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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我氣你?」莫卓剛不高興地輕哼。
洛華思抬眼,專注地看他。這種事不需要爭辯,只需要等他慢慢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就大功告成。
果不其然,整整兩分鐘後,他又開口。「我不是氣你。」
「喔。」隨便他怎麼說,事實勝於雄辯。
「我氣自己!」
她愣住。
「我氣自己沒辦法讓你信任。」莫卓剛下顎繃緊,積壓許久的真心話首次公開發表。
「發生那種事,你提也不跟我提一下,還單方面決定跟我分手。」他就這麼不值得她信任?
她沉默,久久不發一語。
怎麼提?拿錢給她的人,不是路人甲乙丙,而是他父親。
當初他父親出差,沒空幫他慶生,他氣成什麼樣?他那麼在乎親人,她能說嗎?怎麼說?難道要她拍拍他的肩膀,對他說,你爸拿錢叫我離開你,你自己看著辦。除非存心要他家鬧革命,否則這種事只能她自己處理。
「想什麼?」他小心謹慎,緊盯她臉上每一個細微表情。
「這是你最近的口頭禪。」她回神,發現他又問了一次。
「什麼?」
「想什麼,你最近很常說這句話。」
「在你面前,我的確很常說這句話。」他坦蕩蕩地承認,迫切想知道她腦中每一個想法這件事,成了他的心魔。
洛華思被他的話,輕刺了一下。
她一聲不響地離開,果然在他心裡留下陰影,如果老媽健健康康的,她並不打算這麼做。
「我不會單方面決定分手這種事,感情是兩個人的事,應該雙方同意,才是成熟的做法。」她看著他。「或者不用明講,只需一方態度明顯冷淡下來,我也會識趣離開。」
「很好,我也是這麼想的。」莫卓剛滿意點頭,這正是他想從她口中聽到的保證。
「如果你提出分手或是態度轉為冷淡,我會識趣地、頭也不回地離開你。」她定睛看著他,表情認真。
話題才剛有起色,她干麼又扯分手!莫卓剛一臉不高興,一字、一字從牙關裡擠出來。「這就是我跟你不同的地方。」
「不同?」
「你不夠愛我,才會說出這種話。如果你提分手,我不會答應……」他抿緊唇線,無奈地扯唇一笑。「但我會找出問題的 結點,解決它。」
「也許吧……」表面上,她輕松地聳聳肩,心情卻莫名沉重。
因為不夠愛他,所以不想讓他為難。
因為不夠愛他,所以絕對尊重他所有決定。
因為不夠愛他,所以擔心自己的存在,可能會斷送他的美好未來。
在愛情的世界裡,他們地位平等,但把兩人放到現實社會的天秤上,情況就不一樣。
她為他擔心的這些事,是他完全不用擔心的。
這不是杞人憂天,而是現實中……的確存在的隔閡,這上下不平等的隔閡,叫做「現實差距」。
察覺他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洛華思把自己從沉重的思緒中用力拔出來,沖著他,綻開一朵微笑。
「工作順利嗎?」
「終於想到要問……」終於知道要關心他,這還差不多。
「順利嗎?」她又問一次。
「挑戰不斷。」莫卓剛撇嘴一笑。
「被為難了?」她擔心地皺眉。
「為難?」他感到好笑。
那群老狐狸可不會滿足於「為難」這類小打小鬧。
事實上,他們比較有興趣的是——拚老命拉下他這個礙眼毛小子,讓他滾回家去等著領分紅。想成為商場上的黑馬,作夢去。他們的計劃是讓他成為一顆灰溜溜的球,滾回家裡蹲著,最好永遠別再滾進他們的地盤。
見她還皺著眉,沒多想,他伸長手,橫過整張桌面,指尖輕撫她雙眉間的皺折。
她瞠大雙眼,隨即靜下心,感受他突如其來的溫柔舉動,臉上慢慢開出一朵回應他動作的溫柔微笑。
直到這時候,他才意識自己做了什麼。指尖停頓零點一秒,沒縮回,見她不再皺眉,自己心頭舒緩,才慢慢收回手。
皺什麼眉,這點芝麻綠豆大的事,哪裡值得她皺眉。
怕她偷偷擔心,他忍不住多補充一句,給她吃顆定心丸。「只能說他們讓我越活越起勁。」
「這是好事。」越活越起勁?聽起來很有干勁。
「好事?他們可不會從這個角度看事情。」他自傲地笑了笑,想到今天下午那群老頭頭大的樣子,心情大好。「你呢?」
「我?」話題怎麼轉到她身上?一時之間,她有些恍惚,分不清他問的是工作,還是老媽的病情。
「工作順利嗎?還是你有其他事要煩惱?」見她神情不定,換他皺眉。「我不希望你有事瞞我。」
見他皺眉,洛華思學他,伸手,想撫平他糾結的眉頭,未料,手不夠長,根本踫不到。
見狀,莫卓剛悶笑一聲,下一秒立刻挨瞪。
她感到尷尬,瞪他一眼,想收回手。
他搶在她收手前,一掌牢牢扣住她的手腕,炯目盯著她,挺身向前,主動踫觸她的指尖。
頓時,一股難以言喻的親密層層包裹他們,像朵含苞待放的花苞,包裹著無數的美好,大好的未來,正在前方等著他們。
「很順利,出乎意料之外地超順利,本來試用期三個月,老板決定破例,下個月我就是正式員工。」她臉上掛著幸福的微笑,收回手。最近她的確事事順心,運勢好得出奇。
「這就是你請客的原因?」莫卓剛也掛著相同笑意。
「沒錯!」
「你請客,我付帳。」想起她的經濟狀況,這點,他很堅持。
「不行!」她也有自己的堅持。
「別跟我爭這個,我們好不容易和好——」
「我們終於和好了?」她故意說。
被人一腳踩中痛點,他挑高眉,沒好氣地睨她一眼。「還是你想繼續冷戰?」
「都是你愛跟我冷戰。」再踩一腳。
「要不是你一句話也不交代拋下我——」
「停!」她從外套口袋拿出白手帕,在半空揮了揮。「我投降。」
這哪招?莫卓剛雙手抱胸,冷眼看她。
想到她頭也不回拋下他,他就來氣,看著半空中揮動的小缸旗,偏偏又氣不起來,她知不知道揮白手帕這招很奸巧,從哪學的她?
「說好我請客,這餐我付帳。」她話還沒說完。
「為什麼請客就等於付帳?我不同意——」投降個頭!不過就是幾個錢的事,讓他一下有困難嗎。
「這餐我請,以後我們每晚出來約會吃飯,我不會再跟你搶帳單,如何?」不管他說了什麼,洛華思笑笑地說完。
以後我們每晚出來約會吃飯?他摸摸下巴。
雖不滿意,但勉強可接受。
這一晚,莫卓剛送洛思華回去,兩人在樓下聊了一個多小時,才依依不舍地分開。
回到房間,她打開燈,走到窗邊,撥開窗簾,打開窗戶,往下一看——
他果然還在樓下!-
莫卓剛輕靠著車身,雙手插在褲口袋裡,仰頭朝她揮揮手,等她也舉起左手揮別,才打開車門跳上車,發動引擎駛離。
她左手沒有垂下,在中途轉個彎,中指摸摸在車上被他吻得發腫的雙唇,有微微的刺痛感,又有點甜,她很感謝他沒有表示想上來。
他大概是怕她尷尬吧。
有室友在,他上來,進她房間,光用想的就有股說不出的尷尬。大約是察覺她的想法,他才沒開口,那無條件的尊重,是他表現溫柔的一種方式。
洛華思右手摸著胸口。
唔?!心跳得好快!
「華思。」
下班時間一到,內線電話響起老板的聲音。
每次都來這招……
「是。」洛華思握著電話,敏感察覺抽屜裡的手機正在震動。卓剛不會到公司樓下了吧?
「把『虹鉉』歷年來的合約整理好給我。」老板交代。
「需要我把每一年不同的地方圈出來嗎?」她點開歷年合約,開始打印,身邊的列表機發出機器運轉的聲音。
抽屜裡的手機再次震動,她的心也跟著焦躁起來。他已經在公司樓下等了嗎?希望不要!
「要。」電話那頭靜了一秒鐘,傳來疑似自言自語的說話聲。「是塊當秘書的料,可惜不會待太久……」
老板在跟她講話嗎?
她皺眉,一手抓過剛打印出來的溫熱紙張,一手忙著拉開抽屜,拿出手機,正要開口詢問老板是不是又交代什麼,卻發現電話已被掛斷。
她沒有把老板的自言自語放在心上,滑開手機,果不其然——
莫卓剛︰下班沒?
莫卓剛︰餓不餓?
洛華思︰下班前老板交代了事情,可能還要忙一陣子。你餓嗎?要不要先去餐廳,我下班過去和你會合?
莫卓剛︰我還在開會,短時間走不開。
洛華思︰那就好。
這次,她等了十幾秒,才收到回訊。
這段時間裡,他在想什麼?
莫卓剛︰哪裡好?
洛華思︰我怕你已經在樓下等。
莫卓剛︰怕我等?
心髒在她胸腔內猛跳一下!她試著轉移話題。
洛華思︰你大概會忙到什麼時候?
莫卓剛︰看樣子還要一小時。為什麼不正面回答我?
洛華思︰我大概也需要這些時間。一小時後見?
莫卓剛︰還是不回答?
干麼非要逼她說出口?
她咬下唇,猶豫著,深吸口氣,臉上出現壯士斷腕的神情,飛快打出一串字,仿佛稍有遲疑,勇氣和沖動便會離她遠去。
火速打完,壓下不習慣的別扭,傳送出去,全身緊繃,屏息等待。
洛華思︰我舍不得你等。
她第一次傳這種甜蜜的訊息給他,有點不習慣、有點緊張,擔心被他嘲笑、擔心把話說得太露骨、擔心……一堆有的沒的。
焦躁在體內快速堆積。接下來會怎樣?她在等什麼?期待什麼?她一無所知,卻又靜靜等待著。
沒等太久,手機再次收到新訊息。
莫卓剛︰誠實是好習慣,繼續保持。
雖然他不在身邊,但看著這幾個字,洛華思仿佛能看到他偷偷上揚的嘴角。
意識到這點,她嘴角也跟著上揚。
傳了個笑臉過去後,她收起手機,低頭,專心處理眼前十幾份合約。
時間在不知不覺之中流逝,等搞定手邊工作,已超過一小時。
她拿出手機查看,沒有他傳來的新訊息,正要傳訊息過去,就收到新訊息。
點開一看,她詫異張大雙眼。
莫天霖︰還在公司?
莫天霖居然會傳訊息給她!
會是什麼事?難道老媽……希望不是……她緊張地吞咽一下口水,一股寒意從腳底上竄到腦門,打字的雙手抖顫著。
洛華思︰是。
莫天霖︰有人在你公司樓下咖啡廳等你。
洛華思︰等我?
莫天霖︰你母親開刀的事,美國醫院傳了份報告過來,我讓他解釋給你聽。
洛華思︰我馬上下去。
洛華思從辦公桌最下層抽屜拿出皮包,心不在焉地收拾桌面,和同事們草草打過招呼,熟門熟路快步踏入公司樓下的咖啡廳。
一拉開亮晃晃的玻璃門,掛在門上的小串鈴鐺,立刻盡忠職守地搖動它們小小的金屬身體,宣告有人進入。
這間咖啡廳布置得很溫馨又帶點歐風時尚感,總是飄散著濃濃的咖啡香氣,讓人一踏進,能放松緊繃一整天的神經。
她來過幾次,每次都是她先下班,等卓剛來接自己時,會先過來這裡窩著,專心等他。有時候太餓,她會點份三明治,先吃一點,等兩人踫面,再吃正常的晚餐。
咖啡廳內,一名男人見她踏入,站起身,朝她點頭示意,桌面擺著兩份牛皮紙袋。
這名男人身形挺拔、英俊和善,店內不少人對他行注目禮,男人、女人都有。
兩人很快進入正題,洛華思全副心思放在手術上,簡單點了杯熱拿鐵,沒點吃食。
桌面上,攤開好幾份文件,大多是英文,男人英文很好,流暢地解說關鍵內容。
半個多小時後,男人不著痕跡地看一眼手機,動手收拾桌面。
「莫先生要我和你簡單說明,關於手術,還有沒有疑問?」男人趁她正在思考,快速瞄了眼咖啡廳外停下的一輛跑車。
「目前沒有。」她搖頭,感激看著對方。「謝謝你跑這一趟,讓我安心不少。」
「如果沒別的事,我先離開。」男人走到她身邊,身形剛好擋住她。
「謝謝你。」她禮貌站起身。
耳邊傳來咖啡店門上的鈴鐺聲,代表有客人進門。
男人貼近洛華思,伸手,探向她臉部,身子微彎,從背後看,充滿曖昧。
她被對方突如其來的舉動驚呆了,全身僵直。
男人的手輕沾她臉頰一下,很快移開,見她詫異,抱歉一笑。「你臉上有根睫毛,不好意思,自作主張替你拿掉,我應該先征求你同意。」
「沒什麼,不過是根睫毛。」對方只是好心,她似乎沒必要大驚小怪。
「還是很抱歉。」男人滿臉歉意。
「小事,你再繼續道歉,我都要不好意思了。」她搖搖頭,要他別在意。
男人微笑,點頭示意,轉身離開。
莫卓剛和對方錯身而過,男人目不斜視,兩人肩膀錯開的那秒鐘,男人臉上閃過「任務完成」的表情。
洛華思沒有目送男人離開,若有所思地坐下來,陷入思緒裡。
「別跟我說你喝兩杯咖啡。」
聲音在對面座位響起,她抬頭,驚愕地發現莫卓剛不知什麼時候坐到她對面的位置子上,沒看她,只盯著桌面上的咖啡杯。
她很快理解他盯著咖啡杯看是什麼意思,他要她主動解釋,她為什麼坐在這裡,和男人喝咖啡。
她很想「解除」他的困惑,但她腦子還在想手術的事,暫時沒空編織巧妙的謊言。
「你來了?」說些無關緊要的話擋著先,必須把眼前的難關應付過去,如果他執意追問,只好使出那一招……
「嗯。」這不是明擺著。洛思華為什麼顧左右而言他?莫卓剛沉下臉,她在隱瞞什麼?
「來多久了?」又是一句廢話。
「剛到。」他抬高視線,專注地看著她。
「怎麼沒先打給我?」惡人先告狀。
「反正都要踫面,干脆先過來。」
「萬一我還在工作呢?」
他靜靜盯著她,兩秒鐘後,徐徐揚嗓,「你剛剛是在工作嗎?」
一箭命中紅心!
他看到了?洛華思心跳加速,胃部翻攪,想起和莫天霖父親的約定,不自覺吞咽一下唾沫。
「剛剛那是公司客戶。」既然他起了頭,順著頭往下說,聽起來自然一點。
「客戶?」我看不像——莫卓剛猛然察覺腦中的念頭,沉下臉。他在想什麼?懷疑華思?他在心裡對自己皺眉。
「下班時,同事正在進行視訊會議,不能脫身,托我幫忙拿東西給對方。」萬事起頭難,這句話說得真好!有了開端,接下來的編織工作順利多了。
「就這樣?」他面無表情。
她看著他的表情,研究了五秒鐘。他到底是信還是不信?根本看不出來。和先前的他相比,現在的他變得更加難以捉摸。
「難道應該有別的?」最好的防備是攻擊。這是一位大刀教授傳授給全班同學的人生秘技。
主動發問,可以避免老師問自己回答不出來的問題,只要撐到下課,就能安全過關。
此招一出,兩人之間的氣氛變得有些古怪。
洛華思想起,大學時代那位很愛用課堂發問考倒學生的教授,每次只要有同學回答不出來或答錯,他就會開始羞辱同學們,全班無一人幸免。
心靈多次受到重創後,全班同學秘密集會,首次團結合作,上課前,每人必須準備五個以上的問題帶進教室,等教授詢問「有沒有問題」,同學們萬眾一心,立刻舉手發問,直到下課、安全過關為止。
為了避免問題重復,每人必須準備五個問題;為了準備問題,全班不自覺開始課堂復習。如果無法從過去發現問題,就動手伸向未知的領域,開始從未有過的預習工作……
全班成績突飛猛進。
如此這般的結果,不知是教授太過高竿,能教化學生於無形之中,還是純粹無心插柳柳成蔭,總之,全班同學都熬過來了。
此時情況陷入危急,不曉得這次自己能不能順利過關。
莫卓剛盯著她的雙眼,猶豫要不要把剛才看到的那一幕,直接問出口,。
應該保持沉默,見招拆招,才是上上之策,但洛華思受不了他按兵不動的打量,壓力大到令疑問忍不住沖出口。「你到底想說什麼?」
「他為什麼突然靠近你?」終究還是問了。他不希望有任何懷疑,介在兩人之間。
感情像人類的靈魂之窗——雙眼,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會令它們痛苦流淚。
「什麼?」糟糕,他看到了!她腦神經抽痛一下。只覺得剛寫完一題困難的問答題,接著又冒出另外一題。
什麼時候才能喘口氣?
「他對你做出什麼親密舉動嗎?華思。」
她屏住呼吸,腦袋一片空白。
要命!真被他逮個正著,還故意叫她的名字……
他真的很不高興!
不過換位思考一下,若有名美女突然欺近他,狀似親密,她的反應搞不好比他還大。
用力咽咽口水,看他一副打算追根究柢的模樣,拚命思考除了照實說,還有什麼辦法能打混過關?
「我也不知道這算不算親密舉動……」
她曾看過一句話,過得去的叫門,過不去的叫濫,只要有辦法,關關難過,關關過。
是門,還是檻,全系在此時此刻她的腦子上。
莫卓剛抿緊唇線,盯著她。
沉默的強大壓力逼向她,他不吭聲,她只好硬著頭皮,繼續把話說完。「……我臉上掉了根睫毛,他看到,替我拿掉。」除了照實說,她想不出更好的辦法。
「就這樣?」
「難道還有別的?」今晚說話會一直鬼打牆嗎?「這陣子你常常加班,我們已經很少踫面,不要把時間浪費在不重要的人身上,我們不要再說這些了,好不好?」
一對含怒眼神,爆烈地掃她一眼,他沉沉開口。「以後你臉上所有的睫毛,只有我能替你拿掉!」
此話一出,兩人皆楞住。
兩秒鐘後,他別開臉,她死命盯著他困窘的帥氣臉龐。
瞬間,局勢反轉。
哇哇哇……沒想到能從他口中聽到這種話!
「你在吃醋?」她努力憋笑,雙眼盈滿燦燦的笑意,嘴角因用力克制,有點變形。
他悶不吭聲,帥臉微紅。「晚餐想吃什麼?」他掏出皮夾,放了一張五百元在桌上,站起身,溫柔拉起她,一臂護在她腰後,引領她往外移動。
「為什麼不正面回答我?」她笑看著他,換她緊追不放。
現世報,這次來的還真快。
「吃麻辣火鍋?這次點小辣,以免你明天……」他把她送上副駕駛座,正要替她關上車門,低頭,剛好將她似笑非笑的神情盡收眼底。
幾個小時前,他才剛對她用過這招,效果很好,他很滿意……現在換她打算試試這招的神奇功效?
「還是不回答?」洛華思仰頭,專注地看他。
居然拿他說過的話堵他,標準「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莫卓剛沉著臉,揚聲抗議。「這招很惡劣!」
她聰明地笑而不答。
「我討厭有男人對你動手動腳。」他丟給她一個「無奈多過於不悅」的眼神,關上車門,利落地坐上駕駛座,發動跑車。
引擎低吼,車身順暢地滑入車流中,駛離令她不安的鬼打牆對話。
夜晚璀燦的燈光在她臉上如漣漪層層漫開,變換出各種迷幻的神情。趁紅燈,莫卓剛側頭,欣賞她帶笑的溫柔神情,無聲嘆口氣。
自認不是會待在被動位置的人,為什麼一踫上她,他老有種處於被動位置的感覺?
「誠實是好習慣,繼續保持。」拿根睫毛而已,算哪門子動手動腳?她在心裡反駁,卻沒說出口。
這個話題最好不要持續延燒,再談論下去,她怕自己瞞不住對方的真實身分。
她很滿意兩人目前談話的方向,非常安全,差不多從「那家伙是誰」,轉移到「他在為她吃醋」這條道上。
轉移注意力策略,成功。
「華思,我是認真的。」他痛恨有人踫他的東西、他的身體、他在乎的所有一切,尤其是她!排名在他身體之前,是榜上第一名,他自己才位列第二。
「好好好,以後有男人靠近我,我一定立刻彈開。」事實上,她也不喜歡他以外的男人踫到她。
這還差不多!莫卓剛滿意點頭。
「你也不準讓別的女人踫你。」做人做事要公平,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那有什麼問題?他睨她一眼。他一向如此,還用得著她跟自己約法三章?
「不答應?」洛華思堅持要親耳聽到他的保證。
「你什麼時候看過女人接近我?」他沒好氣地輕哼。
「真臭美。」她吐槽,仔細回想一下,他說的好像沒錯。「這算不算是一種潔癖?」
「這不僅是一種潔癖,還會傳染。」把車停在餐廳專屬的停車場,他轉過身,與她面對面。
「我哪有!」
「你也不準讓別的男人踫你。」莫卓剛嘴角揚笑,帥氣臉龐透露出一絲危險。「自己說,有沒有?」
她語塞,打開車門,率先下車,走向餐廳。
他跟著下車,她還沒來得及踏出第三步,肩膀被他摟入懷中。
她仰頭,看著他有些得意的模樣,忍不住體內澎湃的吐槽欲望。「果然……入鮑魚之肆,久而不聞其臭。」
他聽了,不生氣,氣定神閑糾正她。「是入芝蘭之室,久而不聞其香。」
「話是這樣說的嗎?」
「你懂我的意思就好。」
這晚,洛華思享受了一頓非常好吃的餐點,看著自己深愛的男人就坐在自己對面,為了她能吃多辣,跟她斤斤計較。
咖啡廳發生的意外,他的反應是吃醋大於懷疑。
幸福充塞她體內每一顆細胞,讓她整晚都處於飄飄然的狀態。
只要老媽的手術順利,一切會越來越幸福。
她夾起一塊燙得恰到好處的霜降牛,放入口中,仔細品嘗甜美肉味中的麻辣香氣。
殊不知,這一刻,幸福已經攀升到至高點,接著就要墜落。
這天半夜三點,她接獲醫院發出的……病危通知。
一切都結束了……
貴賓包廂內,洛華思坐在椅子上,失神地看著草地上的那對男女。
男方正殷勤地教女方打高爾夫球,女方揮桿落空,身形不穩,晃了兩下,倒進男人懷裡。
她別開眼,故作堅強,用力地咽下滿嘴苦澀。
這半個多月,洛華思經過手術安排、即時搶救、緊急動手術、壞消息、再急救,最後死神還是在手術台上帶走洛母。
整理遺物時,她赫然驚見洛母寫在日歷紙上的遺囑,要她喪事從簡,和她爸爸葬在一起。
塔位他們倆年輕時就買好,一人一個,就在隔壁。
整整兩個禮拜,她天天待在醫院,心情隨著洛母的病情上上下下,直到手術室傳來噩耗,她全面崩潰,痛哭不止,在精神打和體力不支的狀況下,最後昏倒在地。
醒來,已是兩天後的事。
這段日子,白蕪碧從沒來看過她跟她媽,洛華思知道這點很不尋常,希望不是蘇東澈父母又出什麼怪招為難好友。
她聽說上次他父親要求小倆口結婚前必須先做身體健康檢查,那次,白蕪碧被搞得很緊張,住進醫院做足整套的婚前健康檢查。
蘇東澈想陪白蕪碧一起,也報名檢查,卻被他父親以「不要浪費錢」這種怪理由慎重拒絕——後來才知道其實是他們兩老擔心他們婚後生不出孩子,卻不願兒子進醫院,又是抽血,又得面對一大堆儀器,才針對白蕪碧。
這件事把蘇東澈搞得很火大,父子雙方幾乎不交談,一踫面就吵,後來還是蘇伯母好言相勸,白蕪碧軟言緩頰,他拗不過她,才繼續在雙親面前忍氣吞聲。
不想被白蕪碧那對小倆口看見自己慘兮兮的模樣,出院後,洛華思先到醫院附近的飯店稍做梳洗,回家前,猛然想起身邊的兩百萬支票。
用不上這筆錢了。
手機沒電,充電器沒在身邊,她用飯店電話聯絡莫天霖,打算把錢還給他,並告知母親過世的消息,以及表明她不想再瞞莫卓剛這些事。
莫天霖說會派車來飯店接她,她正要踏出房門,就聽見有人敲門,說是莫天霖讓他過來接人。
這個人不算陌生人,上回也是他到咖啡廳和她說明最新情況。
她看他一眼,沒說什麼,這幾天發生的事耗去她太多精神,她已經累得無法細想任何事。
兩人從房門口走到大廳,大廳處,有名快遞搬著半人高的紙箱,差點撞上她,幸好身邊男人機伶,及時拉她一把,她才沒被撞倒在地,但她覺得有人在窺視她。
這段時間,她總覺得有人在暗處盯著她……是錯覺嗎?
飯店門口,停了一輛黑頭車,莫天霖坐在後座,冷冷盯著她。
坐上車後,洛華思把支票遞給他,他只看不取,不等她發問,便主動解釋,如果她有需要,這筆錢她可以留著。
她聽得一頭霧水,後來才在他的解釋下慢慢弄懂,這段時間,莫卓剛因為找不到她,似乎和王佑偲走得很近,兩人終於擦出火花,接著,在兩方家長極力撮合下,正積極準備訂婚事宜。
她不信,把支票留在座椅上,轉身想下車,不料,車門被鎖上,車子開始移動。
「想看看嗎?」莫天霖問。
洛華思看著他,閉口不語。
「去看看吧!你會知道,我兒子其實也沒多愛你。」
莫天霖殘忍地笑著,吩咐司機開往高爾夫俱樂部,而剛剛接洛華思下樓的男人,坐在副駕駛座。
然後,她就看見莫卓剛和女人親密打球的畫面。
洛華思坐在包廂內,神情沉痛,胃部翻攪,一股鋪天蓋地的惡心感直沖喉嚨,嗆得人難受!
「如果他愛你,怎麼會和別的女人摟摟抱抱?」莫天霖射來一枝冷箭。
「這點,我會親自問他。」說完,她起身離開。
「不要以為自己能飛上枝頭做鳳凰……他們從小就認識,再加上兩家是世交,一拍即合,卓剛和佑偲都是成年人,說不定佑偲肚子裡已經有了,你現在可以不相信,等你見過卓剛,由不得你不信!」他在她身後低吼,語氣充滿尖銳的諷刺。
在她踏出包廂前一刻,他在她背後傳來最後警告。「到時候希望你有骨氣點,別巴著卓剛這條大魚不放!」
洛華思沖出樂部,原想直接沖去找莫卓剛,無奈手機不能用,又臨時找不到他,她只好回家,打算等手機充好電,再去找他。
然而,因為回家得知另一個噩耗……她相隔好幾天時間,才聽見他的聲音。
洛華思看著牆壁,兩眼失焦。
一般人必須花多久時間,才能從失去至親的痛苦裡走出來?一個月?半年?還是一年?或者更多?
如果,再加上一場最好的姊妹的喪禮,一個人,會變成什麼樣子?
可不可以癱在床上動也不動,靜靜哭她的,什麼事都暫時拋下,任性地沉溺在悲傷裡,等傷口開始結痂,再走出房間活動,努力面對復雜的世界,繼續強顏歡笑,頑強求生存?
她看著牆上白蕪碧的遺照,想著最幸福的人生,不是榮華富貴,是平安祥和,但這一切卻離她好遠。
她全身無力地癱在椅子上,流不出眼淚,也吃不下飯,這樣的情況,已經持續兩天,蘇東澈也是。
不過他更累,不但必須面對失去摯愛的痛苦,雙方家長對他也不諒解,蕪碧父母怪他沒把女兒照顧好,不準他插手喪禮的任何事,只準他出席喪禮;他自己的父母則讓他心力交瘁。
少了蕪碧的空間,變得好空。
這裡,少了一個靈魂,多出兩具行屍走肉。
蘇東澈告訴她,白蕪碧看她為了照料母親,連續好幾天沒回家,手機又打不通,替她收拾了幾套干淨衣物,準備到醫院看她,沒想到半路被大卡車輾斃。
醫生說,由蕪碧生前沒受太多苦,幾乎是當場死亡。
醫生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聽在蘇東澈耳裡,卻萬分驚悚痛心。
當場死亡……當時撞擊力道有多大?他光是想,便全身顫栗。
醫生說她生前沒受太多苦,意思是雖然撞擊猛烈,但她沒什麼感覺便離開人世了,是嗎?
糾結在心裡的恐怖和松了口氣的欣慰感相互撞擊,令他痛苦嚎哭。就算她沒受太多折磨,但一想象她一個人孤伶伶,身體殘缺地躺在路上,鮮血四流……
不舍的利牙,總能一口咬住他心口!
但他的父母卻連悲傷的時間都不給他。
「你們煩不煩、煩不煩!她才走多久就擔心我不結婚怎麼辦,拜托你們讓我靜一靜行不行,還是你們想逼我去死啊?」
蘇東澈甩上電話,沉重的身體下滑,頹喪地蹲在地上,雙手痛苦抱頭,痛哭失聲。
洛華思走過去,伸出手,輕輕抱著他。「別這樣,蕪碧在天上看著,你這樣……她會傷心……」
「我這輩子只會有一個妻子。」他抬起臉,神色堅定。「那個女人就是蕪碧,不管生或者死,都一樣!」
「你也要考慮……」她無聲嘆口氣,心力交瘁看著他。「……你爸媽的心情。」
「那誰來考慮我的心情?他們會不會太過分,都什麼時候了還只想著自己有沒有孫子可以抱!華思,你告訴我,怎麼有人這麼自私,我愛蕪碧,他們不是不知道,現在對我說這些,不會太殘忍嗎?」他笑了,臉上扭曲的微笑,比哭更難看、更淒涼。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她原想說點什麼安慰他,可話一出口,卻變了調。「有人為了名利不顧家人;有人為了利益,什麼都可以不要;有人為了往上爬,背叛拉拔自己的恩人也無所謂。」
聽到這些話,蘇東澈震驚了。
「華思?」她怎麼會說出這些話?聽起來不像隨口一說,反而像什麼重要事情的結論,怎麼回事?
洛華思收到他探問的眼神,本來想以微笑作為開場,結果失敗了,她笑不出來,好不容易臉部肌肉動了,卻是一個僵硬可悲的笑容。
「聽說他訂婚了。」
「誰?莫卓剛?」蘇東澈臉上閃過驚訝。「你——知道了?」
「你早就知道?」她連僵硬的笑容也失去,腦袋一片空白。
「前一陣子八卦滿天飛,蕪碧就是因為看了八卦雜志,擔心你要照顧伯母,又要承受……」他停頓,跳過難以啟口的部分。「這種壓力,才會急著去找你。」
洛華思沒想到還有這樣的內幕,登時大受打擊。
「都是我,如果沒有我,蕪碧也不會死!」
如果沒有八卦,蕪碧也不會急著找她,說不定就沒有車禍。蕪碧一心急,就會騎快車,這點她最清楚。
是她,是她把蕪碧推向死亡!
洛華思跪坐在冷硬的地板上,雙手下垂,淚流不止。
都是她的錯,談了不該談的戀愛,害身邊的人為她擔心,是她害死蕪碧,都是她!
她根本不該談不適合自己的戀愛,拖累身邊的人……
「不要再說這種話!」蘇東澈雙手抓住她肩膀,用力搖晃。「蕪碧聽到,她會生氣。」
他覺得她很不對勁,仿佛什麼都不要了,一股狠勁在她眼底慢慢凝聚力量。
「東澈,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不用跟我說對不起,蕪碧的喪禮,她父母不準我插手,伯母的喪禮,可以交給我來辦嗎?」他突然提出要求。
「為什麼……」她皺眉,不懂他怎麼會突兀地提出要求。
他扯唇一笑,視線轉向牆上的白蕪碧照片。
「我想趁機討好伯母,請她在天上,多照顧我們家蕪碧。」
她心口一擰,雙眼看向窗外。「我媽一定會的,她老是說蕪碧是個很棒的女孩子,她很喜歡她。」
「是嗎?聽你這樣說,我放心多了。」
他站起身,滿腦子只想一件事︰替伯母辦喪禮。
往房間的電腦移動兩步,察覺她還動也不動,坐在原地,他走過去,一把拉起她。
「去吧,打電話給他,把事情弄清楚,觀察他的態度,聽聽當事人的說法,別人說的話,一律不要相信,只看他的反應。」
「我知道。」她無力一笑。「東澈,謝謝你。」
該面對的,終究還是得拿出勇氣——自己去面對。
她看向窗外藍天。
媽,蕪碧,如果你們正在看著,請給我一點點勇氣,和一點點堅強。我怕自己撐不下去……
數日後,洛華思聯絡莫卓剛,手機一接通,傳入耳朵的不是焦急的聲音,而是冰冷無情的嗓音。
「喂?是我……」
「終於。」輕蔑尖銳的輕哼。
「我……」想起這陣子發生的事,再度聽見他的嗓音,一股傷心直沖胸口,她哽咽。
可在她最脆弱,最需要他關懷的時候,他居然對她說——
「怎麼,想用眼淚把我耍得團團轉?華思,你讓我覺得惡心!先前在咖啡店你也和男人眉來眼去,我早該知道,你是哪一種貨——」
她沒有多說什麼,默默掛上電話,一陣惡心感沖上喉嚨,她奔到洗手間,一低頭,吐得一塌糊涂。
蘇東澈站在洗手間門邊,專注地看著她。「你會生下孩子嗎?」
之前洛華思為母親的事倒下時,就檢查出懷孕,蘇東澈察覺異狀有問過她,便知道狀況。
她全身猛地哆嗦,而後平靜下來。「應該會喔……」她苦笑。
「你還愛他。」
「你到底是不是男人。」洛華思無奈笑了一下,有種自己是透明人的錯覺。「這麼敏銳,什麼都瞞不了你。」
他沒有笑,神情再認真不過地說︰「孩子需要一個父親。」
她搖搖頭。「看到你對蕪碧的愛,我懂了一個道理。」聽著自己說話的聲音,才發現她真心這麼想。「愛,或者不愛一個人,不一定非要在對方身邊不可,愛的形式有很多種,我不會再去找孩子的父親,但我還愛他,我想把孩子生下來,男人可以不要,但我要孩子跟愛。」
愛不愛一個男人,和要不要和他在一起朝夕相處,是兩件事。
同樣的,要不要擁有一個孩子,和要不要和孩子的父親結婚,也是兩件事。
「我沒有要你去找莫卓剛。」他靜靜看著她。
「嗯?」她皺眉。不然呢?
蘇東澈深吸口氣,緩緩揚嗓。「華思,可不可以幫我個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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