓住她肩膀。「莫家什麼都沒有,就錢多。告訴我,你要多少?」

  肩膀被他抓得好痛……她吃痛擰眉,沒想過自己的離開,會讓他改變這麼多。「什麼時候你學會說話傷人了?」

  「被你傷害之後,很多事自然就會,根本不必學。」他眼神邪惡地飄向書房內的沙發,暗示她他接下來想做的事。「開個價。」

  宛如被人狠甩一耳光,她臉色當場刷白,雙眼倔強地看著他,眼眶泛紅,始終一聲不吭。

  但想起這個房間裡曾經發生過的種種,刨心的痛,星星點點漫出胸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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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22 00:30:2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洛華思作夢都沒想過,自己有天會站在這裡。

  雖然不是居住,但光站在這裡,就算是平淡無奇人生中的一種新奇體驗了。

  而坐在她正前方的男人,非常符合這棟建築物住戶的模樣,一臉威嚴,全身透出一股「我比你優秀」的強烈氣勢。

  在她看來,優秀這點先保留,不過,他口袋裡裝滿了錢這點,是鐵錚錚的事實,而她剛好缺少他擁有很多的東西,所以她現在乖乖坐在這裡,接受對方面試。

  「朕寶」,位於全台最昂貴的地段上的豪宅。

  此棟建物,一坪要價百萬起跳,每戶平均百余坪,另外還包括極致奢華的游泳池、健身房、電影院、室內網球場、中庭花圔等等各項頂級設施。

  朕寶景觀最好的三十六樓頂樓,住著莫家父子兩人,還有管家及十多名佣人,負責照料父子倆的生活起居,打掃清潔。

  莫天霖的書房內,一位與環境格格不入的清秀女孩站在書桌前,雙手不安地在身前交握,雙眼微垂。

  清湯掛面的及肩黑發,發色深得像不曾燙染過、蒼白的鵝蛋臉、白襯衫搭配深色毛衣、一條簡單的牛仔褲、看起來似乎很少運動,沒什麼線條的四肢,此外,仿佛嫌自己不夠老土似的,還在臉部加上一副又重又厚的大眼鏡。

  全身上下沒什麼女人味,書卷氣質雖有,但對二十出頭、容易沖動的男孩子來說,恐怕缺乏引起沖動的誘因。

  「好。」莫天霖滿意地點點頭。

  女孩不起眼的外表完全符合他的需要,自己那個一天到晚在籃球場上橫沖直撞的兒子,絕對不會看上眼前這顆小土豆。

  由她來擔任兒子的法文家教老師,他很放心,兒子將來要娶的女人是電信大亨的大千金——王佑傯,他得慎選每一個會與兒子長期相處的異性,免得節外生枝。

  「好?」洛華思抬起右手,快速扶了眼鏡一下、心思單純的她雙眼在鏡片後頭眨了眨。滿心不解。

  「洛同學,你已經從法文系畢業,為什麼還來應征法文家教老師?」莫天霖平靜地面試兒子第十八位法文家教。

  「現在工作不好找,我畢業後已經找了四個月,所以我決定先來當家教。」她的考慮以經濟為主,能夠賺錢,而且跟法文有關系的工作,為第一優先。

  當家教很好,時薪高,工作時間比較彈性,如果順利找到白天的正職工作,家教也可以當成一份優渥的兼差收入,同時擁有兩份經濟來源,生活比較有保障,也可以給南部老媽寄點錢回去,一舉數得,干麼不要?

  「你在班上的成績很不錯,還有在展場擔任現場翻譯的工作經驗,這代表你法文確實不錯吧?」

  「能夠應付展場上商業往來的基本對話,如果是太文學性的小說或詩句,翻譯起來恐怕比較吃力。」

  「我要求的正是商業往來的基本對話。」莫天霖點點頭。「我兒子今年大三,企管系,將來畢業後需要用到商業法文,這是我找你來的原因。」

  「是。」她點點頭,態度拘謹。

  「我替他找過不少家教,通通熬不了一個月就走人,我給的時薪是一小時一千五百元,如果你不滿意,價錢好談。」莫天霖精明的雙眼緊緊盯著她。

  一小時一千五百元?!洛華思瞠大雙眼,用力咽了咽口水。有沒有搞錯,開價一小時一千五百元,這已經比蕪碧那個上班族的日薪還多,還補一句不滿意價錢好談……

  不對啊,開價怎麼高成這樣?就算對方有錢,好像也太誇張了點。

  「一個月後,我會親自考察他的法文程度,如果我兒子成績令我滿意,我會把你的時薪直接升到一小時兩千、三千,甚至更高都不是問題,全看老師教得如何。」莫天霖不惜丟出高時薪聘請家教,只希望她能夠讓兒子乖乖開始學習法文,不要像先前那十七位一樣是沒用的東西。

  老師法文程度好不好是一回事,兒子願不願意乖乖聽課,才是最重要的!

  她瞪大雙眼。升這麼快?直接從一小時一千五百元升到兩千、三千,甚至更高都不是問題?好野人的豪邁作風吶!

  「洛小姐,只要你有辦法讓我兒子乖乖念書,我不在乎花多少錢,你懂嗎?」

  我不在乎花多少錢……真有人這樣說話,還讓她遇上?腦袋有些錯亂,她點點頭。

  「我懂,望子成龍。」

  看來這位少爺不會太好搞,眼前這位好野人才會一再強調「讓他乖乖念書」。

  她會不會撐不到一個月,就再見拜拜?

  很有可能,眼前這位家長還說一個月後要親自考察兒子的法文程度,可見有錢人的錢雖然多,但不好賺。

  不過,為了錢,她會努力挺過去,就當作是初入職場的陣痛期,尤其她為找一個和法文相關的工作,已經等得太久,再等下去,眼見就要斷炊了……這就是現實的殘酷。

  「洛小姐似乎很了解做為一個父親的苦心,『望子成龍』說得不錯,我要你星期一到五,每天晚上七點到九點來家裡上課,從下禮拜一開始,方便嗎?」他做出決定,就是她了。

  只是,天曉得她能不能撐過一個月?

  洛華思聽見需要授課的時間,腦袋飛快壓起計算機——

  一周五天,每天兩小時,一周等於十小時,十小時就是一萬五元,四周就是六萬元左右。

  哇!普天之下,上哪去找這麼好康的家教!

  「方便。」她用力點點頭。

  遙想這四個月來,她已經來到山窮水盡的地步,每天不是吃泡面,就是啃餅干果腹,原本打算再找不到跟法文相關的工作,就要回南部老家,或是走回學生時代的打工日子,沒想到老天爺終、於、開、眼、了!

  「有件事必須先提醒你。」莫天霖臉色一沉,精明的雙眼冷冷地盯著眼前甫出社會的嫩芽兒,張口嚇唬。

  「是。」見他臉色一沉,洛華思全副精神進入警戒狀態。

  「我要你安安分分待在我兒子身邊,教他法文就好,別妄想飛上枝頭做鳳凰,他將來的老婆,是對企業有幫助的千金。」他停頓一下,目光毫不客氣地冷瞅她一眼。「你懂吧?」

  洛華思只覺臉上冒出一陣熱氣,用力挺直腰桿,被自尊染亮的雙眼,直直地盯著眼前這位人人口中的大老板,清楚表明立場。「請您放心,我對您的兒子和飛上枝頭做鳳凰這兩件事,一點興趣也沒有。」她現在只想賺錢求生存。

  一個月六萬塊,現在時機歹歹,上哪找這款好康的工作?男人和鳳凰,暫時閃邊涼快去。

  她一定要好好把握,當初跟老媽承諾一定會在台北過得很好,自己現在已經一只腳踏在門檻上,不好好把握不行,對老媽的承諾要說到做到。

  「很好,希望你能順利熬過第一個月,別只會在這裡說大話,結果卻跟前面那十幾位家教一樣,不到一個月就開溜。」

  「謝謝,我一定會全力以赴!」面對商場老將慣用的激將法,新出社會的嫩芽兒單純地猛點頭,信誓旦旦又滿懷熱血地保證。

  這時候的洛華思還不知道自己人生中火花四射的磨難,才剛剛拉開序幕……

  一個大學還沒畢業的家伙,能有多難搞?

  事實證明,這世界所發生的事,往往超出凡人的想象!

  洛華思第一次走進莫卓剛的書房,是由他父親親自帶進去的,他正在上網研究籃球的相關報導。

  約莫二十多坪的書房裡,有一整面采光極佳的落地窗,書桌正對著窗,後面是房門與洗手間。另外兩面牆設計成書櫃,書櫃上放滿書籍,從精裝本的英文經典名著到全套航海王,幾乎什麼書都有。

  一面書牆下,有一張看起來很舒適的寶藍色大沙發,沙發上隨興地垂著一條明黃色的高級毛毯。另一面書牆下,擺設著全套頂級音響,四周散落著五花八門的音樂CD,從歌劇、交響樂、鋼琴獨奏到流行音樂應有盡有。

  莫卓剛頭上戴著看起來很昂貴的全罩式耳機,察覺背後有異,轉過身,見他們進門,才慢條斯理地扯下耳機,盯著他們。

  頓時,她緊張起來。

  眼前身穿短袖上衣的大男孩有一雙肌肉結實的手臂,眼神極冷,嘴角卻輕松一撇,露出似笑非笑的笑容。

  洛華思不自覺吞咽一下,冷意從腳底一路上竄,爬滿背脊,頭皮隱隱發麻,不過她掩飾得很好,表現得相當淡定,靜靜打量對方。

  黑亮的發絲抓得有型囂張地立起,他五官端正、額頭飽滿'鼻梁高挺、雙唇剛毅、下巴方正,他明明不是西裝筆挺地坐在自己的書房裡,卻隱隱散發出一股難以言喻的領導氣質,令人不敢直視他的雙眼太久。

  「以後她就是你的法文家教。」莫天霖瞥了眼身邊的洛華思。

  「又來?」莫卓剛順著父親的目光,將黑眸的焦點從父親身上,轉到他身旁小小一只的女孩身上。

  土包子一個!莫卓剛在心裡哼了聲。

  「卓剛,以後你會用到大量法文,要好好學。」莫天霖看出兒子對眼前這個女孩的評價不高,臉色一沉,忍不住出聲警告。

  他最近常常要到法國巡視,沒空再為他面試第十九位家教。

  話說回來,自家兒子到底是用什麼辦法逼走前面十幾位家教的?到目前為止,他還沒能騰出空來調查這件事。

  有手段是好事,他樂見其成,將來在商場上競爭,耍手段的機會還能少嗎?但法文不能不學!

  「我現在只對籃球有興趣,對法文沒興趣,對書呆子型女人也是。」年輕氣盛的莫卓剛嘴角冷冷一抽,目光不屑,在她身上轉了兩圈後,一臉無聊地轉開視線,繼續看籃球新聞。

  洛華思渾身一抖,不服輸的自尊心在體內冒出頭。要不是看在錢的面子上,她才懶得理他這個自以為是的大少爺!

  「卓剛!」莫天霖臉部僵硬,低喝了一聲。

  「信不信我一個月後照樣讓她走路?」面對父親的斥喝,莫卓剛下巴微抬,傲氣的雙眉一揚,眼神自信地掃她一眼,冷笑。「說不定還可以更快。」

  「洛小姐,別聽他胡言亂語,他只是在開玩笑,接下來就交給你了。」莫天霖簡直拿自家兒子沒辦法。

  從小他就是家裡的小岡王,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自己不常在家,為了照顧他,請了十多位佣人不說,還有他最信任的管家,一天到晚,都有專人把他服侍得很好,再加上他個性霸王歸霸王,功課體育完全都不需要他這個父親操心,自然也就一切隨他。

  反正兒子將來要接掌他的企業,個性強勢一點也好,一個統御上萬名員工的企業主,沒有一點霸氣,是鎮壓不了眾人的。

  但等自己面對兒子的叛逆,就真的頭痛了。

  「是。」洛華思點點頭,緊抓著自己準備了一個多禮拜的法文教材,走到他身邊,把文件夾遞到他面前。

  眼見她似乎沒什麼問題,莫天霖仍有公事要處理,便轉身離去,留下他們兩人。

  莫卓剛雙眼炯亮,仿佛要在她身上硬生生燒出兩個洞來,一瞬也不瞬緊盯著她。

  她暗地裡困難地吞咽了兩下,努力安撫跳得飛快的心,勉強裝出鎮定的表情,謹慎地看著他,不準自己躲開他的逼視。

  他朝她伸出手,大掌抓住文件夾的另一端,察覺自己的手剛踫到文件夾時,不到自己一半大的小手,狠狠抖了一下。

  莫卓剛從鼻孔發出一聲短促的冷哼,俯身,逼到她眼前,好笑地發現她居然為了避開自己,腰部微微往後仰,明眸微瞠,屏住呼吸。

  這是在干什麼,好像他會吃人似的。

  看看她一身的白,白晰的皮膚、白色的上衣、洗到幾乎快要變成白色的牛仔褲,仿佛只要日照再強一點,她就會化作一只白鴿,在白色的陽光裡,「啪啪」兩聲振翅飛走。

  「給我。」他故意暗示性地瞄一眼她飽滿的雙唇,說話語氣低沉,刻意營造出曖昧氣氛。

  「你——」她雙眼用力瞪他,嘴唇抿成一直線。

  「我指的是這個。」他略微施力,輕松抽走文件夾,打開,把裡頭整理好的教材迅速瀏覽一遍。

  不錯嘛,比前面十七位都來得用心許多。

  她眉心緊蹙,她不太確定他法文程度究竟到哪,所以從基礎準備,不過,看著他視線快速滑過紙面上的文字,她總覺得……他好像都看得懂裡面的內容,是錯覺嗎?

  正當她胡亂猜測時,響亮的敲門聲驟然響起。

  「叩叩。」

  沒心理準備的她被嚇了一跳,更討厭的是,還被他察覺,只見他朝她掃來輕蔑一瞥,咕噥一句。「膽小的鴿子。」

  「少爺。」管家的聲音傳入。

  「有事?」他問。

  「我給家教老師送張椅子。」

  「進來。」

  管家讓兩個佣人把一張杉木做的小型太師椅搬進房內,隨後很快退出去。

  「坐。我對瘦弱的鴿子沒興趣,不用怕我會吃了你,我胃口沒那麼好。」莫卓剛放下教材,示意她快點開始教書。

  洛華思深吸口氣,戰戰兢兢地在他身邊坐下,把自己在家練習了十多次的那一套搬上台面。

  與他單獨相處半小時後,她就知道為什麼他父親先前會說「通通熬不了一個月就走人」,連她都忍不住開始懷疑自己究竟可以撐多久。

  她講得巨細靡遺,他卻一手支額,一臉百無聊賴的模樣。

  「法文裡頭,除了剛剛介紹過的基本字母以外,還有尖音符號、重音符號、軟音符號、分音符號……」

  「頂多A罩杯,腰身還算細,沒什麼身材。」莫卓剛搖搖頭,左掌擱在唇鼻處,挑剔的食指,輕點鼻子兩下。

  「什、什麼?」洛華思猛抽一口氣。他居然對她的身材品頭論足?如果他以為這樣就可以逼退她,那他就錯了。

  「才大我幾歲而已,別想對我擺出老師的姿態。」他沉聲警告。

  「我沒想這麼多,只是想教你法文。」她快速看他一眼,再次把視線放到手中的教材上。

  只是,她還沒開始說話,他又開口。「我並不喜歡你。」

  聞言,她靜默了一秒鐘,緩緩揚嗓。「我是來教你法文,不是來討你喜歡的,而且……」她側過頭,澄淨無垢的黑白水眸直掃向他。「我也不喜歡你。」

  「不喜歡我?!」從來沒人膽敢對他說這種話!他僵凝著俊臉,傾身,逼近到她眼皮底下,眯眼盯視,咬牙輕哼。「那就滾。」

  聽見他最後三個字,她仿佛觸電般全身發顫,呼吸猛然一窒,背部往後緊貼著椅子,驚懼的雙眸直接對上他挑釁多過於厭惡的眼睛。

  「你真是個幼稚的臭小鬼,不喜歡一個人就要對方滾,可請你記得,你喜不喜歡我不是重點。」她用力吞咽一下口水,全身緊繃得像拉太緊的琴弦,再稍一用力,便會應聲斷裂。

  莫卓剛怒極反笑,不錯嘛,居然敢當著他的面,說他是「幼稚的臭小鬼」,她還真是有骨氣……或者該說蠢到爆?

  他冷問︰「什麼才是重點?」

  「把你的法文練好。」她淡定地看著他。

  「其實要我乖乖配合老頭的安排不是不可以,只要你要答應我兩件事。」莫卓剛說這話時,嘴角噙著自信微笑。

  「你說,我可以考慮看看。」華思靜看著他臉上的笑意,心裡已經作好準備,他會提出的絕不是什麼容易的事。

  「第一點,你也要學一件自己原本不會、也不感興趣的事,親身體會一下我現在的痛苦,我就乖乖讓你教。」他開出條件。

  「可以。」聽起來很公平,不是嗎?

  「第二點是水遠不準再說我是幼稚的臭小鬼,連心裡也不行,聽懂了嗎?」他說到這點時,雙手抱胸,方正的下巴微抬,冷冷睨她一眼。

  她看在眼裡,偷偷忍住心底漣漪似的、慢慢往外擴大的笑意。原來住在金窩裡的大男孩,要的不過就是一種公平的對等關系。

  她淺笑著,一口答應。「成交。」

  不知不覺,法文課已進行一陣子了,這天洛華思一樣努力講解法文的每個字母,仔細交代每個發音,順便帶入常用的單字與簡單句型。

  無奈莫卓剛總是一掌支頤,一手無聊地轉著金筆。

  一個大學生,居然能使用看起來貴松松的金筆!

  他們家多有錢,從能住在朕寶頂樓,她就知道一二,家教錢好賺歸好賺,眼前這個學生惹火人的本事,同樣也好得令人想直接放棄。

  但她不能放棄。

  她需要這份工作,需要這份薪水來支付自己待在台北的開銷,如果她無法獨立在台北謀生,在南部的老媽一定會叫她馬上滾回家相親結婚。

  自己才大學畢業沒多久,不想就這麼快走入婚姻,她還想試試看自己是否有其他可能。

  「網球有進展嗎?」

  不知什麼時候,莫卓剛不轉筆了,一雙炯目緊緊盯著她,突然天外飛來這麼一句問話。

  「什麼?」洛華思眉心微蹙,在椅子上不舒服地換了個姿勢。

  這張太師椅看起來名貴,可是坐久了會感到不太舒服,如果有軟軟的坐墊就好了。

  「記得我們前幾堂課的約定吧?」他靜靜看她。

  「我記得。你家社區有免費網球老師可以請教,一周四小時,場地也只要先預約就可以使用,我有在練。」她快速回答,想要把他飄遠的思緒重新拉回法文裡。「這個字的發音很特別,我先前——」

  「一個月之內,你必須學會發球,並成功朝我發出三球,還要在一局內能接到我回擊的球至少一球,我才會繼續乖乖坐在這裡跟你學法文。」這就是他的第一個條件。

  「我都沒忘。」她在心底嘆了一口氣,轉頭看向他。「而你要通過你父親的法文口試。」

  「管好你自己的部分就好,我這邊……」他別開視線,雙手抱胸,兩眼平視窗外景觀。「不勞你費心。」

  「我剛剛講解的單字,你有在聽嗎?」

  「老實說,沒有。」

  「莫卓剛同學!」

  「洛華思同學。」他學她的語氣,臉不動,僅有眼珠子移到左側,用眼角余光看她一眼,懶洋洋反問︰「有事嗎?」

  「如果我通過你的網球考驗,你有把握能通過你父親的口試嗎?」她比較擔心這個問題。

  「安一百個心吧,只要你有本事接到我的球,我就有辦法搞定自己老爸。」他嘴角一撇,自信滿滿地輕哼。

  她完全搞錯重點了!現在她要努力的方向,是自己的網球技巧,不是他的法文能力。

  搞不清楚狀況的家伙……

  「我沒那麼多心好安。」她嘴裡咕噥,總覺得很不踏實。

  每次給他上課,他總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這樣也能學好法文,那他肯定是天才。

  「先給你一點預告。」見她有所懷疑,他也懶得爭辯,話鋒一轉,改為給她警告。

  「我的回擊可不是軟趴趴的球,你最好學會怎麼接到時速絕對超過一百的殺球,才有贏面,懂嗎?」莫卓剛抓著手裡的金筆,指向她,臉上燦爛笑容很閃她的眼。

  「我會努力。」她用力瞠目,一手抓過他亂指人的金筆,說話語氣越來越重。「請你拭目以待。」

  沒幾兩肉的白鴿子,居然有脾氣?他眼底閃過一絲笑,雙眼始終緊盯著眼前這張倔強的臉。

  「很好,我喜歡跟有毅力的對手玩,前面那幾個書呆子讓我失望透頂,期待——」

  他朝她伸出掌心。「你有令人驚艷的表現。」

  「我、會、的!」她一個字、一個字用力強調,把金筆重重放回他掌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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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22 00:30:46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要說大話!

  在室內網球場裡,洛華思累得氣喘吁吁,右手又腫又痛,明天就要跟莫卓剛來場正面對決了,老實說,她連零點一毫克的自信都沒有。

  但她還能怎麼辦?

  除了更努力練習外,她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別的辦法,可以拿來說服那個難搞的公子哥。有錢人脾氣都超怪,他到底吃什麼東西長大?不是五谷雜糧吧。

  看著自己紅腫的右手臂,她一邊喘著氣,一邊不斷對著牆壁一次又一次揮拍練習。

  她不怪他給自己出難題,自己來這裡教他法文,目的是為了賺錢,而他父親則是希望兒子多會一種語言,但他這個「主角」被迫學習自己根本不感興趣的語文,當然意興闌珊。

  再加上,他父親似乎並沒有事前征得他的同意,難怪他會態度惡劣地逼走每一位家教。

  「呼、呼、呼—」洛華思左手按在自己腰際上,右手拿著網球拍,汗水從額頭慢慢往下滑過側臉。

  反正正職工作剛好也沒著落,練練網球,當作給自己培養一個第二專長或是興趣吧,說不定哪天能派上用場。

  她喘著氣,彎腰撿起滾到腳邊的球,離開牆邊,走到網球場上的發球位置,深吸口氣。

  右手按照先前教練教的口訣,往後拉開一個弧度,手腕持平往前移動,在最後擊出球時,微微下壓,讓球盡量貼網過去,以免被對方直接以殺球回敬。

  剛跟朋友打完籃球,莫卓剛雙手插在褲袋裡,頭頂上罩著耳機,正慢慢踱步回到住處。

  想到明天就可以把那名古板家教一腳踢出生活之外,他嘴角得意地一揚,心裡覺得有幾分痛快。

  他都跟朋友約好了,六點到他家的室內網球場,七點前應該可以把家教一鼓作氣解決掉,到時候大家再一起到KTV喝酒唱歌,好好慶祝一番。

  長腿往居住大樓移動到一半時,他突然察覺室內網球場的方向還亮著燈光。

  他抬起左手腕,黑色寬大的名牌手表顯示現在是晚上九點半。室內網球場晚上十點就關了,很少有人打球打到這麼晚,現在在那邊的,該不會是那個全身上下沒半點女人味的家教吧?

  有力的雙腿停頓下來,猶豫了兩秒鐘,轉個方向,直直朝室內網球場快步移動。

  「砰。」

  「砰。」

  「砰。」

  人才來到室內網球場外,他就看到一道用力揮拍的人影,他緩緩拉開一邊耳機,讓擊球聲一聲、一聲傳進自己耳朵裡。

  頓時,MichaelJackson的Speechless「難以言喻」這首歌,極富感情的詞曲,伴隨著一記又一記的發球聲,穩穩地撞擊著他的胸口。

  Yourloveismagical,thatshowIfeel

  你的愛是如此的不可思議,這就是給我的感覺

  ButIhavenotthewordsheretoexplain

  我無法用言辭去形容

  他的古板家教發絲凌亂,整個人氣喘吁吁,薄埂的一層汗水沾附在她的臉上、細致的脖頸、U領運動衫的胸口,和兩條細白到彷佛他隨便一折就會斷裂的手臂,雪白的肌膚正在閃閃發亮。

  她—瘋了嗎?

  明明就弱不禁風,還是個運動白痴,有必要為了一份蠢家教工作,把自己逼到這種地步?

  莫卓剛站在室內球場外,胸膛起伏的速度逐漸加快。

  他瞠目結舌,看著裡頭拚了命努力的女人,因為自己出的難題,一次又一次練習著發球動作。

  這幾天上課時,他偷偷觀察過她的右手臂,已經整個泛紅腫脹,一看就知道是平常沒在運動的前臂肌肉過度使用,情況已經夠慘不忍睹了,今天她還不要命的猛練習!

  這女人的自尊心,未免也太強了吧……

  明明就是一個瘦弱的女人,可是骨子裡卻比先前那幾位家教更執著、更堅強,也更不服輸。

  莫卓剛喉頭上下滾動了一下,過了一秒鐘,又滾動一下,無法不承認,沒了厚重眼鏡,又埋頭練球的她,對自己有股莫名的吸引力。

  看著她的粉唇不斷急促的喘息,他竟看到有些失神……

  「小姐,這裡十點要關門喔。」穿著制服負責巡邏的警衛,一腳踏進網球場,揚聲提醒。

  「我知道,等一下我會把鑰匙跟球拍拿去櫃台歸還。」洛華思一面喘著氣,一面舉起左手對警衛先生示意。

  警衛先生來了又走,莫卓剛看見她看了眼手表,原以為她會就此收兵,沒想到她居然拖著腳步走到牆壁面前,又開始練習擊球。

  他沒察覺原本閑散放在口袋裡的雙手,已悄悄握成兩個拳頭,他猛然倒抽口氣,幾個跨步,沖進網球場裡。

  這個女人到底哪裡有問題?兩只腳走路都快走不穩了,還要繼續練?!不要命了是吧。

  「喂!」他沒好氣地脫口喊出這個字。

  渾厚、壓抑許多情緒的飛揚男嗓,穩穩在空曠的網球場裡,造成一股回響。

  聽到怒喝,洛華思立刻左右轉頭尋找聲音來源,很快的,她在後門入口處,一眼認出身形高大、氣勢駭人的莫卓剛。

  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呼、呼……」她得先喘兩口氣,才有多余的力氣扯開喉嚨,喊道︰「你怎麼……呼……會在這裡?」

  他瞪著她,不發一語,聽著她喘個不停,又像小貓喵喵叫的聲音,擺明就是個活脫脫需要男人保護的小女人,到底干麼在他面前逞英雄啊,搞得他整個人別扭得要死!

  直接乖乖放棄,很、難、嗎?

  見他一句話也不說,一雙霸氣的炯目直勾勾地盯著自己,她抬起左手,看眼時間。

  差五分就十點,有他在這監視自己,恐怕也練不出個所以然,不如干脆把用具拿去櫃台還,今天先練習到這裡。

  她右手拿著球拍,左手拿著球,走到他面前,仰頭,黝黑的眼珠靜靜凝望著有些失神的他。

  「你是來、呼……監視我的嗎?」

  聞言,莫卓剛濃眉瞬間一揚,惡狠狠地瞪視她。她在說什麼鬼話?他干麼浪費自己寶貴的時間,特地跑來監視她?

  憑她這副風吹來就要倒的模樣,給她一年時間練球,也未必可以打回他的重炮回擊。

  還有,她講話就講話,喘什麼氣啊,影響他!

  他雙手依然插在口袋裡,仗著一百八十七公分的優越身高,睥睨著她,想要開口說點什麼堵住她的嘴,卻赫然發現自己不管怎麼說都不對。

  說對,他就是來監視她的,這怎麼可能,他根本沒把明天的比賽放在眼裡,干麼發神經跑來監視她,可笑。

  但如果說不對,他不是來監視她的,這好像也不太對勁,因為他人剛好站在網球場裡,而且剛剛還鬼使神差脫口喊了她一聲。

  但總不能老實跟她講,看她練得這麼賣力的蠢樣,實在很、很……礙他的眼吧,這多殘忍。

  Speechless,speechless,thatshowyoumakemefeel

  無法言語,難以言喻,那就是你給我的感覺

  ThoughImwithyouIamlostforwordsandnothingisforreal

  可遇不可及,美得不真實

  Yourloveismagical,thatshowIfeel

  你的愛是如此的不可思議,這就是給我的感覺

  ButinyourpresenceIamlostforwords

  可你一出現,我卻說不出話來

  「喂,你干麼都不說話?」洛華思眉心微蹙,神情不解,看他突然粗魯地一把扯掉耳機,轉頭,惡瞪向自己。

  莫卓剛甩甩頭,想要甩開宛如咒語般的歌詞與旋律。這見鬼的歌詞,到底是誰寫的啊?

  最可怕的是,歌詞跟他居然不約而同都「說不出話來」……他對她才沒有什麼愛,別自己嚇自己。

  「你的眼鏡呢?不要以為自己不戴眼鏡,露出一臉可憐相,就可以到處博得同情。」他沒好氣地說,雙眼直勾勾盯著她猛瞧。

  奇怪,她不過就是少了一副丑眼鏡,怎麼整個人瞬間跟著亮起來?尤其是她炙熱的體溫、微喘的氣息,每一項都重重影響到他的呼吸,真會作怪啊她!

  「我哪有一臉可憐相。」她躲開他灼熱的視線,半側過臉。「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沒戴眼鏡是怕練球中會摔壞,所以才改戴拋棄式隱形眼鏡,又不是以後都不戴眼鏡了。」

  感覺他仍舊緊盯著自己,她干脆抬起一只手假裝擦汗,實則稍稍遮住自己的臉。

  平常習慣戴眼鏡,突然沒戴,感覺就像少穿了一件衣服似的,偏偏他還一直盯著猛看。

  她看起來很奇怪嗎?

  莫卓剛察覺到她的回避,心裡突然竄起一陣不痛快,正想開口虧她幾句,卻剛好看見她臉頰紅通通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運動的關系,總之,話滾到嘴邊後,就再也出不來了。他索性別開視線,免得越盯著她看,心裡越覺得古怪。

  「先走吧,快十點了。」他命令。「我去關燈。」

  「喔,我來鎖門。」她附和。

  兩人分工合作,沒兩、三下就收拾妥當。

  踏出網球場後,洛華思正要開口跟他說聲再見,就看見他濃眉攏成兩座小山,瞪視她的右手。

  又怎麼了?

  她不明所以地看著他隱隱含怒的俊臉,不懂自己又哪裡惹他不痛快了。不過是個大三生,少爺脾氣還真不小耶!難怪前幾位家教都受不了。

  莫卓剛看著眼前細瘦的手臂,比之前更紅腫不堪,現在又沒有在比賽,她還用右手握拍,增加手的負擔,連這種基本常識也不懂,那個教練到底會不會教啊,真火大!

  「左手拿拍。」他難得好心,開口點化點化她。

  「什麼?」她狐疑地皺眉。自己想用哪一手拿拍子,關他什麼事,而且還凶神惡煞的,想嚇誰?

  「我說,球拍用左手拿。」說到最後,他干脆直接把球拍從她手中搶過來,這一拿,才發現社區提供的球拍,還真不是普通的爛。

  他拿起球拍,在半空中隨便揮個兩下。

  刷!刷!

  搞什麼,這是屠龍刀還是球拍啊?見鬼的重成這樣!

  這把屠龍刀連他拿都嫌重,看看她那只不到自己一半粗,又沒什麼肌肉的手臂,想用這支球拍接他的殺球,根本是天方夜譚。

  「為什麼?」她見他搶走自己的球拍後,臭屁的在半空中用力揮了兩下,就有點沮喪。

  本來她就已經夠沒信心了,現在看他隨便揮兩下,不管是動作之標準或力道之猛,都遠遠在自己之上,她忍不住想,唉!自己明天贏他的機率,大概跟零一樣多吧。不過,就算這樣,她明天還是會全力以赴,絕不會臨陣脫逃。

  對她來說,困難是拿來突破的,不是拿來當成逃避的借口,說不定會有奇跡出現,現在就放棄還太早。

  「平常練球,右手已經很吃力,除非上場谷賽,必須單靠右手擊球時,才會讓球拍全部重量交由右手承擔,其余時間,哪怕只是發球前,或者是等待對手回擊過來的那一點時間,都應該用右手握拍,並將球拍放在左手上,讓左手承擔大部分的重量,等到真正揮拍時再放開左手。如果你還有一點腦子,就應該懂得好好保護自己的右手。」懂了沒,弱不禁風的笨女人。

  他難得開金口教人,一說就是一長串。

  「你對網球懂好多喔。」她聽得目瞪口呆,沒想到只是簡單的拿拍動作,也有這麼多學問。

  他睨了她一眼,從她眼中瞧出幾分崇拜,意氣風發地從鼻孔哼了一聲,再次強調。「這是常識。」

  「你為什麼願意跟我說這些?」洛華思靜靜地看著他,眉心微蹙,眼裡有困惑,也有感謝。他是看她輸定了,才給予同情的建議?

  「呃?」他也想問問自己。

  莫卓剛被她那雙眼睛看得心慌,向來能言善道的舌頭,像打了結,半晌吐不出一個字來。

  「是不是看過我慘不忍睹的球技後,知道我明天根本贏不了你,於心不忍才開口指點我?」她自嘲笑了一下,輕輕嘆了一口氣。「唉……」

  聽見她的話,又耳尖地把她失落的嘆息聲一絲不漏地收進耳朵裡,他心頭古怪一震,居然興起想要安慰她的念頭。

  「喂,你清朝人喔?」從沒跟女孩子講過好聽話,他別扭地說著,神色不定。「才開口講幾個字,就塞了一堆成語。」一律用白話文溝通,她是有困難嗎。

  「不肯正面回答就表示我說對了。」看著他不太自然的表情,一副像是被人說中心事的模樣,她垂下雙眼,微微扯動嘴角,露出一抹苦澀的淺笑。「看來我明天好像輸定了。」

  看著她,莫卓剛還沒弄清心裡那股酸酸的感覺是什麼,幾句話已搶先沖出口,當場覆慰起人來。

  「比賽的事沒人能夠說得準,就算勝券在握,不到最後一刻,永遠都不知道誰贏誰輸。」他這是在干麼,自己詛咒自己嗎?他表情僵硬,動作變得極為不自然,像故障的機器人。

  「嗯。」她聽了,雙眼定定地看向他,欣慰一笑,眼眸乍放出一股溫暖亮光。「謝謝你的安慰。」

  「誰說我剛才是在安慰你,少自作多情。」他揚嗓反駁,匆匆轉開眼,總覺得自己體內有塊地方,被她剛剛的眼神一舉擊中。

  簡直活見鬼!

  「明天六點球場上見。」洛華思拿過他手中的球拍,這次記得用左手拿,往前走了幾步後,停下,朝他揮揮手。

  「要準時到,我已經約了要慶祝的朋—」話說到一半,他瞪大雙眼,讓後半段的話自動在嘴裡消失。

  他小心地瞥她一眼,發現她臉色重重一沉,猛然驚覺,這些話根本就是在別人的傷口上灑鹽巴,千萬別當場給他哭出來啊……

  她垂著頭,用兩秒鐘時間處理完自己的情緒後,抬頭,刻意仰高小臉,朝他輕喊。「慶祝個頭!我會讓你乖乖跟我上樓念法文。」

  聽見她的話,莫卓剛松了一大口氣,原本的擔心轉化為佩服。

  他雙手做成大聲公狀,淺笑一聲後,立刻喊回去。「有志氣!」

  她又對他揮了揮手後,才小跑步離開。

  他靜靜站在原地,直到再也看不見她的人影時,才赫然驚覺自己竟目送她離開。

  「見鬼了。」他嘴裡咕噥著,長腿一邁,快速走入寸土寸金的大樓裡。

  啪!

  大樓前的廣場上,多盞景觀大燈驟然一暗。

  明天,這裡還有一場好戲可看。

  洛華思歸還所有網球用具後,快步走出恐怕一輩子也買不起的高檔住宅社區。甫一出雕花大門,好友白蕪碧剛好騎著小五十機車,停到自己面前。

  「回家羅。」白蕪碧拿起安全帽,遞給她。

  她藏住擔憂,燦爛笑開。「嗯,回家了。」

  網球場慣上,來了十幾位幫莫卓剛加油的朋友。

  一干人有男有女,男的幾乎都是他在學校籃球校隊的戰友,女的大概是校隊經理或他系上的同學。

  洛華思站在場慣等他出現。

  這群人當中,有個男的特別與眾不同,記得他剛剛好像介紹自己叫什麼祈揚奎,姓祈禱的「祈」字,真是個特別的姓。

  昨晚莫卓剛說過了,這些人都是等他贏球後,要跟他一起去慶祝的朋友。

  大概是覺得她認真的模樣很可憐吧,剛才那群高大的男生擠到她面前,搞笑的一個、一個自我介紹時,有個家伙突然想要伸手攬住她肩膀,她嚇了一跳,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

  幸好那個祈揚奎適時出現,也不知他是怎麼弄的,利落又不著痕跡地架開對方的手,最後還悄悄把自己卡在她和那個家伙之間,阻止對方又對她動手動腳,是個斯文中笑容帶點邪氣,內心卻很溫柔的大男孩。

  她拿著球拍慢慢走到球場上,等著昨天那個警告她不準遲到的莫卓剛,雙眼忍不住觀察起祈揚奎。

  其他男生因為彼此認識,自成一個小團體,彼此惡作劇跟開玩笑,祈揚奎卻靜靜站到一旁,他有股沉穩的氣質,讓他自傲的神采又多添了幾分魅力,連場慣幾個跟他不熟的女孩,都強壓下害羞,主動靠過去跟他說話。

  這就是莫卓剛出現在場慣時,所看到的畫面。

  他的對手一改土包子的模樣,沒了眼鏡遮擋,一對黑白分明的水眸,像會把人的靈魂吸進去似的,瞧瞧場慣他那幾個沒志氣的戰友,假裝聊著天,視線卻老是往她身上飄。

  還有,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來干麼的啊!

  短袖白色上衣,扣子扣得不錯,每一顆都乖乖扣上,可是她非得要露出那兩條縴細卻依然有點紅腫的手臂嗎,是想討誰同情?

  白色短褲,長度只到大腿一半,**出兩條干干淨淨的細白長腿。想誘惑誰?難怪他那群戰友個個看得兩眼發直。

  不過,讓他最不爽的是—她居然盯著祈揚奎看個不停!

  莫卓剛幾個大步快速掠過籃球戰友們,完全漠視他們正要跟自己打聲招呼的興奮手勢,一路筆直地、用力地踩踏沖到她面前。

  「看什麼?」他左掌毫不客氣地捏住她的下巴,直接用動作強迫她把注意力放到自己身上。

  洛華思眉心蹙起,抬起左手,想要揮開他把自己抓痛了的手掌。

  不料,她的手才剛剛舉起,他立即察覺,直覺伸出右掌,牢牢抓住她蠢蠢欲動的左手,甚至還往他身上強拉過去。

  「你—」她輕呼,連忙抬起右手,輕按在他胸膛上,藉此避免兩人的身體正面相撞。

  很快的,她意識到兩人身體過度靠近,一股熱氣直沖臉頰,又感覺到他正緊緊抓住自己的手腕,心髒像在體內大玩翻跟斗,心跳快得令人不勝負荷。

  不用轉頭看也知道,場慣原本的說話聲浪通通靜止下來,那一雙雙眼睛,此刻全目不轉睛地盯在他們身上。

  想到這,她更加緊張不安、宛如芒刺在背,眼皮不自覺半垂下來,眼珠子在裡頭不安地流轉著。

  莫卓剛不是笨蛋,看她在自己身前紅著臉蛋,完全不知所措的模樣,心情突然大好。

  看來自己對她也有不小的影響力……也有?!驚覺內心的想法,他微微一愣,濃眉快速往中間靠攏了一下,又迅速松開。

  肯定是錯覺。

  「這個給你用。」他主動松開手,瞄了眼她慘不忍睹的右手,一把抓過她手中重得要命又不好用的屠龍刀,往後隨性一扔—

  不愧是有默契的戰友,眾人伸手一接,居然還有人接得正著。

  洛華思低頭,眼睜睜看著他搶過自己手中慣用的球拍,扔掉,並在她抗議之前,塞了一把全新的網球拍到她手中。

  「這是什麼?」她眼冒困惑。

  「青冥劍。」他隨口胡謅個名字給她。

  「你在跟我開什麼奇怪的玩笑嗎?」她皺眉,氣憤地瞪著他。快要比賽了,他突然來這招,是想怎樣?

  祈揚奎走到他們身邊,一手拿過她手中的球拍,細細把玩、嘖嘖稱奇。「不愧是莫兄親贈的青冥劍,材質輕、設計精良、防震功能強,恐怕要價不菲喔。」

  他準備了更好的球拍……給她?洛華思心跳漏掉一拍。

  「不關你的事。」見好友掃來一記曖昧眼神,莫卓剛瞪對方一眼,動手把青冥劍搶回來,抓起她的手,放到她掌心裡,霸氣低喝。「拿好,開始比賽。」

  「喔。」她右手握拍,左手扶著拍子,把拍子重量交給左手負擔。

  祈揚奎細細觀察他們之間的互動,右手做出孔明搖扇的動作,離場前、經過她身邊時,好心出口提點她兩句,「想贏嗎?」

  「什麼?」她有點反應不過來。這人是她對手的盟友,怎會這麼問她?

  「免費奉送你一個錦囊妙計。」祈揚奎邪肆的嘴角往右一撇,帥氣乍現。「記得跌倒。」

  「你說什—」她一臉不解看著他。有病干這個人,好好打都不一定能贏,居然還叫她跌倒,虧她還覺得他人不錯,看走眼了她!

  「快發球!」見祈揚奎纏在她身邊猛咬耳朵,年少氣盛的莫卓剛火氣一揚,沒好氣地猛催促。

  講什麼悄悄話?看了就火大。

  洛華思拋開祈揚奎那些怪裡怪氣的話,乖乖站到發球線上,閉上雙眼,認真地深吸口氣。鎮定……鎮定……不要理這些神經病跟加油團,拿出應有的水準,千萬別不戰而敗。

  「她好認真吶!」

  「真不敢看,她一定會輸得很慘。」

  「卓剛也真是的,理這種窮酸人干麼……」

  場慣傳來斷斷續續的說話聲,莫卓剛濃眉一挑,怒目橫掃,眾人立刻拉緊嘴巴上的拉鏈。

  他只讓他們來觀賽,哪來這麼多廢話。

  洛華思緩緩張開雙眼,深深吸了一口氣,抬起雙手,砰的一聲,成功把球發到對面去。

  在出手的那一剎那,她瞠大雙眼,猛然了解到,他們剛剛為什麼戲稱這是「青冥劍」,手的負擔不但變輕了,連擊球出去時的震動,也變小很多。

  果然是和青冥劍一樣的好東西。

  但她雖然成功把球發到對面去,但他輕輕松松一揮拍,一記重炮殺球直接殺到她眼皮子底下,毫不留情。

  「砰!」球重重擊地。

  出於直覺,她往前跑了兩步,想要擊球,沒想到球拍連球都沒有踫到就算了,人還差點被球打到。

  莫卓剛在球場另外一頭看得冷汗直流,額頭青筋暴露。

  她有沒有判斷力啊!就算她今天雙手健全、雙腳靈活,也未必能夠回擊那一球,還跑什麼跑,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差點被球打到!

  洛華思沒有察覺他站在對面怒火高漲的模樣,深吸口氣,告訴自己還有機會,張開眼睛,再發出第二球。

  莫卓剛揮拍回擊前,快速瞥了一眼她的狀況,發現她還真聚精會神。

  這次怕她又以身接球,他特地把球的落點擊打在跟她相反的位置上,沒想到她馬上沖向遙遠的球。

  只見那兩條細得像揚柳條的腿,跑得像快折斷似的,最後大概是發現自己追不上,拚了命伸長右手,想要踫到球體,完全沒察覺雙腳已經打結,當場重重跌倒在地。

  「啊!」她可惜的輕喊出聲。

  差一點點,就可以踫到球,就差一點點,可惡!

  莫卓剛眼睜睜看著她為了追球,整個人往前撲倒在地上,手腳鐵定破皮流血,結果她不但沒低頭看看自己的傷勢,一雙眼睛還老盯著球,一臉惋惜。

  這家伙……一定要這麼逞強就對了。

  讓人更火大的是,她跌她的,他瞪得雙眼快凸出來,喉嚨跟人家縮什麼縮!

  「見鬼了。」他低咒出聲,球拍在半空「咻!咻!」火大地揮了兩下。簡直莫名其妙,人那麼小一只,怎麼能倔強到這種地步。

  該死的自尊心!

  祈揚奎見好友瞪得雙眼快要掉出來,不慌不忙地走到洛華思身邊,伸手拉她起身,貼在她耳邊,輕笑著說︰「這招不錯。」

  她皺眉,正要開口問他是什麼意思,祈揚奎已轉臉朝莫卓剛的方向誇張喊著—

  「哎呀,你雙腳都流血了,一定很痛吧?喔喔,連手臂也擦傷了,天啊,你一定要馬上處理傷口,萬一被細菌感染就不好羅!」唱做俱佳的表現,連場慣觀眾都忍不住往她的方向,拉長脖子察看。

  喊成這樣,到底嚴不嚴重啊?有沒有生命危險啊?是不是太誇張啦?

  什麼傷?洛華思低頭,看見膝蓋滲出血絲,刺痛感讓她擰緊眉頭,彎下腰,想先把傷口旁的灰塵拍掉。

  莫卓剛見她一臉痛苦地皺著眉頭,異樣的情緒急速在胸腔滾動,想也沒想,一句話沖口而出。「不比了!」話飆出口的當下,長腿果決往場慣移動。

  眾人皆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不比了是哪招?意思是……要直接去慶祝嗎?

  小缸鴿受難記,謝謝下台一鞠躬了?

  場慣一片靜,沒人知道,現在是什麼狀況,除了兩個人。

  一個含笑看著,不打算做任何反應;另一個見情勢不對頭,馬上開口喊—

  「為什麼……」聽到他的宣告,洛華思站直身體,朝他的方向大聲吶喊。「為什麼!」

  噗!祈揚奎最早反應過來。

  此話一出,場慣人更懵了。

  這女的沒事吧?還真……敢問吶……

  卓剛都打算放她一馬,她一定要這麼不知死活?

  所有人的驚訝總合,都比不上莫卓剛。

  他站定腳步,緩緩轉身盯著她,一聲不吭。

  她跟他大眼瞪小眼,沒有退縮的打算。

  僵持數秒,他又轉回去,邁開步伐。

  見他又要走,她深吸口氣,一股氣直沖喉嚨。「我不要沒打完就認輸!」

  她不要這樣結束,約定好的比賽一定要打完,中途收兵算什麼?她不要因為自己受傷,他同情心泛濫,比賽就提早結束。這樣約定算什麼?她算什麼?這陣子的努力,又算什麼?!

  況且還沒真輸,還有一次機會,她、她可以戰敗,但不想不戰而敗!

  聽見她的聲明,莫卓剛渾身僵直,頓住腳步,胸腔怒火爆燃,惡狠狠地瞪向她。

  誰說要她認輸了?

  沒比完就是沒比完,當作兩人之間沒輸沒贏,她趁早去處理傷口,他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以後乖乖讓她教自己法文,不正皆大歡喜。經她這一喊,他想不比完都不行。

  這女人,難得他佛心來著,放她一條生路,也不懂要感激,好好珍惜。

  「你受傷了,我不想勝之不武。」莫卓剛說完,再次移動長腿,往場慣移動。費盡心思,再次留下一線生機給她。

  「我沒事。」洛華思見他要走,情急之下又喊道。

  他再次停下腳步,胸腔中的怒火燃燒正熾,陰惻惻地轉過頭,怒目瞪她,不悅地大吼。「你沒事才有鬼!」破皮流血跟沒事之間,是等號關系嗎!

  「我要比,」她看向他,滿臉堅決。「就像我們先前說好的。」

  說好的事情,就應該全力以赴、盡力做到才對,否則在一開始的時候,又何必要彼此約定。

  「活見鬼。」他胸膛大大起伏著,深凝她一眼,抿緊唇線,轉身,重新走回場上。「好,如你所願。」

  放出兩條生路她不走,堅持要比,就不要怪他手下不留情。

  她深吸口氣,祈揚奎慢慢往後退。

  莫卓剛神情復雜,盯著她倔強又自尊心極強的小臉,赫然驚覺自己的視線竟離不開她。

  他連忙收回心思,眼角突然瞄到祈揚奎陡然瞪大雙眼,一副好像有人又受傷的模樣,他不禁分神,心驚肉跳,快速朝洛華思的方向看了一眼,明明就什麼事也沒—

  「砰。」網球落地。

  他警覺到還在比賽,猛然回過神,出手揮拍,腦子閃過她剛剛跌倒的淒慘模樣,精壯的手臂自動減弱幾成攻擊力。

  球飛出去,眼見落點將在她左手邊。

  眾人屏息,張大雙眼等著瞧。

  她把球拍換到左邊,左手也握著球拍,打算以兩手握住的反手拍方式,使出全身氣力擊球。

  「砰。」

  網球過網,直接落到他眼皮子底下。

  「我、我居然能打中他的球?!」她不敢置信地瞪大雙眼,久久無法接受眼前已發生的事實。「天、天啊……」這是錯覺嗎?

  場慣眾人啞口無言,不敢相信天之驕子莫卓剛,居然不能跟大家一起去開Party慶祝,而要乖乖上樓念書。

  這、這原是天方夜譚啊,天啊!

  眾人吃驚,洛華思本人更吃驚,腦袋裡有一只鴿子正在繞圈圈飛著,嘴裡叼著一塊布條,上頭寫著「居然贏了」四個大字。

  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奇跡這回事……

  「這下你滿意了吧。」不知何時,莫卓剛走到她身邊,一掌扣住她左手腕,扯了就走,往大樓快步移動。

  她需要包扎,越快越好!

  拉著她,快步經過祈揚奎身邊時,聽見他帶著濃濃笑意,飄來一句。「你是她的手下敗將。」

  莫卓剛陰沉著臉,冷目掃了眼好友臉上古怪的曖昧微笑,不發一語,邁開大步遠離這個是非之地。

  莫天霖的書房內,莫卓剛與他剛結束一場快速的法文基本對話。

  末了,他露出滿意的微笑,忍不住點點頭,又點點頭。「看來這位洛小姐教的方式,你能聽得進去。」

  「差強人意。」坐在父親面前,莫卓剛不屑地冷哼。

  前前後後已經聽了十八位家教的基礎法文,就算頭腦再笨,就算是鸚鵡學人說話,也應該都記住了吧。

  說到第十八位法文家教,就會連帶想起那張倔強的小臉、細得跟竹筷子沒兩樣的手腕,一個玻璃罐就能難倒她,可他居然敗在那雙手上……怪事年年有,最近特別多。

  不曉得她腿上的傷怎麼樣了?

  上次拜托管家替她包扎時,她痛得兩條眉毛皺得像毛毛蟲似的,丑死了!丑到他也跟著皺起眉頭。

  「我會幫她加薪,改為一小時兩千,有空你跟她提一下。」

  「讓我乖乖念書,就值這點錢?」他直覺冷哼,炯目盯著自家父親,霸氣裡帶有幾分輕狂挑釁。

  那家伙有多缺錢他是不知道,不過,從她拚死拚活,也要保有這份家教工作看來,錢對她來說,絕對是越多越好。

  反正老頭錢多得花不完,一天到晚關心自己有沒有擠身進全球前五百大富翁,比關心他這個兒子還多,挑在這時候讓他多付點,應該也不為過吧。

  「好,你跟她說,一小時三千,如何?」

  「勉勉強強。」一千五升到三千?雖不滿意,但可接受。

  莫卓剛挑高右眉,聽到還算滿意的答案,站起高大的身子,腳跟一旋,直接往外移動。

  等等要讓管家給她的椅子加點軟墊,她那身體好像只有骨頭,多吃點飯會死啊?該不會已經瘦得要命,還在趕流行、學人家減肥吧?

  「等等,管家說前幾天你從抽屜裡拿了五萬塊,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莫天霖叫住兒子,想起管家先前說的事,他開口的主要目的不是為了錢,只是想要多跟兒子說點話。自己是不是老了?

  「心疼那點錢了?」莫卓剛站定腳步,微側過身,冷硬的嗓音直直射向自家父親。

  「玄關處抽屜裡的十萬塊現金,一直都讓管家為你準備著,就怕你臨時要用錢,身邊沒現金,你一向沒去踫那筆錢,這次卻用了,所以我才稍微問一下。」莫天霖怕兒子誤會,連忙解釋。

  「我買了新球拍,那家店不接受刷卡。」

  「原來如此,以後你有需要,再去拿,那裡會一直為你備著十萬塊現金。」莫天霖清楚表明立場。需要用錢,就去拿,只要願意學法文,將來接掌他的事業,錢根本不是問題。

  「嗯,知道了。」

  莫卓剛輕哼一聲,打開房門,頭也不回地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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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22 00:31:00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自從那天以後,莫卓剛果真說到做到,每次都乖乖準時上課,上課時,雖然仍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但每次進行對話練習時,就能發現他其實已經把前一次教的單字跟文法熟記在心。

  經過相處,洛華思慢慢察覺到一件事,莫卓剛是「做的」比「說的」還要多的那種人。

  拿比賽那天來當例子看,雖然他自始至終都沒拿好臉色對自己,但兩人上樓後,他先請管家替她包扎,管家仔細幫她處理傷口時,他也沒露出半絲不耐,靜靜待在旁邊,耐心地等管家處理完她身上的傷口。

  過程中,她曾經偷偷看他一眼,竟發現他正微微皺著眉頭,彷佛很關心她身上的傷口,瞬間,心防乍裂,一股暖意從心底竄出來。

  洛華思看著警衛室,朝裡頭的值班警衛點點頭,精致大門在她面前徐徐敞開,經過警衛室時,她輕聲道了句謝謝。

  自己現在出入他家已經暢行無阻,經過半年多的時間,連警衛都能一眼認出她。

  只是今天管家陳叔一幫她開門,空氣裡飄散著的僵硬氣氛,明顯到令她忍不住狠狠打了個冷顫。

  這詭譎的氣氛……到底是怎麼回事?

  「陳叔,今天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她跟著管家慢慢走向書房,像怕被什麼人聽見似的,一手遮著嘴巴,悄悄問著。

  「過幾天是少爺生日,老爺有事,今晚飛巴黎,好像要好幾個月後才會回來,所以決定下午提早給少爺過生日,少爺不太高興,滿桌子的菜動也不動,很早就進書房等你過來,老爺勸了幾次,少爺理都不理。」管家學她的動作,邊說邊嘆氣。

  「他一整天都沒吃?」

  「唉,老爺也真是的,先前自己跟少爺保證生日當天一定會在台灣,準時出席少爺的生日宴會,現在搞得少爺連生日宴會也不想辦……」管家搖搖頭,猛然住口,一臉緊張看向她。「我好像太嘮叨了。」

  這段日子以來,少爺對她的重視,他一點一滴都看在眼裡,先是強勢要求她收下球拍、替她向老爺要求加薪、椅子加坐墊,後來還規定上課時要準備好各式茶點,他不想餓著肚子上課。

  不了解少爺的人,可能會信以為真,但他知道那些食物其實是準備給她的。他從小看著少爺長大,這是他第一次見少爺為了一個人,花這麼多心思。

  只是,少爺什麼都不說,眼前這位小姑娘能明白過來嗎?

  還有老爺那……老爺雖重視少爺,可和事業一比,孰輕孰重還說不準。希望這個家,一切圓圓滿滿才好。

  「一點也不,你是關心你家少爺。」洛華思站在他書房前,等著管家幫自己開門。腦子裡轉著管家說的話,她的心居然會隱隱泛疼、不舍。

  她知道,平常上課時的點心,是他特地請管家幫忙準備的,雖然他什麼也沒說,她卻感覺得出來他很關心自己,而且總是非常體貼的默默做,給人零負擔的溫暖。

  「少爺這一氣,連飯都沒吃……」管家搖搖頭。

  雖然書房裡頭備了不少精致的點心,但少爺是那種正餐一定要吃咸食的人,否則他寧願餓肚子,打死也不踫甜點。

  「不如我進去勸勸他,看看他願不願意先吃飯,把上課時間延到八點至十點,陳叔,你覺得如何?」她皺著眉,主動提議。

  氣歸氣,不吃飯怎麼行。每個人生下來只配備一副身體,年輕時弄壞了,下半輩子還要不要活?

  「當然好。」管家雙眼閃閃發亮,但才閃了兩秒鐘,立刻又陰暗下來,「……不知道少爺肯不肯?」

  「我盡力試試看。」她朝管家比了一個贊的手勢。

  管家笑開,替她把莫卓剛的書房門打開,恭敬報告。「少爺,華思來了。」

  「嗯。」莫卓剛回頭看她一眼,淡淡應了一聲。

  盡管只是匆匆一撇,她依然將他鐵青的面容盡收眼底,看來他心裡真的很不痛快吶,少爺脾氣重現江湖。

  雖然他老是端著一張臉,心裡其實很珍惜家人,如果不在乎,他現在也不會這麼氣。

  以前覺得他有些硬梆梆的,現在看他,卻有種直率的溫柔……說穿了,他不過是個大男孩,個性雖別扭,卻有幾分可愛。

  和管家交換一個眼神,洛華思快步走進去,坐上鋪著軟墊的椅子,小心翼翼看他一眼,故意找話和他聊。「今天我們要上跟進出口有關的專有名詞和對話。」

  「嗯。」又是不輕不重冷冷一哼。

  看來他心情真的很不好啊。

  「我準備了新的講義,在這裡。」她把講義放到他面前。

  他一聲不吭地拿過,臉色陰沉。

  「咕嚕!」還在思考該要怎麼開口跟他說,肚子突然叫了一聲,她瞠大雙眼,一手放到肚子上,不好意思地垂下頭。

  慘了,肯定被他聽到了!

  「你—」原本心情烏雲密布的莫卓剛聽見這聲響,俊臉怔愣,看看她羞紅的臉,又看看她的肚子。剛剛是那裡發出聲音吧?

  「今天公司好多人出入,我忙著招待,午餐和晚餐都還沒吃。」她牙一咬,干脆主動開口招了。

  這份工作已經做了三個月,雖然只是總機小姐,但也是一份正職,她每天卯足了勁認真工作。

  「就一間又小又破的公司,也能讓總機小姐忙到沒時間吃飯?我看你是不是該換間新公司,認真找個跟法文相關的工作。」聽見她沒吃飯,他不可思議地瞪大雙眼,暫且壓下胸口微微的心疼,先開罵再說。

  看他吹胡子瞪眼的模樣,又聽見他氣不過的嚷著,洛華思心頭緩緩滑過一道暖流。

  他關心的人方式雖然有點與眾不同,可是心意很真,很能……讓人感到溫暖。

  「雖然只是暫時的正職工作,我也足足找了好幾個月,現在工作很不好找,目前只能騎驢找馬,我不敢隨便辭掉工作。」她垂下眼睫,眼珠子游移數下。「唉,突然好想來一碗我媽煮的清湯面。」

  「清湯什麼面?」他一愣。

  什麼鬼東西?

  「就是簡單的面條下水,放幾根青蔥、翠綠的青菜,頂多再加上一顆蛋,很簡單的味道,每次我想家的時候,最懷念的就是這個。」她嘴裡說著,腦子想念著媽媽的味道,嘴邊不自覺掛上淺笑。

  「那就去煮來吃啊,你會不會煮?」看她想念成這樣,不過就碗面,能多難?沒多想,他立即脫口而出。「我把管家叫來問問,看家裡的廚子會不會,我叫人給你弄來一碗,你等著。」

  看著他的反應,她感到好氣好笑又好窩心,還沒來得及表態,他就行動力十足地站起身,嚇得她伸手拉住他手臂,連忙開口。「不要,我不喜歡麻煩管家,他是你的管家,不是我的。」

  「什麼你的我的,我的就是你的!」已站起身的莫卓剛,低頭,看著她小小缸白的手掌,緊抓著自己的麥色手臂,心頭一動。她都不曬太陽喔,怎麼白成這樣!

  聽見他下意識脫口而出的話,洛華思的手宛如被火燙到,立即縮回,別開臉,一時半刻竟不敢看向他那雙燃著火似的眼睛。「別胡說。」她輕聲警告。

  自從網球之戰後,這個眼睛長在頭頂上的少爺就常常不時像剛剛那樣,動不動就故意虧自己幾句。

  先前她總是會很認真的請他別再說這些話,但他全當耳邊風,想說的時候,照樣葷素不忌,什麼話都能說出口。

  她盡量不當成一回事,告訴自己,他大概是看她嚴肅的模樣很可笑,才動不動就想戲弄她一下。

  可是,漸漸的,她發現他說這些話竟是真心誠意時,一股難以言喻的感情,已偷偷在她心裡堆疊起來。

  看著她嫣紅如霞的雙頰,他一掃先前陰霾,霍然笑開。「不如這樣好了,你去煮,延一小時上課,你沒關系吧?」

  「不行。」她抬眼,對著他猛皺眉。

  「喂,你這女人會不會太難伺候!」他瞪大雙眼,濃眉一皺,眉心之間出現一條不悅的直線,扯開喉嚨就想吼。

  這樣不行,那樣不好,簡直比他這位少爺還要難伺候!

  「我吃東西的時候,你要干麼,發呆嗎?」洛華思沒讓他把話說完,管家交代的話,猶在耳邊。

  陷阱布置完成,下一步是「請君入甕」。

  「誰說我要發呆。」他沒好氣地睨她一眼。「你去煮兩碗那個什麼清水面,我試試看是什麼味道。」聽她講成那樣,他好奇心都被她勾起來,不吃,心裡過不去啊。

  「是清湯面。你也要吃?」本來她打算自己吃清湯面,他吃家裡廚子煮的東西。他那張專吃山珍海味的嘴,哪吃得下平淡無奇的清湯面?

  「懷疑啊?現在就去。」莫卓剛反抓起她的手,不容置疑的沖向廚房。「走啊,我順便看看你是怎麼弄的。」

  大少爺一聲令下,廚房空了出來,始終關在書房裡的兩人,第一次將陣地移往廚房。

  十多分鐘後,洛華思把小鍋子裡的清湯面倒入兩個青花瓷碗公,最後再把蛋跟青菜鋪在上頭,大功告成。

  莫卓剛負手,雙腿分立在門邊,活像尊門神,看她微彎著腰,飛快地把面條煮好,用烏木長筷細心地把簡單食材鋪在面上。

  及肩黑發好像又長了幾公分,因為傾身的動作,略略往前滑動,烏亮秀發眼見就要落入碗公裡,沾上白煙騰騰的熱湯。

  沒來得及多想,他往前一個跨步,右掌往前一抓,成功阻止美麗發絲沾上熱湯的悲慘命運。

  她察覺他抓著自己的頭發,心頭倏地一跳,側仰起臉,微瞠雙眼朝他發出疑問。

  莫卓剛清了一下喉嚨,避開她疑惑的視線,表情不太自在,響亮揚嗓。「小心你的頭發,萬一掉進湯裡多—」他本要說可惜,但話到舌尖,猛然一轉。「咳,多髒啊。」

  「喔,對不起,我沒注意到。」見他還輕輕抓著自己的頭發,她伸出一手,見他還是沒有放開的意思,只好提醒。「你可以放開了,我把它們塞到耳後,你一直抓著,手會酸。」

  他哪這麼嬌貴了!莫卓剛不悅皺眉。抓著頭發也會手酸,這話說出去能聽嗎?!

  見她一臉堅持,大掌眷戀的又多摸了一會兒,才依依不舍放開。

  明明都是頭發,為什麼她的摸起來如此冰涼柔順,他的卻粗得要命?

  「差不多要再剪短一些了。」他一松開,她抬起手,把一小束頭發熟練地塞到耳後。

  「你說剪什麼東西?」聽見她要剪發,他濃眉一皺,揚聲問。

  「我的頭發。」華思歪了一下頭,用手指了指。「每次彎腰弄東西,頭發就一直掉下來,很不方便。」

  「買個夾子夾住不就好了,女人就是要留長頭發才好看。」莫卓剛睜大雙眼,語氣霸道,丟出自己認定的想法。

  她的頭發這麼好看,柔柔亮亮的,連電影明星都沒她的漂亮,剪什麼剪?浪費老天爺給的好東西。

  「我沒時間買。」她放下烏木長筷,忙著把兩個海碗放到托盤上,打算拿到餐廳去。

  「你這女人,寧願花時間工作,也不給自己的頭發買個發夾?」

  「我需要賺錢,你是莫家少爺—」她正要拿起托盤,少爺兩個字才剛說出口,就見他一副老大不爽地搶過托盤,往旁邊啪的一聲重重放下。

  他轉頭,專心瞪她。

  華思隨著那一聲啪,身體跟著抖了一下,又見他惡狠狠地瞪著自己,雙肩一縮,一雙眼睛瞠大看他。

  「跟你講過多少次,你故意氣我的是不是!」莫卓剛雙掌一邊一個握緊她縴細的肩膀,壓抑低吼。「別對我擺出老師姿態、不準覺得我小你兩歲就是小弟弟,更不許你老是少爺、少爺的叫我。」

  「陳叔跟其他人也都這樣叫……」她小小聲咕噥,神情無辜。跟大家一起叫,哪錯了?

  「他們是他們,你是你。」他更加用力瞪她。

  她跟別人比什麼比!桂人怎麼喊他,他心裡不在意,當然無所謂,但她不同,每聽她喊自己一次少爺,就覺得她似乎故意在閃躲什麼,令他相當不爽。

  「可是—」她想往後縮去,但他堅如鋼鐵般的十指抓得好緊,她無法動彈。

  天底下哪來那麼多氣死人的「可是」?

  向來鮮少人敢違背他意思的莫卓剛,雙眼怒火飛竄,臉色一沉。這女人嘴巴一定要這麼不聽話就對羅。

  他陰冷地盯著她的嘴,漸漸的,眼神由怒轉痴。他生氣歸生氣,但又無可奈何,每次被她氣到,瞪著她的時候,他總想,不知她吻起來是什麼感覺?

  看著她水潤的雙眼,氣血直沖腦門,他猛然傾身,二話不說,以吻狠狠封住她的口,免得他越聽越心煩。

  「你—」洛華思輕呼。

  兩人唇瓣相觸,她圓眸瞠大,往後退,想要躲開。

  看見她身後就是剛才煮面的滾燙鍋子,他左手臂往她腰部使勁一攬,讓她整個人緊貼在自己身前,右掌控制她後腦杓,不斷加深原本只是輕觸的淺吻。

  「唔……」她還想掙扎。

  莫卓剛的舌趁機溜進她唇中,追逐她始終閃避的粉舌,擒獲、含住、輕輕吸吮,然後再放開。

  「你……不……」她抬起雙手,往他胸膛用力捶打,拚命想要從他懷裡逃出來。

  但他根本不放!

  兩條長臂宛如鋼鏈,將她緊緊困在懷裡,一刻也不松懈,見她還在掙扎,干脆再次深深吻上她被自己吻腫的粉唇。

  「唔……你不、不可以吻我……不……唔……」洛華思分不清自己是憤怒多一點,還是羞惱多一些,總之,有把火將她的臉燒得好熱、好熱。

  他真過分,欺負人也應該有個限度,平常只是在言語上氣人,今天居然對她又抱又親!

  「為什麼不行?」莫卓剛的胸膛急劇起伏,虎腰彎著,額頭靠著她的,炯目逼視她紅艷艷的小臉,嘴角勾著自信的笑。

  「你只是覺得我認真的樣子很可笑,又不是、不是—」她急得連話都說不好,只能更加用力瞪他。

  「不是什麼?」他眼神一閃,緊緊追問。

  「不是真心喜歡我。」她輕喊出聲。

  話一出口,洛華思才赫然發現自己最在意的,居然不是被他冒犯,而是他到底是出於有趣才吻自己,還是真心。

  她當場猶如遭雷劈,狠狠愣住後,才恍然回過神,雙手使勁推拒他。「總之你快點放開我!」

  「哈哈哈……」聽見她的話,莫卓剛仰頭大笑,樂不可支,雙手將她摟得更緊,原本意氣風發的俊顏,此時更是春風滿面。

  她會這樣說,代表她也喜歡自己!這個笨女人。

  「我喜歡你。」他不閃也不躲,雙掌溫柔地捧起她的小臉,兩人四目相對,他一字、一字說得很清楚。

  「什、什麼?」她呼吸急促,全身繃緊。

  「如果不喜歡你,你以為我會每晚乖乖準時坐在那裡,讓你幫我上課超過半年?」

  「你—」她又倒抽一口氣,完全吐不出其他字眼,心裡一半正狂冒著甜蜜泡泡,另一半則被厚重的憂慮所覆蓋。

  他、他怎麼可能會喜歡她?

  「如果不喜歡你,我干麼老是對你說那些有的沒的?」莫卓剛一步一步拆卸她心中的疑問,直搗她內心深處。

  「我以為你只是在逗我。」她感到有些恍惚。

  「本少爺看起來很閑嗎。」他右眉一挑,模樣看起來再認真不過。要不是真心喜歡她,連多看她一眼都嫌煩。

  「可是我們之間不可能……」洛華思抬起一手,垂下臉,指尖撫上紅腫的嘴唇,心重重一沉。

  剛才他吻自己的時候,除了錯愕、羞惱、下意識推拒之外,她竟也感受到一絲絲甜蜜……

  「可能!」他宣誓般的炙熱眼神,緊緊纏住她慌亂的雙眼,字字都像在賭誓般鏗鏘有力。「絕對可能。」

  她渾身止不住輕顫,面對突如其來的告白,不知所措。這怎麼可以,雖然自己只是他的家教,可是這、這……

  「我喜歡你,不準你不喜歡我。」莫卓剛濃眉緊皺,眉心擠壓出一道嚴肅的直紋,左手抬起她下巴,逼她與自己平視,不準她躲,雷鳴似的嗓音逼問著。「聽懂了沒?」

  「你、你好霸道。」她縮了一下身體,下巴想要躲開他箝制的大掌,不料,卻被他捏握得更牢。

  「霸道就霸道,反正—」拇指輕輕摩蹭著她豐厚柔軟的下唇,垂下黑眸,將唇逼近。「你是我的。」管他前面說什麼,最後這句才是重點。

  語音方歇,他的唇再次重重壓上她。

  而這一幕,落入一雙充滿不認同的眼睛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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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自上次那個吻開始,雖然洛華思依舊不願與莫卓剛太過親近,但這幾個月以來,兩人感情還是有升溫的跡象,尤其是他的體貼,總令她難以抗拒。

  這一日,結束家教工作,洛華思剛走到大門,就看到一輛黑亮的賓士房車早已經等在大門口,沒有困惑太久,車窗緩緩降下,答案自行揭曉。

  是剛出差回來的莫天霖。

  駕駛座上下來一個男人把她請上車子,與莫天霖同坐在後座。

  「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踫面時,我跟你說過的話吧?」莫天霖劈頭就說,一雙冷眼鄙夷地看著她。

  「我要你安安分分待在我兒子身邊,教他法文就好,別妄想飛上枝頭做鳳凰,他將來的老婆,是對企業有幫助的千金。」

  「請您放心,我對您的兒子和飛上枝頭做鳳凰這兩件事,一點興趣也沒有。」

  「嗯。」

  回想起過去的承諾,洛華思縮了一下。

  「既然你沒有忘記當初的承諾,就別妄想飛上枝頭做鳳凰,我一開始就警告過你,家世像佑偲那樣的女孩,才有可能進莫家大門。希望你不是難纏的女人,這張支票你拿著,然後永永遠遠從我家、我兒子面前消失。」莫天霖拿出一張寫著三百萬的支票,遞到她面前,語氣森冷。「懂了嗎?」

  他只想跟她私下把這件事給了了,沒必要為了個女人,跟自家兒子起正面沖突。

  她盯著支票看,體內升起詭譎的笑意。

  「真有這種事?」她扯唇,笑了一下,神情苦澀。

  「嫌不夠?我可以提高價錢,只要能幫兒子清除身邊不該有的障礙,花多少錢都值得。」莫天霖語氣轉為輕蔑,鄙夷的眼神在她身上流轉。「不過你也別太貪心,當心人財兩失,到頭來,你什麼都沒有。」對付沒見過世面的小女生,三百萬足矣。

  「不用了,我只是個障礙,障礙通常都不用花太多錢。」她拿走支票,看也不看直接丟進文件夾裡,彷佛那不過是一張剛從店員手中接過的發票。

  「時間晚了,我讓老王開車送你回去。」莫天霖細細觀察她的動作。

  「不用麻煩,我朋友來接我了。」說完,她打開車門,下車,快步走向來接自己的白蕪碧。

  莫天霖看著她坐上一輛破機車,閱人無數的眼睛精光一閃。

  有舒適的大車不坐,跑去坐朋友的破機車?

  他臉上閃過一絲冷笑。她如果不是真有幾分骨氣,就是蠢!不管哪一種,都很好對付。

  砰!

  「你說什麼?」莫天霖一掌拍在桌面上,瞪大雙眼,盯著眼前瘦瘦白白小小只的女人。憑她也膽敢跟他談條件!簡直不知死活。

  「你聽到了。」洛華思站在書房,心中的緊張比起第一次站這接受他面試時少了一點,另外還多了股堅持。

  上次,她來,是為了求得一份工作;這次,她來,是為了維護尊嚴。

  「從沒看過現你這麼厚臉皮的女人!」莫天霖惡聲惡氣低哼,眼神充滿鄙夷不屑。

  這種女人他看多了,無非就是想要更多的錢,打算放長線,釣大魚。想跟他斗?她還太嫩!

  「我也是第一次遇上……」她挺直背脊,佯裝不受鄙夷視線影響,態度淡定。「……拿錢要人離開兒子的父親。」

  莫天霖繃著臉。一般人聽他一吼,不是態度軟化,就是嚇得半死,她還能接著把話說完,清楚表達立場,看來下定決心了。

  「半年後,你真的會乖乖離開?」反正不是不離開,他姑且看看,她想玩什麼鬼花樣。況且,他不希望逼得她把這事告訴兒子,他們的關系已經夠糟了,若她能乖乖離去,多給這半年,他還能容忍。

  「當然。」她點頭。「半年後,我就不是你們家的家教。」

  「你要我把事情包裝成理所當然的結束家教?」

  「是的。」

  「我可以用進入企業訓練接班為由,停止家教。」除了多半年時間可以相處,這樣做,對她有什麼好處?

  「這個理由滿有說服力的。」她點點頭。

  「你用三百萬延長半年,不會打算玩什麼花招吧?」他企圖弄清她的最終目的。

  「我只想正常地結束一份工作。」

  莫天霖盯著她看,幾分鐘後,冷笑起來。「洛小姐,你的想法還真特殊,用三百萬換半年的家教工作,我們這種勞資雙方的關系,說出去有人信嗎?」

  「您拿三百萬讓我離開,也很像電視劇劇情。」洛華思站起身,轉身往外走。「雖然想法不夠創新,卻是我第一次遇上這種事,感覺還算新鮮。」

  「洛小姐。」他喊住她。

  她回頭,一手放在門把上。

  「別想高攀我兒子。」

  他在警告她?洛華思明確感受到對方的敵意。

  「你太看得起自己的錢了,有錢,不代表地位比較高。」有幾個錢就認為自己比別人更優越,才會有什麼高不高攀的說法。

  她並不意外聽到這句話,可惜的是,在她的世界裡,最高階的人,是品格最好的善良人,不是總資產最多的有錢人;最向往的愛情,是最專注平實的真心相處,不是充滿算計利益的商業考慮。

  太過復雜的感情,她不要,也要不來。

  世界上所有美好的東西,一旦摻入其他雜質,就會變得毫無價值。

  洛華思苦笑。這算不算是感情潔癖?

  「我聽說過一句話『窮得只剩下錢』,您聽過嗎?」

  見對方臉色鐵青瞪著自己,她轉開門把,踏出富麗堂皇卻令人不想多待的書房,關上門將和自己截然不同的價值觀,阻隔在門板之後,她才松了口氣。

  這樣和人說話的方式,真累。

  【第六章】

  書桌前的窗戶大開,風吹入,一張紙在桌面上動了兩下。

  又一陣強風入境,輕盈的紙張不敵風勢,被吹起,飄落地面,紙的背面寫著海明威名句︰如果兩個人相愛,注定不會有幸福結局。

  「……真的很誇張耶你!居然會忘記拿睡衣,幸好我在家,不然看你怎麼辦。」白蕪碧「砰」的打開洛華思的房門,走到床邊,拿起好友忘記拿進浴室的衣物,轉身往外走,左腳拖鞋踩上一異物,發出清脆的聲響。

  什麼東東啊?

  她站在原地,低頭,看見拖鞋下的紙張,彎腰拿起,快速看了一眼,翻個白眼。海明威真的很煩耶,悲觀主義。

  她翻到正面,心臟加速跳動,雙眼不斷瞪大,胃部一陣扭曲。這、這是什麼鬼東西?華思到底想干麼?!

  原本以為華思這陣子常常恍神,是因為快要結束家教工作,沒想到……她居然打算去干這個!

  「有看到嗎?就在床上。」

  門外傳來洛華思的聲音,有點回音,顯示她還待在浴室裡。

  白蕪碧抖了一下,猛然回神,朝門外回喊。「喔,我看到了。」

  她把那張紙胡亂地塞進上衣口袋,捧著衣服走到浴室前,敲兩下門,門板很快就被打開。

  洛華思伸手把衣服拿進去,不到一分鐘時間,穿好衣服,走出來時,只見白蕪碧雙手抱胸,站在門旁,正等著她。

  「干麼?」她雙手舉高,拿著毛巾,正在擦頭發。

  「我有事問你。」

  「喔,你問啊。」

  她往客廳的方向移動,白蕪碧跟在身後,最後兩人在客廳沙發坐下。

  「家教的工作是不是快結束了?」

  「嗯,剩最後一次。」蕪碧怎麼了?臉色超難看。

  「以後晚上時間空下來,你會再找兼差嗎?」白蕪碧小心翼翼地觀察洛華思,果然發現她臉色一僵,匆忙別開視線,假裝專心擦頭發。

  「還沒想這麼多……不過,應該會吧。」

  「你缺錢嗎?」

  「誰不缺錢?」

  「洛華思,我很認真在跟你說話。」白蕪碧雙手抱胸,語氣變得沉重。

  「我也很認真地回答你。」洛華思雙腿盤在沙發上,放下濕毛巾。「蕪碧,你干麼?陰陽怪氣的。」

  「這陣子你每個禮拜都回南部老家,是不是伯母出了什麼事……」

  洛華思沉默,別開視線。

  「果然是這樣……」

  「沒什麼大事,就是年紀大了,身體出了點毛病。」她再次有一下沒一下擦著頭發。

  「只是出了點毛病,你就打算去酒店上班?!我們到底是不是姊妹!」白蕪碧再也受不了打啞謎,從口袋裡抓出剛才踩到的那張紙,一手重重壓在矮桌上,直接大喊。「這麼重要的事,你打算要瞞我到什麼時候!」

  看著寫滿工作規定的紙,洛華思怔住,久久說不出話來。肯定是自己看完,忘記收到抽屜裡……

  幾分鐘後,白蕪碧先開口。

  「需要多少錢?」居然考慮去酒店上班,如果不是緊急需要錢,好友怎麼可能去那種地方!她絕不能親眼看著華思誤入歧途。

  「什麼?」洛華思還沒反應過來。

  「我們那邊有七十多萬存款,你可以先拿去—」

  「那是你們結婚買房子的錢!」她搖頭,見白蕪碧不為所動,為了強調立場,她再次搖頭。「這件事我自己會處理,你別管。」

  白蕪碧氣得說不出話,深深吸口氣後,硬從臉上擠出笑臉。「婚照結,房子晚點買又不會死,如果你擔心東澈會反對,我可以跟你保證,他一定會認同我—」

  「蕪碧!」洛華思低喝。

  就是知道會是這種結果,她才故意瞞著他們。

  「華思,不要想不開,錢你先拿著用,萬一不夠……」白蕪碧絞盡腦汁,想不出來有誰可以幫到忙。「還是不夠的話……啊!姓莫的那麼有錢—」

  「不要說了!」洛華思警告。

  「可以先跟他借,那個莫卓剛眼睛眨也不眨就送你貴松松的網球球拍,這點錢對他來說,根本就是九牛—」

  「蕪碧!」洛華思再次低喝。

  白蕪碧愣住,呆呆地看著好友。

  「上完最後一次家教,我不會再跟他踫面。」洛華思說出打算,就怕事情會變成這樣,才早早下定這個決心。

  「沒必要做得這麼絕吧。」白蕪碧露出一個比哭更難看的微笑。「我以為結束家教工作後,就算沒進一步發展,你們也可以做個朋友。人跟人之間的緣分難得,難道就要為了點事,從此老死不相往來?」在錯誤的時間,遇見對的人,上天一向喜歡如此作弄人。

  「過幾天我要搬回南部老家,照顧我媽。」洛華思看著白蕪碧皺緊的眉頭,勉強自己擠出一朵微笑,語氣篤定地宣告—

  「這件事,不要再說,我已經決定了。」

  帶著五分醉意,莫卓剛慢步走回家,手中提著一個質感超棒的黑色紙袋,裡頭有個黑色絨盒,盒子裡躺著他親自挑選的藍寶石發飾。

  他取消了以往都會舉辦的生日Party,把那筆預算全數拿去買了這個小玩意兒,只在下午時,蹺課跟籃球隊的戰友一起去唱歌、喝酒、切蛋糕,胡鬧一下午當作慶祝。

  晚上,是他與她的時間。

  從認識她以來,一直都是,就算是他的生日,也不會有所不同。

  比起和那群渾小子廝混,他反而更期待看到洛華思收到禮物時的表情。她會喜歡嗎?

  或許,他不要當面送,給她一個小驚喜?這主意不錯!就像藏寶圖一樣,在毫無預期之下,找到禮物。

  等一下趁她不注意,把盒子偷偷丟進她包包裡,她回家發現時的驚訝表情,一定很可愛。

  想到這點,他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

  去年生日,老爸不在,他原本以為會很難熬,後來發現其實還好,有她在,老頭想食言就食言,他不在乎。

  今年,老頭又臨時來這一招,這次他連生氣都省了,滿腦子只想著要怎麼和她一起慶祝。

  原來……在乎的對象,是可以換的。

  「華思,你確定今晚要跟他提辭職的事?」

  聽到洛華思的名字,莫卓剛下意識站定腳步,抬起右手想跟她打招呼,可是……她怎麼一臉心事重重的模樣?

  和華思說話的人,騎著車,背對自己,至於她則低垂著頭,他只能看見她的半個側臉,沉靜且帶點淡淡的悲傷。

  她遇到什麼麻煩?

  「今晚是我最後一次過來這裡,這是約定好的事,我不能言而無信。」

  什麼最後一次?莫卓剛眼神一閃,閃身躲在一根柱子後頭,張大耳朵,胸膛急劇起伏著。她到底在說什麼?

  「晚上我來接你。」

  「會不會太麻煩你?」

  「一點也不會,你自己小心。」

  機車駛離,他見她孤身走進大門,腳步沉重,背影看起來異常脆弱,沒來得及多想,幾個大步追上她,一掌拍到她肩上。「喂。」

  她倉促回頭,被嚇到的人卻是他!

  「你怎麼在哭?」他瞪大雙眼,剛才聽到的話在他胸腔裡迅速發酵。不,不可能,她一定是哪裡說錯了,他們課上得好好的,為什麼要結束?

  「哪有哭。」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酒味,洛華思連忙把文件夾跟包包通通用左手拿著,抬起右手,胡亂抹著頰上的眼淚。「是沙子跑到眼睛裡。」

  「手帕給你,我幫你拿東西,你擦一下。」他從懷裡拿出一條燙得整齊的灰色手帕,遞給她。

  她想拒絕,見狀,他干脆作勢直接要幫她擦。

  他的霸道,根本不容人在他面前說個「不」字,她發現拒絕不了他,只好伸出手拿過他手中的手帕,默默擦起來。

  「剛剛我好像聽到你說什麼……最後一次?」他濃眉倒豎,小心刺探著。「什麼東西最後一次?」

  他聽到了?!

  她心臟縮緊,狠狠愣住幾秒鐘,用手帕擋住自己的臉,腦袋飛快轉起來,趕緊想了個理由。

  「喔,你說那個!我們是在說租屋處樓上的那家人,常會到半夜還把音樂開得很大聲,我跟室友約好昨晚是最後一次忍受他們,從今天起,只要他們超過晚上十二點還把音樂開得很大聲,我們就要一起上去,請他們把音樂關小聲一點。」

  莫卓剛點點頭,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滿意笑著,直接把她手中的東西拿過,趁她忙著擦拭眼淚的時候,快手快腳地把小禮物丟到她的包包裡,站直身體,假裝什麼事也沒有發生,仰頭看看天空,眼神忍不住飄向網球場。

  「看什麼?」她順著他的目光,看見兩人曾經對戰過的網球場,心頭一陣難受。

  「哪有在看什麼。」矢口否認到底。他濃眉一揚,低頭,看見她臉上又出現令人心口緊縮的悲傷表情。「你今天怪怪的。」

  「哪有。」換她矢口否認,為了轉移注意力,她連忙開口說︰「快點上樓,我們該上課了。」

  他原想再調侃她幾句,未料,她一說完,雙腳像裝上風火輪似的,跑得比他在籃球場上還快。

  莫卓剛幾個大步追上她,與她並肩踏進大樓。

  數分鐘之後,兩人坐定在書房裡,桌上攤著數張講義,但他們的心思全不在法文上。

  一整晚下來,洛思華課上得有些心不在焉,莫卓剛有所察覺,卻不急著點破,直到一小時後,他耐心用盡,胸口超悶,於是扔下金筆說︰「空調是不是壞了?休息五分鐘,我去問問管家。」

  「嗯。」她沒多說什麼,點點頭,當作答應。

  他走出書房,管家立刻上前詢問,要不要把他準備的紅酒跟蛋糕送進去。

  他這才驚覺到,自己還沒跟她提生日的事,接著就叫管家把東西送進去。

  當管家把紅酒跟蛋糕送進書房時,洛思華就一頭霧水地瞪大雙眼,腦袋上方飛舞著一大堆問號。

  「今天是少爺生日,難得少爺這麼乖,生日沒出去玩通宵,還乖乖待在家裡上法文課,這都是你的功勞。」管家主動說明,話鋒突然一轉。「那件事,跟少爺提了嗎?」

  「那件事……我盡量找機會說,至於你們家少爺願意念法文,」她連忙站起身,搖搖頭,雙手擋在身前,拚命揮動。「是他一心想學好法文,不關我的事。」

  「誰說不關你的事。」莫卓剛甫踏入內,就聽見她急著撇清的話,一掌抓過她搖個不停的手,扯了就走,直接把她拉到沙發坐下,居高臨下地睨著她。「你確定我是一心想學好法文,而不是一心想討好你?」

  「你不要又胡說八道。」她扭動著手,想要抽回,無奈他力氣天生比她大,耳朵又硬,完全不理會她的掙扎。

  「少爺,我今晚要去養老院探望母親,大約三小時後回來。」管家眼神復雜地看他們一眼,表情凝重,退出書房。

  「知道了,去吧。」莫卓剛彎腰,雙臂橫在她身邊兩側的沙發上,俊顏湊到她面前,嘴角微微一勾。「乖點,坐好!」

  望著與自己距離不到一公分的他,又聞到從他身上傳來的淡淡酒味,她忍不住屏住呼吸,心跳飛快加速著。

  「我們還要上課。」她困難地吞咽一口口水,出聲提醒。

  「今天是我生日,先慶生,再上課。」他的語氣不容人說不。「法文課天天都可以上,生日一年只有一天。」

  「可是……」

  「沒有什麼好可是,生日的人最大。」

  莫卓剛切了兩塊蛋糕,拿到寶藍色大沙發交給她,自己又走到音響前,放了一張綜合自己所有喜愛歌曲的音樂CD,走回來,倒了杯紅酒,一口飲盡後,再倒了兩杯,走到她身邊坐下,Speechless的歌詞立時回蕩在空間裡。

  Goneisthegraceforexpressionsofpassion

  迷戀是對激情優雅的描述

  Butthereareworldsandworldsofwaystoexplain

  但我還有無數的方式細細描述

  TotellyouhowIfeel

  向你表達我的感受

  ……

  WhenImwithyouIamlostforwords,Idontknowwhattosay

  與你相聚時我無法言語,不知該對你說些什麼

  Myheadsspinninglikeacarousel,sosilentlyIpray

  思緒宛如旋轉木馬轉個不停,於是我默禱

  兩人輕踫酒杯時,他說︰「祝我生日快樂。」然後飲入大半杯。

  「祝你生日快樂。」洛華思看著手中晶瑩剔透的紅酒,學他剛剛的動作,一飲而盡。

  「喂,你不常喝酒吧,這瓶酒雖好入喉,可是酒精濃度超過百分之二十,你這樣喝很容易醉。」他一手拿過她手中的空酒杯,用眼神示意她吃蛋糕。「吃吃看,櫻桃千層派,我記得你好像對櫻桃類的點心情有獨鍾。」

  聽見他的話,她心裡更難受了,轉過頭,靜靜看著他自信飛揚的笑容,心口隱隱抽痛。

  一個老要人家看他臉色的大少爺,居然知道她喜歡櫻桃類的點心;明明是他生日,卻還準備了這些東西大方跟她分享。

  他可不可以不要對她好?這樣她怎麼走得了……

  Helplessandhopeless,thatshowIfeelinside

  無助與絕望,佔據在我體內

  Nothingsreal,butallispossibleifGodisonmyside

  一切如此虛幻,但如果是得到了上天的眷顧,一切皆有可能

  WhenImwithyouIaminthelightwhereIcannotbefound

  和你一起時,我就像消失在你散發出來的光芒中

  ItsasthoughIamstandingintheplacecalledHallowedGround

  我就像站在一塊叫做聖土的地方

  Speechless,speechless,thatshowyoumakemefeel

  無法言語,難以言喻,這就是你給我的感覺

  「我不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她蛋糕吃到一半,心情沉重地放下純銀叉子,眉心緊蹙。「沒有準備任何禮物給你……」

  今天是他的生日,她不但沒準備禮物,還要跟他宣布今天是兩人最後一次上課……

  他聽了,對她莫測高深地笑了一下,迅速俯身,快速在她唇上偷了個小吻,嚇得她當場瞪大雙眼。

  「這就是我今年收到最棒的禮物。」莫卓剛看著她,笑得像個孩子似的,開朗又快活。

  洛華思不斷偷偷深呼吸,別過頭,躲開他誠摯的笑臉,心煩意亂地又吃了一塊蛋糕。她根本沒辦法告訴他,這是他們最後一次上課。

  他看見她垂下目光,眼底又出現悲傷的柔光,粉唇邊沾著一小點嫩滑的甜奶油,他傾過身,大掌探向她的臉,想要替她抹去。

  察覺他突然的逼近,她渾身輕顫,身體往沙發裡縮了一下,猛然想起他的手帕還在自己身上小外套口袋裡。

  「手帕還你。」她急匆匆拿出手帕,舉到他面前,好隔開越來越貼近的他。

  莫卓剛靜靜看了她一會兒,抽起手帕,重新放回她外套口袋,在她困惑的目光下,大掌捧起她的臉。「等你洗好,再還我。」

  她一聽,感覺心口像被什麼東西狠狠撞了一下,有個聲音在體內不斷喊著。已經沒有下次了!過了今晚,他們不會再踫面……

  心口揪得好緊,感覺發燙的淚霧迅速漫上雙眼,她飛快垂下眼眸,卻仍舊沒逃過他密切注意的炯炯視線。

  她到底是怎麼了?

  莫卓剛拿過她手中的蛋糕盤,與自己的一起放到地上,雙掌捧起她的臉,細細打量。

  不對勁,非常不對勁!她的眼睛有點紅腫,剛剛她說什麼沙子進了眼睛,絕對是騙人的。

  她看起來像已經哭過好幾次。誰欺負她?他要把那家伙揪出來,狠狠揍他一頓!

  「是不是遇到了什麼麻煩?樓上的住戶真讓你這麼不高興?還是家裡出了什麼事?家裡有什麼人?你老家在哪?我可以幫你—」一連串的問題讓他猛然意識到,自己對她幾乎一無所知。

  一抹奇怪的不安緊緊抓住他的胸口,再加上剛剛在大門口聽到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話,逼得他不斷問得更加深入。

  「你現在住在哪裡?我甚至連你手機號碼也沒有,只知道你念法文,你……」

  洛華思敏感察覺他似乎懷疑了起來,一連串的問題逼得她幾乎快招架不了,不能告訴他這些事,心急之下,她只好第一次主動吻上他。

  ThoughImwithyouIamlostforwordsandnothingisforreal

  可遇不可及,美得不真實

  Yourloveismagical,thatshowIfeel

  你的愛是如此的不可思議,這就是給我的感覺

  ButinyourpresenceIamlostforwords

  可你一出現,我卻說不出話來

  Wordslike,like,「Iloveyou」

  說不出、說不出,「我愛你」……

  她的主動只維持了短短一秒鐘,血氣方剛的莫卓剛,接觸到柔軟得近乎不可思議的雙唇,立即反應過來,化被動為主動,獸似的低吼一聲,重重吻上她的唇。

  「唔……」不曉得是酒精作祟,還是離情緊緊包裹住所有理智,她不自覺呻吟出聲。

  一聲軟軟的呻吟,大大刺激了他的沖動!

  「華思,我喜歡你,甚至比喜歡更多,我想要你……」他捧著她的臉溫柔地吻著,直到她快不能呼吸,才離開她的唇。

  灼熱的舌卷去她唇邊誘人的一小團奶油,沿路點燃猛烈的欲火,順著她的身體蜿蜒而下,耳垂、敏感的脖子、鎖骨……

  她輕輕閉上雙眼,只覺得全身血液像在沸騰,連腦子也是,呼吸好快,心也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如果是他、如果他愛她……

  「……不要拒絕我,我愛你。」他一掌掀開她的上衣,將她推倒在沙發上,拉高純白色的內衣。

  「唔!」她深深倒抽一口氣,覺得全身都融化了,腳趾蜷縮了起來,一股奇異的渴求在體內吶喊著。

  「你也想要,我能感覺得到……我知道……你也對我有相同的感情!」他語氣篤定,炯亮的雙眼燃著兩簇欲火。

  洛華思完全無法反駁,理智正在發出警告,她應該將他推開,但感情的線捆綁住所有理智,在感情的深淵裡,她慢慢沉淪……接著,感覺雙腿被他溫柔撐開,她輕輕閉上雙眼—

  這是自己送給他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生日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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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22 00:31:39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莫卓剛站在書房裡,不斷左右來回踱步,雙手一次又一次爬梳過濃密黑發,心煩意亂地猛喘氣。

  昨天、前天、大前天她都沒來,該不會今天也不來吧?

  那天過後,他要送她回去,她堅持不肯,說室友會來接她……早知道就該堅持送她回去!

  如果她後悔前幾天發生的事,要他怎麼道歉、贖罪都可以,但他絕不會後悔,更不會假裝那一切不曾發生過。

  他們之間是那麼契合、那麼美好,他不相信她感受不到!可是……她卻不來了,甚至殘忍的連通電話也沒有……

  她是怎麼想的?這幾天他煩得要命,但顧慮到她的感受,也不敢明目張膽問管家或父親。

  手機突然響起,他從褲子口袋裡拿出最新款的智能型手機,低頭一看——陌生的電話。

  莫卓剛瞪大雙眼,心跳瞬間停止跳動,兩秒鐘後,再次怦怦擊鼓般狂跳不止。會不會是她?

  「華思?」他小心翼翼地開口,沙啞的嗓音微微發抖。

  「卓剛,是我們。」

  是籃球校隊的戰友,不是她。

  他垮下臉,整個人癱坐在書桌前的椅子上,失神地聽著手機那頭還在不斷說著的話。

  「這支手機是校花的,記得把號碼存起來!以前我們不是打賭校花對你有意思,這幾天看你那麼悶,兄弟們夠意思,用你的名義,幫你約了,對方一聽到是你,馬上答應晚上的約會,我跟你說,趁畢業前好好搞——」

  這見鬼的是什麼事啊!

  莫卓剛煩躁地站起身,悶了好幾天的少爺脾氣化作一股怒氣,直沖上腦門,猛的站起身,長臂宛如棒球投手倏地往後一拉,使勁往前用力一甩——

  砰!一下慘烈的撞擊。

  終於安靜多了。

  看著螢幕裂開,畫面黑掉的手機掉落地面,他喘著氣,腦袋突然一片茫然,他恍惚地張望四周,房內出現好幾個她,最後只留下一個坐在他的位子上,回過頭,對他微笑著。「七點。」

  他伸出手,想要踫觸眼前的幻影……

  「卓剛,你……」站在書房門口的莫天霖和管家詫異開口,雙眼被驚惶佔據。

  少爺雖然霸道,但從未發過這麼大的脾氣,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管家緊張地吞咽了好幾口口水。

  莫天霖最近一直忙著處理公事,今天從管家那得知兒子已經好幾天一回家就把自己關在書房,於是跟管家一起過來找他,但還沒進門,就聽見他書房裡,傳來劇烈的撞擊聲。

  現在一看屋內情景,嚇了一大跳

  「誰準你們進來?!」莫卓剛眼前的幻影頓時消失無蹤,他放下手,不斷深呼吸,咬牙低吼。

  現在,他居然連她的幻影也失去了。

  「管家,你先去忙。」莫天霖看著唯一兒子失魂落魄的樣子,胸口火氣升起,但表面仍冷靜地發號施令。

  「是,老爺。」管家深深地看少爺一眼後,替這對父子關上房門,悄聲離開。

  「你這是在干什麼?」莫天霖怒問,臉部表情緊繃異常。「就為了那個沒身家背景的家教,把自己……」

  「你說什麼?」什麼沒身家背景,這是什麼意思?莫卓剛徐徐轉過身,炯目掃向莫天霖,怒極反笑,語氣輕柔卻散發出一股冷冷的危險。「你敢再詆毀她一句,我馬上搬出這裡。」

  被兒子氣勢壓過,莫天霖面子上過不去,正色低吼。「去年我就看到了,仗著比你大兩歲,有點人生經驗,就誘惑你親她!要不是看她教得還可以,我也不用忍她忍得這麼久……」

  莫卓剛震了一下,原來他親她的事被爸爸看到了!老狐狸就是老狐狸,為了讓他乖乖學法文,可以忍氣吞聲這麼長時間。

  「是我主動,跟她無關。」他表情深沉,炯目隱怒,說話語氣不疾不徐,眼底閃耀著濃濃的警告。

  就算是他老子,說話也要放尊重點,她跟他之間,沒有誘惑,有的只是對彼此的真心,他懂什麼!

  「反正你別痴心妄想她會回來,為一個拿了我三百萬就答應消失的女孩氣成這樣,值得嗎你!」莫天霖重重一吼。

  「什麼三百萬?」莫卓剛有片刻的茫然。

  「我拿三百萬給她,請她不要再來,她眼睛眨也不眨,馬上收下支票,保證以後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莫天霖越說越激動,雙頰漲紅。「你們本來就不同路,你注定要站在金字塔頂端,當個領導人……」這次是他判斷錯誤,讓狐狸精誤入兒子書房。

  「出去!」莫卓剛瞪大雙眼,惡狠狠地低吼,猛喘著氣,厚實的胸膛劇烈起伏,一掌撫上心口,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裡聽到的一切。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卓剛,你知不知道你在跟誰說話。」莫天霖見兒子一副發狂的模樣,心裡居然竄生出一絲懼怕。

  「我說——」莫卓剛臉部扭曲,瞠目盯視著自家老爸,雙眼發紅,瘋狂大吼。「出去!」

  「等你冷靜後我們再談。」莫天霖轉身,快步往門外移動。

  「等等。」莫卓剛揚嗓,等莫天霖轉身看著自己,才從牙縫裡迸出警告,雙眼冰冷,直視莫天霖。「以後再像剛剛那樣隨意開我房門,或是插手我的私事,我會永遠消失在你面前,那個金字塔頂端的爛位置,我不、稀、罕!」

  莫天霖瞪大雙眼,眼瞳驚懼緊縮,赫然發現自己嘴巴微張,連忙閉上,用力吞咽了一下唾沫。

  以前他只覺得兒子是家裡的小岡王,今天他竟發覺,兒子已在不知不覺中渾身充滿統御者的霸氣。

  莫卓剛看著房門開了又關,腦子裡突然竄過她曾經說過的話——

  今晚是我最後一次過來這裡,這是約定好的事情,我不能言而無信。

  他們約定好的事情,居然是這個?三百萬?他居然只值區區三百萬!原來那天沒聽錯,她早就計劃要離開自己。

  是他蠢,她隨口胡扯一個爛理由他都信,甚至一點懷疑也沒有!

  「哈哈哈!」他仰天狂笑,甚至笑到眼角泛出濕意,可悲,他真可悲。

  「啊!浮——」他心神碎,沖向書桌,把她用心準備的法文講義橫掃落地,頓時,滿室白紙紛飛,一如他的心碎。

  「華思!華思!」他心痛地大吼,接著把數個大音箱、播放器一一砸向地面。

  華思,你怎麼可以說走就走,你心裡到底有沒有我?到底有沒有!明明我們一起共度那麼多美好的時光,你怎麼可以瀟灑地轉身就走?

  難道這些日子以來相處的點點滴滴,對你來說什麼都不是?或者不是什麼都不是,而是敗給那該死的三百萬?

  為了那點臭錢,你怎麼可以!

  我把你放在心上,你卻拿了錢就一腳把我踢開?你憑什麼這樣對我、憑什麼背叛這一切、憑什麼……讓人心裡這麼痛……

  憑什麼、憑什麼、憑什麼?!

  他在心裡無聲大吼,一顆直率柔軟的心,落下一道道傷痕。

  在門外聽著書房內傳來令人膽戰心驚的撞擊聲,管家陳叔神經線繃到最緊。

  莫天霖也一臉鐵青,卻不打算進去阻止。

  哼,那小子鬧歸鬧,很快就會恢復正常。

  不過是多久的時間,又能累積多少感情?卓剛很快就會認清現實的……

  多久了?

  莫天霖一手支著額頭,頭痛欲裂。

  逼走那個女人,把兒子送進企業高層磨煉,再讓兒子多去王家走動走動,一年後和王佑偲結婚,締結聯姻,讓雙方在商場上多個盟友。

  本來事情應該照他的計劃走,一關一關讓公司更穩固、兒子更獨立穩妥,沒想到走了一個洛華思,居然能破壞他所有規劃。

  此時敲門聲響起。

  「進來。」

  「老爺,少爺他……」管家陳叔愁眉苦臉,欲言又止。

  「直接說!」莫天霖臉部肌肉抽動,沒好氣地吩咐。「這些日子他干的荒唐事還少嗎?」

  「少爺今晚恐怕又不會回來。」

  「上次住朋友家,上上次喝得爛醉睡在KTV……」莫天霖閉上雙眼,壓抑怒火。

  「這次呢?是俱樂部,還是哪個朋友家?」

  「根據跟蹤的人回報,有人帶少爺去酒家,到目前,已經消費超過七十多萬——」

  砰!莫天霖左手握拳,重重捶在辦公桌上。

  不象話!這樣下去還得了!

  「老爺……」陳叔全身一抖,臉色慘白,擔憂少爺,也擔憂整個家,這個家,怎麼會變成這樣?以前少爺雖傲氣逼人,行徑卻從來不曾如此荒唐……唉。

  莫天霖松開拳頭,視線掃向右手邊的抽屜,裡頭有洛華思的近況報告,本來是為了以防萬一,才派人盯著她,壓根沒料到會派上用場。

  先前他太小瞧這個女人,這一點,他不會再犯。

  「想辦法讓他知道,那個女的回來了。」

  「老爺,可是洛小姐沒有要回來啊。」陳叔一頭霧水。

  「她會回來。」莫天霖沉著臉。

  「老爺?」

  「照我說的辦,沒事就出去!」

  「是,老爺。」

  陳叔退出書房,莫天霖拿出手機撥打,電話還沒響第二聲,已經被對方接起。

  「是我,你上次說她在哪?」

  「高雄輝守醫院。」

  「很好,我要親自會會她。」話一說完,他立刻派司機載他前往高雄。

  幾個小時後,身處高雄的洛華思雙手抓著包包,裡頭裝著**的洋裝,游魂似的從醫院走出來,還沒走出醫院大門,就看到一輛眼熟的黑頭車停在路邊,等她走近,有人從車上下來,請她坐上車。

  為什麼又出現?

  坐在車裡看著莫天霖,她依然不清楚對方找自己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兩人相對無語,沉默半晌,莫天霖率先開口。「知道我為什麼來找你嗎?」

  「不知道。」她聲線緊繃。

  「你倒是很誠實。」他淺笑開來,模樣輕松自在,和她不知所措又強裝鎮定的樣子,呈現強烈對比。

  「有事嗎?如果沒事,我要……」她動手想開車門。

  「耐心點,年輕人,今天是你第一天到酒店上班,有必要這麼迫不及待?」莫天霖笑得像只狡猾的狐狸。

  洛華思身形一震,腦袋一片空白。「你怎麼知道?」他調查她?為什麼?

  「我知道的不只這些。」

  她閉緊雙唇,神情戒備地盯著對方。

  「你母親的肝跟肺都沒救了,不用最新的科技開刀,最多只能再活兩個禮拜,可惜這項手術太花錢,你根本沒錢。」莫天霖雙手一攤。

  「我可以去賺。」她咬緊牙根,一股熱氣慢慢上升到臉部,自尊在體內一點一滴的崩潰。

  「你當然可以,問題是你母親……可沒時間等你慢慢賺。」

  「你想說什麼?」她謹慎地盯著對方。

  「你的一切,我全都了若指掌。」

  「剛剛你已經向我證明這一點。」

  「我可以借兩百萬醫療費給你,另外,我還能動用關系讓醫院把你母親排入手術流程。」這是他跑這一趟的主要目的,不過,他可不是散財童子,他當然有條件。

  「我已經離開你兒子,你為什麼還要給我錢?」她不懂,真的不懂,照常理推斷,這男人恨不得她離開得越遠越好,怎麼會突然跑來找她,還出手幫忙?

  「因為這次……」

  莫天霖靜靜端詳她幾秒鐘,直到她不安看眼手表,才從容笑開。「我要你回到我兒子身邊。」

  護士進房,準備身體檢查事宜。

  洛華思和白蕪碧、蘇東澈從病房出來,站在門邊小聲交談。

  「謝謝你們來看我媽。」她臉色憔悴,黑眼圈頗深,說話有氣無力。

  「沒想到伯母情況這麼糟……」白蕪碧話說一半便哽咽。

  蘇東澈皺眉,給白蕪碧使了個眼色。

  「對不起,我想到老是吃伯母做的東西,心裡就難受,那麼好的人……」白蕪碧挽著洛華思的手,試圖讓氣氛輕松點,卻越說鼻音越重。

  「蕪碧!」蘇東澈趕緊跳出來轉移話題。「醫生怎麼說?」

  「必須盡快動手術。」洛華思眼神飄遠。

  她從沒一刻像現在這樣討厭自己。如果她有能力,老媽早能進行治療,不用老這樣拖著……

  「華思,這個你拿著。」蘇東澈從懷裡拿出一個信封,裡頭有張支票。

  「我不能收。」大約猜出那是什麼東西,她沒看,也沒伸手拿,靜靜地看著蘇東澈和白蕪碧。

  「這是我和蕪碧的一點心意。」

  「謝謝你們的心意,我心領了。」她堅決搖頭。

  「華思,人命關天,你不要拒絕這筆錢……」白蕪碧著急起來,用力抓著洛華思的手,「難道你同意接受莫老頭的協助?」

  她搖搖頭。

  「搖頭是不接受?」白蕪碧進一步追問。

  「我還在考慮。」

  「考慮什麼?伯母的病能等嗎?」白蕪碧嚷起來。「不接受任何人的幫助,難道你還是要去酒店?!」

  「華思,我和蕪碧堅決反對你去酒店工作,如果你真的走投無路,我不會攔你,可是你還有我們。」蘇東澈丟給白蕪碧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努力勸說,「我們是朋友,朋友就應該互相幫忙,今天我們幫你,改天說不定我們也需要你的幫忙,人是互相的。」

  「我不能麻煩你們這麼多。」她還是搖頭。接受眼前這筆錢,等於是拖兩位好友下水。正因為是朋友,她更不能拖累他們。

  「華思,算我求你行不行,不要去酒店工作!」白蕪碧急得紅了眼眶。「每天晚上,只要想到你很可能去那個地方工作,我就失眠。」

  「我不會去酒店工作。」她摸摸白蕪碧的臉,給出承諾。

  「真的?」白蕪碧驚喜地瞪大雙眼。

  「就算我有錢,沒有人脈,醫院也不一定願意動刀。」她笑了,笑容裡有不容易察覺的無奈和無力。

  「所以……你考慮好了?你要答應莫老頭的提議?」白蕪碧腦袋靈光一閃。

  洛華思苦笑起來,沒說話。

  「說不定莫老頭真看開了,丟掉一個兒子,還是找回兒子,外加一名準兒媳婦,他是生意人,怎麼做才劃算,他一清二楚。」白蕪碧越說越篤定。

  「也許吧。」

  洛華思應著,和蘇東澈互看一眼,她率先移開目光。

  蘇東澈看著洛華思,雖然她嘴裡說「也許」,但眼神裡的無奈是怎麼回事?

  「看來終於能有情人終成眷屬,連伯母的事也迎刃而解,本來我還擔心得要命……」白蕪碧說得興高采烈。

  蘇東澈看著洛華思強撐起的笑臉,不發一語。

  姓莫的不是那種會把兒子幸福擺在第一位的男人,而且正因為姓莫的是生意人,他算計的,不會是單純的兒子加準兒媳婦,沒有實質利益的事,他不會做,事情恐怕沒這麼簡單,華思是不是又和姓莫的做出什麼協議?

  希望一切,只是他多想。

  也許莫天霖眼中並非只有利益,心裡還是有他兒子,只是——

  可能嗎?

  啪!復開房間內的燈。

  莫卓剛站在門口,瞪著坐在書桌前的人,渾身動彈不得。幻覺嗎?她怎麼可能出現?

  這肯定是幻覺!跟先前無數次一樣。

  洛華思轉過身,看著一臉陰霾的他,聞到一股濃濃酒氣,她皺眉與他四目相對,半晌,她見他遲遲不進來,只好硬著頭皮先開口,「我……」

  才剛開口說第一個字,就見他瞠大雙眼,一臉不可思議又不敢相信的表情,仿佛她會開口說話,是件很奇怪的事。

  錯失最適合的開口時機,她幾次滑到舌尖上的話,又咽下肚,兩人大眼瞪小眼,僵持不下。

  幾分鐘後,她深吸口氣,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是我。」

  「你……」莫卓剛臉部扭曲,視線在她身上來回打量,最後又回到她臉上,神情中有錯愕、憤怒、驚喜、不甘,以及痛苦。

  她抬起雙手,試著觸踫眼前這個拚命思考她怎麼會突然出現的男人。

  「這些日子,你過得好不好?」

  她的手剛踫到他的臉時,他猛縮一下,隨後慢慢放松下來,雙眼直盯著她。

  「你說呢?」他嗓音輕柔,不確定是不是自己又出現幻覺。

  「你父親把你的近況告訴我了。」

  「我父親……」莫卓剛瞠大雙眼,父親兩個字竄入腦中,立刻令他聯想起那該死的三百萬!

  他伸出手緊緊抓住正在撫摸他臉的雙手,把女人往自己身前一扯,兩人嘴唇相距不到一公分。「真的是你?!」

  洛華思沒說話,靜靜地看著他。

  「為了那點破錢甩掉我。」莫卓剛嗓音不含任何情緒,又冷又硬,雙眼隱藏著怒意,唇線緊抿,怒火中燒。「為什麼又回來?」

  她閉緊雙唇,任由他發泄怒氣。

  「說啊!」他沖著她大吼。

  她依舊不吭聲。

  「我懂了,你把錢花光,想再回來要?說!你要多少?老頭能給你錢,我也可以!」他冷笑,雙手緊緊抓住她的肩膀,「莫家什麼都沒有,就錢多。告訴我,你要多少?」

  肩膀被他抓得好痛……她吃痛擰眉,沒想過自己的離開,會讓他改變這麼多。「你什麼時候學會說話傷人了?」

  「被你傷害之後,很多事自然就會,根本不必學。」莫卓剛眼神邪惡地飄向書房內的沙發,暗示她他接下來想做的事。「開個價。」

  宛如被人狠甩一耳光,她臉色當場刷白,雙眼倔強地看著他,眼眶泛紅,堅持一聲不吭。

  看著她受辱的表情,他心口一緊,眼神軟化。

  我拿三百萬給她,請她不要再來,她眼睛眨也不眨,馬上收下支票,保證以後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

  但想起老頭說過的話,他雙眼陰沉,臉色再次轉為凶惡。

  「裝什麼清高,你回頭來找我,不就是為了錢,說啊!」莫卓剛氣得發狂怒吼,雙掌始終緊緊抓著她,不曾松過。

  他是這樣看她的,是嗎?洛華思說不出話來,看著眼前的男人,驚愕地發覺他比自己印象中更高大、更有力,也更令人懼怕。先前她怎麼會以為他很無害、好商量,總是對人很溫柔?

  見她不說話,泛紅的雙眼漫起一層失望的水霧,他胸腔內的一顆心猛然疼痛起來,緊接著雙眼又竄入一絲驚慌。她在想什麼?該不會又想離開他,是嗎?!

  他猛吸口氣,正要說話,赫然察覺門邊出現人影。

  「卓剛,那是一場誤會。」莫天霖站在門外。

  莫卓剛沒說話,雙手松開洛思華肩膀。

  她重心不穩,身形晃了一下,不期然地左手腕被人使勁一抓,她心跳漏跳一拍,下一秒,她被拉到他身後,完全看不到莫天霖。

  「那三百萬……」莫天霖冷眼盯著兒子下意識的保護動作,贊許的眼神飄向他身後。

  「……華思早還給我了。」

  莫卓剛皺眉,雙眼緊盯父親,絲毫不為所動,腦袋快速運轉。

  華思把三百萬還給老頭了?老頭居然現在才說!

  「哦?」他撇嘴一笑,察覺身後的她蠢蠢欲動,想要站出來,手略使勁,讓她乖乖待在自己身後,表面不動聲色,狀似不經意地問起。「你給她錢,就為了把她從我身邊弄走,這麼說你失敗了?」

  「不,我贏了。」仿佛早料到兒子會有此一問,莫天霖搖搖頭,緩緩笑開。

  「你有嗎?」莫卓剛雙眼微眯。老頭現在說的鬼話,他一句也不信!老頭又想耍什麼手段?

  「華思通過我的考驗,她的法文能力將來能在工作上協助你,不過,最重要的是,比起錢,她更在乎你。」面對兒子的質疑,莫天霖無奈笑笑,拋出一個「我不妥協,行嗎」的眼神。

  「既然通過你的考驗,為什麼現在才把她找回來?」

  「兒子,你不信我說的話?」莫天霖丟出陷阱題,不管他兒子回答是或者否,都沒那麼好過關。

  答「不相信」,問題是洛華思現在人在他身後,不想重修舊好,盡管這樣答。

  答「相信」,這不是莫卓剛會說的話,因為他擺明壓根就不信!

  兒子跟老子斗,沒出社會歷練過的兒子想贏?還早得很。莫天霖冷靜地看著兒子,臉上找不出一絲破綻。

  「是不相信你突然改變個性。」莫卓剛自信一笑,巧妙躲過陷阱,轉眼間也丟出陷阱題。「王佑偲呢?你放棄了?」

  父子倆各據一端,夾帶毫不妥協的氣勢,看著對方。

  「我不放棄行嗎?」莫天霖苦笑。

  莫卓剛不動聲色,沒焦躁地表態,可諷刺的冷笑從沒離開他嘴角。

  老頭又在演哪一出?慈父牌?天底下有哪個做父親的會拿錢逼走兒子真心喜歡的女人?那是電視劇,不是真實人生。

  「你現在天天上演荒唐劇,公司那些早知你畢業後會接班的老狐狸都暗自偷笑,覺得有機會爬上更高的位置,」莫天霖深深嘆口長氣。「這些日子我承受很大的壓力,你繼續惡搞,毀的不只你的人生,還有我辛苦打拚一輩子的公司!」

  「就這樣?」莫卓剛依然充滿戒備。老頭不會又玩什麼花樣吧?

  「我把華思找回來,只有一個目的。」

  終於要說實話了?莫卓剛冷著臉。

  莫天霖直視兒子不馴的雙眼,每個字都包著一聲嘆氣。「我不想失去唯一的兒子。」

  莫卓剛的心被觸動了一下,表面仍維持不為所動。

  「老實說,我屬意的媳婦人選從來就不是華思……」莫天霖收起苦笑,神情認真又認命。「可惜她是唯一能制得住你的女人。」

  洛華思從卓剛背後走出來,兩人互看一眼。

  「兒子……」莫天霖垂下雙肩,攤開雙手。「你只給我一個選項,我不想失去你,只能妥協接受。」

  莫卓剛完成手邊的工作,瞄了眼時鐘。

  她差不多下班了。

  昨天去接洛華思,她正好在開會,一個多小時後,她匆匆忙忙下樓,發現他老早在公司門口等著,立刻笑得一臉開心,仿佛他早落入她手裡,一切盡在她掌握之中。

  他不樂意看見這個。

  先拿了父親的錢,把他拋下,再把錢還回來,之後連通知一聲也沒有,轉身就走,這麼干淨利落,教他自尊心往哪擱!

  雖然這件事起頭是老頭不對,但她遇上這事,找他商量一下很難嗎?!離開前也不跟他打聲招呼,說走就走,在她心裡,他就這點分量?

  老頭後來把人找回來,公開表明是在試驗華思,華思也通過考驗,還原諒老頭神經質的試驗,他們倆似乎是和解了,但他呢?

  他的自尊心嚴重受損,老頭用一堆名義過了不少資產到他名下,算是賠禮道歉,但他不在乎,他在乎的是華思,她知不知道自己對他干了什麼?她等於是無預警拋棄他!

  最窩囊的是,她回到身邊,他立刻繼續對她緊張得要命,什麼自尊、憤怒、骨氣,全成了空氣。

  這點,他最嘔!

  想到這,莫卓剛點開一份企劃資料,打算完成後再去找她。

  昨天等她等了一個多小時,今天換她等。

  瞄一眼時鐘,頂多半小時這件工作就能完成,不管發生什麼事,他都得繃著,偶爾換她緊張緊張他。

  十分鐘過去,工作進行得很順利,形象設定很完整,消費族群也鎖定清楚,內容創意的部分也不錯,接下來是行銷規劃……

  正全心全意投入工作,手機突然「叮咚」一聲。

  是她嗎?她很少主動傳訊息給自己。

  莫卓剛右手在電腦鍵盤上劈裡啪啦打個不停,左掌滑開手機,不經意一看,真的是她傳來訊息。

  洛華思︰在忙嗎?

  莫卓剛︰對。

  洛華思︰工作?

  莫卓剛︰對。

  莫卓剛想叫她暫時別傳訊息過來,讓人專心工作,但他完全沒這麼做,相反的,他開始每隔兩秒鐘查看手機一次,期待持續收到來自她的新訊息——

  洛華思︰我這邊已經結束了,如果你今天要忙得比較晚,我可以自己回家。

  莫卓剛︰半小時。

  洛華思︰我真的可以自己回去,明天踫面再聊好嗎?你專心忙,不打擾你。

  莫卓剛︰等我半小時!

  這次,手機隔了一分多鐘才傳來新訊息。

  洛華思︰我想馬上見到你。

  莫卓剛︰別鬧。

  洛華思︰不知怎麼搞的,今天特別想你,如果你現在就在我身邊,我一定要緊緊抱住你。你從沒加過班,為什麼偏偏今天必須加班?

  莫卓剛︰叫你別鬧!

  莫卓剛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看來自動延遲半小時下班,是明智的選擇。

  洛華思︰跟你開個小玩笑。我跟人有約,先去吃飯,你慢慢來,到公司打給我,我去大門口和你會合。

  莫卓剛︰你跟哪個人有約?

  洛華思︰公司內部工程師。

  莫卓剛︰男的?

  洛華思︰我們就在附近隨便吃點東西,你到了打給我。

  莫卓剛臉上的笑意消失。為什麼不正面回答他?

  莫卓剛︰不準去!

  洛華思︰為什麼?

  莫卓剛︰晚餐我訂位了,乖乖等我過去。

  洛華思︰訂位了?可是我今天想跟同事吃點麻辣的東西。

  莫卓剛︰我訂的正是川菜館!

  莫卓剛回完訊息,立刻給經營川菜館的熟人發訊息,預定一個靠窗、有小屏風的位置。

  洛華思︰這麼巧!

  莫卓剛︰十分鐘後見。

  洛華思︰這麼快?你慢慢開車。

  莫卓剛︰等我過去,不準離開!

  洛華思︰知道了。

  洛華思握著手機,嘴角忍不住上揚。

  這是兩人重逢以來,互傳訊息,他打字最多的一次,先前幾乎只有一字箴言「對」,再不然就是「到了」,永遠不超過三個字。

  再次點開手機,溫習剛剛互傳的訊息。

  本來以為他真的在忙,如果太忙,她可以先回去,不想讓他東奔西跑。直到他堅持要她等半小時,她才慢慢意識到,他可能是存心要她等半小時。

  果不其然,她故意先示好,他很快繃不住,終於突破字數稀少的原則,破天荒回她一串字。

  接著,她再接再厲,繼續扯什麼和人有約,這個人根本就是隨口胡扯出來試探他用的,結果他馬上說要過來接她。

  根據以往經驗,如果他真的在忙,壓根不會踫手機,有好幾次中午傳訊息給他,快下班他才回訊,那幾天晚上他總是特別累,東西吃得也不多,一坐上椅子,整個人就癱在椅子上不怎麼動。

  她握緊手機,神情不自覺凝重起來。

  他們現在這樣……算和好嗎?

  雖然彼此關心,可總有一層什麼擋在兩人之間,讓兩人所有互動都有種卡卡的不自然感。

  要怎麼做,他們之間才能自然互動?

  她剛想到這,就感覺到手機在她掌心裡震動兩下,點開手機一看。

  莫卓剛︰到了!你在公司裡吧?

  看著他傳來的文字,她嘴角偷偷上揚,右手食指熟稔回傳一串文字。

  洛華思︰不在公司

  莫卓剛瞪大雙眼,怒火沖腦。她真跟人出去吃東西了?

  正要發飆,掌中手機又震動起來。

  洛華思︰要在哪裡?我馬上下樓。

  把訊息一次完整傳過來,有困難嗎!

  莫卓剛視線望向她公司大門,不自覺吁了口氣。

  川菜館,紅通通的室內裝潢很喜慶,不過不只裝潢顏色鮮紅,連上桌的食物,也道道火紅。

  不管是餐廳的工作人員,還是店內的女客人,都有不少人在偷瞄莫卓剛。

  來餐廳之前,他先回家換了套比較舒適的衣服。

  剪裁經典的白色絲質襯衫,凸顯出陽剛的肩頸線條,強調出厚實的胸膛,卻又不會太過,充滿時尚霸氣感;略微緊身的深色休閑長褲,襯托出較窄的腰臀,男性完美的倒三角黃金比例身材一覽無遺。

  洛華思右手拿著筷子,眼睜睜看著坐在對面的男人緊盯自己,率性拿起筷子,往前一夾,目標是水煮魚。

  「你確定要吃這道水煮魚?」她看著他緊繃的下巴,有預感自己勸不了他。

  純黑的桌面光可鑒人,莫卓剛挑釁地看她一眼,充耳不聞,存心把她意有所指的問號當成耳邊風,筷子夾出一塊白嫩鮮美的魚肉。

  他緊盯著她,發現她的視線跟著魚肉移動,便故意慢條斯理張開嘴,放入魚肉,閉上性感雙唇,仔細品嘗這道水煮魚。

  咀嚼幾口水煮魚,剛咽下,英挺的五官立馬揪成一團,嗆麻火辣的醬汁宛如熊熊烈火,一路放火燒灼他的食道、胃部。

  「喝點東西。」

  收到她的提醒,莫卓剛隨手一抓,飛快抓起服務生推薦點的「椰奶瓊漿」,仰頭,將淡綠色的液體倒進口中,希望能在第一時間消除食道內的火辣。

  「F**k!」剛吞入喉,咒罵立即飆出口。

  這杯淡綠色的鬼東西有夠惡心,尤其是有那種人工香精味,讓人惡心得想吐,什麼爛飲料!

  「喝我的?」

  一杯熱茶,遞到他眼皮子底下。

  莫卓剛抬眼盯著她。他現在辣得要命,怎麼可能喝得下熱茶,她有這麼恨他嗎!

  「喔,抱歉,我忘了,你辣得快噴火,應該喝冰冰涼涼的甜飲對你比較有幫助。」她收回熱茶。

  「你在整我嗎?」他氣結,盯著她。

  「我在請你吃飯。」洛華思聳聲肩。

  她很幸運,這次回台北,打電話給先前的公司老板,詢問是不是找到人了,如果沒有,她能不能回去?

  老板告訴她,總機已經找到人,但內部有個秘書的職缺空出來,問她有沒有興趣,結果她順利進入新的工作崗位。

  好事,不只這一樁。

  不知莫天霖動用了什麼關系,老媽轉院,入住台北大醫院,安排手術。

  錢的問題,莫天霖開了一張兩百萬的支票給她,她當場寫下借據,本來他不收,見她堅持,才收下。

  同時,莫天霖請她保密母親生病一事,表示莫卓剛進入公司實習,日後得花不少心思在工作上,暫時不宜分心。

  面對一位父親望子成龍的請求,她答應了。

  老媽的事,她能處理。

  目前老媽病情穩定,有時候她想多待,老媽就開始懷疑自己的病情,或者不斷催促她快回去休息或工作。

  莫天霖也承諾他會盡量把莫卓剛的出差安排在星期六、日,讓她能在假日放心照顧母親。

  另外,透過莫天霖安排,老媽有專屬的看護照料,有任何狀況都會通知她。

  所有問題都找到解決方法了,只等手術安排妥當,情況會越來越好的……這陣子以來,洛華思天天用這句話為自己加油打氣。

  只是她和莫卓剛的狀況沒有進展。

  一頓飯,從入座到點餐,再從上菜到開吃,時間已經過去半個多小時,除了他被辣到時,兩人有過短暫對話,之後就一直保持最高品質——靜悄悄。

  他到底還要氣自己多久?她無聲嘆口氣。

  那天莫天霖離開後,他先是一語不發,緊緊盯著她,接著問了她各式各樣的連絡方式以及接下來的所有打算,最後才送她回家。

  自那天起,他天天到家裡接她上下班,只是整個過程中,始終保持沉默。

  她知道他在生氣,經過兩個多禮拜的時間,依然非常、非常氣!

  她完全能理解他的憤怒,換作是她,說不定會做得比他更激烈,至少氣消前,絕對不可能親自接送對方。

  但他做了。

  不管晴天或刮風下雨,永遠準時出現在她身邊,有時她不小心捕捉到他等待時的孤傲神情,心口會乍然一痛……

  到現在他始終認為莫天霖拿錢給她,她拒絕,因為覺得受到污辱,才離開他,而這件事裡頭,他是重要關系人,她卻連跟他商量一聲都沒有,就直接逃跑。

  他最氣她這點,但這不是全部的事實。

  她能預期,老媽生病,她極需要錢的事,萬一被他知道,他會有多為難、多想出手拉她一把。這是她最不願意看到的事情走向!雖然他是富二代,卻尚未完全獨立,她不想因為自己的事,害他必須受制於莫天霖。

  見她默默低頭吃飯,眼神流轉,莫卓剛停住用餐的動作,緊盯著她,狀似不經意問起。「想什麼?」

  「想你還要氣我多久。」心裡的話直接脫口說出。

  話一出口,她心臟一縮,停止動作,看著他不悅眯細的雙眼。

  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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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22 00:31:57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我氣你?」莫卓剛不高興地輕哼。

  洛華思抬眼,專注地看他。這種事不需要爭辯,只需要等他慢慢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就大功告成。

  果不其然,整整兩分鐘後,他又開口。「我不是氣你。」

  「喔。」隨便他怎麼說,事實勝於雄辯。

  「我氣自己!」

  她愣住。

  「我氣自己沒辦法讓你信任。」莫卓剛下顎繃緊,積壓許久的真心話首次公開發表。

  「發生那種事,你提也不跟我提一下,還單方面決定跟我分手。」他就這麼不值得她信任?

  她沉默,久久不發一語。

  怎麼提?拿錢給她的人,不是路人甲乙丙,而是他父親。

  當初他父親出差,沒空幫他慶生,他氣成什麼樣?他那麼在乎親人,她能說嗎?怎麼說?難道要她拍拍他的肩膀,對他說,你爸拿錢叫我離開你,你自己看著辦。除非存心要他家鬧革命,否則這種事只能她自己處理。

  「想什麼?」他小心謹慎,緊盯她臉上每一個細微表情。

  「這是你最近的口頭禪。」她回神,發現他又問了一次。

  「什麼?」

  「想什麼,你最近很常說這句話。」

  「在你面前,我的確很常說這句話。」他坦蕩蕩地承認,迫切想知道她腦中每一個想法這件事,成了他的心魔。

  洛華思被他的話,輕刺了一下。

  她一聲不響地離開,果然在他心裡留下陰影,如果老媽健健康康的,她並不打算這麼做。

  「我不會單方面決定分手這種事,感情是兩個人的事,應該雙方同意,才是成熟的做法。」她看著他。「或者不用明講,只需一方態度明顯冷淡下來,我也會識趣離開。」

  「很好,我也是這麼想的。」莫卓剛滿意點頭,這正是他想從她口中聽到的保證。

  「如果你提出分手或是態度轉為冷淡,我會識趣地、頭也不回地離開你。」她定睛看著他,表情認真。

  話題才剛有起色,她干麼又扯分手!莫卓剛一臉不高興,一字、一字從牙關裡擠出來。「這就是我跟你不同的地方。」

  「不同?」

  「你不夠愛我,才會說出這種話。如果你提分手,我不會答應……」他抿緊唇線,無奈地扯唇一笑。「但我會找出問題的 結點,解決它。」

  「也許吧……」表面上,她輕松地聳聳肩,心情卻莫名沉重。

  因為不夠愛他,所以不想讓他為難。

  因為不夠愛他,所以絕對尊重他所有決定。

  因為不夠愛他,所以擔心自己的存在,可能會斷送他的美好未來。

  在愛情的世界裡,他們地位平等,但把兩人放到現實社會的天秤上,情況就不一樣。

  她為他擔心的這些事,是他完全不用擔心的。

  這不是杞人憂天,而是現實中……的確存在的隔閡,這上下不平等的隔閡,叫做「現實差距」。

  察覺他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洛華思把自己從沉重的思緒中用力拔出來,沖著他,綻開一朵微笑。

  「工作順利嗎?」

  「終於想到要問……」終於知道要關心他,這還差不多。

  「順利嗎?」她又問一次。

  「挑戰不斷。」莫卓剛撇嘴一笑。

  「被為難了?」她擔心地皺眉。

  「為難?」他感到好笑。

  那群老狐狸可不會滿足於「為難」這類小打小鬧。

  事實上,他們比較有興趣的是——拚老命拉下他這個礙眼毛小子,讓他滾回家去等著領分紅。想成為商場上的黑馬,作夢去。他們的計劃是讓他成為一顆灰溜溜的球,滾回家裡蹲著,最好永遠別再滾進他們的地盤。

  見她還皺著眉,沒多想,他伸長手,橫過整張桌面,指尖輕撫她雙眉間的皺折。

  她瞠大雙眼,隨即靜下心,感受他突如其來的溫柔舉動,臉上慢慢開出一朵回應他動作的溫柔微笑。

  直到這時候,他才意識自己做了什麼。指尖停頓零點一秒,沒縮回,見她不再皺眉,自己心頭舒緩,才慢慢收回手。

  皺什麼眉,這點芝麻綠豆大的事,哪裡值得她皺眉。

  怕她偷偷擔心,他忍不住多補充一句,給她吃顆定心丸。「只能說他們讓我越活越起勁。」

  「這是好事。」越活越起勁?聽起來很有干勁。

  「好事?他們可不會從這個角度看事情。」他自傲地笑了笑,想到今天下午那群老頭頭大的樣子,心情大好。「你呢?」

  「我?」話題怎麼轉到她身上?一時之間,她有些恍惚,分不清他問的是工作,還是老媽的病情。

  「工作順利嗎?還是你有其他事要煩惱?」見她神情不定,換他皺眉。「我不希望你有事瞞我。」

  見他皺眉,洛華思學他,伸手,想撫平他糾結的眉頭,未料,手不夠長,根本踫不到。

  見狀,莫卓剛悶笑一聲,下一秒立刻挨瞪。

  她感到尷尬,瞪他一眼,想收回手。

  他搶在她收手前,一掌牢牢扣住她的手腕,炯目盯著她,挺身向前,主動踫觸她的指尖。

  頓時,一股難以言喻的親密層層包裹他們,像朵含苞待放的花苞,包裹著無數的美好,大好的未來,正在前方等著他們。

  「很順利,出乎意料之外地超順利,本來試用期三個月,老板決定破例,下個月我就是正式員工。」她臉上掛著幸福的微笑,收回手。最近她的確事事順心,運勢好得出奇。

  「這就是你請客的原因?」莫卓剛也掛著相同笑意。

  「沒錯!」

  「你請客,我付帳。」想起她的經濟狀況,這點,他很堅持。

  「不行!」她也有自己的堅持。

  「別跟我爭這個,我們好不容易和好——」

  「我們終於和好了?」她故意說。

  被人一腳踩中痛點,他挑高眉,沒好氣地睨她一眼。「還是你想繼續冷戰?」

  「都是你愛跟我冷戰。」再踩一腳。

  「要不是你一句話也不交代拋下我——」

  「停!」她從外套口袋拿出白手帕,在半空揮了揮。「我投降。」

  這哪招?莫卓剛雙手抱胸,冷眼看她。

  想到她頭也不回拋下他,他就來氣,看著半空中揮動的小缸旗,偏偏又氣不起來,她知不知道揮白手帕這招很奸巧,從哪學的她?

  「說好我請客,這餐我付帳。」她話還沒說完。

  「為什麼請客就等於付帳?我不同意——」投降個頭!不過就是幾個錢的事,讓他一下有困難嗎。

  「這餐我請,以後我們每晚出來約會吃飯,我不會再跟你搶帳單,如何?」不管他說了什麼,洛華思笑笑地說完。

  以後我們每晚出來約會吃飯?他摸摸下巴。

  雖不滿意,但勉強可接受。

  這一晚,莫卓剛送洛思華回去,兩人在樓下聊了一個多小時,才依依不舍地分開。

  回到房間,她打開燈,走到窗邊,撥開窗簾,打開窗戶,往下一看——

  他果然還在樓下!-

  莫卓剛輕靠著車身,雙手插在褲口袋裡,仰頭朝她揮揮手,等她也舉起左手揮別,才打開車門跳上車,發動引擎駛離。

  她左手沒有垂下,在中途轉個彎,中指摸摸在車上被他吻得發腫的雙唇,有微微的刺痛感,又有點甜,她很感謝他沒有表示想上來。

  他大概是怕她尷尬吧。

  有室友在,他上來,進她房間,光用想的就有股說不出的尷尬。大約是察覺她的想法,他才沒開口,那無條件的尊重,是他表現溫柔的一種方式。

  洛華思右手摸著胸口。

  唔?!心跳得好快!

  「華思。」

  下班時間一到,內線電話響起老板的聲音。

  每次都來這招……

  「是。」洛華思握著電話,敏感察覺抽屜裡的手機正在震動。卓剛不會到公司樓下了吧?

  「把『虹鉉』歷年來的合約整理好給我。」老板交代。

  「需要我把每一年不同的地方圈出來嗎?」她點開歷年合約,開始打印,身邊的列表機發出機器運轉的聲音。

  抽屜裡的手機再次震動,她的心也跟著焦躁起來。他已經在公司樓下等了嗎?希望不要!

  「要。」電話那頭靜了一秒鐘,傳來疑似自言自語的說話聲。「是塊當秘書的料,可惜不會待太久……」

  老板在跟她講話嗎?

  她皺眉,一手抓過剛打印出來的溫熱紙張,一手忙著拉開抽屜,拿出手機,正要開口詢問老板是不是又交代什麼,卻發現電話已被掛斷。

  她沒有把老板的自言自語放在心上,滑開手機,果不其然——

  莫卓剛︰下班沒?

  莫卓剛︰餓不餓?

  洛華思︰下班前老板交代了事情,可能還要忙一陣子。你餓嗎?要不要先去餐廳,我下班過去和你會合?

  莫卓剛︰我還在開會,短時間走不開。

  洛華思︰那就好。

  這次,她等了十幾秒,才收到回訊。

  這段時間裡,他在想什麼?

  莫卓剛︰哪裡好?

  洛華思︰我怕你已經在樓下等。

  莫卓剛︰怕我等?

  心髒在她胸腔內猛跳一下!她試著轉移話題。

  洛華思︰你大概會忙到什麼時候?

  莫卓剛︰看樣子還要一小時。為什麼不正面回答我?

  洛華思︰我大概也需要這些時間。一小時後見?

  莫卓剛︰還是不回答?

  干麼非要逼她說出口?

  她咬下唇,猶豫著,深吸口氣,臉上出現壯士斷腕的神情,飛快打出一串字,仿佛稍有遲疑,勇氣和沖動便會離她遠去。

  火速打完,壓下不習慣的別扭,傳送出去,全身緊繃,屏息等待。

  洛華思︰我舍不得你等。

  她第一次傳這種甜蜜的訊息給他,有點不習慣、有點緊張,擔心被他嘲笑、擔心把話說得太露骨、擔心……一堆有的沒的。

  焦躁在體內快速堆積。接下來會怎樣?她在等什麼?期待什麼?她一無所知,卻又靜靜等待著。

  沒等太久,手機再次收到新訊息。

  莫卓剛︰誠實是好習慣,繼續保持。

  雖然他不在身邊,但看著這幾個字,洛華思仿佛能看到他偷偷上揚的嘴角。

  意識到這點,她嘴角也跟著上揚。

  傳了個笑臉過去後,她收起手機,低頭,專心處理眼前十幾份合約。

  時間在不知不覺之中流逝,等搞定手邊工作,已超過一小時。

  她拿出手機查看,沒有他傳來的新訊息,正要傳訊息過去,就收到新訊息。

  點開一看,她詫異張大雙眼。

  莫天霖︰還在公司?

  莫天霖居然會傳訊息給她!

  會是什麼事?難道老媽……希望不是……她緊張地吞咽一下口水,一股寒意從腳底上竄到腦門,打字的雙手抖顫著。

  洛華思︰是。

  莫天霖︰有人在你公司樓下咖啡廳等你。

  洛華思︰等我?

  莫天霖︰你母親開刀的事,美國醫院傳了份報告過來,我讓他解釋給你聽。

  洛華思︰我馬上下去。

  洛華思從辦公桌最下層抽屜拿出皮包,心不在焉地收拾桌面,和同事們草草打過招呼,熟門熟路快步踏入公司樓下的咖啡廳。

  一拉開亮晃晃的玻璃門,掛在門上的小串鈴鐺,立刻盡忠職守地搖動它們小小的金屬身體,宣告有人進入。

  這間咖啡廳布置得很溫馨又帶點歐風時尚感,總是飄散著濃濃的咖啡香氣,讓人一踏進,能放松緊繃一整天的神經。

  她來過幾次,每次都是她先下班,等卓剛來接自己時,會先過來這裡窩著,專心等他。有時候太餓,她會點份三明治,先吃一點,等兩人踫面,再吃正常的晚餐。

  咖啡廳內,一名男人見她踏入,站起身,朝她點頭示意,桌面擺著兩份牛皮紙袋。

  這名男人身形挺拔、英俊和善,店內不少人對他行注目禮,男人、女人都有。

  兩人很快進入正題,洛華思全副心思放在手術上,簡單點了杯熱拿鐵,沒點吃食。

  桌面上,攤開好幾份文件,大多是英文,男人英文很好,流暢地解說關鍵內容。

  半個多小時後,男人不著痕跡地看一眼手機,動手收拾桌面。

  「莫先生要我和你簡單說明,關於手術,還有沒有疑問?」男人趁她正在思考,快速瞄了眼咖啡廳外停下的一輛跑車。

  「目前沒有。」她搖頭,感激看著對方。「謝謝你跑這一趟,讓我安心不少。」

  「如果沒別的事,我先離開。」男人走到她身邊,身形剛好擋住她。

  「謝謝你。」她禮貌站起身。

  耳邊傳來咖啡店門上的鈴鐺聲,代表有客人進門。

  男人貼近洛華思,伸手,探向她臉部,身子微彎,從背後看,充滿曖昧。

  她被對方突如其來的舉動驚呆了,全身僵直。

  男人的手輕沾她臉頰一下,很快移開,見她詫異,抱歉一笑。「你臉上有根睫毛,不好意思,自作主張替你拿掉,我應該先征求你同意。」

  「沒什麼,不過是根睫毛。」對方只是好心,她似乎沒必要大驚小怪。

  「還是很抱歉。」男人滿臉歉意。

  「小事,你再繼續道歉,我都要不好意思了。」她搖搖頭,要他別在意。

  男人微笑,點頭示意,轉身離開。

  莫卓剛和對方錯身而過,男人目不斜視,兩人肩膀錯開的那秒鐘,男人臉上閃過「任務完成」的表情。

  洛華思沒有目送男人離開,若有所思地坐下來,陷入思緒裡。

  「別跟我說你喝兩杯咖啡。」

  聲音在對面座位響起,她抬頭,驚愕地發現莫卓剛不知什麼時候坐到她對面的位置子上,沒看她,只盯著桌面上的咖啡杯。

  她很快理解他盯著咖啡杯看是什麼意思,他要她主動解釋,她為什麼坐在這裡,和男人喝咖啡。

  她很想「解除」他的困惑,但她腦子還在想手術的事,暫時沒空編織巧妙的謊言。

  「你來了?」說些無關緊要的話擋著先,必須把眼前的難關應付過去,如果他執意追問,只好使出那一招……

  「嗯。」這不是明擺著。洛思華為什麼顧左右而言他?莫卓剛沉下臉,她在隱瞞什麼?

  「來多久了?」又是一句廢話。

  「剛到。」他抬高視線,專注地看著她。

  「怎麼沒先打給我?」惡人先告狀。

  「反正都要踫面,干脆先過來。」

  「萬一我還在工作呢?」

  他靜靜盯著她,兩秒鐘後,徐徐揚嗓,「你剛剛是在工作嗎?」

  一箭命中紅心!

  他看到了?洛華思心跳加速,胃部翻攪,想起和莫天霖父親的約定,不自覺吞咽一下唾沫。

  「剛剛那是公司客戶。」既然他起了頭,順著頭往下說,聽起來自然一點。

  「客戶?」我看不像——莫卓剛猛然察覺腦中的念頭,沉下臉。他在想什麼?懷疑華思?他在心裡對自己皺眉。

  「下班時,同事正在進行視訊會議,不能脫身,托我幫忙拿東西給對方。」萬事起頭難,這句話說得真好!有了開端,接下來的編織工作順利多了。

  「就這樣?」他面無表情。

  她看著他的表情,研究了五秒鐘。他到底是信還是不信?根本看不出來。和先前的他相比,現在的他變得更加難以捉摸。

  「難道應該有別的?」最好的防備是攻擊。這是一位大刀教授傳授給全班同學的人生秘技。

  主動發問,可以避免老師問自己回答不出來的問題,只要撐到下課,就能安全過關。

  此招一出,兩人之間的氣氛變得有些古怪。

  洛華思想起,大學時代那位很愛用課堂發問考倒學生的教授,每次只要有同學回答不出來或答錯,他就會開始羞辱同學們,全班無一人幸免。

  心靈多次受到重創後,全班同學秘密集會,首次團結合作,上課前,每人必須準備五個以上的問題帶進教室,等教授詢問「有沒有問題」,同學們萬眾一心,立刻舉手發問,直到下課、安全過關為止。

  為了避免問題重復,每人必須準備五個問題;為了準備問題,全班不自覺開始課堂復習。如果無法從過去發現問題,就動手伸向未知的領域,開始從未有過的預習工作……

  全班成績突飛猛進。

  如此這般的結果,不知是教授太過高竿,能教化學生於無形之中,還是純粹無心插柳柳成蔭,總之,全班同學都熬過來了。

  此時情況陷入危急,不曉得這次自己能不能順利過關。

  莫卓剛盯著她的雙眼,猶豫要不要把剛才看到的那一幕,直接問出口,。

  應該保持沉默,見招拆招,才是上上之策,但洛華思受不了他按兵不動的打量,壓力大到令疑問忍不住沖出口。「你到底想說什麼?」

  「他為什麼突然靠近你?」終究還是問了。他不希望有任何懷疑,介在兩人之間。

  感情像人類的靈魂之窗——雙眼,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會令它們痛苦流淚。

  「什麼?」糟糕,他看到了!她腦神經抽痛一下。只覺得剛寫完一題困難的問答題,接著又冒出另外一題。

  什麼時候才能喘口氣?

  「他對你做出什麼親密舉動嗎?華思。」

  她屏住呼吸,腦袋一片空白。

  要命!真被他逮個正著,還故意叫她的名字……

  他真的很不高興!

  不過換位思考一下,若有名美女突然欺近他,狀似親密,她的反應搞不好比他還大。

  用力咽咽口水,看他一副打算追根究柢的模樣,拚命思考除了照實說,還有什麼辦法能打混過關?

  「我也不知道這算不算親密舉動……」

  她曾看過一句話,過得去的叫門,過不去的叫濫,只要有辦法,關關難過,關關過。

  是門,還是檻,全系在此時此刻她的腦子上。

  莫卓剛抿緊唇線,盯著她。

  沉默的強大壓力逼向她,他不吭聲,她只好硬著頭皮,繼續把話說完。「……我臉上掉了根睫毛,他看到,替我拿掉。」除了照實說,她想不出更好的辦法。

  「就這樣?」

  「難道還有別的?」今晚說話會一直鬼打牆嗎?「這陣子你常常加班,我們已經很少踫面,不要把時間浪費在不重要的人身上,我們不要再說這些了,好不好?」

  一對含怒眼神,爆烈地掃她一眼,他沉沉開口。「以後你臉上所有的睫毛,只有我能替你拿掉!」

  此話一出,兩人皆楞住。

  兩秒鐘後,他別開臉,她死命盯著他困窘的帥氣臉龐。

  瞬間,局勢反轉。

  哇哇哇……沒想到能從他口中聽到這種話!

  「你在吃醋?」她努力憋笑,雙眼盈滿燦燦的笑意,嘴角因用力克制,有點變形。

  他悶不吭聲,帥臉微紅。「晚餐想吃什麼?」他掏出皮夾,放了一張五百元在桌上,站起身,溫柔拉起她,一臂護在她腰後,引領她往外移動。

  「為什麼不正面回答我?」她笑看著他,換她緊追不放。

  現世報,這次來的還真快。

  「吃麻辣火鍋?這次點小辣,以免你明天……」他把她送上副駕駛座,正要替她關上車門,低頭,剛好將她似笑非笑的神情盡收眼底。

  幾個小時前,他才剛對她用過這招,效果很好,他很滿意……現在換她打算試試這招的神奇功效?

  「還是不回答?」洛華思仰頭,專注地看他。

  居然拿他說過的話堵他,標準「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莫卓剛沉著臉,揚聲抗議。「這招很惡劣!」

  她聰明地笑而不答。

  「我討厭有男人對你動手動腳。」他丟給她一個「無奈多過於不悅」的眼神,關上車門,利落地坐上駕駛座,發動跑車。

  引擎低吼,車身順暢地滑入車流中,駛離令她不安的鬼打牆對話。

  夜晚璀燦的燈光在她臉上如漣漪層層漫開,變換出各種迷幻的神情。趁紅燈,莫卓剛側頭,欣賞她帶笑的溫柔神情,無聲嘆口氣。

  自認不是會待在被動位置的人,為什麼一踫上她,他老有種處於被動位置的感覺?

  「誠實是好習慣,繼續保持。」拿根睫毛而已,算哪門子動手動腳?她在心裡反駁,卻沒說出口。

  這個話題最好不要持續延燒,再談論下去,她怕自己瞞不住對方的真實身分。

  她很滿意兩人目前談話的方向,非常安全,差不多從「那家伙是誰」,轉移到「他在為她吃醋」這條道上。

  轉移注意力策略,成功。

  「華思,我是認真的。」他痛恨有人踫他的東西、他的身體、他在乎的所有一切,尤其是她!排名在他身體之前,是榜上第一名,他自己才位列第二。

  「好好好,以後有男人靠近我,我一定立刻彈開。」事實上,她也不喜歡他以外的男人踫到她。

  這還差不多!莫卓剛滿意點頭。

  「你也不準讓別的女人踫你。」做人做事要公平,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那有什麼問題?他睨她一眼。他一向如此,還用得著她跟自己約法三章?

  「不答應?」洛華思堅持要親耳聽到他的保證。

  「你什麼時候看過女人接近我?」他沒好氣地輕哼。

  「真臭美。」她吐槽,仔細回想一下,他說的好像沒錯。「這算不算是一種潔癖?」

  「這不僅是一種潔癖,還會傳染。」把車停在餐廳專屬的停車場,他轉過身,與她面對面。

  「我哪有!」

  「你也不準讓別的男人踫你。」莫卓剛嘴角揚笑,帥氣臉龐透露出一絲危險。「自己說,有沒有?」

  她語塞,打開車門,率先下車,走向餐廳。

  他跟著下車,她還沒來得及踏出第三步,肩膀被他摟入懷中。

  她仰頭,看著他有些得意的模樣,忍不住體內澎湃的吐槽欲望。「果然……入鮑魚之肆,久而不聞其臭。」

  他聽了,不生氣,氣定神閑糾正她。「是入芝蘭之室,久而不聞其香。」

  「話是這樣說的嗎?」

  「你懂我的意思就好。」

  這晚,洛華思享受了一頓非常好吃的餐點,看著自己深愛的男人就坐在自己對面,為了她能吃多辣,跟她斤斤計較。

  咖啡廳發生的意外,他的反應是吃醋大於懷疑。

  幸福充塞她體內每一顆細胞,讓她整晚都處於飄飄然的狀態。

  只要老媽的手術順利,一切會越來越幸福。

  她夾起一塊燙得恰到好處的霜降牛,放入口中,仔細品嘗甜美肉味中的麻辣香氣。

  殊不知,這一刻,幸福已經攀升到至高點,接著就要墜落。

  這天半夜三點,她接獲醫院發出的……病危通知。

  一切都結束了……

  貴賓包廂內,洛華思坐在椅子上,失神地看著草地上的那對男女。

  男方正殷勤地教女方打高爾夫球,女方揮桿落空,身形不穩,晃了兩下,倒進男人懷裡。

  她別開眼,故作堅強,用力地咽下滿嘴苦澀。

  這半個多月,洛華思經過手術安排、即時搶救、緊急動手術、壞消息、再急救,最後死神還是在手術台上帶走洛母。

  整理遺物時,她赫然驚見洛母寫在日歷紙上的遺囑,要她喪事從簡,和她爸爸葬在一起。

  塔位他們倆年輕時就買好,一人一個,就在隔壁。

  整整兩個禮拜,她天天待在醫院,心情隨著洛母的病情上上下下,直到手術室傳來噩耗,她全面崩潰,痛哭不止,在精神打和體力不支的狀況下,最後昏倒在地。

  醒來,已是兩天後的事。

  這段日子,白蕪碧從沒來看過她跟她媽,洛華思知道這點很不尋常,希望不是蘇東澈父母又出什麼怪招為難好友。

  她聽說上次他父親要求小倆口結婚前必須先做身體健康檢查,那次,白蕪碧被搞得很緊張,住進醫院做足整套的婚前健康檢查。

  蘇東澈想陪白蕪碧一起,也報名檢查,卻被他父親以「不要浪費錢」這種怪理由慎重拒絕——後來才知道其實是他們兩老擔心他們婚後生不出孩子,卻不願兒子進醫院,又是抽血,又得面對一大堆儀器,才針對白蕪碧。

  這件事把蘇東澈搞得很火大,父子雙方幾乎不交談,一踫面就吵,後來還是蘇伯母好言相勸,白蕪碧軟言緩頰,他拗不過她,才繼續在雙親面前忍氣吞聲。

  不想被白蕪碧那對小倆口看見自己慘兮兮的模樣,出院後,洛華思先到醫院附近的飯店稍做梳洗,回家前,猛然想起身邊的兩百萬支票。

  用不上這筆錢了。

  手機沒電,充電器沒在身邊,她用飯店電話聯絡莫天霖,打算把錢還給他,並告知母親過世的消息,以及表明她不想再瞞莫卓剛這些事。

  莫天霖說會派車來飯店接她,她正要踏出房門,就聽見有人敲門,說是莫天霖讓他過來接人。

  這個人不算陌生人,上回也是他到咖啡廳和她說明最新情況。

  她看他一眼,沒說什麼,這幾天發生的事耗去她太多精神,她已經累得無法細想任何事。

  兩人從房門口走到大廳,大廳處,有名快遞搬著半人高的紙箱,差點撞上她,幸好身邊男人機伶,及時拉她一把,她才沒被撞倒在地,但她覺得有人在窺視她。

  這段時間,她總覺得有人在暗處盯著她……是錯覺嗎?

  飯店門口,停了一輛黑頭車,莫天霖坐在後座,冷冷盯著她。

  坐上車後,洛華思把支票遞給他,他只看不取,不等她發問,便主動解釋,如果她有需要,這筆錢她可以留著。

  她聽得一頭霧水,後來才在他的解釋下慢慢弄懂,這段時間,莫卓剛因為找不到她,似乎和王佑偲走得很近,兩人終於擦出火花,接著,在兩方家長極力撮合下,正積極準備訂婚事宜。

  她不信,把支票留在座椅上,轉身想下車,不料,車門被鎖上,車子開始移動。

  「想看看嗎?」莫天霖問。

  洛華思看著他,閉口不語。

  「去看看吧!你會知道,我兒子其實也沒多愛你。」

  莫天霖殘忍地笑著,吩咐司機開往高爾夫俱樂部,而剛剛接洛華思下樓的男人,坐在副駕駛座。

  然後,她就看見莫卓剛和女人親密打球的畫面。

  洛華思坐在包廂內,神情沉痛,胃部翻攪,一股鋪天蓋地的惡心感直沖喉嚨,嗆得人難受!

  「如果他愛你,怎麼會和別的女人摟摟抱抱?」莫天霖射來一枝冷箭。

  「這點,我會親自問他。」說完,她起身離開。

  「不要以為自己能飛上枝頭做鳳凰……他們從小就認識,再加上兩家是世交,一拍即合,卓剛和佑偲都是成年人,說不定佑偲肚子裡已經有了,你現在可以不相信,等你見過卓剛,由不得你不信!」他在她身後低吼,語氣充滿尖銳的諷刺。

  在她踏出包廂前一刻,他在她背後傳來最後警告。「到時候希望你有骨氣點,別巴著卓剛這條大魚不放!」

  洛華思沖出樂部,原想直接沖去找莫卓剛,無奈手機不能用,又臨時找不到他,她只好回家,打算等手機充好電,再去找他。

  然而,因為回家得知另一個噩耗……她相隔好幾天時間,才聽見他的聲音。

  洛華思看著牆壁,兩眼失焦。

  一般人必須花多久時間,才能從失去至親的痛苦裡走出來?一個月?半年?還是一年?或者更多?

  如果,再加上一場最好的姊妹的喪禮,一個人,會變成什麼樣子?

  可不可以癱在床上動也不動,靜靜哭她的,什麼事都暫時拋下,任性地沉溺在悲傷裡,等傷口開始結痂,再走出房間活動,努力面對復雜的世界,繼續強顏歡笑,頑強求生存?

  她看著牆上白蕪碧的遺照,想著最幸福的人生,不是榮華富貴,是平安祥和,但這一切卻離她好遠。

  她全身無力地癱在椅子上,流不出眼淚,也吃不下飯,這樣的情況,已經持續兩天,蘇東澈也是。

  不過他更累,不但必須面對失去摯愛的痛苦,雙方家長對他也不諒解,蕪碧父母怪他沒把女兒照顧好,不準他插手喪禮的任何事,只準他出席喪禮;他自己的父母則讓他心力交瘁。

  少了蕪碧的空間,變得好空。

  這裡,少了一個靈魂,多出兩具行屍走肉。

  蘇東澈告訴她,白蕪碧看她為了照料母親,連續好幾天沒回家,手機又打不通,替她收拾了幾套干淨衣物,準備到醫院看她,沒想到半路被大卡車輾斃。

  醫生說,由蕪碧生前沒受太多苦,幾乎是當場死亡。

  醫生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聽在蘇東澈耳裡,卻萬分驚悚痛心。

  當場死亡……當時撞擊力道有多大?他光是想,便全身顫栗。

  醫生說她生前沒受太多苦,意思是雖然撞擊猛烈,但她沒什麼感覺便離開人世了,是嗎?

  糾結在心裡的恐怖和松了口氣的欣慰感相互撞擊,令他痛苦嚎哭。就算她沒受太多折磨,但一想象她一個人孤伶伶,身體殘缺地躺在路上,鮮血四流……

  不舍的利牙,總能一口咬住他心口!

  但他的父母卻連悲傷的時間都不給他。

  「你們煩不煩、煩不煩!她才走多久就擔心我不結婚怎麼辦,拜托你們讓我靜一靜行不行,還是你們想逼我去死啊?」

  蘇東澈甩上電話,沉重的身體下滑,頹喪地蹲在地上,雙手痛苦抱頭,痛哭失聲。

  洛華思走過去,伸出手,輕輕抱著他。「別這樣,蕪碧在天上看著,你這樣……她會傷心……」

  「我這輩子只會有一個妻子。」他抬起臉,神色堅定。「那個女人就是蕪碧,不管生或者死,都一樣!」

  「你也要考慮……」她無聲嘆口氣,心力交瘁看著他。「……你爸媽的心情。」

  「那誰來考慮我的心情?他們會不會太過分,都什麼時候了還只想著自己有沒有孫子可以抱!華思,你告訴我,怎麼有人這麼自私,我愛蕪碧,他們不是不知道,現在對我說這些,不會太殘忍嗎?」他笑了,臉上扭曲的微笑,比哭更難看、更淒涼。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她原想說點什麼安慰他,可話一出口,卻變了調。「有人為了名利不顧家人;有人為了利益,什麼都可以不要;有人為了往上爬,背叛拉拔自己的恩人也無所謂。」

  聽到這些話,蘇東澈震驚了。

  「華思?」她怎麼會說出這些話?聽起來不像隨口一說,反而像什麼重要事情的結論,怎麼回事?

  洛華思收到他探問的眼神,本來想以微笑作為開場,結果失敗了,她笑不出來,好不容易臉部肌肉動了,卻是一個僵硬可悲的笑容。

  「聽說他訂婚了。」

  「誰?莫卓剛?」蘇東澈臉上閃過驚訝。「你——知道了?」

  「你早就知道?」她連僵硬的笑容也失去,腦袋一片空白。

  「前一陣子八卦滿天飛,蕪碧就是因為看了八卦雜志,擔心你要照顧伯母,又要承受……」他停頓,跳過難以啟口的部分。「這種壓力,才會急著去找你。」

  洛華思沒想到還有這樣的內幕,登時大受打擊。

  「都是我,如果沒有我,蕪碧也不會死!」

  如果沒有八卦,蕪碧也不會急著找她,說不定就沒有車禍。蕪碧一心急,就會騎快車,這點她最清楚。

  是她,是她把蕪碧推向死亡!

  洛華思跪坐在冷硬的地板上,雙手下垂,淚流不止。

  都是她的錯,談了不該談的戀愛,害身邊的人為她擔心,是她害死蕪碧,都是她!

  她根本不該談不適合自己的戀愛,拖累身邊的人……

  「不要再說這種話!」蘇東澈雙手抓住她肩膀,用力搖晃。「蕪碧聽到,她會生氣。」

  他覺得她很不對勁,仿佛什麼都不要了,一股狠勁在她眼底慢慢凝聚力量。

  「東澈,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不用跟我說對不起,蕪碧的喪禮,她父母不準我插手,伯母的喪禮,可以交給我來辦嗎?」他突然提出要求。

  「為什麼……」她皺眉,不懂他怎麼會突兀地提出要求。

  他扯唇一笑,視線轉向牆上的白蕪碧照片。

  「我想趁機討好伯母,請她在天上,多照顧我們家蕪碧。」

  她心口一擰,雙眼看向窗外。「我媽一定會的,她老是說蕪碧是個很棒的女孩子,她很喜歡她。」

  「是嗎?聽你這樣說,我放心多了。」

  他站起身,滿腦子只想一件事︰替伯母辦喪禮。

  往房間的電腦移動兩步,察覺她還動也不動,坐在原地,他走過去,一把拉起她。

  「去吧,打電話給他,把事情弄清楚,觀察他的態度,聽聽當事人的說法,別人說的話,一律不要相信,只看他的反應。」

  「我知道。」她無力一笑。「東澈,謝謝你。」

  該面對的,終究還是得拿出勇氣——自己去面對。

  她看向窗外藍天。

  媽,蕪碧,如果你們正在看著,請給我一點點勇氣,和一點點堅強。我怕自己撐不下去……

  數日後,洛華思聯絡莫卓剛,手機一接通,傳入耳朵的不是焦急的聲音,而是冰冷無情的嗓音。

  「喂?是我……」

  「終於。」輕蔑尖銳的輕哼。

  「我……」想起這陣子發生的事,再度聽見他的嗓音,一股傷心直沖胸口,她哽咽。

  可在她最脆弱,最需要他關懷的時候,他居然對她說——

  「怎麼,想用眼淚把我耍得團團轉?華思,你讓我覺得惡心!先前在咖啡店你也和男人眉來眼去,我早該知道,你是哪一種貨——」

  她沒有多說什麼,默默掛上電話,一陣惡心感沖上喉嚨,她奔到洗手間,一低頭,吐得一塌糊涂。

  蘇東澈站在洗手間門邊,專注地看著她。「你會生下孩子嗎?」

  之前洛華思為母親的事倒下時,就檢查出懷孕,蘇東澈察覺異狀有問過她,便知道狀況。

  她全身猛地哆嗦,而後平靜下來。「應該會喔……」她苦笑。

  「你還愛他。」

  「你到底是不是男人。」洛華思無奈笑了一下,有種自己是透明人的錯覺。「這麼敏銳,什麼都瞞不了你。」

  他沒有笑,神情再認真不過地說︰「孩子需要一個父親。」

  她搖搖頭。「看到你對蕪碧的愛,我懂了一個道理。」聽著自己說話的聲音,才發現她真心這麼想。「愛,或者不愛一個人,不一定非要在對方身邊不可,愛的形式有很多種,我不會再去找孩子的父親,但我還愛他,我想把孩子生下來,男人可以不要,但我要孩子跟愛。」

  愛不愛一個男人,和要不要和他在一起朝夕相處,是兩件事。

  同樣的,要不要擁有一個孩子,和要不要和孩子的父親結婚,也是兩件事。

  「我沒有要你去找莫卓剛。」他靜靜看著她。

  「嗯?」她皺眉。不然呢?

  蘇東澈深吸口氣,緩緩揚嗓。「華思,可不可以幫我個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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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22 00:32:12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足以容納百人的會議室中,擺放著一張橢圓形大桌。室內一塵不染、光可鑒人,滿室亮著明亮大燈。

  經理級以上的菁英快速報告,開會流程緊湊,氣氛冷肅。

  平常指著下屬鼻子罵的高階主管,此刻個個精神抖擻,戰戰兢兢站起身報告,報告完畢,一雙眼睛總小心翼翼看向大位上不動聲色的男人,大氣都不敢喘一下,除非——

  「嗯。」莫卓剛眸光半垂,若有似無地低哼一聲。

  宛如被當庭宣布無罪釋放,高階主管稍稍面露喜色,如釋重負般安穩坐下。

  下一名年逾半百的高階主管站起身,雙手微微發顫,用力吞咽一下,雙眼看向年紀不過自己一半大的大老板,不懂怎麼有人年紀輕輕就如此可怕。

  莫卓剛一雙視線緩緩掃向剛站起身的高階主管,冷眼見對方身體顫抖數下,眸中波瀾不興,丟去一記「還不報告」的淡然眼神。

  高階主管渾身亂抖,深吸口氣,屏氣凝神,邊抖邊報告。

  半小時後,老大離開。

  會議室裡眾人東倒西歪,臉上盡是歷劫歸來的平安喜悅,平常彼此斗得你死我活,此刻如同共患難的同伴,相約去知名餐廳慶祝共度難關。

  莫卓剛威風凜凜地快步踏出公司大門,三名特助緊跟在後。

  四人行動迅速果決,沒有片刻茫然或遲疑,精準做出每一個動作、道出每一句話,絕無絲毫累贅。

  六年前,他離開台灣,到法國工作,創建第一間公司,從此揭開企業王國的序幕,一方面積極開創新公司,另一方面注意有瑕疵,但基本體質不錯的公司兼並,急速擴張公司規模。

  目前他不但掌管自己的企業王國,還撥空處理父親那邊的公司,基本上父親不管事,所有事務由他決策,但他尚未將父親的公司正式接過手,每次父親提起,他總以自己公司太忙為由,給予婉拒。

  「還有什麼行程?」莫卓剛冷聲問。

  「要出席一場生日宴會。」離他最近的金特助回答。

  莫卓剛不再說話,不露情緒,與三名特助坐上一分鐘前才停到公司大門口的高級房車。

  這三人,是他放在身邊培養的經理人,每吞並一間公司,就交由他們其中一人打理,放權給身邊的人去做,只有當他們做得不夠好,他才會開口說兩句話。

  車子抵達宴會現場,他單獨出席。

  八年了……

  莫卓剛臉部線條剛硬,冷著臉,看著眼前賓客雲集的會場,手持酒杯,聽著不絕於耳的生日快樂,面無表情。

  他一身筆挺西裝,一雙眼冷漠看著商業的、放縱的、奢靡的紙醉金迷景象。

  這是他的生日宴會,但自那一年之後,他對過生日這件事,早已失去感覺。

  不過,老頭似乎也是自那一年過後,年年都記得親自替他過生日,只是,他已經不在乎了。

  對他而言,現在過生日宛如一場懷念,在賓客聲聲祝福下,他心裡想的卻是她當年給自己的那句生日快樂,以及那個美得不像真實的夜晚。

  現在她在哪裡?做著什麼樣的工作?結婚了嗎?有孩子了嗎?她還……記得他嗎?

  事隔多年,每想起她,胸口依然會莫名抽痛。

  幾次興起派人去找她的念頭,又會被自己掐滅,男性尊嚴不許他這麼做,她走得那麼瀟灑,好像根本不在乎他。

  或許她根本就不愛他,有哪個愛著男友的女人,會出軌和男人上飯店開房間?

  莫卓剛切完蛋糕,跟眾人低聲寒暄。

  他冷眼看著老頭領著一身貼身艷紅絲質禮服的王佑偲,又跑來他眼前晃,他看一眼老頭,眼底浮現了然於胸、但恕不奉陪的冷笑。

  「卓剛,生日快樂。」王佑偲挺起胸部,朝他笑得一臉甜蜜。

  「謝謝。」他不冷不熱地回應。

  「聽說你旗下的產業正在迅速擴張,利用異業互相結合,創造出很驚人的利潤,你一個人,怎麼有辦法掌管這麼大的產業?是不是因為工作太忙,你都沒時間談戀愛了?」

  王佑偲變著法子說話,希望能討他歡心。

  莫卓剛沒有露出心中的不耐,冷眼掃視眼前擺明想引起自己注意的女人。

  眼睛變大、鼻子變挺、下巴墊得太誇張、胸部大得像兩顆籃球,古代女人頂多裹裹小腳、把足部骨頭搞到變形,她卻極盡所能惡搞整個身體,把裹小腳那套搬到臉上用。

  這女人的價值觀到底是什麼?還是她只是單純隨波逐流?

  「卓剛。」見兒子一聲不吭,莫天霖忍不住出聲。

  「我身邊有一批很優秀的人才。」莫卓剛見她又想開口說話,搶先一步表態。「抱歉,晚點有場視訊會議,謝謝出席宴會。」

  雲淡風清地跟王佑偲閑聊兩句後,他轉身離開會場。

  莫天霖看著兒子不屑一切的孤傲背影,臉色重重一沉。八年了……八年的時間過去,他難道還是沒辦法忘記那個女人?

  那個女人,說穿了,就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用來鍛煉兒子變得更獨立沉穩,除此之外,她什麼也不是,絕對不能讓兒子再次跟她相遇。

  如果兒子又遇上她,當年的所作所為被兒子知道,他們父子倆豈小要更加疏離。

  莫天霖看看身邊的王佑偲,以前他想藉由王家的勢力,來更加鞏固自家公司的勢力,想替兒子把未來的路鋪得更順。

  只是他太小看自家兒子,兒子憑借自身能力,迅速擴大公司規模,把生意做得有聲有色,王家的勢力逐漸變得可有可無。

  這八年來,兒子一夜成熟。

  接觸公司所有事務後,他學得又快又好,後來直接飛法國待了整整三年,創立自己的公司,談下為數驚人的代理、合作研發計劃案以及數量可觀的合約,敲下一筆筆獲利豐厚的訂單。

  回台灣後,更是馬不停蹄,持續擴大公司營造跟貿易兩大營運主體,除此之外,還積極並購相中的中小型企業,跨足時尚業。

  莫卓剛野心勃勃,企圖將台灣時尚產業打入歐洲市場。

  莫天霖以往擔心家族企業的成敗,自從完全交棒給兒子後,發現這點已經完全不需要自己擔心。

  現在他唯一擔心的只有一件事,兒子究竟何時才願意成家生子、延續莫家香火?

  王家那邊見兒子這麼爭氣,老催著要他幫忙撮合,但他如今倒不覺得一定要兒子娶她。兒子那副愛理不理的樣子,別人看得一頭霧水,他這個做老子的,心裡可是雪白透亮。

  把話說白了,就是兒子對王佑偲沒什麼興趣,而他犯不著為了王家,跟兒子對著干。

  兒子到現在還忘不了那女人,心裡裝著人家,卻因誤會對方劈腿,遲遲沒有去找對方,他這個做老子的知道來龍去脈,卻不敢也不願跟兒子老實坦承,畢竟當初玩那麼一手的,正是他本人!

  莫天霖無語看向蒼天,深深嘆口氣。

  這局棋,早陷入僵局,他只能祈禱老天爺,快讓兒子遇上喜歡的女人,當然最好不要是當初那個家教。

  唉……

  莫卓剛的臉出現在螢幕,大門緩緩敞開。

  在祈揚奎的獨棟別墅裡熟門熟路地走著,站定在小型劇院門外,右手拇指壓上識別器,門往右邊滑開,踏入,門板無聲無息闔上。

  他站在一旁,靜靜看著好一會兒才出聲。

  「看什麼?」

  「希區考克的迷魂記。」坐在沙發上,祈揚奎沒回頭,專心看著電影,興致一來,開始朗誦。「如果想毫無目的地流浪,只需一個人,當兩人同行,就即將走向某個終點。」

  莫卓剛沒理他。

  他轉過頭,盯著好友的雙眼,丟出一句評語。「台詞不錯。」

  懶得理會好友裝模作樣的費心暗示,莫卓剛走到後方吧台,挑個位子,坐上去後才問︰「有沒有酒?」

  這八年來,只有揚奎動不動就拿這件事戳他。

  「當初我以為你會和某人走向某個終點。」祈揚奎坐在沙發上,說他想說的話。

  「有沒有酒?」這八年多來,揚奎嘮叨的毅力,非常人能及。

  「沒想到你跟她會分手。」時間無法療傷,它是一扇窗,透過這扇窗,人能看見自己的錯誤,就算他本人看不見,身旁的人也能一眼瞧出。

  他當初不該放洛華思離開。

  「酒——」莫卓剛壓低音量警告。

  「讓我更意外的是,八年來,只證明一件事,你根本忘不了人家,也不知道在窮蘑菇什麼,還不快去找!萬一人家結婚,你只能抱憾終生。」

  「回去了。」莫卓剛站起身。

  一年又一年過去,整整八年的時間,他的人生曾經因為她出軌,偏離軌道,如今又步入正軌。

  對他而言,她充其量是一抹遙遠到不行的回憶,毫無分量可言。

  「卓剛。」祈揚奎跟著站起身。

  「干麼?」莫卓剛轉頭。

  「對自己誠實點。」

  「如果還愛她,我會去找,就算她結婚,我也會把人搶過來。」莫卓剛毫不遲疑,脫口就說。

  「那你怎麼什麼都還沒做?」祈揚奎走向酒吧。

  「也許我沒你想的那麼愛她……」莫卓剛扯動唇角,笑了一下,神情滿是濃濃的諷刺。

  「以前我很欣賞你對愛情的態度,尤其是那把經典青冥劍,雖然笨拙又不夠成熟,卻誠摯而強烈。」祈揚奎看著他臉上的痛苦,伸手,拿出數瓶好酒。「在我看來,現在你是在乎到不敢輕舉妄動。」

  為了一段感情,自虐這麼多年,夠痴情,值得拿出最好的酒,他的感睛則是下酒菜。

  「我會不敢?」莫卓剛輕蔑地冷哼。

  「一九四五年的穆桐、一九八五年的羅曼尼康帝,還是一九三七年的收藏級蘇格蘭威士忌?」任君挑選,夠朋友吧!

  「你在開什麼低級的玩笑嗎?」莫卓剛挑高右眉。

  「低級玩笑?我把最好的酒都貢獻出來,任君挑選,給你慶生。」這麼掏心挖肺,哪低級了他。

  「還用選嗎?」莫卓剛不屑地輕哼。

  「威士忌,我們倆的緣分只到今晚。」祈揚奎雙手捧起酒瓶,溫柔地看著瓶身,繼續說話刺激好友。「比起某人,我們好歹多相處了八年,現在和你說拜拜,我沒那麼撕心裂肺。」到底還要暗示多久,他才打算開竅?

  「別那麼小氣,只是一瓶威士忌。」莫卓剛假裝聽不懂。

  「只是一瓶威士忌?」祈揚奎沒好氣地嚷起來。「說得可真豪氣,你知道它身價多少嗎?」

  「沒人喝,沒人懂品嘗,身價是天價都沒用。」莫卓剛撇撇嘴。人不也是相同的道理?

  「說得好!」祈揚奎倒了兩杯酒,一杯遞給好友。「敬你生日快樂。」

  「祝你事業順利。」莫卓剛一口飲盡,話鋒一轉,不想老讓自己想起……她。「上次不是說要來幫我。」

  「你又並購什麼公司?太沒挑戰性的,我沒興趣。」祈揚奎一臉嫌棄。

  「老板把公司搞得空空的,剩架構,不接,幾百名員工失業,幾百個家庭生活會有麻煩,公司最大的問題是老板,現在老板滾蛋,公司大有可為。」莫卓剛自信一笑。

  「這種小咖,你自己搞定。」有問題的自己滾了,他去干麼?純蓋章?祈揚奎完全不考慮進沒挑戰性的公司,比較關心他收藏的酒。「味道如何?」

  「酒香濃,有肉桂、麥香、蜜桃、焦糖的味道,純麥威士忌一向有點看頭。」莫卓剛細細品味。

  「思念濃,有失意、懊悔、賭氣、痛失的心情,前女友華思始終能輕易影響你,就算人不在身邊也是。」祈揚奎直接把人名點出來,果不其然,莫卓剛臉上又出現被針刺到的表情。

  不愛人家?騙得了誰!

  「今天我是壽星。」到底有完沒完!莫卓剛瞪眼好友。他能不能稍微克制一下挖苦人的興趣?

  「我知道,所以不顧朋友道義,說點肺腑之言,當作禮物送你。」祈揚奎冒出一個點子。「不喜歡?那我找家征信社,幫你找找——」

  「少自作聰明,我根本不想她。」莫卓剛悶著臉,拿過威士忌,整瓶往嘴裡灌。

  「對,你已經完全忘記她,我記得你以前生日,最在乎父親有沒有留在台灣幫你慶生,現在你根本不在乎他記不記得你的生日。」整瓶酒被拿走,祈揚奎沒好氣地輕哼。

  「每次生日你就喝悶酒,少在那邊自欺欺人!」

  白白浪費他的好酒,要喝悶酒,用啤酒照樣辦得到。話說回來,他這個黑臉角色,還要演到什麼時候?

  「你是不是想打架。」莫卓剛把酒瓶往桌上一擺,不悅地盯著祈揚奎。猛踩他痛處,看來他今晚不打算放過自己。

  「樓下有網球場。」祈揚奎抿嘴偷笑。

  看吧,每次提起她,都能成功激怒他,百試百靈。

  這幾年來,想從他那張撲克臉看到一點人的氣息,已變成一項越來越難的挑戰。

  洛華思,你可真好樣的,說走就走,說蒸發就蒸發,把高大健壯的莫大老板傷得這麼重,你到底用哪招,佛山無影腳,還是萬佛朝宗?上哪修練的?當初那把青冥劍,算是白白孝敬了。

  莫卓剛站起身,雙手插在西裝褲口袋裡,走到門前,轉頭,看向好友那張不知道在傷春悲秋個什麼勁的臉。「球拍呢?」

  「我去拿。」

  祈揚奎帥氣一笑,只要不灌酒,想打球發拽發泄,他#陪到底。

  真的被並購了?

  洛華思坐在前老板辦公室外的秘書座位上,感到前所未有的茫然,遙想當初,自己能在這間跟法國公司頻繁往來的貿易公司擔任秘書職位,取決於自己的法文能力。

  聽說,新大老板Edward今天就要過來亮個相,不曉得公司內部會不會再發生大變動?

  雖然她的職位仍是秘書,但大老板沒表態會不會到這間公司辦公,她目前沒有直屬的上司,工作宛如空中搖崗著的落葉,隨時都有丟掉飯碗的可能。

  最慘的是,她連大老板的脾性是什麼也不清楚,只知道他的英文名字,跟令人震懾的經營手段。

  不曉得對個人隱私如此保密的大老板,會不會很難共事,會不會他根本不打算常常過來坐鎮辦公,覺得她不過就是一名冗員,大筆一揮,要她卷鋪蓋走路?

  她深吸口氣,不許自己胡思亂想。

  以前自己跑去當有錢人的家教時,不也被搞得差點放棄,要不是自己自尊心夠強,堅持住……

  不該想起他的,他們已經是不同道的人,他有他榮華富貴的豪門生活,她也有自己要守護的小小幸福。

  這一個月來,公司內部大受震蕩,人事異動得很厲害,自己除了協助各位新到主管快速掌握公司狀況外,基本上,沒有一定的工作內容。

  今天要和新老板踫面,說不緊張是騙人的,現在經濟不景氣,她需要這份工作來養活自己跟——兒子蘇懷卓。

  兒子,是她現在生活的重心,每天看著兒子……長得越來越像他的兒子,她發現自己對他的想念越來越濃。

  整整八年,他應該早忘了她吧?

  手機在抽屜裡震動起來,拿出一看,是寶貝兒子打來。

  洛華思左右看一下,大家都陷在既興奮又緊張的情緒裡,沒人浪費力氣往她這裡看。

  她按下手機上的接聽鍵,傳來寶貝兒子可愛的聲音。

  「媽咪!」

  「寶貝,怎麼啦?」聽到兒子的聲音,她的心立即融化。

  「我們今天晚上吃蛋糕好不好?」不是在撒嬌,稚嫩的聲音裡充滿認真,兒子很慎重的跟她商量事情。

  「好啊,怎麼突然想吃蛋糕?」她頭頂冒出問號。

  「剛剛看到書上說吃蛋糕心情會變好,媽咪這幾天心情不好,我們吃蛋糕,吃完蛋糕,媽咪心情就會變得很好。」童音說得頭頭是道。

  她心頭一擰,喉嚨彷彿被硬塊卡住。兒子正在擔心自己嗎?

  「媽咪?」稚嫩聲音多了股困惑。

  「好,今天我們一起吃一個很大、很大的蛋糕,吃完,我們的心情都會變得很好。」

  她深吸口氣,盡量用開朗的語氣說話。

  「我不用吃,媽咪開心,我就開心。」

  「寶貝……」她聽得鼻頭發酸。

  「那先這樣,媽咪上班不可以講太久的電話。」小大人似的寶貝兒子,居然主動開口提醒她這件事。

  「給媽咪親一下。」洛華思在兒子掛斷電話前,搶先一步提出要求。

  兒子一點猶豫也沒有,大方放送全心全意的愛。「嗯嘛!」啵吻聲又大又響亮。

  結束通訊時,她心裡頭暖得不得了,眼眶甚至微微發熱。

  為了兒子,她一定要積極表現,好好保住這份工作,不讓兒子小小年紀就得為自己擔心。

  思緒剛轉到這,公司門口傳來騷動。

  她心頭一震,腦袋閃過「大老板來了」的念頭,快速站起身,整理好情緒,正想沖去大門口歡迎大老板駕臨,沒想到大老板好腳力,一進公司也沒多寒暄,在心腹的引導下,快步踏入會議室。

  她腳跟一旋,與經理級以上的主管們快速走入會議室。

  「砰。」會議室大門迅速關上。

  新進的高階主管們宛如眾星拱月,將新老板迎進會議室,所有人從位子上站起身,不知是誰先鼓掌,接著,整間會議室響起熱烈掌聲。

  她被動的跟著大家一起拍手,拍著拍著,她突然覺得不太對勁,用力吞嚥一下口水,瞪大雙眼,身邊的一切彷彿被強力吸塵器瞬間吸光光,全宇宙只剩下她和——他?

  莫卓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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