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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春野櫻]醫門好親事[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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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25 07:53:45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醫門好親事 作者:春野櫻

身為天祈城藥鋪第一把交椅的萬濟堂少主,卻從不吃補藥,
吃食也不假他人之手,由此可知他聶平遠有多難搞了!(翻白眼)
若非要替病弱的娘討後盾,她才不屑挾恩嫁給那冷酷的家伙咧,
瞧,她不過用CPR救人,這是護理師天職耶,他居然將她關柴房?!
雖然在這時代,人妻干這事兒挺破格的,但穿越又不是她的錯..
要不是他每夜暗渡美食彌補她的胃和怨念,她真要記恨上了,
而且說也奇怪,吃著吃著,她連心性都吃歪了,竟越看他越順眼,
哎呀,這下糟糕,人家可是有個善於作戲裝可憐的前妻在覬覦,
她算哪根蔥能跟那妖女比啊?再加上之前被她救的貴公子添亂,
前有狼後有虎,他反讓她刮目相看,霸道宣誓主權力抗情敵,
他說了,夫妻就該相伴一世,啥前妻、貴公子的,一邊涼快去,
沒想到此舉不知招惹了誰,竟惹來禍事,有人栽贓聶家賣偽藥,
數人因此昏迷癱瘓,萬濟堂商譽毀於一旦,他也鋃鐺入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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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25 07:55:23 |只看該作者
楔 子

「不、不要,放開我,放我走!」

  熙來攘往的大街上一陣騷動,一名身形高大偉岸,相貌出眾的男子,單手攫著一名少年,少年激動的掙扎

  著,卻甩脫不掉男子有勁的手。

  原來少年是個乞兒,經常在附近扒竊,雖然不曾被當場逮過,但附近的店號及攤販對他都不陌生。

  可剛才他趁著人多扒竊了男子的錢囊,卻被男子逮個正著,欲拉他見官。

  「公子,我家還有三個年幼弟妹等著我養,求你行行好,饒過我這一次吧!」少年苦苦哀求,十分可憐。

  男子神情嚴肅,目光凌厲的看著少年,「你是弟妹的榜樣,若是你弟妹知道你是這麼養他們的,日後是不是

  也學你這樣?」

  「不,不會的。」少年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我會改,我會改的。」

  男子濃眉一擰,心意堅定,「先見官再說。」

  「喂!」突然,一名十八、九歲的姑娘自圍觀的人群中竄了出來。

  大夥兒將視線移到她身上,好奇並等著看好戲。

  「你這個人難道沒有惻隱之心嗎?」穆希恩圓瞪著兩只大眼睛,定定地看著他,接著很快的倒抽了一口氣,

  因為她從沒見過他這麼好看的男人。

  他有著長長的三角眉,眉長而濃密,英氣逼人,眼睛深邃又高深,彷佛能看進人的靈魂深處。他有好看的嘴

  唇,平整的下巴,還有高人一等的身形..

  慢著,現在可不是欣賞美男子的時候,再說,這美男子可是人美心不美呢!

   

   「他都說他有三個年幼弟妹要養,你為什麼不能高抬貴手放了他呀?」她語帶質問及詰責。

  男子微微抬高下巴,眼神睥睨地道:「你該不是跟他同夥的吧?」

  「什麼 ?!」她一驚,立刻自清,「我才不是扒手呢!」

  男子挑眉冷笑,「瞧你撇清得多快呀,你也知道扒竊別人的財物是壞事,不是嗎?」

  「這..」她羞惱的瞪著他,「你別瞎扯了,我現在跟你談的不是犯罪,是寬恕。」

  「犯罪是他的選擇,寬不寬恕也是我的選擇,一個犯罪的人不能奢求別人的寬恕。」

  「..」見鬼了,他說的還真都是道理呢!

  「窮也不能起盜心,他要養弟妹應該靠自己的雙手去勞動,而不是在街上四處尋找下手目標。」男子堅持地

  道:「我必須帶他見官,給他一個教訓。」

  少年一聽,急了,「不不不,我不能被關啊!我弟妹會餓死的!」

  穆希恩也窮,她知道窮的滋味。如今她娘生著重病,她卻沒有錢可以幫她娘請大夫,老實說,她也很想去搶

  去偷,但男子說的沒錯,犯罪是一種選擇,而她選擇守法。

  只不過得饒人處且饒人,人人都有困難的時候,這個人又何必咄咄逼人?

  「你就饒他一次不行嗎?要是他被關起來,弟妹餓死了,你良心可安?」她說。

  男子冷冷一笑,「我晚上睡得可好了。」說罷,他拽住少年,轉身便要走。

   

   少年在這當下無人可求援,只好像只乞憐小狗般,眼巴巴的望著替他求情的穆希恩。

  穆希恩是禁不起別人求助的,她骨子裡有著扶弱濟貧的俠女性格。

  於是,她衝上去拉住男子的手,「你放了他!」

  男子濃眉一擰,不悅的沉聲一喝,「放開你的手。」

  迎上他霸氣外露的目光,她心頭一震,卻又不肯收手,「不放!你快放了他!」

  「不放。」他吃了秤砣鐵了心。

  穆希恩實在想不到其他方法解救少年,心急之下,低頭就在男子的手背上狠狠咬了一口。

  「你!」男子吃痛,松開少年,一個振臂揮開她。

  少年趁機開溜,不一會兒功夫便消失在人群中。男子懊惱的瞪著她,似乎想說什麼又隱忍著。

  穆希恩心知此地不宜久留,弄不好他會擒住她,然後拉她見官。她可不能見官啊,要是她被關了,誰照顧她

  病弱的娘親?

  忖著,她一個轉身,也飛快的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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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25 07:55:58 |只看該作者
  第 1章

  聶家是偏京天祈城的大戶人家,家族經營藥材生意。聶家老太爺聶世武自祖上手中接下萬濟堂,傳給獨子聶

  青雲,但獨子早逝,他便將希望全放在三代單傳的孫子—聶平遠身上。

  聶家賣的是藥材,救人無數,可偏偏兩代都體弱,聶青雲四十歲便死了,雖有一名正室、一名平妻,卻只生

   

  了一兒一女。

  聶平遠是不足月出生的,從小體弱多病,十七歲前幾乎是在床上度過的。雖是聶家單傳,卻沒人願意將閨女

  嫁給他這樣的病鬼,直到二十四歲,聶老太爺終於幫他討了房媳婦—沈雨燕。

  沈雨燕雖出身不好,但長得健康嬌俏,聶平遠當初看見她時也非常喜愛。

  聶老太爺盼望著她能替聶家添丁,沒想到不到三年她便與人私通,被聶平遠發現並逐出聶家。在那之後,聶

  平遠的身體每況愈下,某次病中,他一度氣息微弱到讓人以為他死了。

  當時聶老太爺跪在祖先牌位前求了一晚,彷佛祖先聽到他的祈求並回應了他,聶平遠果真活了過來,而且從

  此健康強壯,像是脫胎換骨般。

  恢復健康後的聶平遠,整個心神都寄托在家業上,短短不到三年的時間,他讓萬濟堂成了天祈城最大的藥材

  行,並開設了濟生院,自各地網羅知名的大夫駐院診療,以一條龍的方式經營聶家事業,擴張版圖。

  聶家出了個能干的子孫,聶老太爺自然是十分欣慰,只可惜他太醉心工作,始終未再娶,讓聶老太爺憂急不

  已。

  而就在他憂心聶家無後的時候,他尋到了故人穆浩的消息。

  當年大魏與吳國兩國未統,偶有爭端戰事,他為了藥材買賣經常往來兩國。一次戰事又起,他受困吳國差點

  兒沒了性命,幸得素昧平生的穆浩相救,兩人因此成了知交。

  可惜一場歷時九年的戰爭中斷了兩人的聯系,一別已數十年,待兩國一統後,他到處找人探詢穆浩的下落,

  卻始終未有消息。

  但他,從沒放棄過。

   

   終於,皇天不負苦心人,讓他尋到了穆浩及其家人的下落,可惜故人已逝,再無相見的緣分。

  穆浩只有一子穆天凡,他幾年前因癆病而死,只留下妻女兩人,而她們就住在天祈城城西的長屋區。

  長屋區住的都是低下階層的人民,他們十分貧困,其中不乏一些犯罪者,是個龍蛇雜處的地方。

  聶老太爺托人前去尋訪故人的媳婦及孫女,發現她們的生活困頓清貧,其媳陳氏犯了宿疾,生計全落在孫女

  穆希恩的肩上,為報故人之恩,他決定將她們母女兩人帶離長屋區。

  這時,老管家給他出了一個主意,讓穆希恩嫁給聶平遠,一來名正言順的照顧她們母女,報答故人恩情,二

  來又能替聶平遠再討房媳婦,延續聶家香火。

  聶老太爺聽了,甚感贊同,於是派人跟陳氏提出請求,陳氏母女對此提議毫無異議的答應了,反倒是聶平遠

  一開始還不肯乖乖就範,直到聶老太爺使出殺手 ,說要在死後將聶家物業家產全數充公後,聶平遠才答應再

  娶。

  就這樣,聶平遠再娶,婚期就落在正月十八。

  穆希恩頭戴沉甸甸的鳳冠,覆著蓋頭,乖乖的坐在新房裡等候新郎官。

  正月十八,外面下起了小雪。據說天祈城並不常有下雪的機會,可她來了便碰上了。

  在台北,即便是上陽明山,都難得在冬天看見雪這種玩意兒。

  穿越來此,成了十九歲的穆希恩已經半年了,她適應得還不錯,能擁有這年輕漂亮的新身體,老天對她也算

  不薄。

  穿越來此之前,她名叫張雨夏,二十八歲,是個在癌症病房工作的護理師。她還記得那天早上她正在值班,

  突然一陣暈眩倒下,醫生在替她急救時,她飄在天花板上看著這一切,也許自己是護理人員,看了太多死別,

   

  竟然心情平靜無波。

  不多久,醫生便宣布急救無效。

  她想,她應是過勞死吧?未來得及知道自己的死因,她便穿過一道白色隧道,藉著穆希恩的身子醒來。她不

  知道穆希恩發生了什麼事,但她相信穆希恩已經死了,才得以讓穿越時空的她藉著這個身體重生。

  陳氏是個慈祥的娘親,她將未能對媽媽盡的孝道全部傾注在陳氏身上。陳氏體弱,宿疾纏身,她雖有醫護的

  專業,可在這時代卻派不上太多用場,她需要錢買藥材替陳氏養身治病,可她最缺的就是錢。

  這時,聶家找上門,說陳氏的公公穆浩是聶老太爺的恩人,聶老太爺為報恩,希望陳氏將女兒嫁給聶家一脈

  單傳的聶平遠,兩家聯婚,親上加親。

  聶家是名門望族,陳氏當然歡喜女兒能有此好歸宿,更何況穆希恩已經十九歲,許多女子在這年齡都已經當

  娘了,要不是穆家太窮,她早替穆希恩尋了婆家。

  但盡管如此,陳氏還是先問了她的意見。而她,沒有猶豫及掙扎便同意。

  既然她都成了穆希恩,自然就得做穆希恩當做的事。嫁給聶平遠,陳氏就能跟著她到聶家享福,聶家是賣藥

  的,到時陳氏要吃什麼珍貴的藥材都不缺,而且聶家養了許多大夫,隨便一個都能替陳氏看病治療。

  光是衝著這一點,她就沒有不嫁的道理。

  但說真的,她心裡還是有點忐忑。雖然她並不是外貌協會的會員,但還是很擔心嫁的是個獐頭鼠目的家

  伙..

  她不自覺的嘆了一口氣,喃喃地說:「算了,哪怕他是豬八戒,你都得嫁。」

  突然,她聽見外面傳來腳步聲,越來越近,然後在門前停了下來。她的身體突然繃緊,呼吸也不自覺的憋

   

  住。

  她猜想那應是她的夫君聶平遠。在拜堂前,她不曾見過他的樣子,也不曾聽聞他的聲音,完全無法想像他是

  個什麼樣的人。

  她進聶家後,本來一直有個丫鬟珠玉伺候著她的。可進到聶平遠所住的三雅苑後,珠玉便離開了。因為據說

  聶平遠不讓人進他的三雅苑,雖說他有個名叫四平的小廝跟管事費叔,但他們只能住在離三雅苑較近的小院

  落,而不能住進三雅苑。

  她想,他要不就是個不好相處的人,要不就是個不喜歡麻煩別人的人,再不.就是個神經質的人了。

  就在她想著的時候,有人推門進來,然後關上門,朝她走了過來。

  他來到床邊,她低著頭,看見了他的腳。他的腳不小,估計個頭也不矮。

  她正忖度著他可能會跟她說什麼話,又想著當他掀起她的蓋頭時,她該做出什麼反應時,他已經先一步掀去

  她的紅蓋頭。

  「抬起臉來。」他說。

  她終於聽見他的聲音了。他的聲音低沉好聽,看來應該長得也不會太差強人意。只是,她為何覺得他的聲音

  有點耳熟呢?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後,她疑怯不安的抬起頭,當她對上了那雙凌厲迫人的黑眸,再看見那張好看的臉,頓時

  臉色一變。

  「是你?」

  「是你?」

   

   兩人幾乎是同時開口的。

  聶平遠唇角一勾,「真是冤家路窄呀。」

  她也正想說這句話啊!冤家,真是冤家,她怎麼都想不到自己居然嫁的是他—當日在市集上拽著乞兒要見

  官,卻被她狠咬一口的男子。

  老天,這是什麼孽緣?那個人是聶平遠?而且..她還跟他拜堂成親,成了他的續弦?

  當日她狠咬他一口,如今他會如何報復她呢?慘了慘了,她的人生要變黑白的了!

  見她哭喪著臉,聶平遠大抵知道她在憂愁著什麼。

  他真是沒想到當日在市集上咬他一口的丫頭,如今竟是他的妻子。他對她的印像可深刻了,但絕不是因為她

  有張漂亮的臉蛋及精致嬌美的五官。

  她雖年輕貌美,但他對女色並沒有太多的渴望及欲求,答應娶一個陌生女子,也是因為難以違逆老人家的意

  思。

  盡管他沒那意思,看著昔日冤家的她,他卻突然想給她一個小小的懲罰。

  他一個欺近猛地將她壓在床上,她後腦杓撞了一下,鳳冠頂得她好痛。

  「啊!」她生氣的推他一把,「你做什麼?好痛!」

  「痛?」他使壞的一笑,「待會兒還有更痛的呢。」

  她一時沒聽懂,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更痛的?他該不會是想揍她或咬她吧?

   

   「但你放心,我會盡可能溫和一點,時間也會盡可能短一點,不會折騰你太久的。」他說著的時候,用一種

  深沉的、曖昧的眼神盯著她。

  她回過神,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頓時羞紅了臉,用力的拍了他胸口幾下。

  他不痛不癢,眼角帶笑的看著她,「春宵一刻值千金,咱們別浪費時間了。」說罷,他欺近她並將她壓在身

  下。

  「啊,不要過來!」她又羞又慌,放聲大叫。

  「這偌大的三雅苑就只有你跟我,別說沒人聽得見你的聲音,就算是有人聽見了,也沒有膽子闖進來。」見

  她一臉驚嚇,他樂在心裡。

  「你..」

  穆希恩早就做好心理准備,況且她對那件事也不是毫無所悉,擔任多年護理人員的她,見多了男人的身體,

  沒什麼好大驚小怪。

  可當她看見他,並想到自己將跟他袒裎相見時,反應竟誇張的大。

  「啊,救命啊!不要靠過來!」她對著靠近的他又打又踢,可身形高大的他卻將她完全壓制,教她白費力

  氣。

  他欺近作勢吻她,她緊閉雙眼,放聲大叫。看著她五官扭曲,發絲凌亂,鳳冠又歪七扭八的滑稽模樣,他哼

  地一笑,松開手坐直身子。

  她睜開眼,發現他端坐在床沿,表情淡淡的,不禁一愣。

   

   「你..干麼?」她驚魂未定的看著他。

  「沒干麼。」他冷冷地道:「少一副我要對你用強的樣子,我對你沒興趣。」

  聞言,她一怔。

  「這親,我本就答應得莫可奈何,早就打定不跟新娘圓房的主意。」他毫不留情面的對她說:「看見是你,

  我就更沒興致了。」

  雖說他對她沒有立即性的威脅,她應當感到欣喜,但聽見他這番冷嘲熱諷的話,她還是覺得不舒服。

  「最好是這樣!」她不服氣地道:「你也讓我倒盡胃口。」

  「太好了,既然如此,我們就各過各的生活吧。」他一把抓住她的手,將她自床上拉起,「出去,我要睡

  了。」

  「欸?」她一震,「那我睡哪?」

  「廚房旁還有個房間,從今天開始,那裡就是你的寢室。」

  「什..」好家伙,居然叫她去睡廚房旁的小房間?沒關系,她穆希恩可是能屈能伸呢!

  「好!」她秀眉橫豎的瞪著他,「你可不要隨便來我房間!」

  聞言,聶平遠蹙眉冷笑一記,「你求我都沒門。」

  「哼!」她哼出鼻息,一個跺腳,轉身便走了出去。

  一大早,聶平遠便將門板敲得震天價響,「懶豬!快起床!」

   

   穆希恩迷迷糊糊的醒來,揉揉惺忪睡眼,一時都忘了自己已經嫁作人婦。直到她聽見他語帶威脅地道—

  「你再不起來,我可要破門了!」

  聽到他說要破門,她醒了,徹徹底底的醒了。

  她翻身坐起,對著門回應:「我起來了!要做什麼?」

  「去千壽閣跟爺爺請安,你是新媳婦,還得去奉茶。」他說。

  「..喔!」她回過神,意識到自己的身分已經不同以往。

  於是,她飛快的起身、梳洗,然後跟著聶平遠前往千壽閣。以往,聶家人請安的時間都是相同的,但今天因

  為聶老太爺有些話要對新人說,便要其他人今天免了請安。

  聶平遠帶著穆希恩進到千壽閣,聶老太爺已經起身在廳中坐著,見兩人進來,臉上滿滿的笑意。

  「爺爺,早安。」兩人同聲向聶老太爺請安。

  「好好好,你們也早。」聶老太爺終於又替聶平遠娶了媳婦,而且還是故友的孫女,自婚事談成後,他每天

  都是喜上眉梢。

  一旁,金大娘將茶盤呈到穆希恩面前,「少奶奶,奉茶。」

  穆希恩接過茶盤,恭敬的上前跪下,「爺爺請喝茶。」

  聶老太爺笑咪咪的拿起杯子,淺啜了幾口茶,將茶杯擱下後便從一旁幾上取來一個紅色的錦囊。

   

   打開錦囊,他拿出一條鑲嵌著清透碧玉的銀手鏈,笑視著她,「好孩子,把手伸出來,這是爺爺送給你的見

  面禮。」

  穆希恩迎上他那慈祥的目光,怯怯的將手伸出來。

  聶老太爺將銀手鏈為她戴上,邊說著:「從此以後,你便是聶家人了,聶家一定會是你們母女倆的依靠,你

  放心。」

  穆希恩看著他,不知為何突然覺得鼻酸。她想,她是有點感動了吧?

  聶老太爺看著她,語帶感嘆地說:「未能在你爺爺活著的時候報答他的恩情是我最大的遺憾,如今能照顧你

  跟你娘,我不知有多感激。」說著,他蹙眉一笑的看著一旁的聶平遠,「平遠,你可要好好照顧希恩呀,知道

  嗎?」

  聶平遠神情平靜,「我會的,爺爺請放心。」

  聞言,穆希恩不自覺的瞥了他一眼,瞧見他臉上沒有半點心虛惶然,她忍不住輕啐一記。

  照顧她咧!昨晚就把她趕到廚房旁的小房間住,還說會好好照顧她?真是睜眼說瞎話。

  「希恩,」聶老太爺繼續交代,「你若有什麼需要或困難,盡管跟平遠說,懂嗎?」

  她點點頭,「謝謝爺爺,希恩知道了。」

  「嗯。」他滿意的點頭笑笑,「你們昨晚肯定沒睡好吧?」

  聽聶老太爺這麼說,穆希恩心裡小小的跳了一下..他以為她跟聶平遠昨晚洞房花燭夜,必然恩愛纏綿嗎?

  哈哈,他根本不知道聶平遠答應再娶根本是陽奉陰違,壓根兒沒打算玩真的。不過也好,她也不想跟聶平遠

   

  這個討厭鬼圓房。

  「你們先回去休息吧。」聶老太爺體貼的讓他們先行告退。

  於是,兩人退出千壽閣,回到三雅苑。回到苑裡,穆希恩又鑽回房裡小睡,睡著睡著,卻被一陣香味喚醒。

  聞著那香氣,她的肚子咕嚕咕嚕的叫個不停。其實,她真的餓壞了,昨兒成親她什麼都沒吃,早就餓得七葷

  八素。

  她想,許是聶府的佣人到三雅苑來給少爺跟少奶奶備膳吧?

  她興奮的自硬板床上爬起,穿好衣鞋立刻出房門,往隔壁的廚房衝。一到廚房門口,她嚇了一跳,因為在裡

  面備膳的不是聶府的佣人或廚子,而是聶平遠本人。

  見他站在灶前熟練的翻炒著蛋炒飯,她目瞪口呆。

  「好香..」她忍不住發出聲音。

  聶平遠用眼尾余光瞥了她一記,沒搭理她,她逕自走進廚房裡,站在一旁看著他猶如型男大主廚般的專業姿

  態。

  她真沒想到堂堂萬濟堂的少爺居然會自己下廚,而且還炒出這麼香噴噴的蛋炒飯來。

  「我最愛吃蛋炒飯了。」她說。

  「是嗎?」聶平遠終於轉過臉來看著她,然後淡淡一笑,「太好了,沒你的份。」

  她一怔,然後氣結的瞪著他,「小氣巴拉!」

   

   他不以為意,逕自將蛋炒飯起了鍋,放進盤子裡,而一旁還擱著一碗美味的蔬菜雜燴。

  她完全不能理解他為何得自己下廚,同時也意外他居然有好手藝。

  「沒有人幫你備膳嗎?」她問。

  「我喜歡自己煮。」他說著,將飯跟雜燴都擺上托盤,然後走出廚房。

  他坐在院子裡的石桌旁,一派悠閑的准備用膳。

  她捱過來,緊盯著他的炒飯跟雜燴,「我很餓..」她說。

  「去找人給你備膳。」他說:「你是聶家少奶奶,餓不了你。」

  「不能讓我吃一點嗎?」不知道為什麼,她好想吃他炒的蛋炒飯,因為那香味讓她有種說不出來的懷念。

  他一臉冷淡的看著她,「不要。」

  看他似乎打定主意不分她吃兩口,她悻悻地啐了一記。

  「不要就不要。」她走開,嘴裡嘀嘀咕咕地道:「小氣鬼,喝涼水,喝了涼水變魔鬼..」

  「你說什麼?」他微頓,質問著她。

  她回頭瞥了他一眼,「我什麼都沒說,我現在要找我娘去了。」說完,她步出了三雅苑,前往陳氏所住的碧

  竹苑。

  碧竹苑其實是聶青雲的平妻周氏跟女兒聶平莘所住的地方,周氏喜歡竹,聶青雲便在她苑中種滿翠竹,並名

  為碧竹苑。周氏無子,一直以來都將聶平遠視如己出,從前聶平遠的三餐都是由她親自張羅,愛護有加。

   

   人人都盛贊她心地寬厚,而娘親早逝的聶平遠也將她視如母親般敬重。

  陳氏還未隨穆希恩進聶家時,周氏便已決定要接她到碧竹苑來同住,就近照顧,為此,穆希恩十分感激。

  穆希恩來到碧竹苑,跟她娘、周氏、十六歲的聶平莘吃吃喝喝,說笑閑聊,好不快活。

  而且在這兒,她還打聽到一些關於聶平遠的事。

  她聽說聶平遠從前身體不好,常常臥病,到了二十多歲才討媳婦,可沒多久,媳婦與人私通,被他發現後便

  逐出聶家,在那之後他大病一場,「幾乎」一命嗚呼。

  據說聶平遠當時已沒了氣息,聶家上下都准備為他辦後事,沒想到一夜未竟,他又突然醒了過來。

  也就是說,他沒死成。

  這在臨床倒是見過,有些老人家因為衰老了,氣息微弱到難以觀察,被誤判為死亡的事,雖不多,但也並不

  稀奇。

  她想,他可能是氣息太微弱,聶家人才會以為他掛了。

  總之,他不但沒掛,活過來後整個人還性情大變,從前總是儒雅溫吞的他變得強勢果決,甚至在三雅苑裡弄

  了個小廚房,自己准備三餐。身為萬濟堂的繼承人,他卻不吃中藥,堅持吃新鮮的食物補身。

  接著,他又重新整頓萬濟堂,擴展聶家事業,三年不到,萬濟堂在他經營下成了天祈城的藥王。

  她得說,她很佩服他,他若生在未來,想必是什麼大企業的菁英分子或是執行長吧?

  不過不管他多厲害能干,他的脾氣跟性情可真是讓人不敢恭維。

   

   雖是新婚,但他們之間沒有什麼燕爾。也好,她就每天到碧竹苑閑嗑牙,跟她娘親過上這難得的好日子吧!

  一轉眼,四個月過去了。

  這日陳氏送穆希恩走出碧竹苑後,便拉著她到一旁的牆角裡問著:「希恩,你這個月還來月事?」

  「是啊。」她點頭,「怎麼了?」

  「你的肚子都沒動靜嗎?」陳氏問。

  「有啊,」她說,「肚子餓的時候就會咕嚕咕嚕的叫。」

  陳氏瞪了她一記,「娘跟你說認真的,你打什麼哈哈?」

  穆希恩知道陳氏想打探的是什麼,於是撇撇嘴,一臉無奈又無賴地道:「娘,您急什麼?」

  「娘怎麼不急呢?」陳氏悄聲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太爺要你嫁進聶家是為了什麼。」

  「我當然知道,是為了報答祖父當年的恩情。」她咧嘴一笑。

  「你這孩子真是..」陳氏往她的胳臂輕捏了一下,「平遠是聶家單傳,眼見著都快三十了,卻還沒有一兒

  半女,老太爺巴望著你趕緊替他們聶家生下孩子,聶家對我們母女有恩,你可要加把勁,別讓老太爺失望。」

  聽著陳氏這番話,穆希恩啼笑皆非。

  「娘,瞧您把我說得跟頭母豬似的。」她蹙眉苦笑。

  「別胡說八道。」陳氏制止她,神情嚴肅地說:「平遠從前底子差,差點沒了命,娶了沈氏後,她連顆蛋都

   

  沒孵出來,很多人都說可能是平遠的問題,所以娘才擔心..」

  「擔心什麼?」她疑惑。

  「就算問題可能是出在他身上,人家也會把事安在你頭上。」陳氏憂心地道:「若你的肚子一直沒有動靜,

  恐怕..我們母女遲早也不能在聶家待下。」

  聞言,她一震。

  她這會兒才明白,原來陳氏擔心這個。也是,陳氏半輩子辛苦窮困,顛沛流離,好不容易現在有了安穩棲身

  的地方,她當然害怕這彷佛老天恩賜的一切再度失去。

  話說回來,自從進了聶家後,陳氏的身體確實變好了,整個人容光煥發,跟從前判若兩人,加上她與周氏投

  緣,周氏又待她好,兩人如今情同姊妹,她自然不願離開聶家。

  「娘,我的肚子要有動靜,也不是我一個人的事。」她說。

  聞言,陳氏微頓,「什麼意思?」

  「我跟他至今還未圓房。」

  「什麼 ?!」陳氏陡地道:「你、你說你們..怎麼會這樣?」

  「就..他看我礙眼,我看他不順眼吧?」她打趣。

  陳氏激動地道:「你在說什麼?這事怎能這樣搞呢?要是外面的人知道這事,你說—」

  「娘,」她打斷陳氏,「您不說,我不說,誰會知道?」

   

   「希恩。」陳氏神情一凝,難得的板起臉孔正視著她,「娘可不是跟你開玩笑,這事非同小可。」

  她愣了一下,「喔。」

  「喔什麼?」陳氏抓著她的手,緊緊地說:「平遠不碰你,你可得主動一點。」

  「什麼?」她瞪大眼睛,「我主動?死都不可能!」

  「什麼死都不可能?要是你繼續肚子沒動靜,聶家還能要你這個媳婦嗎?不說到時我們母女倆可能得離開聶

  家,就說聶老太爺吧,你怎能辜負他的恩情?他可是收留了我們,還讓你當聶家少奶奶呀!」

  「老太爺收留我們是為了還祖父的恩情,說起來是互不相欠了。」她說。

  「別胡說。」陳氏聲音一沉,「你可要加把勁,別混一天是一天,日子過得很快的。」

  「娘啊..」她一臉討饒。

  「你得對平遠花點心思,讓他對你..」

  「好啦好啦,」怕陳氏沒完沒了,穆希恩打斷了她,隨口敷衍,「衝著他聶家家大業大的分上,我無論如何

  都會幫他生孩子的。」

  「什..你真是..」陳氏氣結。

  「行了,您回去歇著吧,我要回三雅苑了。」穆希恩說完,腳底抹油的跑了。

  聶老太爺每天心心念念的就是穆希恩的肚子能有動靜,替聶家生下孩子,就算是女娃兒都好。

  因為一旦生下孩子,即使是女孩,聶平遠無法人道的謠言也會不攻自破。自沈雨燕私通之事傳出後,外面就

   

  謠傳她之所以與人私通,便是因為聶平遠無法人道。

  這事,他私下問過聶平遠,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也就是說聶平遠是沒問題的,但為何幾個月過去,穆希恩

  的肚子還是..

  他不知道自己還有多少年能等,若聶家在平遠這兒斷了後,他死後如何面對列祖列宗?

  因為心急,因為期盼,他便要周氏私下去打探此事,未料得到的回覆竟是聶平遠跟穆希恩至今未圓房。

  他氣急敗壞,立刻將聶平遠喚到跟前來。

  「爺爺找我來有什麼要事嗎?」一進門見聶老太爺一臉怒容,聶平遠便覺不妙。

  「平遠,」聶老太爺氣怒的瞪著他,「你是不是還沒跟希恩圓房?」

  聞言,他一怔。他不讓任何人進三雅苑,如此隱私的事為何會傳進聶老太爺的耳裡?

  他與穆希恩未圓房之事,除了他,就只有她知道。

  突然,他想起了一件事..前幾日,他出門前去找管事費叔交代了一些事情,離開時經過碧竹苑的外圍走

  廊,隔著一道牆,他聽見了穆希恩跟陳氏交談的聲音。

  她們的音量並不大,但他卻清楚的聽見了穆希恩所說的那句話—

  「衝著他聶家家大業大的分上,我無論如何都會幫他生孩子的!」

  他怎麼都沒想到這對看似無害的母女,竟有著這樣的居心。

  雖說這婚姻也不是因為愛,但聽見她說這些話,竟莫名的戳中了他,倒不是痛,而是..沮喪。

   

   這個看似天真無害的丫頭,其實也是有打算的。

  她想要在聶家占有一席之地,必定要盡快為他生下一兒半女,可他始終沒碰過她,她的希望當然也就落空。

  為了逼他就範,她竟將如此隱私的事告訴了聶老太爺?

  「爺爺是從何得知?」他問。

  聶老太爺氣急攻心地道:「平遠,你真是太讓爺爺失望了!你不知道自己身上背負著什麼責任嗎?你是聶家

  三代單傳,可知道聶家香火可否維系,全都憑靠著你,你怎可以..」說得激動,聶老太爺彷佛氣喘發作般的

  喘不過氣來。

  見狀,聶平遠趕緊驅前關心,「爺爺,您別生氣..」

  聶老太爺揮開他的手,氣呼呼地道:「別生氣?你叫爺爺如何不生氣?你明知道..」話未竟,他又咳了起

  來,然後虛弱的癱在椅上。

  「爺爺..」看老人家氣到滿臉漲紅,脖子爆青筋,上氣不接下氣的癱坐在椅上,聶平遠心裡十分內疚,卻

  也十分惱怒。

  他內疚的是讓年事已高的聶老太爺氣壞身體,惱的是穆希恩竟將這件事告訴聶老太爺。她安的是什麼心?她

  想氣死他老人家嗎?

  「你、你聽好..」聶老太爺漲紅著臉,艱難又惱怒地道:「從今天開始,你不准再跟希恩分房,並且讓金

  大娘住進三雅苑伺候,不准說不。」

  說是伺候他們夫妻倆,但實際上,聶老太爺是要金大娘監視及回報他們夫妻倆的一舉一動。

  聶平遠不傻,他當然知道聶老太爺的用意,只是這次他無法再拒絕聶老太爺安排,因為他擔心聶老太爺真會

   

  氣出病來。

  「平遠,你聽見了沒?」聶老太爺眼神嚴厲的看著他。

  他無奈地道:「孫兒明白。」

  盡管答應,聶平遠卻是千百個不甘心、不願意。

  好個穆希恩,他真是低估了她也錯看了她。好,她想跟他圓房,他就跟她圓。

  但讓不讓她生,那還得看他要不要。

  回到三雅苑,他喊著:「穆希恩,你在哪裡 ?!」

  不一會兒,穆希恩自她房間出來,手裡還抓著一塊熱騰騰的餅。「干麼?」

  她就算看不出來他的臉色有多麼難看,也聽得出他聲音裡夾帶著多少的懊惱憤怒。但,誰惹他大少爺不開心

  了?

  聶平遠快步的走向她,「在你房裡?還是在我房裡?」

  「嗄?」她困惑的望著他,「什麼?」

  他一把抓起她的手,冷冷一笑,「你手油膩膩的,我看還是在你房裡吧。」說罷,他猛地將她往房裡扯去。

  穆希恩讓他這麼一拉一扯,嚇得手上的餅都掉了。「干麼?啊..我的餅!」

  那餅是她嘴饞,托府裡小廝出去幫她買回來的,居然才吃兩口就讓他給弄在地上了。

   

   「不過是一張餅,你窮慌了?」聶平遠冷笑一記,語帶揶揄及暗示地說:「等你拿到了你想要的,還怕沒餅

  吃?」

  她一愣,「什..」

  還沒回過神,他一個振臂將她摔在床上,她動作敏捷的翻身而起,下意識的想盡快逃走,可他動作比她更

  快。

  他自她身後擒住她,兩條臂膀困著她的同時,也緊緊的攫住她的手腕,教她動彈不得。

  「放手,你做什麼 ?!」她嚇壞了,但依然張牙舞爪。

  「做什麼?」他低下頭將嘴唇貼近她的耳朵,低聲地說:「當然是幫助你成就你的美夢。」

  「美夢?你在說什麼?」

  「穆希恩,你真是窮怕了嗎?這麼想要富貴榮華?」他話中帶著不屑及輕蔑,「當初在大街上你幫助那少年

  脫逃,我雖惱你,但心想你應是心地良善,沒想到你肚子裡有這麼多壞水。」

  「什麼?」她驚怒地說:「你在說什麼壞水?放開我!」說著,她奮力的掙扎。

  他將她擒得更緊更牢,沉聲地說:「何必裝模作樣?別動,小心我弄傷了你。」

  「你、你到底想怎樣?」她感覺他在指控她什麼,氣得聲音顫抖。

  聶平遠動作迅速又強硬的將她的腰身一扣,讓自己的身體緊貼著她的,她瞪著他,眼底閃著羞赧及憤怒。

  「我知道你打著什麼主意。」他說:「你知道我最討厭什麼嗎?就是有人強迫我做我不想做的事,我討厭那

  種無可奈何的感覺。」

   

   她困惑不已,氣惱地說:「我真的不懂你在說什麼!」

  「要睡你,我隨時都可以,但我不喜歡這種逼不得已的感覺。」他眼底迸射出兩道令她忍不住打顫的寒光,

  「不過既然你這麼急,那我就奉陪到底。」

  「什..」她意識到他要對她做什麼了。

  因為意識到了,她感到害怕。

  「放手,我、我不想跟你—」她話未說完,他便用一個霸道的、強硬的、懲罰的吻打斷了她的話。

  她被他吻得喘不過氣,就連使出吃奶的力都推不開他,狗急跳牆之下,她急了,便也使出貓爪功,手一扒,

  狠狠的朝他臉上抓了一把。

  一個時辰前,她才剛剪些指甲,指甲還刮得很。

  他痛了,放開了手,盛怒的瞪著她,「你!」

  她憤怒又受傷的瞪著他,「你是個混蛋!」說罷,她飛也似的逃了出去。

  聶平遠下意識的摸摸自己刺刺辣辣的臉頰,神情冷肅又懊惱的看著她離去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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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25 07:56:34 |只看該作者
  第 2章

  翌日,請安的時間一到,所有聶家人都到聶老太爺的千壽閣向他請安問早。

  聶平遠一到,便瞥見緊跟在陳氏身邊的穆希恩,他臉上沒有什麼表情,甚至正眼都沒瞧她一下。

   

   大夥兒進到千壽閣向聶老太爺請安,聶老太爺看著聶平遠,像是想問什麼又覺得不妥而打住。

  「平遠,」他語氣閑閑地道:「今天金大娘就會到三雅苑去住下,你給她安排一個房間吧。」

  聶平遠雖然對爺爺這個決定..喔不,那應該算是命令不滿,但只能接受。

  「孫兒知道。」

  「好吧,沒事的話,你們就各自去忙吧。」聶老太爺揮退了大家。

  幾個人步出廳門,眼尖的周氏便看見聶平遠臉頰上的幾道抓痕。

  「唉呀,」她驚呼一聲,「平遠,你這臉是怎麼了?」

  聶平遠微微的攢起濃眉,「沒什麼,是只野貓抓的。」

  剛才他其實很擔心聶老太爺看見自己臉上的抓痕,幸好聶老太爺老了,眼睛不好了,看什麼都不太清楚。

  「野貓?」周氏微頓,然後覷著一旁不發一語的穆希恩,掩嘴而笑。

  昨兒晚上穆希恩突然跑到碧竹苑跟她娘窩了一晚,誰都知道她八成是在三雅苑跟聶平遠有了衝突。

  但她不說,誰也沒多問。今早看見聶平遠臉上的傷,想必昨晚一定鬧得挺凶的。

  「我想..應該是只可人的貓吧?」周氏笑問。

  聶平遠眉心一皺,不悅的瞪了穆希恩一眼,冷冷地道:「只是只不受教的野貓。」

  穆希恩一聽他指桑罵槐的說她是不受教的野貓,不禁也惱了。

   

   她不服氣地回嗆他一句:「那只貓肯定是在替天行道!」

  聶平遠微微挑眉,神情冷峻地看著她卻一語未發。在人前,他是不輕易表露出情緒的。

  陳氏輕輕拽了女兒一下,以眼神示意她不要忤逆他。

  在這種女權低落的年代,做妻子的以夫為天,更何況她跟聶平遠身分懸殊,陳氏認為她能嫁他為妻已是天賜

  恩典,她自然不該與丈夫作對。

  穆希恩當然能理解陳氏的想法,畢竟她是生自這個封建時代的女人。只是盡管知道自己如今身在這種封建的

  時代,她還是無法乖乖就範,當初是為了讓陳氏接受好的照顧及治療,她才會輕易答應嫁給一個陌生男人的。

  「賢婿,」陳氏一臉卑微討好地道:「待會兒又要到萬濟堂去忙了吧?」

  「是啊,岳母。」他冷笑一記,「我不在的時候,可要麻煩您好好教誨我那不懂得何謂三從的妻子。」

  此話一出,陳氏露出慚愧的表情,尷尬地道:「好,我會的。」

  聽到他這樣對陳氏說話,穆希恩氣炸了,「聶平遠,你憑什..」

  「希恩。」陳氏一把抓住她,難得的動了怒,「你太放肆了。」

  穆希恩看著她,頓時安靜下來,可臉上盡是不滿及憤懣。

  「好了好了,沒事了。」周氏出面打圓場,拍了拍聶平遠的手臂,「平遠,你還趕著出門呢,快去吧。」

  他用眼尾瞥了穆希恩一記,唇角一勾,揚起一抹得意笑意,旋身邁開步伐走開。

   

   聶老太爺一聲令下,金大娘搬進了三雅苑,聶平遠跟穆希恩兩人在無可奈何下只能同房。

  本來兩人談判過後,決定三天一輪,一人睡床,一人睡椅,可後來他們發現金大娘常偷偷摸摸的靠近他們房

  間,只為了確定他們同床。

  為免節外生枝,兩人只好同在一張床上,但壁壘分明,楚河漢界。

  這晚,穆希恩早早睡了,熟睡到聶平遠回到房裡她都沒發現,到了半夜,一只熱燙燙的手伸了過來,嚇醒了

  她。

  「啊!」她整個人跳了起來,以為他趁她熟睡想吃她豆腐,正想狠狠給他一巴掌,卻看見他蜷著身子,微微

  發抖。

  護理人員的直覺告訴她,他有狀況。

  身為護理人員,豈有見死不救的道理,雖然他可惡,但罪不及死。

  「聶平遠?」她輕喚他,「你怎麼了?」

  聶平遠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我..冷..」

  她一愣。冷?他蓋著被子呢!她伸出手探了探他的額頭,發現他正發著高燒。

  「喂,你好燙。」她說著,立刻起身,「我去叫金大娘。」

  「不..」他拉住她,但力氣不及平時的五分之一。

  「為什麼不?」她疑惑地說:「得請大夫來看看你呀。」

   

   「不、不要..」他眉心一皺,虛弱卻堅持地道:「我不看大夫,我、我不吃藥。」

  「什..」她一怔。

  他聶家做的便是藥材生意,還有多名大夫駐診,為什麼他不肯就醫,也不肯吃藥?

  「你是三歲小孩嗎?」她有點生氣的瞪著他,「病了就要看大夫,就要吃藥,你怕什麼?」

  「我不要。」他堅持到近乎任性的抓著她的手,「跟你說不要,聽見了沒?我睡一晚就沒事了..」說著,

  他閉上了眼睛,手卻還拉著她。

  她無奈的看著他,忍不住一嘆。

  她現在也無法取得退燒藥,只能就她的專業以手邊有的資源讓他退燒。她將自己的被子疊在他的被上,盡量

  讓他的身體暖和,然後再去弄來溫開水想辦法讓他喝下。

  他只要一流汗,她馬上替他抹乾,還幫他脫掉濕透的衣服,換上乾爽的衣物,一整晚,她重復著這些事,不

  厭其煩。

  天快亮時,她困得趴在床邊睡著了。

  這時,聶平遠幽幽轉醒,看見她趴在床邊,他微微愣了一下,腦海中有些碎片般的記憶—關於她。

  他這兩天喉嚨一直覺得痛痛的,覺得只是小風寒,多喝水、有充足睡眠,應該就能不藥而癒。

  記得白天在萬濟堂時便已微微發燒,但他不以為意,也沒請大夫幫他開藥方子,沒想到等到他要離開萬濟堂

  時,整個人開始頭暈了。

  憑著堅定的意志力,他撐著回到聶府,洗了個熱呼呼的澡,便回到房裡睡覺,怎知身體越來越燙,同時又感

   

  覺越來越冷,整個人暈眩到讓他感到心慌。

  他記得穆希恩要去找人來幫忙,他阻止了她..

  他不吃中藥,不是他不相信老祖宗的智慧,不相信中藥也有神效。而是,他不確定自己吃的是藥還是毒。

  這偌大的聶府裡,有人要害他,但他不知道是誰。這三年來,他小心翼翼的自保著,不吃經過他人之手准備

  的食物,更拒絕任何以補身為由而燉煮的湯藥,他必須好好的保護這個身子,不讓它再受任何的毒害。

  一整晚,她在床邊忙碌著,不時的幫他擦汗、為他更衣、替他蓋被、摸他額頭..她的手很溫暖,很溫柔。

  她盡心盡力的照顧他,並沒有因為他們交惡就對他置之不理。雖然她是為了帶著她娘親進聶家享受榮華富貴

  的生活,但仔細想想,沒有謀生能力的女人,哪個不巴望著可以找個讓自己衣食無缺的男人嫁?

  也許,他對她的要求太過嚴苛了。

  看著她累癱的睡在床邊,還發出微微的鼾聲,他忍不住盯著她熟睡的側臉,伸出手輕輕撥開那綹垂在她粉頰

  上的發。

  這時,她突然醒來,睜開雙眼望著他。

  他一驚,卻來不及將手收回,一臉的尷尬,正忖度著要說什麼,她已經站了起來,伸手摸著他的額頭,然後

  笑了笑。

  「咦?」她興奮的看著他,「你退燒了。」

  「喔..」他一時之間不知道要說什麼。

  「肚子餓嗎?」她問:「我去幫你煮一點粥,好嗎?」

   

   他微頓,若有所思。

  穆希恩想起他不吃別人經手的食物,面露無奈地道:「我忘了,你只吃自己做的東西。」

  他凝視著因為愛莫能助而有點沮喪的她,那落寞的眼神在他的心湖蕩起一圈圈的漣漪。

  「你是可以相信的吧?」他一臉認真的問她。

  她愣了一下,「嗄?」

  「你煮的東西,吃了不會出事吧?」他又問。

  她秀眉一擰,拍拍胸脯,「我廚藝是不精,但也沒讓誰鬧過肚子,你大可放心。」

  他沉吟須臾,「那好吧,幫我煮碗熱粥,我餓了。」

  「包在我身上。」她咧嘴一笑。

  她煮的東西確實稱不上美味,但填飽肚子肯定是沒問題的。

  吃過了她煮的粥,他梳洗一番便要出門,她急忙制止他,「你昨晚才發燒耶。」

  「燒已經退了,我也覺得好多了。」他說。

  「你要不要照照鏡子?」她故意一臉嫌惡地道:「你一臉病容呢。你說,要是到萬濟堂買藥的人看見你這個

  當家的一臉病容,還會相信萬濟堂的藥有療效嗎?」

  聞言,聶平遠下意識的走到鏡前照了照,又摸了摸自己俊朗的臉龐。「哪有什麼病容?」他眉心一皺,不以

   

  為然的看著她。

  「你發燒,表示你抵..免..呃,不,那表示你身體出了狀況。」她本來脫口便要說出抵抗力弱、免疫系

  統差,可又想起他這個古代人肯定聽不懂她說的是什麼而改口。

  「總之你要是不好好待在家裡休息,堅持抱病去工作的話,肯定會發大病的。」她說。

  他眉頭一擰,「你是有多怨恨我,得這樣詛咒我?」

  「我可不是危言聳聽。」她神情嚴肅地道:「你一天不上工,萬濟堂就會群龍無首嗎?你是很重要,但有沒

  有這麼重要?」

  聽著她這番話時,他心頭微微一顫,她這番話好耳熟,曾經有個人也這麼對他說過,就是這樣的語氣,就是

  這樣的表情。

  但,怎麼可能?

  他困惑又狐疑,不可置信的看著她。

  被他這麼盯著,她微愣,「干麼這樣看我?」

  「你..」他越想越覺得不可能,甩甩頭,甩脫那可笑的念頭。

  「你就當放自己一天假,在三雅苑好好歇息吧。」她說,「若你覺得我礙眼,我可以到碧竹苑找我娘。」

  他微怔,她以為他不論如何都要去萬濟堂,是因為不想在府裡面對她?他蹙眉苦笑一記,「你覺得自己那麼

  面目可憎?」

  她挑挑眉,不以為然地道:「當然不是,大家都說我人見人愛,還說再難搞的人,我都能搞定。」

   

   這可不是她自誇,從前在癌症病房,那些因為病魔折騰、施行化療導致身體不適而發脾氣的病人,大家都交

  給她處理,因為病人到了她手上,個個都會乖乖的吃藥打針,沒有一個跟她討價還價。

  她印像最深刻的病人是個三十三歲企業家鄒宇寧,超級工作狂的他被發現罹癌時已是三期末了,癌細胞已經

  蔓延到他的脊髓,讓他非常的痛苦。可他在醫院接受化療時,卻還以網路視訊遙控著公司的運作,幾度還跟醫

  生吵著要出院。

  他像是不怕死似的,整個心思都在工作上。她從沒見過像他那麼勇敢又鎮定的癌症病人,盡管醫生給他的報

  告再糟糕,再令人絕望,他也彷佛是在聽著別人的診斷報告般。

  他的脾氣又急又硬,所有的護理人員都不合他心意,不是被他轟出去,就是根本管不了他吃藥打針。總之他

  是個工作至上、生命其次,完全不肯乖乖配合的病人,凡事只依著他的心情跟步調。

  最後,主治醫生派她專責看顧他,她對他從來不討好央求,反倒是常常跟他唱反調,甚至像教訓孩子般的對

  他,他脾氣拗,我行我素,可她卻總能治他。

  她從不管他肯不肯,要不要,他該打針的時候就幫他打針,該吃藥的時候就喂他吃藥,她總告訴他—你對公

  司來說很重要,但也沒你以為的那麼重要,等你掛了,他們自然能找到頂替你的人。

  他很討厭她這麼對他說話,可又服她,他們的相處總是劍拔弩張,卻又有著莫名的默契跟共識。

  只是很不幸地,最後他還是敵不過癌症摧殘,在經過十一個月的治療後離開人世了。

  在癌症病房,她看多了死別,可想起初進院時的他意氣風發,死前卻骨瘦如柴,她忍不住痛哭失聲。那是她

  從事護理工作以來,最失控的一次。

  尤其在那之後,她在他枕頭底下發現一張寫著「如果能再活一回,只想跟你在一起」的字條。

   

   字條上的字歪歪扭扭,一看便知道是他在虛弱時寫下的,雖然沒署名,但不論誰看了都知道他指的是她。之

  後,沒人敢在她面前提起他的名字,只怕她傷心。

  雖已是過去的事了,但現在回想起來,還是覺得心痛..

  看著她眼眶突然濕了,他有點不知所措的看著她。「你干麼?」

  她飛快的抹去眼角的淚,「你讓我想起了一個人..」

  「什麼人?」他微頓。

  他是男人,她想起的應當也是個男人..她想起了什麼男人?那男人跟她又是什麼關系?

  「你不認識他,也永遠不會有跟他碰面的一天。」她說。

  「為什麼?」

  「因為他已經死了。」

  「什..」他眉心一擰,不悅地道:「又觸我楣頭?」

  「他跟你一樣,不聽話,所以死了。」她用央求的眼神定定的望著他,「你今天在府裡歇一天,行嗎?」

  她那殷切的神情以及如泣如訴的懇求令他的心頭一撼,堅定的意志竟動搖了。

  拗不過她,他懊惱地道:「行了,我知道了,可你..」他指著她鼻子,「不准給我掉眼淚,不然我現在立

  刻就走。」

  她收住淚水,點點頭,咧開嘴笑了。

   

   這日,穆希恩跟聶平遠的異母妹妹聶平莘去挑幾塊縫制新衣的布疋,挑完了布疋,兩人順路到附近的茶樓品

  茗吃點心。

  穆希恩年長聶平莘三歲,兩人挺有話聊。從聶平莘那兒,她聽說了很多聶平遠從前的事,可聽著聽著,她總

  覺得聶平莘講的是一個她從不認識的陌生人。

  因為,她所接觸、所知道的聶平遠完全不是聶平莘所說的那樣。

  不過,人都是會變的,這倒也不奇怪—雖說他前後判若兩人。

  看時間差不多了,聶平莘便要兩人的丫鬟珠玉跟春心到附近的糕餅鋪子買她娘愛吃的杏仁糕。

  珠玉跟春心離開後,她便喚來夥計買單,這時卻突然出現一個身穿藍衣的年輕男子,看他身上的緞子並非尋

  常的東西,想必是個富家少爺。

  「兩位姑娘,你們的單,在下買,你們先別急著走,跟在下及我的兄弟多聊兩句。」

  他說著的同時,她們注意到他身後還有一名男子,他打正發走夥計,上前一步。

  「兩位姑娘,在下林萬全,是京城寶成號的二少爺,你們應該聽過寶成號吧?」他問。

  「沒聽過。」穆希恩老實的說。她確實是沒聽過什麼寶成號。

  一旁的聶平莘輕拉她一下,在她耳邊說道:「寶成號是京城的糧商,是有點名氣。」

  「喔。」穆希恩不以為然,挑眉一笑。

  寶成號有名,萬濟堂在天祈城也很出名啊,有什麼了不起的?不過她不想太驕傲,便也沒將萬濟堂的名號說

   

  出來。

  「我們走吧。」穆希恩不想理會這種四處游玩,自以為風流瀟灑的紈褲子弟,拉著聶平莘就要走。

  兩人擋去她們的路,死皮賴臉地道:「何必這麼裝模作樣?兩個姑娘上茶樓來,不就為了招蜂引蝶?」

  聶平莘一聽,氣急敗壞地道:「你說我們招蜂引蝶?你、你是哪只眼睛看見了?」

  穆希恩心想她們一個是聶家的媳婦,一個是聶家的女兒,在這兒鬧出事來,對聶家肯定不是好事,便拉著聶

  平莘,低聲地道:「算了,別理會他們便是。」說著,她們又要走。

  可不管她們往哪邊閃,林萬全就擋著她們,不讓她們離開。

  穆希恩惱了,「你們到底想怎樣?」

  「你們陪咱兄弟倆喝兩杯茶,我自然就放你們走。」

  「你當我們是什麼?陪你喝茶?你也不撒泡尿照照鏡子!」聶平莘年輕氣盛,一勁的潑辣。

  「你說什麼?」林萬全聽她如此羞辱自己的容貌,頓時火冒三丈。

  聶平莘見自己踩了他的痛腳,忍不住得意地道:「我說你長得猴頭老鼠臉,醜不拉嘰,想學人風流,重新投

  胎吧你!」

  聶平莘羞辱起人來毫不留情面,當著眾人的面,林萬全的顏面全讓她卸了。

  他惱羞成怒,竟然對著聶平莘出拳。

  看著那拳頭揮向聶平莘,穆希恩想都不想的上前去擋。

   

   砰的一聲,那拳頭硬生生的落在她臉上,她眼前一黑,在聶平莘的尖叫聲中失去了意識—

  「唉唷..」穆希恩疼得呻吟,在痛楚中慢慢的恢復了意識。

  睜開眼,她看見聶平遠坐在床沿,兩只眼睛定定的看著她,她愣了一下,這才發現自己躺在床上。

  「咦?」她記得她跟聶平莘在茶樓遇到無賴,然後聶平莘激怒了他,那人要揍聶平莘,她便以肉身護之,然

  後..她怎麼會躺在這裡?

  「咦什麼?」聶平遠神情略帶懊惱地道:「早知道你會惹禍。」

  「惹禍?不,我只是—」

  她想解釋說明,他卻打斷了她,「你的貓爪功這麼厲害,怎麼沒拿來對付那個混蛋?」

  她微頓,他知道她為何受傷了?那他不是應該好好感謝她救了他妹妹嗎?為何聽起來像是在損她?

  喔對,他一定是覺得她丟他的臉。堂堂一個聶家媳婦,竟然在未有隨從的狀況下在外面拋頭露臉,而且還因

  為跟男人起衝突而挨揍。

  雖說她已經穿越到此快一年了,可有時腦袋還是轉不過來,老忘了自己已經是古代人,而且還是大戶人家的

  媳婦。

  「我..」她自覺理虧,正想道歉,他卻打斷了她的話。

  「你很勇敢。」聶平遠臉上帶著溫柔的笑意。

  她愣住,愣愣的看著他。他誇她..勇敢?

   

   「我知道你是為了保護平莘才挨了拳頭。」他說:「你很勇敢。」

  突然被他誇獎,教她受寵若驚,一時之間還真不知道如何回應。

  她驚疑的望著他,囁嚅地道:「你沒生氣嗎?」

  他挑挑眉,「我是那麼是非不分的人嗎?」

  「可是我..」

  她正要說話,聶平莘進來了,手裡拿了聶家祖傳的去瘀藥。

  「嫂嫂,你醒啦?」聶平莘飛快的跑過來,眼底滿是感激地道:「嫂嫂,真是對不住,讓你受罪了。」

  穆希恩蹙眉一笑,「別那麼說,我當你是妹妹呀,妹妹被欺負,姊姊怎能坐視不理?」

  聶平莘聽著,感動得眼眶都紅了。

  聶平遠看著她,叨念了兩句,「不是早跟你說過,嘴巴別那麼尖酸刻薄嗎?瞧,這會兒可出事了。」

  「大哥,」聶平莘一臉無辜,「你不知道那個林萬全有多可惡,他還羞辱我跟嫂嫂,說我們在茶樓招蜂引

  蝶,我是一時氣不過才罵他的。」

  「林萬全?」聶平遠眉心微微一擰。

  「嗯。」她點頭,「他說他是京城寶成號的二少爺。」

  聶平遠聽著,若有所思,沉默不語,須臾,他回過神看著她,「藥給我。」

   

   「喔。」她趕緊把祖傳的去瘀藥交到他手上。

  聶平遠將藥倒在一抹方巾上,然後一手端起穆希恩的臉,「味道有點嗆,抹上去時也有點熱,忍著點。」說

  完,他將蘸了藥的方巾輕輕按在她的瘀青處,然後緩緩的、小心的輕推。

  迎著他專注的眸光,她嚴重的心悸著。她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他的眼睛,聞不到嗆鼻的藥味,也感覺不到

  熱。

  她以為他看不起她的出身,厭惡她,可如果真是那樣,他為何又對她這麼溫柔?

  意識到她正直勾勾的盯著自己,聶平遠微微一頓,板起臉孔,「看什麼?」

  「你今天這麼溫柔,肯定是良心發現了吧?呵!」說著,她自顧自的傻笑。

  他眉心一鎖,突然用力的朝她的瘀青處壓下去。

  「啊!」她慘叫一聲,眼淚蹦了出來,氣惱地道:「你干麼 ?!」

  聶平遠將藥塞到她手裡,「自己弄,我沒良心。」說罷,他起身走了出去。

  一旁的聶平莘看著,忍不住掩嘴笑著。

  「你還笑?疼死我了..」穆希恩眼尾綻著淚花,瞪著她。

  「大家都說嫂嫂跟大哥的感情不睦,但我看來還不壞呀。」她說。

  「哪裡不壞?」穆希恩氣呼呼地道:「你沒看他剛才怎麼欺負我?」

   

   「我倒覺得這是一種情趣。」聶平莘說。

  「才不是!」穆希恩雖不以為然,胸口卻無端的一熱。

  經過兩天,穆希恩臉上的瘀青雖已褪去,但還是有點腫。一早,他們來到千壽閣向聶老太爺請安問好。

  請安完畢,聶平遠一如往常的出門去了,穆希恩便到碧竹苑串門子。近午,她離開碧竹苑返回三雅苑,竟碰

  見了四平。

  四平是聶平遠的貼身小廝,他在府裡,那表示聶平遠也在。

  她十分興奮的上前,「四平,少爺回府了?」

  四平看著她,支支吾吾,一臉不安,「回少奶奶的話,那個少爺他、他..」

  看他支吾其詞,吞吞吐吐,穆希恩直覺有異,「怎了?說話吞吞吐吐的,少爺回府就回府,你怎麼..少爺

  在三雅苑?」

  四平搖搖頭,「不,沒有..」

  「那他在哪裡?」她問。

  「少爺在沐春廳。」四平怯怯的回答。

  「少爺有交代我幫忙招待客人什麼的嗎?」她問。

  四平猛搖頭,「不不不,少爺說千萬別讓少奶奶發現..啊?」察覺自己說溜了嘴,一臉忐忑。

  「千萬別讓我知道?」她眉心一擰。

   

   這是什麼意思?聶平遠怕她失禮、怕她丟臉,所以不想讓她知道他有客人嗎?

  沐春廳是聶府三個待客廳堂的其中一個,離聶府大門較近,一般接待的都是不會久留或是交情較淺的客人。

  可若只是一般的客人,聶平遠為何慎重到怕她出現會丟了他的臉?難道說,她連招待一般客人的資格都沒有?

  忖著,她實在覺得惱火。

  但既然聶平遠交代了四平,她也不好讓四平難做,甚至惹來一頓責罵,於是她悶悶不樂的回到了三雅苑。

  中午,金大娘幫她弄來午膳,可她全擺著,沒有胃口。

  看她嚐一口都不曾,金大娘關心的問道:「少奶奶,怎麼都不吃?」

  她平時胃口好,吃得又多,突然一口飯都不吃,奉聶老太爺之命來「看照」著他們的金大娘難免擔心。

  「我沒胃口,也不覺得餓。」她有氣無力地說。

  「沒胃口?」金大娘微頓,不知想起什麼的瞪大眼睛,興奮地說:「少奶奶,你該不是有了吧?」

  「有什麼?」她一愣。

  「有喜呀!」金大娘說。

  她翻了一個大白眼,「金大娘,你別鬧了,我肚子裡什麼都有,就是沒小孩。」

  金大娘有些許失望,不自覺的盯著她的肚子,「還是沒動靜嗎?」

  「當然,我們..」她話到嘴邊,及時打住。

   

   知道他們沒圓房,聶老太爺就派了個金大娘到三雅苑來盯著他們,要是知道他們即使同床也還是沒發生什麼

  事,聶老太爺搞不好要親自來坐鎮監看了。

  不不不,這事千萬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話鋒一轉,她問:「金大娘,少爺今天要宴客,你知道嗎?」

  金大娘點頭,「知道,客人已經來了。」

  她一怔。連金大娘都知道聶平遠今天要招待客人,可她卻被刻意瞞著?她這個少奶奶真是夠可悲的。

  想著,她越來越生氣,三天前她挨拳時,還以為自己在他心裡多少有點分量,可現在看來,她什麼都不是。

  「金大娘,你知道是什麼客人嗎?」

  「聽說是京城來的。」金大娘一臉愛莫能助,「詳情如何,我也不清楚。」

  「是嗎?」

  哼,京城來的客人就比較高貴嗎?高貴到她這個聶家少奶奶連露臉的資格都沒有?好個聶平遠,他真的很懂

  得怎麼貶低人、踐踏人,羞辱人。

  好!他怕她丟他的臉,她就偏要丟他的臉。

  她現在就去沐春廳見客,殺他個措手不及!

  打定主意,她起身離開三雅苑,快步的朝沐春廳而去。

   

   剛靠近沐春廳,四平攔住她的去路。「少奶奶,你要去哪兒?」

  「沐春廳。」她說。

  「少奶奶,少爺吩咐過了,千萬不能讓你去沐春廳。」他囁嚅的道。

  「什..」想不到他還派四平在這兒預防萬一?她就真的這麼出不了廳堂?

  想著,她惱了。臉一沉,「你別攔我。」

  「小的也是聽命行事,還請少奶奶別..」

  四平話未說完,她已經掠過他身側,快步朝沐春廳移動,四平追在後面,不敢伸手抓她,急得滿臉漲紅,汗

  水直下。

  來到廳門前,正要跨進沐春廳,突然有個男子衝了出來,穆希恩差點跟他撞個正著,因此也看見了男子的

  臉。她一愣,只因男子竟是三天前打了她一拳的寶成號二少林萬全。

  林萬全臉上冷汗直冒,神情慌張而痛苦,看見她,他愣了一下,「你、你..」他認出她來,可什麼話都沒

  說便衝了出去。

  他的隨從緊跟在他身後,捏著鼻子,也是一臉驚惶失措。

  她正滿腹疑竇,就看見聶平遠一派輕松悠閑的從沐春廳走出來,看見她在門外,他先是微怔,然後勾唇一

  笑。

  「你來得不早也不遲。」他說。

  她立刻上前,好奇的問:「他就是你說的客人?」

   

   「正是。」他點頭,「我前天在酒樓遇見他,跟他聊了一會兒,他知道我是萬濟堂的聶平遠,便說要跟我交

  個朋友,他盛意拳拳,我怎好拒絕?所以就邀他到府裡吃頓便飯。」

  穆希恩腦袋裡的疑惑越來越多。

  聶平遠知道對方是林萬全,為何還要宴請他?以他的脾氣跟水平,又怎麼肯結識林萬全這樣的人?

  「他既然是來吃便飯的,怎麼急急忙忙的走了?」她狐疑地道:「而且他身上好像有股怪味。」

  他唇角一揚,得意的笑了。

  「是屎。」他說,「我在他的盅裡下了足量的瀉藥,包他沒在茅坑上蹲個三天離不開。」

  聞言,她呆住。

  這一瞬間,她明白了,透澈了。原來這就是他不讓她出現在沐春廳的主因啊!

  當日,林萬全不知道她是聶家的媳婦、聶平遠的妻子,要是她現身在宴上,林萬全見到了她,定會對聶平遠

  起防備。

  原來聶平遠攪和了這一局,全是為了替她出氣?

  想到林萬全剛才那狼狽的樣子,她忍俊不住的笑了。

  「哈哈哈!」她笑得激動,還動手猛拍著他的胸口。

  聶平遠微微皺起眉頭,低聲地道:「行了,注意你的形像。」

   

   她微頓,迎上他那認真的眼神,稍稍收斂,可還是藏不住滿心的歡喜。其實,讓她如此歡喜的不全是因為林

  萬全得到報應,而是聶平遠竟為她大費周章的擺了這桌鴻門宴。

  衝著他今天為她做的,她可以忘了他之前對她的壞。

  「謝謝你為了我這麼做。」她凝視著他,衷心感激。

  「為了你?」聶平遠挑挑眉,語氣不以為然地道:「你搞錯了,我不是為了你。」

  「咦?」她怔住,兩只眼睛驚訝的望著他。

  不是為了她嗎?那他干麼沒事擺這桌飯,還在林萬全的盅裡下藥?

  「我只是很不高興。」他說。

  「不高興..」她吶吶地道:「什麼?」

  「打狗也要看主人。」他說完,旋身走開。

  這時,穆希恩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被他擺了一道,氣得在他身後大罵,「誰是你的狗啊 ?!混蛋!」

  背著她走去的聶平遠,唇角微微的上揚,笑意裡夾帶著一絲柔情。

  「聶平遠,我要是狗!你是什麼?笨蛋!」

  她旁若無人的對著他大叫,下人們都露出了尷尬又不知所措的表情,然後紛紛走避。

  聶平遠一點都不覺生氣或慍惱,相反地,她那不同於一般女子的潑辣勁兒跟大剌剌的個性,讓他有種似曾相

  識的感覺。

   

   她說他讓她想起了一個人,而她,有時也教他想起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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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25 07:57:26 |只看該作者
  第 3章

  少奶奶當眾罵少爺這事,很快便傳到碧竹苑去,成了大家閑話家常時的有趣話題。穆希恩余怒未消,可大家

  都笑了。

  「嫂嫂,我看大哥許是喜歡你,才會這麼捉弄你的。」聶平莘笑說。

  「可不是嗎?」常跟著她去碧竹苑攪和的金大娘也搭腔著,「我在三雅苑的這些日子,倒覺得少爺對少奶奶

  很特別呀。」

  「哪裡特別?」她不以為然的翻翻白眼,吃了一口核桃酥,「是特別的壞嗎?」

  聽著,周氏呵呵笑著,「希恩,二娘也覺得平遠對你很是不同。」

  穆希恩皺起眉頭,羞惱地說:「二娘,連您也要笑話我?」

  「絕對不是。」周氏笑道:「平遠是個將公事看得比私事還重要的人,他可以為了公事廢寢忘食,卻從來不

  會為了私事費心,時間對他來說十分寶貴,他會花心思及時間去對付林萬全,便是因為他對你被打之事很在

  意。」

  「可不是嗎?」聶平莘故作吃味狀,「那天被打的如果是我,也許大哥就不會這麼修理林萬全了。」

  穆希恩看著她,眼底滿是寵愛,「放心,如果你被打,我一定替你討回來。」

  聶平莘聽了立刻勾著她的手,將頭貼在她肩頭撒嬌,像只貓兒似的,「就知道嫂嫂疼我。」

   

   看著她們姑嫂兩人如此情深,大夥兒都笑了。

  這時,陳氏語重心長地道:「希恩,看來平遠也是個長情之人,你可得好好伺候著他。」

  她微怔,一臉迷惑地說:「伺候?怎麼個伺候法?」

  難道要她給他脫衣卸履,抹臉擦腳,還得喂他吃飯喝水嗎?

  「你這孩子是真傻還是裝糊塗?」周氏蹙眉一笑,語意深長地道:「當然是事事伺候,就連床笫之間也要好

  生服侍著呀。」

  穆希恩一聽,耳朵一熱,臉一紅,「娘、二娘,您們在說什麼?」

  「害什麼臊?這兒又沒外人。」周氏說。

  穆希恩看了看四周,確實,這裡全是一些熟面孔,而且她們平時聚在一起時都是葷素不忌的。

  突然,她看見了未滿十七的聶平莘,「平莘還是個孩子呢!」

  周氏噗哧的一笑,「平莘都能嫁人了,還是個孩子嗎?」

  對喔,她現在所處的年代,十六歲的姑娘大多已經當娘了呢。就算是在她來的那個世紀,十六歲的女孩也懂

  得很多事了。

  「已經有兩戶人家來提過親,老太爺還在琢磨著。」周氏說:「過了這個年,估計著就要把平莘嫁出門

  了。」

  聞言,穆希恩一怔,下意識的看著聶平莘。

   

   聶平莘快滿十七了,遲早都要出嫁,但她覺得十分不舍,因為她真把聶平莘當妹妹了。

  「嫂嫂是不是舍不得我?」冰雪聰明的聶平莘望著她笑。

  她點點頭。

  「那好,我不嫁,大哥跟嫂嫂養我一輩子好了。」聶平莘俏皮可愛的往她懷裡蹭。

  「胡說什麼?真是..」周氏笑斥著她,卻是愛憐寵溺。

  聶青雲跟其妻鄭氏前後雖相隔十年過世,忌日卻很巧的在同一天,因此每年到了這個日子,聶平遠就會領著

  周氏跟聶平莘到般若寺去為他們祈求冥福。

  今年,他有了新妻子及岳母,自然也將她們帶上。

  一行人到了般若寺,在住持的協助下為先人念經祈福,焚香祭拜。事畢,他們在住持的目送下離開般若寺,

  准備搭乘馬車踏上歸途。

  正要上車,突然有個女子從旁邊竄了出來—

  「平遠,留步!」

  聶平遠愣了一下,疑惑的看著眼前的美艷女子,雖然她穿著樸素衣裙,卻有張姣美艷麗的臉龐,渾身上下都

  散發著狐媚氣息。

  「沈雨燕,」這時,聶平莘十分生氣地道:「你想做什麼?」

  聶平莘十分討厭沈雨燕。沈雨燕進聶家門時,她還很小,可不知是氣場不對還是八字不合,她就是討厭她,

  後來沈雨燕與人私通被逐出聶家大門,她暗地裡還覺得歡喜。

   

   自被逐出聶家後,他們已經三年沒見到她了,她現在突然出現肯定沒好事。

  聽見聶平莘喊出這女人的名字,穆希恩便知道眼前的美艷女子就是當年與人私通而被逐出聶家的沈雨燕,也

  就是聶平遠的前妻。

  不知怎地,她的心揪了一下,有種不舒坦的感覺。

  她下意識看著聶平遠,他臉上沒有半點情緒,只是冷冷淡淡的看著沈雨燕,彷佛她是陌生人般。

  也是,她當年與人私通被逐出家門,就算這不傷聶平遠的心,肯定也傷了他的自尊心。

  但因為他臉上沒表情,穆希恩反倒有了各種想像及臆測。對於這個前妻,他有著什麼樣的感覺呢?若他對她

  還有感覺,那麼,其中夾帶著「感情」嗎?

  「平、平遠,」沈雨燕站在他的面前,微微屈著身子,十分卑微可憐的模樣,「我知道今天是爹娘的祭日,

  你一定會來,所以..」

  「誰是你爹娘?」聶平莘氣呼呼地道:「你已經不是聶家人!」

  「平莘,」周氏拉了她一下,「別出頭,讓你大哥說話。」

  聶平莘心有不甘的狠狠瞪了沈雨燕一眼,然後看著聶平遠,「大哥,別理她。」

  聶平遠神情平靜,臉上波瀾不興,「有事嗎?」

  「平遠,我、我現在無處可去了。」沈雨燕說著,眼眶已泛淚。

  聶平遠淡淡地道:「是嗎?那個男人呢?」

   

   「他騙走了我的錢,已經跑了,我、我回不了娘家,真的走投無路了..」說著,她聲淚俱下,難以言語。

  這時,聶平莘哈哈大笑,「真是罪有應得,大快人心。」

  聶平遠瞥了聶平莘一記,示意她別再說話。聶平莘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就是聶平遠了。不過,她小時候並

  不覺得聶平遠可怕,是直到這三年來才開始敬畏他。

  「你想怎樣?要錢過日子?」他閑閑的問。

  「不是的,我只是希望能回聶府。」沈雨燕說著,瞥了穆希恩一記,怯怯地說:「我知道你已經再娶,我也

  沒有那膽大妄為的念頭,只是想在聶府謀個事,求個溫飽。」

  「你是說..」他微微擰起眉心。

  「我什麼活兒都能做,求你收留我吧。」沈雨燕說完,膝蓋一軟便跪了下去,然後哭了起來。

  見她這樣,穆希恩倒有點同情她。

  在古代,與人私通的女子,慘一點的可是要浸豬籠,或許是聶家仁厚,也或許是天祈城是繁榮的大城,而非

  封建保守的鄉下,又或者在這個朝代通奸罪不至死,總之沈雨燕是保住了性命。

  不過私通畢竟不名譽,娘家斷不可能收留她,被男人騙財騙色又一無所有,看來她除了淪落風塵或是長伴青

  燈古佛,再無別的路可走。

  「收?不收?」突然,聶平遠轉頭看著穆希恩。

  她愣住,「什..」

   

   「我總得尊重一下你的意願。」他淡淡的說。

  他若無意,大可直截了當的拒絕沈雨燕,自己拿不定主意還問她,說什麼尊重不尊重。

  他拿不了主意,若不是因為宅心仁厚,便是因為對前妻還有余情吧?忖著,她突然覺得懊惱。

  「收不收,那是你的事。」她故作無所謂、不在乎地道:「你決定就好。」

  看她一副不在意的模樣,原本一直沒表情的聶平遠瞬間露出了不悅的神情。

  「是嗎?」他勾唇一笑,「那就收吧!」

  聶平遠收留沈雨燕的事,在聶府掀起了不小的風浪,聶老太爺知道了,還將他叫去詳問了一番。

  聶平遠說聶府不差多一個「下人」吃飯,收留她只是念舊,希望聶老太爺尊重他的決定,別教他變成說話不

  算數、出爾反爾的人。

  聶老太爺心想他應有分寸,便也不再多說什麼。

  就這樣,沈雨燕被收進了聶府,編派到劉嬤嬤手底下,負責一些整理清掃的工作。

  聶府的僕婢們都知道沈雨燕是個什麼樣的人,加上她當初還是少奶奶時總是頤指氣使,嚴待下人,因此此次

  回來,大家都不喜歡她,甚至排斥她。

  不過沈雨燕卻不在乎,盡管大家都不給她好臉色看,她還是自在的過著她的日子。

  穆希恩經常在府中看見沈雨燕的身影,畢竟她不是個容易被忽略的人,加上她長得美艷,就算不施脂粉也是

  狐媚。

   

   偶爾在府中碰上,沈雨燕也十分禮貌客氣的喊她一聲少奶奶。

  人都有鬼迷心竅、犯糊塗錯的時候,沈雨燕已為她犯的錯誤付出代價,失去所有,看沈雨燕被大家排斥,甚

  至是厭惡,穆希恩是同情她的,可是沈雨燕的存在又像是她心上的一根針,扎在那兒死不了,卻時時刺痛著。

  前妻呀!人家都說前女友跟前妻都是可怕的生物,這個美艷的前妻會影響她跟聶平遠的感情嗎?

  想到感情?她不自覺的一嘆。她跟聶平遠有感情嗎?她都不知道他們現在是什麼狀況了..

  他們有夫妻之名,但無夫妻之實,他們天天睡在一張床上,可卻相安無事、互不侵擾,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

  喜歡他,也不確定他是不是對她有愛。

  有時,她覺得他們靠近了,但常常莫名地又覺得他們離得老遠。

  她唯一能確定的是,她很在意他—尤其是在沈雨燕出現後。

  他是怎麼看待沈雨燕的?只是同情她的遭遇,給她一個安身立命之地?還是對她仍有著什麼期待或眷戀,甚

  至是想像?

  如果是前者,她倒寬心,那表示他是個仁厚之人,但若是後者呢?沈雨燕的存在會不會動搖他們原本就不穩

  固的關系?

  每當她感到憂心時,她就想著是不是該想辦法把沈雨燕弄走,可當她一有這種想法,馬上又陷入深深的罪惡

  感及自我嫌惡。

  不屬於她的,遲早都會離她而去。若聶平遠對沈雨燕還有余情,還有想望,她怎麼攔都是白費功夫。

  再說,大戶人家有三妻四妾是很稀松平常之事,若沈雨燕樂意,聶平遠盡管不給她名分,只收為妾室的話,

  也非不可。

   

   只是明明這些事在古代都是可以合理化的,為什麼她還是覺得痛苦難受?想想,她還真不是做古代人的料。

  一早,到千壽閣跟聶老太爺請安後,大家各自散開。聶平遠一如往常到萬濟堂去,周氏跟聶平莘要去拜佛,

  穆希恩便跟陳氏一起回碧竹苑。

  四下無人,陳氏悄問:「希恩,你肚子還沒半點消息嗎?」

  「娘..」她一臉討饒。

  「不是娘急,是你太不上心。」陳氏續道:「你都已經跟平遠成親這麼久了,肚子還是沒有動靜,如今那沈

  雨燕又回到聶府來,娘怎能不替你擔心?」

  「娘啊—」

  「我聽說,」陳氏打斷了她,「當初平遠可是很喜歡沈雨燕呀,她天生狐媚,是男人都愛,我怕她在聶府待

  得久了,你的地位就..」

  「娘,生孩子的事急不來的。」她說。

  「不如娘托你二娘幫你抓幾帖藥補身吧?」

  「補什麼都沒用。」她無奈的一嘆。

  「怎會沒用?女人若是底子冷是不容易懷上孩子的,從前我們生活不好,或許你的身體—」

  「我們沒有夫妻之實。」為打住陳氏的話,她坦白她跟聶平遠不為人知的秘密。

  陳氏難以置信地說:「希恩,你們不是已經同房同床了?」

   

   「是呀,不過..」

  「平遠都不碰你?」

  陳氏的表情及語氣讓她覺得自己很遜,好像她是個毫無魅力,勾不起男人一絲情慾的女人。

  她難掩沮喪,懊惱地道:「娘,別說了。」

  「老天爺。」陳氏一副彷佛天要塌下來了一樣的表情,「是他不行?還是你..」

  「娘。」她眉心一擰,沉下臉,「別說了,再說我要生氣了。」

  「這..」陳氏意識到自己的說法很傷人,神情歉疚地道:「希恩,娘只是替你擔心著急,他為什麼不碰你

  呢?是你不願意?」

  「我是沒表現出我願意的樣子啦。」

  不過上次她為了聶平莘挨了一拳,聶平遠還特地將林萬全拐到家裡來,然後狠狠的整了他一下,任誰都看得

  出來他對她是在意的呀。

  若是如此,他為何至今仍不曾碰她?她長得雖不似沈雨燕那般美艷迷人,卻也是嬌俏動人,難道他天天看著

  她,跟她同床,卻還激不起一丁點的慾望?

  「你不喜歡他嗎?」陳氏兩只眼睛定定的看著她,「你們對不上眼,情不投意不合?」

  「我..」穆希恩怔住。

  她不喜歡他嗎?不,她其實覺得他還不賴,除了那無可救藥的工作狂熱跟令人咬牙切齒的毒舌外,他幾乎是

   

  個無懈可擊的男人。

  說真的,對像是他的話,她真的可以。

  那麼,他們之間到底少了什麼?主動嗎?還是某種更確定的「確定」?

  「希恩,你可別傻傻的,沒生下孩子,你的地位可是難保。」

  「娘,生孩子不是為了保住地位。」

  「不然是為了什麼?」

  「當然是因為愛。」她說:「因為我愛他,他愛我,我想幫他生孩子,他想要我幫他生孩子,這才是生孩子

  的真正意義呀。」

  聽著,陳氏傻眼,而穆希恩也突然明白了什麼。

  就是沒有「愛」呀!若有愛,他早該碰她了。他對她,或許只是不討厭,能接受而已。

  忖著,她心情很低落。

  聶平遠剛進家門,沈雨燕便上前來迎接。

  「平遠..喔不,少爺,辛苦了。」沈雨燕臉上堆著笑意,兩只眼睛像看見魚的貓似的緊盯著他。

  聶平遠看著她,臉上沒太多的表情。

  「你回來後,還好吧?」他知道大家都排斥她,不是不搭理她,就是趁機對她冷嘲熱諷一番,他以為不用多

  久她就會求去,沒想到她還是待下來了。

   

   「我見你最近都忙到很晚才回來,特地給你燉了一盅湯。」沈雨燕怯怯的看著他,語帶試探地說:「你願意

  喝嗎?」

  聶平遠眉梢微微一揚,沒說話的看著她。

  「少爺,我知道我曾經做了對不起你的事,」沈雨燕眼眶濕潤,神情歉疚地說:「我很後悔,後悔得想一死

  了之,可是我又覺得我該補償你。」

  聶平遠還是沉默。

  「少爺,」沈雨燕抬起彷佛能蠱惑人心的眸子,楚楚可憐的望著他,「就算要給你做幾輩子的牛馬,我都心

  甘情願。」

  「好好的人不做,做什麼牛馬?」聶平遠淡淡的一句。

  沈雨燕微頓,故作無知可愛的樣子,「少爺,我是真心的想補償你,若你有什麼需要我做..」說著,她試

  探卻又大膽的伸出手觸碰他的手臂,兩只眼睛直勾勾的看著他,「我什麼都願意做,只要你開口,只要能討你

  歡心。」

  聶平遠微微的蹙起眉頭,似乎在咀嚼著她的話意,須臾,他明白了,然後一笑。

  「當真什麼都願意做?」他問。

  她頷首,「是的。」

  「喂!沈雨燕!」突然,聶平莘的聲音傳來,不悅又惱怒。

  兩人往聲源望去,只見聶平莘跟穆希恩朝著這兒走來,而顯然地,她們都看見沈雨燕伸手碰觸聶平遠。

   

   沈雨燕收回手,規矩恭敬的站在一旁。

  聶平莘拉著似乎不願意走過來的穆希恩,氣呼呼的來到他們面前,然後惡狠狠的瞪著沈雨燕,「你這個狐狸

  精在做什麼?你可是有罪之人,誰准你這麼放肆?」

  「小姐,我哪裡放肆了?」沈雨燕問。

  「還說沒有?你明明碰了我大哥,我跟嫂嫂都看見了!」聶平莘質問著她,「你想做什麼?勾引我大哥嗎?

  我告訴你,我大哥跟我嫂嫂好得很,才沒有你見縫插針的機會!」

  聶平莘才說完,沈雨燕突然抬起臉來,直直望向穆希恩,眼底有著一絲的不以為然。

  他們好?他們正月十八成親至今,中秋都快到了,可他們仍未圓房,聶平莘卻說他們好?

  是的,她膽敢對聶平遠獻殷勤,全是因為她知道他們尚未圓房。

  昨天,她回到房間准備歇下時,發現枕頭底下壓了一張紙條,紙條上寫著—少爺不中意希恩少奶奶,至今尚

  未圓房,少爺讓雨燕少奶奶回府,定是對你余情未了,奴才衷心期盼少爺跟少奶奶你能破鏡重圓,重修舊好。

  這張紙條讓她重新燃起一線希望,她猜想定是府中哪個丫鬟或小廝想討好她,才會告知她這個秘密。想到聶

  平遠跟穆希恩成親至今仍不肯碰她一下,她真覺得穆希恩有夠可悲的。

  想著,沈雨燕不自覺的冷笑,並瞥了穆希恩一眼。穆希恩雖然比她年輕幾歲,但絕沒有她的風情,像她那種

  毫無魅力的丫頭,哪裡敵得過嫵媚的她?

  從前聶平遠還是個體弱的病鬼時,雖然表現差強人意,有點不濟,但偶爾還是可以跟她來上一回。

  如今的聶平遠身強體壯,竟這麼久都未碰過穆希恩一下,可見她完全勾不起他一丁點的性趣。她相信只要自

   

  己用點手腕,費點心思,聶平遠必是手到擒來。

  「你那是什麼表情?不服氣嗎?」聶平莘瞥見她看著穆希恩時的眼神,很是不悅,「你這只臭狐狸,要是你

  敢有任何—」

  「平莘。」突然,聶平遠沉聲的打斷了她。

  聶平莘一頓,「大哥,她..」

  「注意你說話的語氣跟用辭,她好歹曾是你的嫂嫂,休得無禮。」聶平遠神情嚴肅的訓著。

  「大哥,我哪裡說錯了?是她偷人在先,你根本不該答應讓她回來,她..」

  「夠了。」他濃眉一皺,似是惱了。

  聶平莘一愣,驚疑的看著他,穆希恩也是。

  她沒想到聶平遠的反應這麼大,也沒想到他竟是如此維護著沈雨燕。想到剛才他們狀似親密的樣子,她心頭

  不禁一抽,好痛。

  「平莘,我們走吧。」穆希恩拉著聶平莘,旋身便走開。

  她覺得自己根本是落荒而逃,這太不像她的個性了,她一直是個強悍的人,她總是勇於對抗、勇於爭取,可

  現在..她卻像只喪家犬,更像是未戰先逃的殘兵。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她自覺對聶平遠動了戀心,可她卻完全不能確定聶平遠的心意為何。

  「欸,你聽說了嗎?」

   

   「你是說少爺跟那個女人的事嗎?」

  「是啊,聽說有人看見他們夜深人靜的時候在庭院裡卿卿我我、耳鬢廝磨。」

  「你說的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我可是從劉嬤嬤那兒聽來的。」

  「從前少爺第一眼看見沈雨燕時就深深著迷,如今又動心也是意料中的事,不說別的,衝著少爺願意讓她回

  聶家來便見端倪..」

  「說是讓她在府裡干活,天知道干的是什麼活?」

  「那我們是不是要對她客氣一點?要是她鹹魚翻身,咱們可慘了。」

  「那肯定是的。唉,真是可惜,我還挺喜歡現在這個少奶奶的。」

  「這有什麼辦法?誰要她的肚皮一直沒動靜,我敢說要是沈雨燕懷上少爺的孩子,少奶奶肯定地位不保。」

  「那可真是讓人同情呀..」

  幾個聶府的家婢在院子裡閑聊著,話題正是聶平遠跟沈雨燕,而她們的對話全讓正要出門的穆希恩跟聶平莘

  聽得一清二楚。

  聶平莘替穆希恩不平,惱怒的出聲,「誰讓你們在這兒嚼舌根 ?!」

  聞聲,幾個家婢嚇得全直挺挺的站好,把頭垂得老低。

  「我看你們肯定是閑慌了,聶府的活兒太輕松了是嗎?」聶平莘幾個箭步衝到她們面前,指著她們的鼻子

   

  罵,「一個個都是長舌婦!居然敢在這兒胡說八道!」

  有個較年長的家婢怯怯的抬起頭,「小姐,我們沒胡說八道,是真的有人看見了..」

  「閉嘴!」聶平莘一點都不想穆希恩聽到這些讓人難過又喪氣的話,「信不信我罰你們 ?!」

  幾人一聽她要罰,急忙討饒,「小姐息怒。」

  穆希恩走了過來,輕輕的拉了她,「平莘,算了。」

  剛才那些家婢的話她都聽見了,說她無感,說她不信,說她沒上心,那絕對是騙人的,但處罰這些家婢有用

  嗎?更何況,若她們說的確實是實情呢?

  打從聶平遠答應收留沈雨燕的那一刻起,她就該想到會有這一天。她以為以她二十一世紀新女性的思維,可

  以接受並理解這件事,卻沒想到..

  「我警告你們,再讓我聽見這些話,絕不饒你們!」聶平莘氣怒。

  「是的,小姐,我們再也不敢了。」

  「都走開!」聶平莘一聲令下,幾人立刻做鳥獸散。

  聶平莘一把拉起穆希恩的手,眼中燃著戰鬥的火焰,「嫂嫂,走。」

  「走去哪兒?」她一愣。

  「當然是去找沈雨燕那只臭狐狸,」聶平莘氣憤地道:「你一定要讓她知道誰才是聶家的少奶奶!」

  穆希恩眉心一蹙,神情無奈地道:「算了,平莘。」

   

   「怎能算了?她..」

  「平莘,」她打斷聶平莘,笑嘆著:「若這事是假,我何必去問?若這事是真,我問了又如何?」

  「話不能這麼說,她..」

  「你大哥不喜歡我是事實。」她幽幽地道。

  聶平莘眉心一擰,「誰說我大哥不喜歡你?我覺得他很喜歡你呀!」

  「若他對我有一丁點的喜歡或愛,又怎會..」話到嘴邊,她硬是吞了下去。她怎好在聶平莘面前說聶平遠

  從來沒碰過她?她怎麼能說他們成親至今,同床卻異夢,空有夫妻之名,並無夫妻之實呢?

  「嫂嫂,你放心,要是大哥對你不義,我鐵定要跟他翻臉的。」聶平莘一臉堅定。

  看著她,穆希恩溫柔一笑,伸出手抱了抱她,「謝謝你,平莘。」

  「走,」聶平莘一把勾住她的手,「照原訂計劃,我們出去走走。」

  「我..」她眉心一鎖,「有點不想出門了。」

  「嫂嫂,別為了那種事壞了心情。」聶平莘堅持地道:「吃了築馨居的流金包,保你什麼惱人的事都忘

  了。」

  看聶平莘那麼有心,穆希恩實在不忍駁了她的好意,於是勉為其難的點點頭。

  就這樣,兩人便帶著珠玉跟春心出府去了。

   

   到築馨居買了包子,二主二婢四人打道回府。

  突然前方不遠處傳來一陣騷動,有人大喊:「公子!醒醒!」

  接著,周遭的人全圍了上去,議論紛紛。

  穆希恩光是聽到公子醒醒,護理師魂便全然蘇醒,拉著聶平莘快步往人群裡鑽。

  一擠到前頭,只見一個隨扈般的男人搖著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的年輕人大喊,她立刻上前,「你先走開。」

  隨扈愣了一下,驚疑的打量她,而一旁圍觀的人們也都好奇的看著她。

  「你是誰?」

  「我是萬濟堂的穆希恩。」她神情凝肅地說:「你要救你家公子便走開。」

  那隨扈看她神情篤定,語氣又帶著權威,不知怎地竟退開來。

  穆希恩立刻檢查年輕人的脈搏跟心跳,發現他已沒有呼吸心跳,立刻幫他施行CPR。

  這一幕,令所有在場的人目瞪口呆。

  因為,萬濟堂的少奶奶竟然在大街上對一個男人上下其手,還跟他親嘴 ?!

  所有人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就連那隨扈也傻住。

  「嫂嫂?你..」一旁看著的聶平莘聲音都不自覺的顫抖了。

  她真沒想到嫂嫂如此膽大包天,竟在眾目睽睽之下跟男人有肌膚之親,她想阻止嫂嫂,可又打心裡覺得嫂嫂

   

  這麼做是有理由的,只是..

  她下意識的看看四周,直覺告訴她,這次會掀起比上次挨揍還要強烈八百倍的風波。

  穆希恩不是忘了自己身在古代,但她無法視而不見。身為護理人員,她必須這麼做,人命關天,一刻都不能

  猶豫。

  終於在她不斷對年輕人施行心肺復蘇術後,他恢復了呼吸心跳。

  看著這一切,所有人嘖嘖稱奇—盡管他們都覺得穆希恩此舉驚世駭俗。

  「姑娘,這..」隨扈看著慢慢恢復意識的主子,感激之情溢於言表。

  「快帶他去找大夫吧。」她說罷,便趕緊拉著聶平莘跟兩名丫鬟跑了。

  因為她知道..事情大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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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25 07:58:08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果然,不久就有人急急忙忙將大街上的事情向人還在萬濟堂的聶平遠回報。

  聽了描述,聶平遠神情凝肅,眼底隱隱有著一絲驚疑不解。

  他知道此事一定會立刻傳回聶府,甚至傳遍整座天祈城,於是他立刻趕回家。

  一進門,管事費叔神情憂急地道:「少爺,少奶奶她——」

  「我知道。」他打斷了費叔,「人呢?」

   

   「老太爺把大家都叫去本源閣了。」費叔說。

  聞言,他心頭一震。本源閣是聶家供奉祖宗牌位的地方,聶老太爺將大家叫去那裡,必是認為穆希恩犯了辱

  沒祖先之罪。

  當然,他可以理解這件事在他們眼裡有多麼不可原諒,盡管穆希恩是為了救人一命,可聶家少奶奶對著男人

  的嘴吹氣,那是多麼驚世駭俗,無法見容於禮教啊。

  他跨開大步,立刻前往本源閣,在門外便聽見聶老太爺的聲音。

  「救人是大夫的事,怎有你出手的余地?」

  「爺爺,當時情況危急,根本來不及找大夫了。」跪在聶家列祖列宗前的穆希恩解釋著:「若是他的呼吸跟

  心跳停止太久,恐怕腦子會..總之救人是刻不容緩的事,猶豫不得。」

  「你是聶家的少奶奶,當著眾人面前跟男人嘴對嘴,而且還不止一次,你..」聶老太爺是疼她的,可她這

  次犯的是大事,他真不知道如何偏袒她了。

  「爺爺,聶家開萬濟堂不就是為了救人嗎?只要能救人,還管用什麼方法?」

  穆希恩試著說服他。

  「所以你就用這種方法?」

  「當時那是唯一的方法,也是最快的方法,我別無選擇。」她說。

  「你、你真胡塗!」聶老太爺說得激動,一時喘不過氣來。

  一旁的周氏連忙上前,「老太爺,您別氣,這事等平遠回來再說吧。」

   

   此時,陳氏也跟著跪下,聲淚倶下地道:「老太爺,是我教導不嚴,讓這孩子丟了聶家的臉,您就罰我

  吧。」

  「娘,」穆希恩眉心一擰,「你這是做什麼?」

  這時,聶平莘也說話了,「爺爺,嫂嫂她做的事雖然是有點難以理解,不過她救了那位公子是事實,大家都

  看見了。」

  「你還說!」聶老太爺指著她,「你盡會惹事,為什麼沒阻止你嫂嫂?」

  「我..」聶平莘一臉無辜。她是想阻止啊,可是來不及。

  站在門外聽著他們對話的聶平遠在掌握了大概的狀況後,終於進入廳內。

  見他進來,聶老太爺立刻招手,「平遠,你來得正好。」

  「爺爺,」聶平遠上前,神情凝肅,但沒有太大的情緒起伏,「我已經知道了。」

  「既然知道,我就不多說了,你自己看著辦吧。」聶老太爺說。

  穆希恩是他恩人兼好友穆浩的孫女,他也一向喜歡她、疼她,雖犯了這麼大的錯,可他還是狠不下心做出任

  何的處置,問題是這事已經傳開,若聶家未對此做出任何響應及處置,外面的人會怎麼說他們聶家?

  念在舊情,他左右為難,難以定奪,只好將這事交給聶平遠處理,畢竟穆希恩是他的妻子,他是最有資格說

  話的人。

  聶平遠轉過身,先上前扶起跪在地上的陳氏,然後兩只眼睛直勾勾看著還跪在那兒的穆希恩,「你怎麼

  說?」

   

   穆希恩無奈的嘆了口氣,「我無話可說。」

  「大哥,」聶平莘趕緊替她求情,「嫂嫂真的是為了救人才那麼做的,你小小的罰她一下就好。」

  聶平遠瞥了她一眼,又看著穆希恩,「那人活了?」

  「嗯,活了。」她說。

  「聽說你對著他的胸口壓,又對著他嘴吹氣,然後他就活了,是真的?」他問。

  她點頭,「是真的。」

  「你..」他目光一凝的直視著她,「是怎麼知道能這樣救人的?」

  她總不能說她做的是CPR,然後她是來自二十一世紀的護理師吧?

  於是,她隨口胡亂瞎掰一番。「我猜的。」她說:「我想說他心不跳了,就壓他幾下;他沒氣了,就吹幾口

  氣給他,那只是靈光乍現罷了。」

  聶平遠沉吟著,若有所思,定定的看著她,迎著他的眸光,她暗自的吞了一口口水,難掩不安。

  雖說是為了救人,可她是他的妻子,不管他對她愛不愛、在不在乎,她終究是他的妻子。自己的妻子在大庭

  廣眾下跟男人嘴碰嘴,任誰都接受不了。

  更何況,聶家還是有頭有臉的大戶人家,從今爾後,他要怎麼在外面行走?別人就算不敢明著對他指指點

  點,也會在背地裡笑話他吧?

  第一任妻子與男人私通,第二任妻子在眾目睽睽下與男人親密接觸..唉,她光是想像都覺得他有點可憐

   

  了。

  「你罰我好了。」她說。

  「你認為自己做錯了嗎?」他問。

  「原則上是沒錯,只是..」她又無奈一嘆,「總之我是讓你丟臉了。」

  突然,外頭有人嚷嚷著,不是別人,正是沈雨燕。

  「老太爺!」她衝進廳內,一下子就跪倒在聶老太爺面前,「老太爺,您可不能偏袒呀!」

  聶平莘氣惱地道:「誰讓你進來的?」

  沈雨燕不管她,續道:「我聽說少奶奶今天在大街上做的事了,老太爺,現在整個天祈城都在談論這件事,

  聶家的臉這次真是丟大了。」

  「你少胡扯,你能跑到每個人家裡去,知道他們都在談這件事?」聶平莘氣得想把她攆出去。

  「老太爺,」沈雨燕義正詞嚴地道:「當初我犯了錯被趕出家門,我自知有罪,沒有半句怨言,如今少奶奶

  做了這種事,是不是也要比照處置,以正視聽?否則外面的人會說聶家是非不分,毫無廉恥的。」

  「放肆。」周氏眉心一擰,沉聲地道:「沈雨燕,這裡輪得到你說話嗎?」

  「二夫人,我只是實話實說。」沈雨燕續道:「若少奶奶犯了這樣的錯,卻是輕輕放下,就算聶家不管外邊

  的人怎麼說,難道就能忽視聶府上上下下的觀感?」

  「你..」周氏一時說不出話。

   

   一旁,聶平遠始終保持沉默,若有所思。他細細的聽著沈雨燕的話,然後陽口,「她說得一點都沒錯。」他

  說。

  聞言,穆希恩一怔,驚疑的看著他。沒錯?他認同沈雨燕的話?那麼他戲怎麼處置她?像當初趕走沈雨燕般

  的趕走她?

  「大哥,你..」聶平莘想說話,他以眼神制止了她。

  聽他贊同自己的說法,又制止了想為穆希恩發聲的聶平莘,沈雨燕忍不往竊喜。她想,她又離聶平遠更近

  了,只要趕走穆希恩,她要重回少奶奶之位,指日可待。

  「爺爺,」聶平遠轉而看著聶老太爺,「聶家治家向來賞罰分明,確實不能因人而異。」

  聶老太爺一怔,「平遠,你..」

  「穆希恩,」聶平遠轉身看著穆希恩,神情凝肅地道:「你行為不檢,有辱門風,我本應給你一紙休書,將

  你逐出家門,但念在你救人一命,將功抵過,我便罰你禁閉在柴房一個月。」

  此話一出,沈雨燕陡地一震道:「什..」她以為他要逐穆希恩出家門,沒想到只是關她一個月。

  「大哥英明!」聶平莘笑逐顏開,差點要高呼萬歲。

  而心一直懸著的陳氏也松了一口氣,臉上略有了笑容。

  聽到了他的判決,穆希恩呆了一會兒才回過神,剛才她一度以為她要被趕出家門了,許多想法及畫面自她腦

  海中溜過,其中還有聶平遠跟沈雨燕相依偎的畫面。

  她以為他趕走她後,便要跟沈雨燕在一起,因為他不喜歡她,對她沒興趣也沒性趣,可最後一刻,他卻說要

  留下她,這難道意味著..

   

   「平遠,這便是你的決定了?」聶老太爺再一次向他確認。

  聶平遠點頭,「爺爺,她是您的恩人及故友之孫女,若逐她出門,恐怕您的心裡不會舒坦,罰她關在柴房一

  個月,也夠了。」

  聶老太爺聽了,心中大石放下,微微的點點頭,「也好,也好,那就這樣決定吧。」

  聶平遠頷首,然後轉身看著穆希恩,嘴裡對著管事交代道:「費叔,立刻將少奶奶關至柴房,沒我的允許,

  誰都不許探視也不准靠近。」

  穆希恩被關進柴房了,為期一個月。

  讓她難過的不是她誰都見不到,不能吃她愛吃的東西,還得忍受茅廁的味道,而是聶平遠的那最後幾句話。

  原來他對她法外開恩,不是因為疼惜她、不舍她,對她有一絲的感情,而是因為她是穆浩的孫女。他是為了

  不讓聶老太爺心裡對故友過意不去,才會選擇用這種方式處罰她。

  悠悠制作

  她真沒想到讓她沮喪難過的,竟然是這個。

  聶平遠罰她早上只能喝一碗白粥,中午供膳一碗白飯及一碟菜,也就是說她一天只能吃兩餐跟喝水,除了送

  水跟食物的金大娘,誰都不准靠近柴房或意圖跟她接觸,若有違反者,便再加罰多關十天。

  一天兩餐,而且是分量這麼少的兩餐,他真是太過分了,是要她當神仙嗎?

  被關禁閉的第一天,她便餓得七葷八素,頭昏眼花。雖說只要有水喝,就算三天不吃飯也是死不了,可一天

   

  一碗白飯實在是太不人道了。

  天一暗,她便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躺平,她想只要睡著了,就能忘了飢餓的感覺。

  不知睡了多久,她忽地聞到香味,非常非常香。她迷迷糊糊的醒來,心想自己恐怕是餓昏了在作夢,可那香

  味是那麼的真實,就彷佛..眼尾余光一瞥,她看見門縫底下有兩顆肉包子。

  她倏地翻身坐起,揉揉眼睛以確定自己沒看錯。沒錯,那真真切切的是兩個肉包子。

  於是,她飛快的跳下床跑向門邊,抓起包子就咬,嚼著又熱又香的肉包子,她感動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她

  猜想,她娘肯定沒這麼大的膽子偷偷給她送吃的,所以一定是周氏還是聶平莘吧?除了她們,沒別人夠膽量及

  分量違背聶平遠的命令了。

  果然呀,做人平時還是要多多與人結善緣,才能在落難的時候得到援助。

  吃完了肉包子,配了幾口水,她心滿意足的睡了個肚子飽飽的覺。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到了午夜,她總被香味喚醒,然後柴房的門底下便出現各種熱食,而且都是她

  愛吃的。

  她十分好奇及疑惑,若給她送食物的是周氏或聶平莘,她們為什麼不叫她一聲?是怕發出聲音被人發現嗎?

  她想,一定是這樣的。

  不過,她真的很想親口謝謝她們如此有情有義。

  於是第五天,她決定熬著不睡守在門邊,等著冒險幫她送食物的好心人,到了午夜,一雙手自門底下探進

  來,她根本沒時間分辨那是男人或女人的手,便一把抓住。

  「外面是誰?」在她問著的同時,她感覺到自己抓住的是一只大手,估計是個男人。她猜測應是周氏或聶平

   

  莘遣哪個小廝偷偷給她送吃的來。

  「我。」門外傳來男人的聲音,而且是聶平遠的聲音。

  「什麼?」她嚇了一大跳,卻將他的手抓得更緊。

  她真沒想到竟然是他。罰她的不正是他嗎?怎麼他還三更半夜的幫她送吃的來?而且是連續五天..

  她胡塗了,他到底在想什麼?他對她到底是..

  「快放手。」門外,聶平遠聲音微帶懊惱,「我要回去歇著了。」

  她回過神,「不放。」說著,她用兩只手緊緊的抓著他的手。

  「這幾天都是你給我送吃的?」她問。

  「這偌大的聶府,除了我,還有誰敢違反聶平遠的命令?」他說。

  「罰我的就是你,你為何要假好心幫我送吃的?」

  「什..我假好心?!」他聲音中帶著懊惱及不悅。

  「難道不是?」她語氣有點激動地道:「你好狠的心,居然罰我一天只能吃兩餐,而且是一碗白粥、一碗白

  飯跟一小碟菜?你不知道我食量很大嗎?你不覺得自己很沒有良心嗎?我那麼做確實會讓你難堪,可我是為了

  救人呀!你不覺得你這樣罰我很沒道理嗎?爺爺年紀大了,腦袋是古板了一些,可是你總該開明一點吧?那個

  人都快死了,我能不救他嗎?你知不知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這麼做是替聶家積福,你懂不懂?」

  她劈裡啪啦臭罵他一頓,然後用力在他手背上掐了一下。

   

   她原本以為他會抽手或是打斷她、罵她幾句,但他既沒有說話也沒有動作。

  任她胡亂發泄完了之後,他語氣冷靜地說:「你不是餓了嗎?怎麼還有力氣罵人?」

  他平靜的語氣讓她心頭一震,然後不可思議又不知為何的,她的情緒也沉靜下來了。

  她未開口,門外的他說話了。

  「我並不介意你為了救人而跟男人有肌膚之親。」他緩和平靜地道:「罰你不是因為我認為你做錯了什麼,

  只是為了平息風波,讓大家無話可說罷了。」

  「咦?」她一怔,「你是說,你不計較我跟男人親嘴?」

  他是真的開明?還是對她無感到根本不在意她跟其它男人有任何接觸?若這麼說來,因為私通被趕出去的沈

  雨燕,果然在他心裡是有存在感的。

  「你的妻子與男人有這麼親密的接觸,你真的不生氣?」她試探。

  他聽著,低聲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她有點懊惱的問。

  「如果你真的背著我亂來,我當然會生氣,可你是為了救人,我生你氣豈不是太無理了。」他續道:「濟生

  院的大夫每天都要接觸不同的女病人,難道他們的妻子都要生氣?」

  「他們跟女病人之間的接觸也頂多是把把脈而已,可我——」

  「我沒生氣,雖然..」他打斷了她,「我還是有點在意。」

   

   「咦?」聞言,她心頭一悸。

  他沒生氣,只是在意?他的意思是他可以理解她的作法,但他在意她跟別的男人有那樣的接觸?也就是說,

  他對她不是全然無感覺的?

  瞬間,她的心口熱了起來。

  「雖說是為了救人,但你的行為畢竟難容於現世,我不擔心你有辱聶家名聲,我是不想你日後在外行走讓人

  有辮子可抓。」他平和地道:「我罰了你,不管是聶府還是外頭的人都會知道你已經受罰,日後就算他們想說

  你什麼,也不至於太過。」

  聽完他的話,她終於知道他這麼做不是為了聶老太爺,不是為了聶家名聲,不是因為他惱,而是為了她。

  他是如此的用心良苦,她真是錯怪他了。

  不過他說現世是什麼意思?難道他已預知在未來,這種行為是合理的,不會被攻擊或撻伐?

  「我還以為你是沒血沒淚的愛錢鬼。」她說。

  他瞬間將手抽了回去,「餓死你好了。」他惱火。

  隔著門板,她看不見他的表情,只聽見他的聲音,她無法完全猜中他此時他真正的情緒跟感覺。

  「欸!」她急喚,「我其實是想說謝謝你啦!」

  「罵人是沒血沒淚的愛錢鬼,還說是謝謝?你這是哪門子的謝謝?」

  「我的意思是你並不是我原先所以為的那種沒血沒淚的愛錢鬼啊。」

   

   「你還一直說!」他語氣懊惱,但轉口便問:「明天想吃什麼?」

  她認真的想了一下,語氣興奮地說:「築馨居的流金包。」

  「想得美。」他丟下一句,走了。

  翌日晚上,築馨居的流金包出現了。

  穆希恩吃在嘴裡,甜在心裡,這是她跟他成親以來第一次有如此甜蜜的感覺。

  接下來的每一天,聶平遠都會為她送來吃的,她要什麼,就是什麼,轉眼一個月就要過去了,這日他來到柴

  房外,給她送來她昨天說想吃的紅燒獅子頭。

  「欸,我明天可以吃一樣東西嗎?」她問。

  「什麼?」

  「你的蛋炒飯。」她說,自從上次見過他親自炒的蛋炒飯後,她就一直念念不忘,那是她在現代最愛吃的食

  物之一。

  「你的要求真的越來越多。」

  「反正你也是要煮,就順便..」

  「順什麼便?我也只做早膳,午晚膳我都是在外頭吃的。」他有點不悅,「我才不會特地燒柴熱灶幫你炒

  飯。」

  「喔..」她有點失望,但這其實在她的意料當中。

   

   「你那什麼失望的語氣?別太不知足,我還沒這樣伺候過人呢。吃完早點睡吧,我走了。」說罷,他旋身便

  離開了。

  穆希恩默默的吃著紅燒獅子頭。「好好吃喔..」她邊吃邊喃喃自語。

  被關禁閉的期間,她每天都有好吃的東西祭五髒廟,他說的或許沒錯,她真的是太不知足了。

  這是她「出獄」前的最後一晚。時間到了,聶平遠卻還沒來。

  以往這個時候,他都已經帶著她喜歡吃的東西來安撫她吵鬧的胃了,怎麼今天還沒出現?

  左等右等,等得她有點上火了。

  雖然這不是他該做的,更不是她應得的,可因為過去一個月來,他從沒讓她失望落空過,因此此時她有種失

  落懊惱的感覺。

  果然,人都是不能寵的。

  「這可惡的聶平遠,在搞什麼?我肚子餓扁了。」她坐在床邊跺著腳,「再不來,我就..」

  話未說完,外面傳來他的聲音。「穆希恩。」

  一聽見他的聲音,她飛快的跑到門邊,「你現在才來?我快餓死了。」在她說話的同時,她已聞到熟悉的香

  味,那蛋香、那飯香..

  她心頭一驚,正想說話,只見門下已出現一盤蛋炒飯,她倏地瞪大眼睛,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你要的蛋炒飯。」他說,「我可是特地燒柴起灶幫你弄的,你要是敢嫌東嫌西,你就死定了。」

   

   捧著那盤炒飯,穆希恩激動又感動,眼淚都快要掉下來了。

  「我怎麼會嫌呢?這飯裡可是有著你滿滿的愛心啊!」

  驚覺到自己在耍花痴,她懊惱的皺皺眉。

  門外的聶平遠哼一聲,「愛什麼心?你想太多了,快吃吧!」

  「嗯。」她拿著筷子,快速的扒了兩口香噴噴的蛋炒飯。

  一入口,咀嚼個兩下,她便有種溫暖又溫馨,似曾相識的感覺。

  就是這個味道,這蛋炒飯的味道好熟悉,讓她彷佛回到了現代,她的心跟胃頓時得到了撫慰..

  「怎麼沒聲音?」聽她好半晌不說話,聶平遠問。

  「太好吃了,我沒時間說話。」她說著,又火速的扒了幾口。

  「真有那麼好吃?」他問。

  她想了一下,老實地說:「是不到能賣的那種程度啦。」

  他眉頭一擰,「那你還說好吃?」

  「有時好吃是一種感覺而已。」她邊吃邊說著:「總之我覺得好吃。」說完,她又繼續扒飯。

  不一會兒,她已經吃光了一盤炒飯,然後心滿意足的將盤子擱到門底下。

  聶平遠取了盤子,「你也吃飽了,快睡吧。」話畢,他轉身就要走。

   

   她喚住門外的他,「等等!」

  「干麼?還沒飽啊?」他又轉過身,對著門裡的她問。

  「不,我吃得很飽,只是..」她好想跟他再說說話,「明天就要出去了,我有點睡不著。」

  「太高興了嗎?」他問。

  「不是,是有點..」她不自覺的一嘆,「舍不得。」

  他失聲一笑,「你關上癮了?」

  「不是那樣,你很奇怪耶。」她嗔斥一記。

  「不然呢?」

  她雖看不見他臉上是什麼表情,但從他的聲音,她感覺得到他此刻亦是輕松愉悅的。

  「我們成親好些日子了吧?」她問。

  「別問,我從來沒算。」他說。

  「我們成親以來,雖然同住在三雅苑,同睡一張床,可話卻說得不多。」

  聽出她話中夾帶著一絲悵然,他微微一怔,隱約意識到什麼。

  「這一個月我被關在這兒,竟是我們話說得最多的一個月。」她說:「隔著門板說話,就好像分隔南北,然

  後..」

   

   像是在打電話。這句話,她沒說出來,因為她說了,他也不知道那是什麼。

  見不到面,只能聽見聲音時,不知怎地竟有一種想念、依賴的感覺。從前她在實習時,跟當時的男朋友分隔

  兩地,只能以電話一解相思,見不到面的日子,感覺對方分外的美好。

  只不過最後因為她太忙,男朋友便劈腿了。

  她並不怪他,他要的陪伴,她滿足不了,最終只有放手。

  跟聶平遠隔著門板說話,讓她想起了那種感覺及那份美好。

  「然後什麼?」他問。

  「沒什麼。」她轉口問道:「我明天出去後,你會像現在這樣跟我說話嗎?」

  「你說,我自然會說。」他中斷了他們的話題,「好了,我明天還有事忙,得回去休息了。」

  「嗯。」她失望卻又理解地道:「祝你好眠。」

  「你也是。」他說完,轉身離開了。

  這一夜,她睡得不好,嚴重失眠了。翌日,有人來放她出去,她一回到三雅苑,金大娘就轉告她,她娘要她

  到碧竹苑去。

  去了碧竹苑,周氏、聶平莘跟陳氏已經候著她,她們原想著關了一個月,她肯定瘦了、憔悴了,可卻被看來

  神清氣爽的她嚇了一跳。

  盡管她的氣色極好,陳氏還是十分不舍,她請周氏出面派人跟聶平遠說要留穆希恩在碧竹苑住兩天。

   

   聶平遠遣四平回復,准她留宿碧竹苑兩天。

  聽了四平傳話,陳氏十分開心,兀自想著要親手下廚做幾道女兒從前愛吃的小菜讓她解饞。

  可穆希恩卻一點都開心不起來。

  雖說他們至今仍是有名無實,但好歹也同睡一張床好些日子了,分開一個月,他對她沒有半點想念?他不覺

  得床空嗎?

  他難道沒有迫不及待的希望她快回到三雅苑,跟他睡在那張床上,偶爾鬥個氣、拌個嘴?

  原來那麼心心念念著的人,只有她。

  一整個下午,陳氏忙著弄家常小菜祭穆希恩的五髒廟,可她一點胃口都沒有,周氏說肯定是關了一個月悶壞

  她了,才會胃口不佳,她們不知道的是,她犯的活脫脫是相思病。

  真是想不到她居然會犯這種病,從前她總覺得自己什麼病都可能上身,就是不可能鬧相思病,而今..許是

  她太閑了吧?

  從前在醫院忙得昏頭轉向,難得休假就是往死裡睡,哪有美國時間去思念誰。

  可現在她閑著沒事做,整天就是吃吃喝喝打打屁,才會無聊到胡思亂想,看來她得幫自己找點事情來忙。

  晚上,她眼睛瞪得大大的看著床頂板,明明覺得累,卻怎麼都睡不著。

  睡在她身邊的是她娘,可她腦子裡想的卻是聶平遠,她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著他,而且想立刻回到他身邊。

  不知是哪來的決心跟勇氣,她翻身而起,穿衣著履,然後偷偷的溜了出去,朝著三雅苑而去。

   

   抱著興奮又忐忑的心情,她回到了三雅苑,猜想著聶平遠會是什麼反應跟表情。可她踏進三雅苑便看見一道

  熟悉的身影穿過走廊,一路朝她跟聶平遠的臥室而去。

  月色下,她清楚的看見了那個女人,是沈雨燕。

  她踏著月色而來,一溜煙便鑽進她跟聶平遠的房裡,這一刻,她有種快不能呼吸的感覺,她聽見自己雀躍的

  心正一片片剝落,讓她好痛。

  原來是這樣呀,難怪他不急著要她回三雅苑,難怪他不想她,那張床從沒空著,她不在的時候,他的身邊一

  直有人..

  眼淚瞬間自她眼眶中湧出、滑落。那淚,好燙,好傷。

  悠悠制作

  幾日後,穆希恩趁著聶平遠不在,回到三雅苑拿了一些衣物,欲返回碧竹苑時竟迎面碰上沈雨燕。

  聶家上下都知道穆希恩自柴房出來後就沒回到三雅苑,在府裡遇上了也總是假裝沒看見,能閃多遠是多遠。

  這些事,沈雨燕當然也都知道。

  看見沈雨燕,穆希恩渾身不舒服,她想起那晚沈雨燕夜裡摸進聶平遠房間,想著他們在那張床上如何翻雲覆

  雨,想著..她從沒對一個人如此反感過。

  她一個轉身,不想跟沈雨燕有任何的接觸及交集。

  「少奶奶,」沈雨燕叫住她,幾個大步跑到她面前,「怎麼少奶奶見了我也像見了少爺一樣視而不見?」

  她眉心一擰,懊惱的看著沈雨燕。

   

   「少奶奶,你是不是不喜歡少爺?」沈雨燕問。

  「關你什麼事?」她冷冷地道。

  「當然不關我的事,不過這關聶家的事。」沈雨燕繼續道:「誰都知道老太爺始終巴望著少爺能趕緊替聶家

  延續香火,可少奶奶跟少爺卻一直是有名無實的夫妻。」

  聞言,穆希恩陡地一震,「你怎麼..」

  沈雨燕是怎麼知道她跟聶平遠還未圓房?喔對,一定是聶平遠告訴她的。

  「聶平遠連這個都告訴你?」她懊惱又氣憤。

  這事當然不是聶平遠告訴沈雨燕的,但她就是要穆希恩這麼認為。

  她笑了笑,「是,少爺他告訴我很多事,如果少奶奶有興趣,我可以一件一件說給你聽。」

  「我沒興趣知道你跟他的事。」穆希恩冷冷的直視著她。

  「他?」沈雨燕蹙眉一笑,「少爺可是少奶奶的丈夫,怎麼少奶奶卻像是在說著不相干的人?」

  「那種男人,我一點都不稀罕。」穆希恩神情凝肅的直視著沈雨燕,眼底迸出堅定而強悍的光,「你要,盡

  管爬上他的床吧。」

  沈雨燕微怔,眼底透露著疑惑。

  穆希恩感覺她在裝傻,索性開門見山地道:「我不在的時候,你不是在給他暖床嗎?」

   

   「咦?」沈雨燕愣住。

  「我都看見了,你可別不承認。」穆希恩眼裡滿是慍惱,「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在那張床上做了什麼!」

  沈雨燕陡地瞪大了眼睛望著她,看沈雨燕一臉驚愕,穆希恩心想她許是沒想到自己跟聶平遠的事,會被她發

  現吧。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她說。

  沈雨燕沉默了一下,若有所思,然後哼笑,「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不怕傷到你,平遠他一點都不喜歡你,

  你應該知道吧?不然你想想,哪個男人能跟女人同床那麼久卻碰都不碰一下呢?平遠他..身體可好得很。」

  說著這句話時,沈雨燕挑了眉頭,一臉得意及滿意。

  看著她臉上的囂張及得意,穆希恩氣恨得想甩她一巴掌,像電視劇上演的那樣,可她沒有,她好歹是知識分

  子,是見過世面的人,她絕不做出那種看似強勢,實則可悲的舉動來。

  「你不用擔心我會受傷,因為我一點都不喜歡他。」她唇角輕揚,堅定又堅強地道:「替聶家傳宗接代這個

  重任,就讓你這頭母豬去做吧!」說罷,她轉過身,頭也不回的離開。

  她真沒想到自己會用「母豬」這兩個字來羞辱一個女人,她有點後悔,但又莫名覺得舒暢。

  走著走著,她忍不住高喊一聲,「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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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25 07:58:45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十幾天了,聶平遠沒遣人來要她回去三雅苑,她也像是打定了主意在碧竹苑住下似的。

  聶府上下都為此事議論紛紛,最後甚至傳到聶老太爺那裡去了。這天晚上,聶老太爺假藉喝茶的名義將大家

   

  召到千壽閣來,席間故意探問。

  「希恩,之前為了平息風波將你關在柴房一個月,你沒生氣吧?」他問。

  穆希恩搖搖頭,「爺爺,希恩沒生氣,那對希恩已是寬容。」

  「是嗎?」聶老太爺瞥了聶平遠一眼,「那麼怎麼還不肯回三雅苑呢?」

  穆希恩胸口一緊,眉頭一皺,頓時不知說什麼好。

  「我說平遠,你是男人就讓著點,小兩口吵吵架難免,你哄哄希恩吧!」

  聶平遠慢條斯理的啜了一口熱茶,冷冷淡淡地說:「我是不哄女人的,她要回來便回來,不回來就繼續在碧

  竹苑待著吧。」

  他這話一出口,大伙兒都尷尬了。

  周氏跟陳氏面面相覷,一時之間也不知說什麼好,只有敢言的聶平莘開口說話了。

  「大哥,你該不是還在生那件事的氣吧?嫂嫂都受罰了,你為什麼不能..」

  「平莘。」穆希恩將手輕輕搭在她手臂上,打斷了她,「別說了。」

  話畢,她正視著聶老太爺,「爺爺,我有點不舒服,先告退了。」說完,她站了起來,轉身離開千壽閣。

  偌大的聶府,她一時之間真不知道該何去何從。三雅苑,她不想回去,回去碧竹苑,免不了要遭到她娘還有

  周氏母女倆的疲勞轟炸。這府裡不管到哪都有人,根本沒有她可暫時躲藏的「小宇宙」。

  突然,她想到一個地方——柴房。

   

   她曾在那兒待了一個月,她知道平時鮮少有人會去那兒。在那兒,她應可得到短暫的平靜吧?

  於是,她立刻前往柴房,推開門走進去,曾經為了罰她而臨時架的床架已經拆了,柴房裡除了堆棧整齊的木

  柴,什麼都沒有。

  她隨便找了個平坦的地方坐下,不自覺的沉沉一嘆。

  想起剛才聶平遠那無所謂的表情及態度,她真難過心寒。夫妻一場,縱使沒有肌膚之親,夫妻之實,他又何

  苦這麼冷漠,讓她在大家面前難堪?

  他是故意的嗎?他覺得她礙事,故意羞辱她,教她知難而退,自動求去嗎?是不是她的存在妨礙了他跟沈雨

  燕的好事?若是如此,他為何又在她受罰時天天為她准備吃的?

  一個人怎能如此反復無常呢?他有什麼毛病啊?!他若要她滾,她當街為男人做CPR時,不正是趕走她的機

  會嗎?

  「混蛋!你干麼這麼捉弄人?!」她滿腹怨氣及怒氣無處發泄,忍不住對著成堆的木柴大叫。

  「木柴礙到你了?」突然,她身後傳來聶平遠的聲音。

  她嚇了一跳,整個人從柴堆上跳了起來。

  轉過身,瞪著站在門口似笑非笑睇著她的聶平遠,她氣怒的質問:「你來做什麼?」

  「這聶府哪個地方不是我的?我愛去哪就去哪。」他說。

  「也對。」她恨恨的看著他,「那這兒留給你用吧。」說罷,她跨開步伐就要走出去。

   

   行經他身側時,他卻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她一震,驚疑的看著他。

  「你到底想怎樣?」他沉聲,眼底竟有著難以察覺的無奈。

  迎上他的黑眸,她心頭一撼,不知為何竟結巴了,「什麼怎、怎樣?」

  「我是從來不哄女人的。」他直視著她,語帶質問,卻又像是在央求她給一個答案,「你到底在鬧什麼別

  扭?」

  「我沒鬧別扭,我只是做我該做的事。」

  「一直避著丈夫就是你該做的事?」

  「我沒避著你。」她瞪著他,「我只是不想靠近你。」

  聞言,他用力的拽了她的手臂一下,她疼了,氣恨的瞪著他。

  「你真是惹火我了。」他聲音低沉而具威脅地道:「我不哄你,但我命令你,穆希恩,今天就給我回三雅

  苑!」

  「不要!」她負氣的瞪著他,「我要待在碧竹苑!」

  「那我就拆了碧竹苑!」他冷冷的說。

  「什..」她一震,難以置信的看著他。

  他唇角一撇,冷然一笑,「別以為我不敢,再大的房我都拆過。」

  「聶平遠,你..」她氣憤的掙扎著,「你到底想怎樣?我看不懂也不明白!」

   

   「你才教我看不懂也不明白。」他更牢更緊的攫著她的手,「本來一切都好好的,我不懂你是哪條筋不對,

  突然變了個人似的。」

  「什..」變了個人的是他吧?

  「你娘疼你,想留你在碧竹苑睡兩天,我允了,但你竟然就不回來了?你的丈夫在哪,你不就應該在哪嗎?

  這麼簡單的事,還要我教你?」

  她懊惱的瞪著他,瞧他說得一副很希望她回去的樣子,可他卻利用她不在時讓沈雨燕進到他們的房間,既然

  他喜歡的是沈雨燕,干脆就把沈雨燕接到三雅苑好了。

  「我回不回三雅苑有何差別?」她冷笑道:「你的床又不缺暖床的女人。」

  聞言,聶平遠一愣,「你在說什麼?」

  「怎麼你跟她的反應都是一樣的?」她哼地一笑,心裡很受傷,「不要在我面前裝傻,我知道你跟她都干了

  什麼勾當,我不想睡在那張別的女人睡過的床!

  「聶家需要有人傳宗接代,既然你不喜歡我,連碰我都為難,我也不想占著茅坑不拉屎。」她續道:「你喜

  歡沈雨燕就干脆納了她吧,我無所謂的。」

  他聽傻了,怎麼也沒想到是這種原因。

  「你裝傻的本事倒比沈雨燕強。」她不以為然地道:「我離開柴房後,你准我在碧竹苑留宿兩天,我本以為

  你是體貼我娘,想讓她跟我好好相處兩天,沒想到你根本就不想我回三雅苑,第一天晚上我回來,就看見沈雨

  燕三更半夜溜進我們..

  不,是你房裡,你跟她..你們..我不想睡在那張有別的女人味道的床上,我不想跟別的女人共享一個男

   

  人,總之你們..你們..隨便你們啦!」

  她氣得語無倫次,連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但聶平遠懂了,所有一切,他在此刻都清楚了,原來她看見了。從她的反應,他看出她在吃醋,他知道她有

  多在乎。

  心知她在吃醋,他卻故意鬧她。「原來..你都看見了?」他斂眉一嘆。

  聞言,她心頭一緊。「你承認了吧?」

  「你在乎嗎?」他兩只眼睛直勾勾的注視著她,似笑非笑,帶著促狹。

  「我才不在乎,我只是有潔癖!」她死鴨子嘴硬地道:「別的女人碰過的床,我不睡,別的女人睡過的男

  人,我不碰!」

  聽著,聶平遠忍不住想笑,嘴巴說不在乎,心裡可在乎得要命。

  「你知道我是聶家單傳,聶家就靠我傳宗接代嗎?」他理直氣壯地說:「聶家需要子嗣香火,越多越好,我

  娶幾個女人是再自然不過的事。」

  「那你就找沈雨燕或是任何其它的女人幫你生吧,我不在乎。」

  「當然,你何必在乎?」他蹙眉,哼地一笑,「你嫁給我不是因為愛,而是因為聶家的錢,不是嗎?只要有

  享受不盡的榮華富貴,你何必在乎我有多少女人?」

  她眉心一擰,神情凝肅,鄭重地道:「我才不稀罕你的錢!」

  他微頓。不在乎嗎?可他明明親耳聽見她說了那種話。

   

   「我聽到你對你娘說的話,你說為了錢可以幫我生幾個孩子。」他直視著她,「可別說你沒說過那些話。」

  她認真的回想一下,這才想起幾個月前她跟她娘的對話。

  「那是被我娘逼急了,隨口敷衍她的話,你..」她恍然大悟,驚疑的看著他,「慢著,難道上次你對我那

  樣是因為..」

  「沒錯。」他微惱地道:「我正是因為聽到你們母女倆說的話,而爺爺又把我叫到跟前去罵了一回,才會認

  為是你到他老人家面前告狀以逼我就範。」

  聞言,她這才明白他當初為何那麼對她、羞辱她。

  「哼!我才沒那麼卑鄙。」她氣惱地說:「雖然當初我是為了能給我娘治病才答應嫁給你這陌生人,可我才

  不會為了錢幫男人生孩子呢。」

  「不管你是因為什麼原因嫁給我,都該有生孩子的覺悟吧?」他問。

  「但我還是期待能跟你培養出感情。」她老實地道:「沒有愛,我辦不到,我又不是生孩子的工具人。」

  他眉心微微一皺,「工具..人?」

  發現自己說了這時代沒有的用語,她改口以更白話的方式說明,「我不是生豬仔的母豬,沈雨燕願意當母

  豬,你找她去。」

  聽見她的「母豬論」,聶平遠忍不住笑了起來。

  旋即,他正色地說:「你是我的妻子,是我的正室,現在就回三雅苑住。」

   

   「我不要。」她目光一凝,倔強的直視他。

  他眉心一壓,沉聲地說:「我可不是在求你,而是命令你。」

  他的口氣讓她更生氣,「你休想命令我做我不想做的事,你就讓沈雨燕跟你睡吧!何必三更半夜偷偷摸摸?

  我成全你們,祝你們破鏡重圓,重修舊好,希望她是一頭會生的母豬,替你..」

  話未說完,他一把將她扯進懷裡,用力熱切的吻她。

  瞬間,她一陣天旋地轉,眼前花白一片,她的感官全都不見了,只剩下嘴唇對著嘴唇的火熱觸覺。

  他的吻好熱情,好濃,好熾烈,不帶半點征服或懲罰,而有著滿滿的寵愛及渴望..她猛地回神,意識到自

  己竟沉醉其中,感到愉悅及興奮。

  她羞惱的推開他,滿臉漲紅,「你做什麼?!不准吻我!」

  「為什麼不?你是我的妻子,而且我喜歡你。」他說。

  「嗄?」她一震。她剛才聽見什麼?他說他喜歡她?

  見鬼!他趁著她不在時讓沈雨燕登堂入室,攻城略地的侵犯她的領地,現在居然說他喜歡她?

  「何必如此驚訝?」他眉梢一挑,「我若不喜歡你,不在乎你,為何每天晚上帶著吃的去喂飽你?正如你方

  才所說,我若不喜歡你,大可趁著這次機會將你逐出聶家,而我又為何沒那麼做?」

  對呀,他說的一點都沒錯,可是他不碰她,又跟沈雨燕偷偷幽會也是事實呀。

  「我所做的這些事,難道無法讓你感覺到我喜歡你?」他問。

   

   她眉心一擰,困惑地道:「正是因為這樣,我才感到困惑,如果你喜歡我,為何我們同床那麼久,你從沒想

  過碰我?為何我不在時,你要讓沈雨燕進到三雅苑?」

  「首先,我沒讓沈雨燕進三雅苑,更沒讓她上我們的床。」他嚴正澄清。

  「可我明明親眼看見——」

  「她不知從何得知你我尚未圓房,認為自己有機可乘,於是趁著你不在時溜進我們房裡想勾引我。」他說:

  「可你放心,我連一根頭發都沒讓她碰著。」

  聞言,她一怔,驚疑的看著他,「真的?」

  他苦笑一記,「我看來是那麼隨便的人嗎?」

  「我聽說你以前很喜歡沈雨燕,第一眼看見她就深深為她著迷。」她說。

  他有點懊惱地道:「我以前的眼光不太好。」

  「你讓她回聶家,我以為是因為你對她還有余情。」

  他無奈一嘆,「我讓她回來自有用意,但不是你想的那樣,不過,」他深深凝視著她,「如果你不喜歡看見

  她,我立刻叫她走。」

  「不不不。」她急忙阻止,「她無處可去,你若趕她走,她恐怕..」

  「她企圖篡你的大位,你還同情她?」他蹙眉笑嘆,眼底滿是溫柔及愛憐。

  「一事歸一事,只要你對她沒有余情,她對你也沒有意圖,收留她又何妨。」

   

   看著如此善良正直的她,聶平遠忍不住想將她擁入懷中。

  「穆希恩,」他抓著她的肩頭,兩只眼睛直視著她,「我從沒讓任何女人上我們的床,那床只有你的位置,

  至於你問為何我不碰你,我告訴你,你不知道我每天晚上都得花多少力氣克制自己、壓抑自己..」

  聞言,再迎上他那充滿侵略感的熾熱黑眸,她身子一陣發燙,腦袋也熱烘烘的。

  「我不碰你,是因為我的自尊心不容被你拒絕。」他說:「我不確定你是不是像我想擁有你一般的渴望著

  我。」

  她臉兒一陣熱,頓時說不出話來。

  她渴望他嗎?答案應是肯定的吧,若她不渴望,自柴房出來的那天晚上,又怎會難以克制的跑回三雅苑。

  「穆希恩,」他那深邃熾熱的眸子鎖住了她的眼、她的心神,「你對我有愛嗎?」

  「呃..」瞬間,她的喉嚨發燙、灼燒、干澀、發不出聲音來。

  「有嗎?」他抓著她的手指微微用力。

  「有..吧?」她終於發出微弱的聲音,嬌怯的回答了他。

  「吧?」他懊惱她的語氣是如此的不確定,「怎麼聽起來很勉強?」

  「干麼抓我語病?」她眉心一蹙,覺得他根本是在找她麻煩。

  她醋都喝了幾壇子了,他還感覺不到她對他是什麼感情及想法嗎?

  「如果我不在意,干麼這麼生氣,這麼難過?我為什麼要在乎你跟沈雨燕是不是舊情綿綿無絕期?是你..

   

  唔!」

  他一把擒住她,以唇堵住她嘰嘰喳喳說個不停的嘴。

  她忘情的勾住他的脖子,回應著他,直到她快不能呼吸而輕推開他。

  聶平遠眼底滿是對她的愛憐及渴望,低下頭,他將嘴巴貼近她的耳朵,低聲地說:「你也該幫我生幾只小豬

  了。」

  聶平遠醒來,眼底有著一抹深沉。

  他靜靜地、深深地看著躺在自己臂彎中的穆希恩,她沉沉的睡著,臉頰泛著一抹紅暈。

  昨夜的一場纏綿,他們都擁抱了對方,也確定了彼此的心意。

  曾經他對她有過誤解,但經過相處,經歷了一些事件,他慢慢的發現她不是他以為的那種女人,也漸漸的被

  她吸引,甚至在意著她。

  悠悠制作

  她是一個美好的女人,有著他無法抗拒的特質,她倔強也柔軟,她偶爾孩子氣,卻有成熟的一面,總是不經

  意的給他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讓他覺得安心,覺得熟悉、覺得溫暖。

  但,她也常讓他感到困惑。

  「穆希恩,」他輕輕的撫摸她的臉頰,低聲喃喃地說:「你到底是打哪兒來的?」

  「嗯..」像是感覺到他的手及視線,穆希恩幽幽轉醒。

   

   睜開眼睛,迎上他熾熱又溫柔的視線,她心頭一悸,羞色襲上雙頰想起昨晚他是那麼溫柔卻又霸氣,呵護著

  她、也滿足著她,她忍不住一陣輕顫。

  「睡得好嗎?」他問。

  「很好。」

  「也是,你打了一夜的呼,磨了一夜的牙,還說了一夜的夢話。」

  她驚羞地道:「真的?我打呼磨牙?」

  看她一臉尷尬,彷佛地上若有個洞,她便要鑽進去的模樣,他忍俊不住的笑出聲。

  「騙你的。」

  「欸?」她一愣,然後氣呼呼的槌打他的胸口,「你真討厭!」

  聶平遠任她在自己懷裡像個小女孩般的鬧別扭,寵愛之情布滿眼底。

  這時,外頭傳來金大娘的聲音——

  「少爺?少奶奶?醒了嗎?」

  心想金大娘不知是否聽到他們的說話聲,穆希恩有點羞赧的抿著唇,不敢發出聲音。

  他低聲的對她說:「我看,可以叫金大娘回到她原來的崗位上了。」

  她先是一頓,然後笑著點點頭。

   

   當初聶老太爺派金大娘到三雅苑就是為了監視他們,確定他們像夫妻般的生活在一起,而今他們有名有實

  了,金大娘自然派不上用場了。

  「醒了。」他回應著門外的金大娘,「有事嗎?」

  「少爺,請安的時間快到了,要——」

  「備水吧。」他打斷了她,「我跟少奶奶梳洗一下便去。」

  「是。」門外的金大娘聲音聽來有點小小雀躍,因為這是她到三雅苑來之後,他們夫妻倆第一次睡過了時

  間。

  尤其聶平遠向來早起,今天卻到現在還未起身,金大娘是幾歲人了,心裡當然有個底。

  她來到三雅苑就是為了確定聶平遠跟穆希恩同房,可這幾個月來,他們雖然同房,互動也算平常,但就是少

  了點什麼,以她敏銳的觀察,她可以確定他們縱使同床還是井水不犯河水。

  這讓她有點擔心也感到為難,不知道是否該將她的觀察據實告知聶老太爺,可今天的不尋常讓她可以確定聶

  平遠跟穆希恩已經成了好事。

  她暗自慶幸,並期待著返回原崗位工作。

  這個上午,聶平遠沒有到萬濟堂去,這是他三年來第一次沒到萬濟堂上工。

  他跟穆希恩向聶老太爺請安完畢,便一起返回三雅苑,還親自下廚做了幾道菜,夫妻倆就這麼享受了一個美

  好而悠閑的上午。

   

   只是一個上午,聶府上下都感受到了氣氛的不同。不為別的,只因他們前往千壽閣及返回三雅苑的路上,都

  是手勾著手的。

  穆希恩依在他身邊,腳步輕盈跳躍,猶如喜悅的小鳥般,而他看著她,雖不語,眼底卻滿是愛意。

  這一切看在大家眼中,已再明白不過。

  悠悠制作

  下午,萬濟堂來了人,說西疆的商隊送來萬濟堂半年前訂的藥草及藥物,聶平遠對此十分重視,便帶著穆希

  恩一同前往萬濟堂點收入庫。

  這是她婚後第一次陪同他到萬濟堂,從旁看著他工作的狀況,她不禁對他心生崇拜,他是個頂尖的商人,也

  是個善於領導統馭的上位者,做事一絲不苟又面面倶到。

  他忙的時候,她便自己到處看看,萬濟堂在他的管理下井然有序,效率極高。

  她不得不說他活在古代真是太可惜了,若他生在二十一世紀肯定是個不輸郭董的大老板吧?

  「少奶奶,」這時,一名少年來到她身邊,遞上了一杯茶,「請喝茶。」

  她轉過頭看著他,忽然覺得他好面熟,而少年也笑笑的看著她。

  「我是不是見過你?」她忍不住好奇地問。

  少年點頭,「我曾在大街上扒了少爺的錢囊而被逮,是少奶奶助我脫逃的。」

  「喔,對!」穆希恩終於想起他就是那個說要養弟妹的少年扒手,只是他怎麼會這在兒?

   

   「你為什麼..」她狐疑的問。

  「這都要感謝少爺。」他說:「在我竊取錢囊後的第三天,他找到了我,我本以為他要抓我見官,沒想到他

  給了我這份工作,讓我在萬濟堂當學徒以學得一技傍身。」

  聞言,她十分驚訝,「你是說真的?」

  「當然。」少年點頭,「托少爺及少奶奶的福,我現在可以憑自己的努力、勞力及能力養活弟妹了。」

  「那真是太好了。」穆希恩說不上來心裡有多激動。

  曾經,她因為聶平遠堅持抓少年見官而覺得他是個冷酷又不通情理的人,可現在她才發現,其實他比誰都溫

  暖。

  接下茶,她鼓勵他,「你要好好學習,千萬別辜負了少爺的一片心意。」

  「我知道。」少年用力點頭,「少奶奶沒別的吩咐,我就先退下了。」

  「嗯,你去忙吧。」

  少年離開後,另有人走了進來。他是羅定波,周氏的表哥,十年前經由周氏的引薦進了萬濟堂。

  她認識他,剛才來到萬濟堂時,聶平遠便向她介紹過了。

  因為是周氏娘家的人,做事又勤快牢靠,聶平遠對羅定波十分器重,如今他已是萬濟堂的二掌櫃。

  「少爺要小的來跟少奶奶說,可能要再稍候。」他說。

  「沒關系,我也沒事,等就等吧。」她一笑。

   

   像是要陪她消磨時間般,他並沒立刻離開。「少奶奶跟少爺成親也快一年了吧?」

  「差不多十個月了。」

  「看少奶奶氣色紅潤,神清氣爽,應是非常習慣最府的生活了。」

  「是的,大家都待我們母女很好。」她說。

  羅定波一笑,「聶家確實都是好人,少奶奶真是有福才能覓得這樣的好歸宿。」說著,他語帶試探地道:

  「有件事,不知道好不好問少奶奶?」

  「二掌櫃請說。」

  「少奶奶可有在調養身子?」他問。

  「二掌櫃為何這麼問?」

  「少奶奶,若在下有所冒犯,少奶奶只管斥責我。」他續道:「老太爺年事已高,少爺又是三代單傳,老太

  爺一直殷盼著少爺能盡快為聶家傳宗接代,可少奶奶的肚皮至今仍無動靜..」說完,他一臉小心,生怕得罪

  了她。

  可她沒生氣,她跟聶平遠雖成親十個月,卻是到了昨天才成為真正的夫妻,而她昨天又是安全期,就算他們

  努力做人,也得等到下個月或是下下個月才能有結果。

  「二掌櫃,我沒生氣。」她一笑,「我知道爺爺急得很。」

  「少奶奶不急嗎?」羅定波小心翼翼地問,「萬濟堂有最好的藥材,也有頂尖的大夫,少奶奶怎麼不給大夫

  調養一下身體呢?」

   

   她不急著懷孩子,當然不急,何況她這身體還年輕呢!若她是懷胎不易的高齡產婦,或許就會借助藥補的幫

  助了。

  「萬濟堂有帖調理助孕的藥,不如待會兒我拿幾帖給少奶奶吧?」他說。

  「不用了。」她連忙婉拒,「夫君他不喜歡湯藥那些東西,他不喝,肯定也不讓我喝。」

  羅定波蹙眉一笑,「也對,不過少爺自己是萬濟堂的當家卻堅決不碰藥材,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穆希恩聽著,忍不住笑說:「說奇怪也不奇怪,就像那些賣劣質油的人,打死都不會用自家的劣質油呀。」

  羅定波一愣,「嗄?」

  「喔,我不是說萬濟堂賣的是劣藥,只是打個比方。」她這才發現自己比喻錯誤,尷尬的一笑。

  這時,有人來了,「少奶奶,少爺要走了,請你先到前面等著。」

  「知道了。」她響應一聲,起身向羅定波告辭,然後離開。

  陳氏將穆希恩跟聶平遠終於有了夫妻之實之事告知好姊妹周氏,周氏很為她及聶平遠高興,甚至還偷偷瞞著

  聶平遠煎藥給穆希恩補身。

  之所以得偷偷的,就是因為聶平遠本身不喜歡喝藥進補,怕他也反對穆希恩喝藥補身,周氏才要穆希恩瞞著

  他,盼她快快懷上孩子替聶家添丁。

  雖然不喜喝補藥,但周氏盛情難卻,穆希恩也只好從了。

  每次吃補湯不是她到碧竹苑去吃,就是周氏趁著聶平遠不在,叫聶平莘偷偷端到三雅苑給她吃。

   

   這天,聶平莘端著藥盅來到三雅苑,穆希恩喝完之後,聶平莘便邀她去月老廟參拜,給自己求個好姻緣。

  十七歲的她目前已有兩門親事等著聶老太爺點頭,可聶平莘私下打聽過這兩個對像,都不是她理想中的人

  選。

  但她知道自己已屆婚齡,聶老太爺遲早會在這兩個人之中為她挑選一人成為夫君,雖然這是無可奈何之事,

  她還是存著一線希望,期待著還有其它人選。

  於是,穆希恩陪著她一起去月老廟求簽,還在她的慫恿下也抽一支。

  結果穆希恩抽到的是上上簽,聶平莘抽到的卻是下下簽,解簽人說這簽顯示的意思是柳暗花明又一村,穆希

  恩也安慰她簽詩僅供參考,可她的心情卻糟透了。

  兩人一路回到聶府,才到門口就看兩個男人被費叔及家丁攔在大門外。

  兩人覺得疑惑,快步上前。「怎麼了?」

  這時,兩個男人都轉過頭來,一個約莫二十出頭,一個則約四十歲左右。穆希恩覺得他們眼熟,這才想起他

  們似乎就是一個多月前的那對主從。

  「主子,就是她。」隨從說。

  年輕人露出驚喜之情,兩只眼睛直勾勾的看著穆希恩,「我終於找到你了。」

  「嗄?」她一愣,疑惑的看著他。他該不會是特地來感謝她的救命之恩吧?

  「少奶奶,他們一直說要見你,我們..」費叔為難。

   

   「沒關系,我處理便是。」穆希恩淡淡一笑。

  她可以理解費叔有多為難,畢竟那件事鬧得不小,如今好不容易平淡了,若再起風波可不是好事。

  「你就是穆希恩,穆姑娘吧?」年輕人笑視著她,「在下馬毅,京城人氏,一個多月前蒙姑娘相救,得以保

  住一命。」

  「都過了那麼久了,你..」聶平莘擔心他的出現會再影響到穆希恩跟聶平遠的感情及關系,只想立刻打發

  他走。

  可他誤會了她的意思。

  「姑娘莫怪。」他打斷了聶平莘,「並非在下不知感恩,而是當時古超將我送回京城治療及修養,一待便是

  一個月,這些日子我在天祈城四處打聽,這才知道當初救我的就是穆姑娘。」

  「此事不足掛齒,公子不必放在心上。」穆希恩也想趕快打發他走,以免節外生枝。

  「穆姑娘,我想要報答你的救命之恩。」馬毅笑著,一臉誠懇。

  「真的不用。」她尷尬。

  老實說,這個名叫馬毅的年輕人長得十分俊俏討喜,濃眉大眼加上挺鼻,笑起來還有兩個可愛的梨窩,雖然

  有點纏人,但不至於讓人覺得是個無賴。

  而且,他給人一種真誠、天真的感覺。

  「穆姑娘,請你接受我的心意,我——」

  「喂!」聶平莘懊惱的打斷了他,然後擋在嫂嫂的面前,「什麼穆姑娘穆姑娘?請你叫我嫂嫂一聲聶少夫

   

  人,行嗎?她是我嫂嫂,是我大哥的妻子,如果你都能尋到這兒來,不會不知道她是什麼身分吧?」

  馬毅微頓,有點驚喜的看著聶平莘,真是個可人的小姑娘,甜美又嗆辣,是他在京城不曾見過的姑娘。

  他一笑,「姑娘,我當然知道穆姑娘的身分。」

  「既然你知道,就該明白當初我嫂嫂為了救你,惹上了多大的麻煩,她差點兒就被趕出家門了,你知道

  嗎?」聶平萃生氣道。

  「什..」馬毅一聽穆希恩差點被趕出聶家,不禁一怔,「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聶平莘氣呼呼地道:「你的隨從應該有告訴你整件事情的經過吧?我嫂嫂不顧一切的救

  你,差點兒保不住聶少夫人這個位子,如今她好不容易跟我大哥和好了,你別來糾纏她就是最好的報答!」

  老實說,穆希恩覺得聶平莘不需要跟馬毅說這麼多私事,但她這麼說,馬毅應該能理解她的難處而識趣離開

  吧。

  但,她猜錯了。

  馬毅一點都沒有因此對她感到抱歉,聶平萃的話反倒激起了他莫名其妙的正義感。

  「穆姑娘,聶家要趕你走嗎?」他神情激動地道:「若真如此,那太好了,我正想——」

  「喂!」聶平莘再一次打斷他,氣急敗壞地道:「好什麼?你這個人有什麼毛病?因為你害得我嫂嫂差點被

  休,你還叫好?你再不滾,我拿掃帚打你!」

  「姑娘,我哪裡說錯了?」馬毅一臉認真地道:「你大哥若不要她,我要她,不行嗎?」

  這時,在一旁不知所措的費叔看見聶平遠回來了,立刻提醒著穆希恩跟聶平莘,「少奶奶,小姐,少爺回來

   

  了。」

  她們朝著費叔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見他正走過來。

  聶平莘緊張地道:「喂,你們快走。」

  馬毅不為所動,反用尋釁的眼神朝聶平遠望去。

  聶平遠走了過來,臉上沒有太多表情及情緒,他老遠就看見這兩個陌生男人,心裡正猜想著他們的身分。

  「是客人?」他問。

  穆希恩不知如何回答,露出了尷尬且不知所措的表情。

  「大哥,他們只是問路的,就要走了。」聶平莘隨口胡謅一通。

  「在下馬毅。」馬毅擺明了天不怕地不怕,直接嗆明身分,「一個多月前被穆姑娘所救的人。」

  知道對方的身分,聶平遠眉稍微微一挑,「噢。」

  「噢?」馬毅看他反應冷淡,有點懊惱。

  「在下聶平遠,『穆姑娘』的丈夫。」他冷然一笑,「你向我的妻子道過謝了嗎?」

  馬毅一頓,不知怎地竟乖乖的回答他的問話。「當、當然。」

  「是嗎?」聶平遠眼神淡漠但銳利地道:「那不送了。」說罷,他一手抓住穆希恩的手,旋身便往府裡走。

  馬毅一時傻眼,待回過神,聶平遠已將穆希恩拉回府裡,而家丁也關上門了。

   

   一進府,聶平莘便跟上來,小心翼翼地道:「大哥,那個馬毅真的很纏人,嫂嫂都不理他了,他還——」

  「你們又去哪了?」聶平遠打斷了她。

  「月老廟。」聶平莘老實的回答,然後又一心想著要幫穆希恩澄清,豈知她越說越多,多說多錯,「我跟嫂

  嫂都求了一支簽,我的是下下簽,嫂嫂的是上上簽,誰知道我們一回來就遇上那個馬毅,我看嫂嫂抽的該是下

  下簽才對,真夠倒霉。」

  聶平遠聽完,表情冷冷地道:「穆希恩,你都嫁人了,抽什麼月老簽?你還想求姻緣嗎?」

  穆希恩啞口無言,欲哭無淚,聶平莘這番話不只幫不了她,根本是在她背上插刀呀。

  「不是的,大哥,其實是——」聶平莘眼見自己幫了倒忙,更急了。

  「行了。」他打斷她,「你回碧竹苑去吧,不要一天到晚亂跑。」說完,他便抓著穆希恩回到三雅苑。

  一進三雅苑,聶平遠突然一個振臂將穆希恩鎖進懷裡,低頭便給了她一記熱辣辣的吻。

  她掙了一下,腦袋瞬間發麻,整個人癱在他懷中。

  不知過了多久,他那熱烈的唇自她的唇上慢慢離開,兩只眼睛直勾勾的注視茗她,「上上簽是嗎?真是神

  准,立刻就給你求來一個年輕俊美的小伙子。」

  她聽出他話裡帶著濃濃的醋意,一邊覺得心驚膽跳,一邊又感到心花怒放。

  「那個馬毅確實是個討喜的美男子吧?」他問。

  「是不錯,但差你一點。」她笑視著他,一臉討好。

   

   「少來。」他濃眉一皺,「你剛才一定心花怒放,不能自已了。」

  「絕對沒有。」她嚴重否認並澄清。

  「人都貪新愛鮮。」他說。

  她一怔,看來,他是真的很在意。也對,他曾被沈雨燕背叛過呢,正所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現在十

  年都還沒過,他肯定很難忘卻那種痛吧?

  「夫君。」她神情認真地道:「你放心,我不會背叛你,也不會離開你的。」

  聞言,聶平遠微微一頓,靜靜地看著她,好一會兒不說話。

  「真的?」他問。

  她用力點點頭,伸手環抱住他,「真的。」

  他沒再說什麼,只是響應了她的擁抱,將她抱得更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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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25 07:59:17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翌日一早,有人急急來報,說聶府門口的那條石板路上沿途都是鮮花,還署名是給穆希恩的。

  接著不久,又有人以馬毅之名送來上等的布疋跟飾物,也說是為了答謝穆希恩。

  聶府上下議論紛紛,穆希恩覺得困擾卻又無可奈何,看那些禮物堆放在前庭,她一籌莫展,可聶平遠看了那

  成堆的禮以及門口的花,表現卻十分平靜。

   

   「夫君,」她囁嚅地道:「這些禮該如何處置?退回去嗎?」

  「退禮?那多失禮。」他唇角一勾。

  她不解地道:「那..」難道他要她收下?

  「待會兒派人將這些禮全拿去典當換現,然後以馬毅的名義捐給般若寺作為救濟貧民的善款吧。」他說完,

  便出門前往萬濟堂了。

  連著幾天,馬毅都做了相同的事,穆希恩感到很崩潰,可是聶平遠的反應卻不大,這讓穆希恩感到不安,擔

  心馬毅的糾纏引起聶平遠的不悅進而影響他們的感情,她跟聶平遠好不容易感情穩定,怎麼半路殺出個馬毅

  來?想到她跟聶平莘在月老廟抽的那支上上簽,還真是讓她欲哭無淚。

  需要姻緣的是聶平莘,不是她啊。

  為免馬毅壞了她的美好婚姻,她打探到馬毅入住在天祈城最高級昂貴的金閣客棧後,便立刻帶著珠玉跟一名

  家丁前往客棧拜訪。

  見她來,掌櫃立刻上前招呼,「聶少夫人,馬公子說你會來,果然。」

  「..」馬毅居然料到她會來?他送那些禮物為的就是迫使她不得不主動出擊嗎?還真是個聰明的小伙子。

  「聶少夫人,我帶你去天字一號房吧。」掌櫃說。

  「不。」穆希恩才沒那麼遲鈍愚蠢,膽敢到男人的房裡拜訪。正所謂瓜田李下,她可不能落人話柄。

  「掌櫃的,可否麻煩你備個待客的廂房讓我跟馬公子說話?」她問。

  掌櫃先是一愣,但旋即明白她的顧慮,立刻叫來一名伙計先將穆希恩及隨行的丫鬟珠玉及家丁帶至一處廂

   

  房。

  不多久,馬毅及侍從古超在掌櫃的引領下來到廂房。

  「穆姑娘,」馬毅一進門,見了穆希恩便十分興奮,「你還喜歡我幫你挑選的禮物嗎?」

  她神情嚴肅地道:「希望你不要再那麼做,你已經嚴重打擾了我的生活。」

  「我只是想..」

  「請你不要忘記我是有夫之婦,你的舉動不只騷擾了我,也影響了我的夫家。」她續道:「你應該讀過聖賢

  書吧?該知道這樣的行為是非常不當且不智的。」

  她都已經這麼嚴厲的「譴責」他了,他應該會感到羞愧吧?

  「穆姑娘,我要..」豈料馬毅竟一臉堅定,手指著她,笑得俏皮,「得到你。」

  「嗄?」她瞪大眼睛,用一種「你要不要去濟生院掛個號」的表情看著他。

  他要得到她?他不是知道她是聶家少奶奶嗎?

  「你真是瘋了。」她慍惱。

  「我沒瘋。」他一笑,「我一定要得到你。」

  「我做了什麼讓你誤會嗎?」她哼笑一記,「因為我跟你嘴對嘴?」

  馬毅咧嘴一笑,「這也是其中一個原因。」

   

   「什..」穆希恩啞口無言。

  她真是低估了古代人的執念,對她來說那不過是口對口人工呼吸,可對他而言卻是親密接觸。

  「穆姑娘,我不在乎你已是人婦,只要你點頭,我便幫你擬休書給聶家。」馬毅眼中迸射出認真的銳芒,

  「我不計較你嫁過人,只要你願意恢復自由身與我一起返京。」

  聞言,穆希恩用一種看著奇異生物般的眼神看著他,不敢相信他居然有這麼莫名其妙的想法,什麼他不計較

  她嫁過?這不是他計不計較的問題,而是她願不願意吧?!

  「你有病。」她覺得他不可理喻又莫名其妙,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就是離他多遠是多遠。

  轉身,她邁開步伐就要走。

  「穆姑娘。」馬毅拉住她,「你聽我說,我其實..」

  「放開我!」她惱火的掙脫他,而他又立刻抓住她。

  兩人拉拉扯扯,一旁的古超、珠玉及家丁一時之間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就在此時,穆希恩為了擺脫他,狠狠的咬了他一口。

  「啊!」馬毅疼得松手,驚愕的看著她,「穆姑娘,你..」

  「離我遠一點!」她氣憤的對他大叫,然後帶著珠玉及家丁離去。

  這時,古超立刻上前關心他的傷勢,「公子的手..」

  「不礙事。」馬毅一笑。

   

   古超神情凝肅,「公子可別過了頭,這事要是傳回京裡,恐怕..」

  「本王不信有富貴榮華、金銀珠寶打不動的女人。」他撇唇一笑,自信及驕傲全寫在臉上,「更何況,她是

  本王命中注定的女人。」

  神秘貴公子追求聶家少奶奶之事轟動了整個天祈城,也成了人人茶余飯後閑聊的話題。

  穆希恩尷尬極了,不敢再像從前那樣隨意出門,就連在府裡走動都覺得困擾。

  聶平莘替穆希恩打抱不平,便擺脫了丫鬟春心,瞞著周氏及聶平遠,偷偷的跑到金閣客棧找馬毅理論。

  「聶姑娘,你要見馬公子?可是馬公子沒交代小的說要見你,這..」掌櫃不敢貿然讓聶平莘上天字一號房

  去。

  上回穆希恩能見著馬毅,是因為他交代過只要穆希恩想見他,哪怕是三更半夜也要放行,可他並沒說聶平莘

  也可比照辦理。

  「我不管,我就是要見他!」聶平莘氣急敗壞地道:「他害得我嫂嫂連房門都不敢踏出一步,我一定要找他

  理論!」

  「這..」掌櫃非常為難,「不瞞你說,馬公子現在也不在客棧裡。」

  「你少騙我了,你再不讓我去見他,我就..」

  「聶姑娘,我沒騙你,他是真的不在。」掌櫃的一臉委屈,「我要是有半句謊話,天打雷劈。」

  聽他連毒誓都發了,她又怎好還懷疑他?「那他什麼時候回來?」

   

   「這小的真的是..咦?」掌櫃的話未說完,已瞥見馬毅跟古超走了進來,他如釋重負,松了一口氣,「馬

  公子,你可回來了。」

  聽見他喊馬公子,聶平莘立刻轉過身去,只見馬毅正走進客棧,而且還一派意氣風發的樣子,她見了就有

  氣,立刻衝上前去。

  「喂!」她瞪著他,沒好氣地喊。

  馬毅看著眼前的聶平莘,微微一頓,然後笑問:「聶姑娘?什麼風把你吹來的?」

  看他笑得一派輕松,聶平莘更覺懊惱地道:「你可快活了,你知道我嫂嫂被你害慘了嗎?」

  「我害慘穆姑娘?」馬毅眉心微微一擰,苦笑一記,「我想對她好都來不及,怎會害她?」

  「你還說這種話?!」聶平莘管不著這是客棧大廳,扯開嗓門就罵,「你莫名其妙,簡直混蛋!」

  馬毅沒有生氣,臉上依舊掛著輕松怡然的笑意,「聶姑娘,這兒人多,咱們上去說話吧。」他說完,自顧自

  的往前走去。

  聶平莘愣了一下,她當然知道她一個黃花大閨女,貿然進到男人的房裡是件不合禮教,同時也相當危險的事

  情。

  可是眼下她沒得選擇,這事已經鬧得滿城皆知,她若又在客棧大廳跟馬毅爭執,恐怕會把事情弄得更一發不

  可收拾。

  「去就去,我怕你不成。」說著,她立刻跟上,隨著馬毅回到他的天字一號房。

  一進房裡,馬毅先要古超倒了杯水給她,她不領情,指著他鼻子怒斥,「馬毅,你這個無賴!不准你再騷擾

  我嫂嫂!」

   

   馬毅好整以暇的啜了一口茶,笑笑的睇著她,「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怎能剝奪我追求所愛的權利?」

  「什麼?」她氣惱的瞪著他,「你要追求也該去追求未嫁的閨女,我嫂嫂是有夫之婦,你不知道嗎?」

  「我知道。」他挑眉一笑,「所以我才希望她休了你兄長,跟著我回京城去享福。」

  「你、你胡說什麼?!」

  「我朝律法,女子是可以給丈夫下休書的,你知道吧?」

  「我當然知道,不過我大哥跟嫂嫂的感情好得很,她才不可能給我大哥下休儕呢!」她因氣憤而漲紅著臉,

  「我警告你,你最好快點滾回京城去,要是我大哥跟嫂嫂的感情起了什麼變化,我絕不饒你。」

  「噢?」他一臉興味的睇著她,「怎麼個不饒我法?」

  「我、我..」她一時之間竟辭窮。

  看著他那一臉似笑非笑的表情,她更感羞惱。「你管我用什麼方法對付你,總之你別再騷擾我嫂嫂就是了!

  她是我嫂嫂,永遠都是!」

  「看來..」他覷著她,「你跟穆姑娘情同姊妹?」

  「那是當然,她就像是我的姊姊一樣,你敢騷擾我姊姊,破壞她的婚姻跟生活,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馬毅深深覺得她是個有趣的姑娘,率真、勇敢、直言,而且還有著一張漂亮嬌俏的臉龐,她看來約莫十六七

  歲,也是能嫁人的年紀了。

  救他的人若是她,事情就簡單多了。

   

   只不過,老天既然讓穆希恩救了他,那肯定有其安排。天意如此,他當然只能順應天意。

  「你想不想跟穆姑娘真的以姊妹相稱呢?」他故意鬧她、逗她,而且他已經料想得到她會是什麼反應。

  「咦?」她一愣,「什麼?」

  「你還沒嫁人吧?」他笑視著她,「若你願意,可以和穆姑娘一起跟了我,只要你不計較大小,跟她和平相

  處,想必你們會是一對好姊妹的。」

  聶平莘聽了,怒火中燒,兩只眼睛像著活火似的瞪著他,「你胡說什麼!」

  看著她那杏眼圓瞪,咬牙切齒,渾身氣得發抖的模樣,他忍俊不住的哈哈大笑,一臉得意。

  聶平莘見他如此囂張張狂,實在是氣不過,瞥見一旁擱了只花瓶,她隨手抓起花瓶便朝他砸去。

  不料,花瓶未丟出去卻先碰到一旁的桌角,應聲碎裂。

  「啊!」她嚇了一跳的同時,花瓶碎片已割傷了她的手,頓時血流如注。

  看見鮮血,她嚇得一陣暈眩,整個人癱坐在地,見狀,馬毅立刻上前一把抓著她的手。

  「古超,把金創藥跟干淨的紗布拿過來,順便弄盆水。」他神情嚴肅,細細的檢視著她的傷口。

  她心頭一悸,被他抓著的地方瞬間灼熱起來,她想把手抽回,卻被他抓得又牢又緊。

  「別動。」他目光一凝的直視著她,「不然會流更多血。」

  她意識到自己心跳得厲害,胸口也發燙,為了隱藏那奇怪的情緒,她故作生氣地道,「不用你多事,快放開

   

  我,不要用你的髒手碰我!」

  馬毅蹙起眉頭,深深的看著她,然後淡淡的一笑。「等我幫你止了血,自然就會把我的髒手移開。」

  迎上他那真摯熱忱的眸光,她頓時感到呼吸困難,喉嚨干澀發燙,再也說不出半個字來。

  古超拿來干淨的水、金創藥及紗布後,馬毅親自為她止血、清洗傷口,然後包扎,動作輕柔且小心,眼神專

  注又真誠,讓聶平莘心裡那頭小鹿亂衝亂竄也亂撞。

  「疼的話就說一聲。」他語氣溫柔。

  她心頭一悸,頓時紅了臉。

  突然之間,她不覺得他可惡了,甚至,覺得他是個討喜的人。

  不,事實上,打從一開始他就是個讓人很難討厭的人——即使他的行為舉止教人無法苟同。

  他我行我素到了一個極致,那種「只要我喜歡,沒什麼不可以」的囂張、霸道跟張狂,讓護嫂心切的她恨得

  牙癢癢,可他對心所向往之物的執著及熱情,卻又教無法做自己主人的她十分羨慕及欣賞。

  不自覺地,她的語氣緩和了。「不疼,」然後問:「你不是個壞人吧?」

  他抬起眼笑視著她,「當然不是。」

  「那你為何要糾纏我嫂嫂?」她不解地說:「你明知她是有丈夫的女人,為何還不死心?」

  他一笑,「我從小體弱多病,相士對我娘親說,我恐怕難以活過二十歲。」

  「咦?!」她一震,驚疑的看著他,「你今年..」

   

   「再幾個月,我便滿二十了。」他說。

  她驚訝地道,「那只是江湖術士說的話,你..」

  「他可不是一般的江湖術士。」他一笑,「總之相士說我若有機緣,有朝一日便會遇上救我一命的女子,那

  女子便是命中注定能守護我,為我帶來好運的福星。」

  聞言,她訝異地道:「所以我嫂嫂她..」

  「她便是我命中注定的女子。」他續道:「相士說過,若我娶此女為妻,便可一世無災無患,長命百歲,因

  此我非得娶穆姑娘為妻不可。」

  聶平莘眉心一擰,「你那相士可說過,你的福星已是人妻?」

  「這倒是沒說。」

  「所以嘍,這根本是無稽之談,不足采信。」她說。

  他爽朗一笑,「不管你信是不信,我信,我娘親信,所以我才會不計一切的想得到穆姑娘,人非草木,我相

  信有一天她會被我打動的。」

  他說話的同時,已將她的手包扎完畢。

  她懊惱的將手抽回,兩只眼睛直視著他,「不可能的!我嫂嫂喜歡的人是我大哥。」說罷,她起身快步走出

  房外。

  她一路往樓下跑,穿過庭院及兩處院落衝出了客棧,來到外頭的大街上,她不斷想起他剛才說的話,有點喘

  不過氣來。

   

   如果沒有「福星」,他便活不過二十歲?那麼他只剩幾個月可活了嗎?忖著,她不知怎地竟一陣胸悶。

  兩日後,馬毅剛走出客棧,一名女子自旁邊快步欺近,引起古超的注意及警戒。

  「請問是馬公子嗎?」女子不是別人,正是沈雨燕。

  馬毅疑惑的看著面生的她,「你是?」

  「小女子名叫李彩,是穆..是希恩的好姊妹。」她假報聶府一名丫鬟的名字,「我今天是為了希恩的事情

  來找馬公子的。」

  悠悠制作

  聽她說是為了穆希恩而來,馬毅立刻心神一凝,「她發生什麼事了嗎?」

  「公子有所不知,希恩她在聶家的處境真的十分艱難。」她說。

  他一怔。艱難?聶平莘說她跟穆希恩情同姊妹,那表示穆希恩跟聶家人處得不錯,既然相處融洽,又何來的

  艱難?

  「公子,希恩她是被逼著嫁進聶家的。」沈雨燕這幾日盤算了很久,決定冒險來找馬毅,就是為了離間穆希

  恩跟聶平遠的感情,也是為了慫恿馬毅將事情鬧到不可收拾,然後教聶家老太爺及聶家上上下下因此對穆希恩

  反感。

  有道是烈女怕纏郎,一旦穆希恩在聶家待不下去,難保不會有接受馬毅的一天。馬毅年輕俊美,似乎又是世

  家子弟,她不信穆希恩不會心動,愛情這種東西最不牢靠了,只要有點誘因跟助力,很快就會有所改變。

  到時,聶平遠沒了穆希恩在身邊,她便可趁虛而入。

   

   「你說她是被逼的?這是怎麼回事?」馬毅急問。

  「這件事,馬公子只要去打聽便一定會知道。」沈雨燕續道:「希恩的祖父是聶老太爺的恩人,她祖父跟爹

  都死了,她娘又有病在身,聶老太爺打聽到她們的下落後,便打了一個如意算盤。

  「聶平遠未有子嗣,老太爺便以醫治她娘為條件,要求她嫁給聶平遠,並為聶家傳宗接代。」她一臉難過地

  道:「她不喜歡聶平遠,聶平遠也對她不好,她剛嫁進聶家時,他還只准她睡在廚房邊的小房間。」說著,她

  假意拭淚。

  「有這種事?」馬毅聽說穆希恩遭此待遇,十分震驚及慍惱。

  「希恩雖然很想離開他,可又擔心聶平遠會因此報復她們母女倆。」沈雨燕抬起淚濕的眼簾,「馬公子,若

  你真的愛惜她,是真心想追求她,那你一定要救救她。」

  馬毅不疑有他,因為具有俠義心腸的他,此時的腦袋裡已滿滿都是「我要極救穆希恩」的念頭。

  「聶平遠是個什麼樣的人?」他問。

  「他非常可怕,凡是不順他心的人都難逃被懲罰的命運。」她輕嘆一聲,「上次希恩為了救馬公子,被關在

  柴房足足一個月,每天只有一碗清粥裹腹,真的非常可憐。」她說的話真真假假,如此才能讓人相信。

  「豈有此理!」馬毅氣憤地道:「聶平遠若不珍惜她,何不放了她?」

  「公子..」一旁的古超似乎想勸他冷靜,以免他一時衝動做出什麼決定。

  馬毅以眼神命令他什麼都不准說,然後對著沈雨燕拍胸脯保證,「李姑娘,你放心,我會救穆希恩離開那水

  深火熱之地的。」

   

   「謝謝公子,那小女子先告辭了。」沈雨燕說完,彎腰一欠,轉身便迅速的消失在人群之中。

  「公子,」古超看著馬毅臉上那表情,便知道他在盤算著什麼,「您千萬別衝動,事情鬧大了可不好。」

  古超在馬毅身邊已有十年時間,他幾乎是看著馬毅長大的,除了馬毅的娘親,他該是這世上最了解馬毅的人

  了。

  馬毅從小就愛打抱不平,雖是身分尊貴之人卻向往游俠生活,他從前體弱多病,他娘保護得緊,從不讓他離

  開視線,這兩年身體好些便開始想往外跑,他娘本來不准,可又寵著他,最終只好由著他去。

  其實他娘是什麼想法,古超多少明白,他娘深信相士所言,一直期盼著那個救馬毅一命的女子出現,可眼看

  著時間逼近,那女子還未現身,他娘心想把他留在京裡保護著也不是辦法,或許出了京反倒有一線生機。

  果然,就在他突然病發並危急之時,救星出現了。

  盡管知道穆希恩是有夫之婦,但馬毅的娘親為救親兒,本來是打算派人來跟聶家要人的,不過馬毅堅持要靠

  自己的本事搶得福星歸,於是他娘便提供他一切援助,只期待他盡快將福星帶回京城。

  「鬧大了又如何?」馬毅哼笑,「我娘說了,天大的事,京裡扛著。」說罷,他瞥了古超一記,「走,咱們

  現在就去聶府要人。」

  馬毅帶著古超殺到聶府,可聶府家丁說聶平遠今天帶著穆希恩到萬濟堂去了,於是馬毅立刻趕往萬濟堂,想

  找聶平遠「放開」穆希恩。

  來到萬濟堂,只見聶平遠正步出萬濟堂,他幾個快步上前攔住他們的去路。

  他兩只眼睛直直的看著聶平遠,「聶平遠!」

  聶平遠腳步微頓,一派氣定神閑,沒有半點驚色。他直視著眼前的馬毅,心頭微微的不悅,因為他的死纏爛

   

  打,穆希恩這陣子連三雅苑的門都不敢踏出去,今天他特地將她帶來萬濟堂,就是要讓所有人知道他們的感情

  堅定,並未因為馬毅的出現而有變數。

  悠悠制作

  另一方面,他也是要教穆希恩放心,不管發生什麼事,他都在,而且他都扛。

  別人說什麼或是怎麼看她,她都不必在意,因為萬事都是他說了算,她只需要相信他、仰賴他即可。

  「馬公子,你要抓藥?」聶平遠平心靜氣地道:「我萬濟堂有的是良藥及名醫,保證你藥到病除。」

  馬毅哼道:「聶平遠,別跟我抬杠,本公子今天前來是要你將穆姑娘交給我。」

  萬濟堂來來往往,進進出出的人不少,每個人都停下手邊的事情,好奇又興奮的等著看這場精彩好戲。

  「你說的穆姑娘是我的妻子穆希恩嗎?」聶平遠問。

  「廢話。」馬毅一臉正氣凜然地道:「我知道當初穆姑娘是為了病重的母親才答應嫁進聶家,也知道你視她

  如糞土,不只不願與她同房,甚至還在之前將她關在柴房一個月,餓她、糟蹋她!」

  聞言,聶平遠蹙眉一笑,冷冷地說:「看來你調查得很仔細。」

  「你這是承認了?」馬毅指著他,義憤填膺地說:「你聶家這種行徑與逼良為娼有何不同?!」

  聽見他用逼良為娼形容當初穆希恩嫁進聶家的狀況,聶平遠倒覺得有幾分傳神,確實,當初若不是為了替陳

  氏治病,那反骨叛逆的穆希恩是不會同意這門親事的——尤其是在見到他之後。

  「聶平遠,既然你不喜歡穆姑娘,為何不留一條路給她走?為何要將她困在聶家?」

  「小子,」聶平遠眉梢一挑,「你從哪裡看出我不喜歡她?」

   

   「你只是在外人面前做做樣子罷了!」馬毅憤然。

  自從穆希恩救了馬毅後,聶平遠就一直在處理這事件的所有後續,先是為了杜眾人之口,他將穆希恩關進柴

  房一個月,原以為一切到此結束,可馬毅卻突然出現,而且以不可理喻及不可思議的理由糾纏著穆希恩,搞得

  滿城盡知,議論紛紛。

  奪人妻這件事,自古以來都是暗著來,可他,卻是大鳴大放的搶,毫無顧忌,彷佛這世道沒有王法般,由

  此,他多少可猜到馬毅有不尋常的來頭,因為直到現在還沒有任何的城官為此事出面。

  他不知道馬毅是誰,也不在乎他是誰,或許馬毅這名字也不是他的真名,他唯一知道的是..馬毅要搶他妻

  子,而他絕不允許。

  一直以來為了不將事態擴大,他始終對此冷處理,但見到馬毅似乎勢在必行也誓在必得,他這個做丈夫的也

  不能再保持沉默了,今天他便要讓馬毅知道,穆希恩是他的妻子,除非穆希恩要離開他,不然誰都不能從他身

  邊將她帶走。

  「馬毅,」他臉一沉,神情凝肅地道「我的妻子救你一命,你要謝她可以,但要搶她,不行。」

  馬毅眉心一皺,霸氣地說:「沒有我不行之事。」

  「你倒試試。」聶平遠語帶警告地道:「就算你是王公貴族也得遵循王法,除非我不要她或是她不要我,你

  才有機會得到她,否則你還是死了這條心。」

  「你不休她,她可休你。」馬毅說:「我會說服她休了你。」

  聞言,聶平遠啼笑皆非。「你若能做到,我聶某人也服了。」他直視著馬毅,

  「我問你,你愛她什麼?你了解她嗎?你知道她是個什麼樣的女人嗎?」

   

   「她..」馬毅一頓,一時說不上來自己愛穆希恩什麼,他只知道穆希恩是他命中注定的福星,是他非得到

  不可的女人。

  「我知道你為何糾纏著我的妻子。」聶平遠已從聶平莘那兒得知馬毅糾纏穆希恩不放的原因,而他不以為

  然。

  「聽舍妹說,你是因為相士的一句話才對我妻子糾纏不清,也就是說你是為了自己才想將她占為己有,並非

  因為了解她、理解她,發現了她的優點長處而被她吸引,可我..」他犀利的目光一凝,筆直的射向了馬毅,

  「跟你不同。」

  迎上他凌厲的目光,馬毅心頭一撼,言下之意他就理解並了解穆希恩,並因為發現她的優點及長處而喜歡她

  嗎?

  馬毅低哼一記,不以為然地道:「你呢?你不過當她是傳宗接代的工具,又哪來的理解了解?」

  「一開始我確實是因為難違祖父之命才娶了她,可現在我喜歡她。」聶平遠眼神堅定地道:「不是因為她能

  幫我什麼,或讓我長命百歲,只是因為我喜歡她。」

  聶平遠這番話根本就是愛的宣言,所有人都聽見他說的,尤其是在此時自萬濟堂裡走出來的穆希恩,更是聽

  得一清二楚。

  他這些話就像大鐘在她耳邊敲響,余音繚繞,她不自覺看著他堅毅的側臉。她一直覺得他是個好看到無以復

  加的男人,而此刻他更是帥到破表了。

  「馬毅,這是我最後一次警告你,不要再打擾我的妻子,否則——」

  「否則如何?!」馬毅打斷了聶平遠,臉上有著天不怕地不怕的張狂跟桀驁,

   

   「我也喜歡她,自從她跟我嘴對嘴親上之後,我就對她..」

  他話未說完,一直不吭聲的穆希恩突然一個箭步上前,當著眾人之面賞了他一巴掌。

  馬毅呆住,護主心切的古超則是一個箭步上前想擒住穆希恩,見狀,聶平遠伸手擋住他,兩只眼睛猶如利刃

  般的射向古超。

  「你願意為你主子做的事,我也能為我的妻子做。」他沉聲。

  迎上他的黑眸,古超一震。

  看著情勢劍拔弩張,衝突一觸即發,現場雖圍滿了人,卻是鴉雀無聲。

  這時,穆希恩上前,兩只眼睛圓瞪的看著還沒回過神的馬毅,「馬毅,為了救人我是什麼都願意做的,因為

  生命寶貴且無價,所以我當時才會不顧一切的救你,可你,不要讓我後悔當初救了你。」

  馬毅猛然回神,「我——」

  「你什麼都不用說。」她打斷了他,展現所有人都不曾見過的強悍,「當日我是為了救你一命才與你嘴對

  嘴,那充其量不過是往你嘴裡吹了幾口氣,不是什麼親吻,真正的親吻該是這樣..」說罷,她旋身一把捧住

  了聶平遠的臉,將唇貼上了他的嘴,給了他一記熱辣辣的深吻。

  眾人驚呼,異口同聲地道:「哇!」

  聶平遠先被她的大膽舉動嚇了一跳,但旋即他便攬著她的腰,熱情的回應了她的吻。

  他一響應她,她反倒嚇了一大跳,她以為他會罵她沒有羞恥心,居然在大庭廣眾之下親吻他,可他卻..

  不知過了多久,聶平遠慢慢的離開她的唇,轉頭看著馬毅,猶如戰場大捷、意氣風發的大將般。

   

   「你清醒了吧?」說罷,他攬著穆希恩,留下一群瞠目結舌的人,邁開步伐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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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25 07:59:58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回到三雅苑,聶平遠一把抓住穆希恩,忽地將臉湊近到她的面前,兩只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她,唇角揚起一抹

  興味的笑意。

  「你好大的膽子。」他聲音低沉得讓她的心發癢。

  她怯怯的看著他,「我、我是真的被他氣到了。」

  她心想他該是要罵她了吧?一個婦道人家居然在大庭廣眾之下捧著男人的臉就狂親猛親一番,就算對方是丈

  夫,這也是驚世駭俗、不被接受及認同之舉啊!

  現在想想,她真是太衝動了。

  「我是不是又闖禍了?」她語帶試探。

  「你是呀。」他說:「所以我要罰你。」

  「咦?」她一怔,緊張兮兮地道:「又關柴房?」

  「不。」他一笑,「這次,要關在我這裡。」說著,他輕拍自己的心口。

  穆希恩一愣,吶吶的看著他,好一會兒回過神來,羞色襲上她的臉頰。

  聶平遠雙臂伸展一收,將她牢牢的抱在懷中。

   

   「你不生氣嗎?」她怯怯的問。

  「氣什麼?」

  「氣我在大庭廣眾之下做了那麼大膽的事情。」

  聶平遠挑眉一笑,「我很高興你那麼做。」

  聞言,她一驚。怎麼可能?就算他們是夫妻,但他真能接受她做那種會讓人眼珠子都爆出來的事?

  他低頭看著她,「你是為了向馬毅證明你當時對他做的那件事不是親吻,才會公開示範的,不是嗎?」

  「嗯。」她點頭,「主要是我想教他死心,不要再執迷不悟。」

  「我想你成功了。」他一笑。

  「所以你是真的沒生氣?」她還是有點不放心。

  他明明是個古代人,為何能理解並接受她這種驚世駭俗的行為?他難道不擔心別人在後頭說話嗎?他不怕她

  丟了他及聶家的臉嗎?

  就算在二十一世紀,亞洲人亦是相對比較保守的,敢在大庭廣眾之下熱吻的也是少之又少,他居然能..

  「你好奇怪喔,」她忍不住困惑的打量著他,「你居然不覺得生氣,而且也不計較我跟別的男人親嘴。」

  他臉一板,「我可沒說過不計較你跟別的男人親嘴。」

  「可是我跟馬毅..」

   

   「你跟他那算是親嘴嗎?」他嚴肅地道:「你剛才不也說了,只是朝他嘴裡吹幾口氣罷了。」

  「對對對,」她尷尬的一笑,「我是為了救他才跟他嘴對嘴的,不是親嘴。」

  說完,她把臉埋進他胸口,小小聲地道:「謝謝你的諒解,我真的很擔心你會介意,會生氣。」

  她小女孩般的神態及語氣,教人心生愛憐,他將她摟在懷中,低聲地說:「為什麼擔心?」

  「當然是擔心你會不要我,」她嬌怯的看著他,聲音軟軟地道,「當初我用那種方式救他已經造成你跟聶家

  的困擾,如今他又因為我當時救了他而糾纏不清,鬧得滿城皆知..」

  「你後悔救了他嗎?」他問。

  她想起剛才對馬毅說的話,抿了抿嘴,「其實我一點都不後悔,救人本就是該做的事。」

  「再重來一次,你還是會救他嗎?」

  她看著他,猜想這該不會是陷阱題吧,可看他的表情及眼神,又不像是在測試她,於是,她老實地說:

  「會。」

  「為什麼?」

  「因為見死不救的事,我做不出來。」她說。

  聶平遠淡然一笑,「那不就得了,做當做的事,只求問心無愧。」說完,他又將她深深的擁進懷中。

  「穆希恩,你會一直待在我身邊嗎?」他突然問道。

  她愣了一下,抬起頭,狐疑的看著他。

   

   「我..」他微頓,「這幾年都很孤單..」

  「咦?」她微怔,不解。聶府上上下下那麼多人,再加上萬濟堂及濟生院的伙計及大夫,明明他的生活中有

  那麼多人,他為何會覺得孤單?

  「但現在有你,我知道自己有伴了。」他深深注視著她,「所以,我擔心有一天你會消失在我面前。」

  她微微歪著頭,一臉迷惑地道:「為什麼你會這麼想?」

  「因為我總覺得你是從很遠的地方來的,也許有一天會不見。」

  確實,她是從很遠的地方來的,那是一個他無法理解的地方及時代。

  她的肉身已經不在了,所以她是回不去的,就算可以回去,她也不想回去,因為她不想離開他。

  不管是她的人還是她的心都已經屬於這個時代,也屬於他。

  「不會。」她凝視著他,眼神專注,唇角掛著甜甜的笑意,「我會一直一直待在你身邊的。」

  聽著,他安心的笑了。

  兩天後,穆希恩從金大娘那兒聽到一個消息——沈雨燕被聶平遠逐出聶府了。

  「什麼?」她一怔,「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就今早的事呀。」金大娘以為她知情,沒想到她毫無所悉。

  「為什麼?」她疑惑。

   

  悠悠制作

  「不知道。」金大娘續道:「少爺一早要出門時,在前廳外看見沈雨燕,也沒說什麼,就要她到賬房支五十

  兩銀,然後立即離開聶府,沈雨燕哭天搶地的哀求少爺別趕她走,可是少爺似乎是鐵了心。」

  穆希恩百思不解,雖然之前聶平遠曾提過要趕沈雨燕走,但當時她覺得沈雨燕無處可去也是可憐,於是建議

  他將沈雨燕留在府中,沒想到..發生什麼事了嗎?

  「少奶奶,那沈雨燕老是使些小奸小惡,你不必可憐她。」金大娘早看沈雨燕不順眼,如今她被趕出聶府,

  不知有多少人稱快。

  「也不是什麼可憐她,只是覺得沒必要。」她一嘆,心想著晚上待聶平遠回來,她要問問他。

  傍晚,聶平遠回來了,穆希恩立刻向他詢問此事。

  「你趕沈雨燕走?」

  「嗯。」

  「怎麼事前沒聽你提過?」她好奇他居然沒事先告訴她。

  「也不是什麼要緊的事,提它做什麼?」他輕描淡寫。

  「你突然趕她走,總不會沒有理由。」她試探地說:「發生什麼事了?」

  「當初留她,只不過是為了查明一件事情。」他說:「如今我確定了,留她何用?」

  他這麼一說,她更疑惑了。「查明什麼事?」

   

   聶平遠一笑,輕輕的捏了她的鼻尖,「沒什麼事,你怎麼這麼愛問?」

  她眉心一蹙,「因為你神神秘秘的,害我有點不安。」

  「有些事,」他深深的看著她,「你還是不知道的好。」

  「可是我會想呀。」雖然知道他不說總有他的道理及原因,但她還是會好奇呀。

  他忖了一下,「好吧,據我的眼線回報,沈雨燕曾到金閣客棧找過馬毅,是她在馬毅面前搬弄是非,顛倒黑

  白,馬毅才會誤以為你被逼著嫁進聶家,還誤會我對你苛刻,甚至虐待你。」

  她微怔,然後故意鬧他,「你是對我很苛刻,而且常常虐待我呀。」

  聶平遠聽著,一把將她擒進懷中,緊緊的鎖著,「我虐待你?好呀,今晚我就好好虐待你。」

  她一聽,臉兒都熱了。「不正經。」她推開他,「你就是因為這樣而要她離開聶府?」

  「也不是,其實我兩天前就知道是她去找馬毅胡說八道的,可是當時我不想跟她計較,」他續道:「可今早

  我看見她,突然覺得她面目可憎,因為不想再看見她的臉,所以就要她離開。」

  她呆住,「你還真是反復,那以後你會不會突然要我滾?」她問。

  他一笑,「那得看你的表現了。」說著,他低頭在她唇上親了一記。

  「其實她也是因為一心想回到你身邊,才會搞這些小動作。」她輕嘆一聲,「話說她無處可去,會不會想不

  開呀?」

  他聽完哈哈大笑,「放心吧,她那種人不會這麼容易被命運打敗,她什麼都敢做,就是不敢死。」

   

   聽他把沈雨燕形容得跟蟑螂一樣,她忍俊不住的笑了。

  「我給了她五十兩銀子,夠她做個小生意謀生了。」他攬著她的肩膀,「你若有時間擔心別人,還不如擔心

  自己吧。」

  她微怔,「我?我有什麼好擔心的?」

  他往她的肚子看著,「你再不趕快幫我生個娃兒,恐怕爺爺就要幫我納妾了。」

  她下意識的摸著自己的肚子,突然憂心起來。

  覷著聶平遠不在的空檔,聶平莘端著她娘周氏特地煎的湯藥來到三雅苑給穆希恩喝。

  「嫂嫂,娘說這次的藥有點苦,可是很有效,你要忍著點呀。」聶平莘說。

  「喔。」她稍稍打開盅蓋,果然聞到濃郁的中藥味,又立即蓋上。

  悠悠制作

  「對了,」聶平莘一臉嚴肅地道:「聽說那個馬毅還在天祈城。」

  她一愣,「他還沒走?怎麼會?我都已經做到那樣了,他還不死心?」

  自那次她當著馬毅及所有人的面親了聶平遠後,馬毅就再也沒來糾纏她,她還以為他已經死心乖乖回京城去

  了,沒想到他居然還在天祈城。

  聶平莘沉吟著,「他就快滿二十了,若沒得到那個命中注定的女子,可能小命不保呀。」

  穆希恩噗哧一聲笑了,「平莘,你相信那種事嗎?」

   

   聶平莘一臉正經嚴肅地道:「若是真的呢?若是得不到命中注定能護佑他的女子,他也許會遭遇不測..」

  她眼底閃過一抹憂愁,「要是他真的死了呢?」

  穆希恩覷見她眼底的那抹憂愁,不覺疑惑,「平萃,你擔心他?」

  聞言,聶平莘猛然一震,急著否認,「不不不,我才沒擔心他!我只是..」

  「平莘,就算那相士說的是真的,我也愛莫能助呀。」穆希恩無奈的一笑,「就算我不是人妻,心裡也已經

  有你大哥了,我哪裡救得了他?」

  「若相士所言不假,只能說這是他的命了吧?」聶平莘幽幽一嘆,續道:「那天我要是不找你出門就好

  了。」

  「嗯?」她微頓,「怎麼說?」

  「你忘了那一天你本來不想出門,是我硬拉著你出去的。」聶平莘又是一嘆,「要是不出門就不會碰上馬

  毅,你也不會救了她,又生出後面那麼多的事情來..都怪我。」

  穆希恩攬著她的肩膀輕輕拍著,笑說:「平宰,這麼說來,馬毅的救命恩人該是你才對呢!要不是你執意出

  門,我們哪裡會攤上這件事?」

  聶平莘愣了一下,「是嗎?」

  「你想想,能救人可是功德一件,雖然鬧出這麼多事情來,但馬毅能活下來,那是多麼美好的事呀。」

  穆希恩這麼一說,聶平莘有些釋懷,也似乎聯想到什麼,臉上不自覺的浮現笑意。

  「對了,」聶平莘話鋒一轉,「藥涼了就難喝,嫂嫂快把藥喝了吧,那我先回碧竹苑,晚點再來找你。」說

  完,旋身便走了。

   

   「嗯。」穆希恩打開盅蓋,不自覺的皺皺鼻子。其實她很不喜歡中藥的味道,可是為了趕緊給聶平遠生個小

  娃娃,她再怎麼不愛也得捏著鼻子喝下。

  捧起藥盅,正要喝下湯藥,突然身後傳來聶平遠的聲音——

  「你在喝什麼?」

  聽見他的聲音,穆希恩嚇得趕緊放下藥盅,而聶平遠已經來到她面前了。

  他神情凝肅的看著她以及那碗盛著黑色湯藥的藥盅,他已經聞到那味道了,而且看來很不高興。

  她怯怯地道:「那個你、你怎麼..」這個時間他明明該在萬濟堂或是濟生院的,怎麼會突然回來?

  「你喝的是什麼?」他神情嚴肅不悅,眼底還有著一抹驚心憂慮。

  「是、是助孕的補藥。」她一臉忐忑。

  他眉心一擰,「我不是叫你別喝這種東西嗎?」

  「可是我..」她頭越壓越低,「這是二娘的一片心意,我怎好拒絕?」

  「二娘?」

  「二娘說我肚子一直沒動靜,才好心幫我補身。」她抬起眼簾,討饒地說:「你別生氣,我自己其實也想

  喝,因為我想幫你生孩子。」

  他目光一凝,直視著她,「孩子不是幫我生的,要你自己真心想生。」

   

   「我想呀。」她看著他,「我想生你的孩子。」

  看著她,聶平遠緊皺的眉頭慢慢舒展,「如果你想生孩子,就別亂吃這些東西。」說著,他拿走她手上的藥

  盅。

  「二娘也是想幫我,這藥就算喝了沒用,至少也無害。」

  「藥補不如食補,你知道嗎?」

  「嗯,知道。」她怯怯地道:「你可別怪二娘喔。」

  「放心,我不會的,這件事你也不用告訴二娘,免得她心裡不舒服。」聶平遠說著,便將藥盅帶走了。

  雖然聶平遠交代她不要向周氏說起這件事,穆希恩還是覺得對周氏過意不去,因此他離開後,她便去碧竹苑

  跟周氏說明此事並道歉。

  「二娘,真是對不住,你要我瞞著平遠喝藥,可是他..」她一嘆,「我沒想到他今天突然回來。」

  周氏一聽,立刻問道:「平遠沒說什麼吧?」

  她搖頭,「他只是說藥補不如食補。二娘,他沒生您的氣,您也別放在心上。」

  周氏蹙眉笑嘆,「二娘也是替你們著急,才會偷偷煎藥給你吃。」

  「希恩知道二娘的心意。」她說:「不過這麼看來,以後還是別喝了,再讓他逮著,我就慘了。」

  周氏點點頭,「二娘明白。」說著,她輕拍穆希恩的肩,笑說:「沒事的,二娘以後不給你煎藥便是。」

  聶平遠讓人仔細研究了周氏煎的補藥,果然得到他最不希望知道的結果——藥中有致使女子無法懷孕的藥

   

  材。

  這三年來,他一直小心提防著,即使是身邊最親近的人他也十分戒慎,不為別的,只因他醒來前腦子裡的最

  後一個影像,便是「聶平遠」喝了一碗毒湯。

  那不是他的記憶,是因為「接管」了聶平遠這副身軀,才有了那最後的記憶。

  悠悠制作

  他不知道毒湯是誰給聶平遠喝的,因此他醒來後再也不吃經過他人之手的東西,尤其是中藥補湯。要說安

  全,外面的東西雖是不干不淨,至少吃了不會要命。

  但這府中,究竟是何人給了聶平遠那碗毒湯,他至今都未查出。

  可這次,受害的不是他,而是他的女人穆希恩。

  三年多了,他非常非常珍惜這「再一次」的機會,也一直小心翼翼的保護著這身子。

  曾是「鄒宇寧」的他,是個十足十的工作狂。在工作上,他追求的不只是成就,還有賬戶裡數字的節節攀

  升。他並非出身富貴,卻憑著才能在大企業裡闖出一片天,年紀輕輕便坐上執行長的大位,掌控著一家資金雄

  厚的金控公司,未料在他計劃成立一家自己的公司時,卻發現自己罹癌,英年早逝。

  死後,他穿越並重生到聶平遠身上,成了萬濟堂的少當家,便在聶家大展長才,萬濟堂本只是藥材行,是他

  創了濟生院,重金禮聘名醫駐院問診,以一條龍的方式經營聶家事業。

  後來,他得知沈雨燕與人私通,在他穿越來的三個月前遭聶平遠逐出家門一事,他懷疑是沈雨燕對聶平遠下

  毒,所以沈雨燕說要回來時,他才會答應,但經觀察,沈雨燕除了使點不入流的小奸小惡,並沒有聰明的腦袋

  干真正的壞事。

  如今,周氏對穆希恩下藥,讓他警覺到敵人原來一直都在身邊。

   

   他不得不說他很震驚。周氏無子,向來對聶平遠視如己出,悉心呵護,平時毫無異狀的她,為何想加害於

  他,甚至牽連無辜?

  除了周氏,府中還有誰有異心?周氏的表哥羅定波在萬濟堂裡一直表現良好,他是否也要開始提防著羅定

  波,直到真相水落石出?

  「怎麼不睡?」

  穆希恩起身,看身側空著,於是下床走到外面,只見聶平遠站在廊下,似乎為著什麼事煩心。

  「就要睡了。」他說。

  穆希恩上前輕輕挽住他的手,將頭靠在他肩上,「你有煩心的事?」

  看著穆希恩,聶平遠猶豫著該不該將周氏的事告知她。

  陳氏與周氏情同姊妹,穆希恩又視聶平莘如同親妹,要是她知道周氏的補藥是害人不孕的毒湯,而且又是聶

  平莘親手端給她的,她該是如何的難過..

  「希恩,你沒再亂喝藥了吧?」他問。

  她搖搖頭,「不敢了。」

  「那就好。」他神情凝肅。

  「夫君,為什麼你對補藥這麼反感呢?」她疑惑地說:「萬濟堂做的就是藥材生意,不知救了多少人,怎麼

  你卻一副補藥是毒藥的樣子?」

   

   「我是為你好。」他輕捏她的鼻頭,「不要問,乖乖聽話便可。」

  「老是不讓我問也不讓我知道,你好像覺得我很笨,什麼都不懂。」她噘著嘴,有點生氣。

  他蹙眉一笑,「不是你笨,只是不想你胡思亂想。」

  她微怔,「我能胡思亂想什麼?」

  「你是個天真無邪的人,就繼續保持這樣的天真吧。」他眼底滿是愛憐,「我會守護著你的天真的。」

  迎上他那深情的眸子,她的心暖呼呼的,正情不自禁想捧著他的臉,給他一記熱情的吻時,外面突然傳來焦

  急的呼喊——

  「不好了!不好了!」四平急急忙忙的衝進來,見應該已和衣就寢的兩人卻站在廊下,先是愣了一下,然後

  又飛快的跑過來。

  已是深更半夜了,四平如此大聲嚷嚷的闖進三雅苑,肯定是出了大事。

  聶平遠神情一凝,「什麼事?」

  四平又急又驚,臉色鐵青泛白地道:「大事不好了,萬濟堂出事了!」

  聶平遠臉上沒有太多驚色,只有凝重。他像是意識到什麼,反倒表現得十分冷靜鎮定。「希恩,幫我把外褂

  拿來。」他說。

  「喔。」穆希恩答應一聲,立刻轉身回到房裡替他將外褂取來。

  他穿上外褂,系好腰帶,轉頭看著她,「我去去就回來,你先睡吧。」說完,他便走了出去。

   

   穆希恩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心中隱隱升起一股不安,不知怎地,她感到害怕,可又說不出她怕的是什麼。

  「平遠,你要回來呀。」她不自覺的喃喃說道。

  萬濟堂自西域進貨的藥材出問題了。

  有幾個上門抓藥的患者吃了這帖藥後竟癱瘓在床,嚴重的甚至昏迷不醒。

  聶平遠趕到萬濟堂時,整個萬濟堂已經鬧哄哄的了,他忙著了解情況並指派濟生院的幾名大夫立刻趕到受害

  者家中給予救治。

  可大夫們卻吃了閉門羹,還遭到受害者家屬的咒罵及羞辱,碰了一鼻子灰的回到萬濟堂。

  「少爺,這可怎麼辦?」伙計們一籌莫展,個個愁雲慘霧的樣子。

  「大家先別慌,現在當務之急是先治愈那些受害者。」他安撫著大家,「放心,不會有事的。」

  「少爺,要是有人因為吃了萬濟堂的藥死掉,那萬濟堂就完了。」

  「那就別讓任何人死掉。」他說:「張大夫、馬大夫,孫大夫,你們繼續跟患者家屬接洽,提供他們任何需

  要的協助。」

  「可是他們不願意呀。」張大夫無奈一嘆。

  「請各位不要這麼快放棄。」他神情及語氣都十分堅定,「萬濟堂一定會度過難關的。」說著的同時,他注

  意到有個人不在。

  「二掌櫃呢?」他問。

   

   「二掌櫃家裡來了信說是母親急患,他稍早便趕著出城了。」

  聞言,聶平遠臉色一沉,這未免也太過巧合,他才想著要先將跟周氏關系密切的羅定波暫調至閑職,沒想到

  便出了這等大事,而且羅定波還早一步出城了。

  看來,他遲了一步。

  「當家的在嗎?」突然,外面傳來騷動。

  話聲剛至,幾名官府衙差已衝了進來。

  為首的是衙門捕頭魏陌,見聶平遠就在裡面,他先是一頓,然後客氣地道:「當家的,想必你知道魏某為何

  而來吧?」

  魏陌的娘一年前曾生了一場大病,就是濟生院的大夫治愈了她,當初大夫給她開的藥都是非常稀有且昂貴的

  藥,魏陌一度還付不起醫藥費,多虧了聶平遠讓他按月支付,不催不討,還吩咐大夫逐月追蹤狀況,如今魏陌

  的娘已完全康復,身體甚至比從前還健康。

  對魏陌來說,聶平遠對他有恩,他當然是分外的客氣禮貌。

  「魏大人,我正在了解整件事情的始末並尋求解決方法。」聶平遠老實說。

  魏陌面有難色,「當家的,恐怕要請你跟我走一趟官府了。」

  「魏大人,到底是..」一旁的大掌櫃急問。

  「有人舉報萬濟堂賣偽藥,而且已將物證送至官府,大人命我前來帶當家的回去,等把事情弄清楚了,自然

  會讓當家的回來處理事情。」魏陌說。

   

   「魏大人,我們萬濟堂是不可能賣偽藥的!」大掌櫃激動地道:「到底是誰誣陷我們?」

  「大掌櫃,」聶平遠打斷了大掌櫃,「魏大人也是聽命行事,別讓他為難。」

  剛有人因為吃了萬濟堂的藥而癱瘓甚至昏迷,就有證人將所謂的物證送至官府,並舉報萬濟堂賣偽藥..看

  來敵人已經做好了萬全准備,目的就是要毀了萬濟堂。

  該來的總會來,既然來了,他也不必惶懼,總會有辦法解決的。

  「魏大人,」他神情平靜地道:「我隨你走一趟吧。」

  「得罪了。」魏陌難掩歉意及無奈。

  「好說。」聶平遠氣定神閑的一笑,便跟著魏陌走了出去。

  然而聶平遠這一去,便沒有回來了。

  因為除了物證偽藥之外,還有一個在萬濟堂的伙計當秘密證人,指證萬濟堂賣昂貴的偽藥,因此聶平遠一去

  了官府便被官老爺當庭收押禁見,接著大掌櫃及幾名經手的伙計跟大夫也遭到官府收押調查。

  悠悠制作

  這事在天祈城引起軒然大波,從前總是門庭若市的萬濟堂及濟生院,如今卻是門可羅雀,一些伙計跟大夫見

  情勢不對,紛紛出走。

  短短十天,萬濟堂及濟生院便關門歇業。

  聶府一片愁雲慘霧,聶老太爺也因為憂慮,一夜之間便病倒不起。

  聶家過往常常行善,不只為窮人看病送藥,也經常發放物資給需要的人,可如今發生這事,大家似乎都忘了

   

  他們曾經做過的好事,每天總有人到早已關門的萬濟堂及濟生院貼字條辱罵,或是到聶府門前叫囂,搞得聶家

  上上下下都不敢出門。

  十幾天了,穆希恩無法見到被收押的聶平遠,心裡十分憂心焦急,她想為他做一些事,可又不知道從何做

  起。

  她一邊照顧因驚憂而病倒的聶老太爺,一邊試著跟萬濟堂的其它伙計及大夫聯絡,但沒有人能提供辦法將聶

  平遠自牢中救出。

  好幾個夜深人靜的夜晚,她偷偷的哭泣,可她知道她能哭,卻不能懦弱或放棄,她得打起精神想想自己能為

  聶平遠及聶家做些什麼。

  話說回來,萬濟堂目前名義上雖由聶老太爺當家,但事實上已全權由聶平遠發落,如今聶平遠身陷囹圄,她

  又不懂得如何打理這麼大的一門事業,看來看去唯一有資格及能力的就只有周氏了。

  於是,她前去碧竹苑找周氏。

  「希恩?」周氏正在喝茶,見她來,笑著招呼,「二娘剛拿到一些好茶,你來得正好。」

  「二娘,我沒心情喝茶。」她難掩愁容。

  周氏先是一頓,然後無奈笑嘆一記,「我知道你沒心情,但日子總是要過。」

  「二娘,不知道您有沒有人脈可以去跟官老爺說說情,請他准我們見見平遠。」她說著,忍不住紅了眼眶,

  「二娘,我很擔心平遠,不知道他在裡面——」

  「希恩,」周氏打斷了她,又是一嘆,「二娘實在愛莫能助,我十七歲嫁進聶家之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又從不過問萬濟堂的生意,哪來什麼人脈?」

   

   「那..二娘,如今平遠出不來,爺爺又病了,萬濟堂不能一日無主,所以我希望二娘能暫代當家一職。」

  她語帶商量及央求。

  周氏一聽,想也不想的拒絕了。

  「希恩,我何德何能?」她說:「你是平遠的妻子,將來也是府中掌中饋的人,按理平遠不在,是該由你來

  發落的。」

  「可是我..」她從前在醫院不是管行政的,在前頭衝鋒陷陣她會,但在後頭領導管理,她哪裡懂?

  「希恩,這是你磨練的好時機。」周氏拉著她的手,輕拍她的手背,溫柔地說:「孩子,放寬心,吉人自有

  天相,二娘相信平遠一定會平安歸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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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25 08:00:40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數日後,有人帶來口信,竟是馬毅邀穆希恩赴一茶敘。

  好一陣子沒有馬毅的消息,也不見他再出現,她以為這個人已經從她生活中消失了,沒想到他又出現。

  他想做什麼?如果他一直待在天祈城,應該知道聶家發生的事吧?

  她原本可以不見他,但不知為何,她有一種奇怪的感覺..自己應該見他一面。

  於是,她支開珠玉,悄悄自聶府後門出去,搭著馬毅派來的轎子來到一座清幽宅院。

  進到宅院,古超前來迎接。「穆姑娘,這邊請。」

  「這裡是..」她以為帶路的人會將她帶往金閣客棧,沒想到是來到這陌生的宅院,老實說,要不是看見古

  超這個熟面孔,她還真的有點害怕。

   

   「這兒是主子在天祈城的行館。」他說。

  「咦?」馬毅在天祈城有行館?那他之前為何要住在客棧?

  像是讀出她眼底的疑問,古超接著又說:「主子不想別人知道他的身分,所以之前住在客棧裡。」

  聞言,她微怔。不想別人知道他的身分?他的身分很特殊?

  「主子在等你,請跟我來吧。」

  穆希恩跟著古超走過幾處回廊,穿過兩道拱門,經過一處庭院,然後來到一問清靜的廳堂前,進入廳堂,只

  見馬毅正在沏茶。

  看見她來,馬毅難掩臉上喜色。「穆姑娘,別來無恙?」

  「你要做什麼?」她沒心思跟他多說,開門見山的問:「好一陣子沒有你的消息,我以為你再也不會出

  現。」

  馬毅一笑,眼底有著孩子氣的促狹,「你該不是想我吧?」

  「你是不是在作夢?」她咧嘴冷笑一記,「你到底要做什麼?」

  「你願意來見我,難道不是因為猜到我為何找你?」他眼底閃過一抹狡黠。

  「不,我不知道。」她說:「只是直覺告訴我,我應該見你。」

  「那麼你的直覺很准,你是應該見我。」馬毅深深一笑,「你想救聶平遠嗎?」

   

   聞言,穆希恩陡地一震道:「你說什麼?」

  馬毅閑適的一笑,「前些日子我回京城去了,本想著就在京城等著死期吧,可聽聞萬濟堂賣偽藥、聶平遠被

  收押之事,我猜想你一定非常無助,於是我又回來了。」

  她正色地道:「萬濟堂沒有賣偽藥,一定是有人搞鬼。」

  「話不是你說了就算,聽說人證物證倶在,聶平遠是賴不掉的。」馬毅一笑,「賣偽藥致人於死,可是重

  罪。」

  「目前並沒人因此送命。」她說。

  「癱瘓、昏迷還不嚴重嗎?」他蹙眉笑問。

  確實,癱瘓及昏迷都是非常嚴重的狀況,她不能否認,因為癱瘓久了、昏迷久了也是會致死的。

  「我夫君一定會查出是誰搞鬼陷害萬濟堂跟他。」她神情凝肅而堅定。

  「怎麼查?」他挑眉一笑,「他在獄中什麼都不能做,除非他出得來。」

  「..」他說得一點都沒錯。她毫無頭緒,根本無法查明事實真相,官府又不准聶平遠見任何人,她更是無

  法從他口中得知任何線索。

  除非他能出來,否則真相恐將石沉大海,而他也可能會被關在獄中一輩子。想到這兒,她的心一緊,憂急之

  色顯露在臉上。

  馬毅深深注視著她,「我能幫你。」

  她一愣,抬起眼簾看著他,「你說什麼?」

   

   「我說我能幫你把聶平遠弄出來。」馬毅唇角一勾,「只要你答應我一件事。」

  她意識到他要她答應的事是什麼,「馬毅,你、你想..」

  馬毅轉身自案上取來一封信函,「只要你將這封休書交給聶平遠,我保證他能重獲自由。」

  「什..」她一震,驚疑的看著他手中的休書。

  「你懷疑嗎?」馬毅一笑,自腰際取出一顆白玉印章,「你自己瞧瞧。」

  她狐疑的接過印章,只見上面刻著仁康兩字。她愣了愣,「這是什麼?」

  「本王的用印。」他說:「我是仁康王,司馬毅,當今聖上是我的異母兄長,我的娘親是先王寵妾緋妃。」

  聞言,她震驚的看著他。他是王爺?哇!果真是古代呀!一堆皇親國戚。

  「穆希恩,」司馬毅看著她,深深一笑,「如今能救他出來的只有本王..喔不,應該說只有你。」

  她眉心一擰,內心無限糾結。

  他真能把聶平遠自獄中弄出來嗎?這是古代,也就是說以他的身分地位,絕對有辦法將聶平遠弄出來——如

  果他真是仁康王的話。

  她相信萬濟堂不會賣偽藥害人,她更相信聶平遠雖然愛財,但絕對取之有道,他一定是清白的,但他得先證

  明自己的清白才能恢復萬濟堂的名聲,倘若他一直被關在獄中,萬濟堂幾代所累積的聲譽也就毀了。

  眼前她只有一條路可以走,就是相信司馬毅是仁康王,可以救出聶平遠。

   

   「你真的可以?」她目光一凝的直視著他。

  「我以項上人頭擔保。」司馬毅篤定地道:「只要你成為我的護身符,他一定能重獲自由。」

  看著他手上那封休書,再想起聶平遠,她知道自己別無選擇,心意一定,她欲抽走他手中的休書。

  「慢著。」司馬毅突然將手一抬。

  「怎麼?你又反悔?」她神情凝肅的直視著他。

  他一笑,「我才要擔心你反悔呢,你得嫁給我,知道嗎?」

  「什..」她一怔,「我不是只要當你的護身符便可?」

  「不,依國師的說法是我得娶護身符。」他說。

  聞言她面有難色,她能為了救出聶平遠而跟他走,但她無法接受聶平遠以外的男人。

  她這輩子只有聶平遠,縱使不能相守,在她心裡她永遠都是他的人。

  見她臉上表情,司馬毅已猜到她心裡所想,他撇唇一笑,「你放心,我不是野蠻人,若你不願意,我是不會

  逼迫你的,只要你乖乖待在我身邊當護身符,一切依你。」

  她微頓,「你是說我們可以成為有名無實的夫妻?」

  他想都不想的點點頭,「當然。」

  她兩只眼睛直直的望向他,「要是你敢騙我,我就..」

   

   「我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聶平遠在牢中盤腿而坐,閉目養神。

  他已在牢中一個月了,官府方面因有人證物證,認定萬濟堂確實賣了偽藥,而他就是主謀,且官差尋找供貨

  源頭未果,他又不肯認罪,因此將他收押禁見。

  他,心急如焚。

  他急的不是自己身陷囹圄,不知何時方可獲釋,而是那些獄卒閑聊中提及萬濟堂跟濟生院已經歇業,聶老太

  爺因憂急成患,臥病不起,教他憂心不已。

  他相信穆希恩有足夠的意志力及勇氣撐起一個家,但她不知道周氏對她下藥之事,勢必對周氏毫無防心。

  若是周氏趁他不在再次對她下手,該如何是好?

  「聶平遠,有客。」突然,獄卒喊著。

  他倏地睜開眼睛,疑惑這一個月來他誰都不能見,誰也都無法見他,怎麼如今官府竟允他與外面的人接觸?

  正忖著,只見獄卒已將穆希恩帶了進來。

  「希恩?!」一個月不見,她消瘦了一些,想必是操煩所致。

  終於看見她跟她說上話,他心中的興奮難以言喻,但不知為何,她臉上卻沒有一絲喜色。

  「希恩?」他疑惑也關心,「你沒事吧?家裡一切都好?」

  穆希恩站在牢門外,臉上沒有太多表情,只是兩眼空洞的看著他。

   

   他直覺出了什麼事情,急伸出手穿過柵欄的縫隙抓著牢門外的她,「希恩,你怎麼了?」

  她像是突然回過神,目光凝視著他,接著眉心一皺將手猛地抽回,他正疑惑她如此不尋常的反應時,她已從

  袖中拿出一紙信函交給他。

  他不解的看著她,「這是..」

  「你看了便知道。」她說。

  接過信函打開一看,竟是休書,他一震,驚疑的看著她,「希恩,這是怎麼回事?」

  「你識字,如何不知?」她揚起眸子冷冷的看著他,「我受夠了,我要離開你。」

  他聽了她所說的,但他不覺得那是會從她嘴巴說出來的話,她不是個輕易放棄投降的人,她有超強的戰鬥

  力,眼前越是艱困,她就越堅忍果敢。

  「希恩,發生什麼事?」

  「你還不知道外面發生什麼事吧?」她語氣冷淡又帶著怨慰,「萬濟堂跟濟生院都關了,聶家已經完了,老

  太爺也一病不起,整個聶府上下一片死氣沉沉。」

  「這些我知道,我是說你——」

  「我受夠了。」她打斷了他,「我嫁進聶家是為了享福,可現在是什麼樣子?我不敢出門,就算出門了也不

  敢抬頭挺胸,就怕有人會追上來臭罵我一頓,說我是聶家的少奶奶,吃穿用度全是坑人害人所得到的錢。」

  他神情一凝,「希恩,萬濟堂沒有賣偽藥,聶家絕不做傷天害理之事。」

   

   「這種事不是你說了算。」她潑了他一桶冷水,「瞧瞧你現在多落魄,我跟著你有什麼指望?!」

  她的表情、她的語氣、她的用詞都冷酷絕情得教人難過心寒,但他不相信那出自她的真心。

  他所知道的她,不是這樣的女人。

  「你不是這種人。」他說。

  她冷哼一記,「你以為你多了解我?我當初願意嫁給你,除了想替我娘治病之外,也是圖你聶家家大業大,

  往後一輩子不愁吃穿,可是現在一切都變了。」

  說著言不由衷的話,穆希恩心如刀割,但她知道她必須像個專業的演員,掩藏自己真正的感情,表現出可憎

  可惡的樣子,好教他徹底的失望死心。

  「聶家完了,你也完了,我不想一輩子也這麼讓你毀了,所以我要離開你。」

  她揚起下巴,冷傲地道:「你自求多福,再見。」說完,她扭身便走。

  「穆希恩!」他喊住她。

  他的聲音教她心頭一顫。她停下腳步,但沒有回頭,她不敢也不能回頭,因為她知道自己已在崩潰邊緣,只

  要再多看他一眼,剛才的努力就會前功盡棄。

  「你還是我的妻子。」他說:「記住。」

  穆希恩心頭一揪,疼得她幾乎想尖叫。

  她邁開步伐往前走,眼淚也隨之滑落。

   

   聶平遠被釋放了,在穆希恩給他休書後的隔一天。

  他不傻,他很快的便猜測到其中的關聯。回到聶府,所有人見他終於回來都歡天喜地,殷盼著他能解決聶家

  的困難。

  但有人是悶悶不樂的,那便是聶平莘跟陳氏。

  「大哥,你一定要把嫂嫂帶回來,她、她去馬毅那兒了。」聶平莘說起穆希恩,眼裡滿是淚水。

  聶平遠顯得平靜,不是他不急,他不在乎,而是他知道目前的他是無法將穆希恩帶回來的。

  「好多人都在罵嫂嫂,說她無情無義,可是我知道她不是那種人。」聶平莘抹去眼淚,「大哥,馬毅其實就

  是仁康王司馬毅,一定是他以釋放你為條件逼迫嫂嫂給你下休書的。」

  「希恩的娘呢?」他問。

  「她不肯跟嫂嫂走,還待在碧竹苑。」聶平莘難掩愁色地道:「可是她整天悶悶不樂,不吃不喝,我怕

  她..」

  「平莘,」他輕拍她的肩膀,溫柔一笑,「希恩不在,你就代她照顧她娘吧。」

  她點點頭,「這不用大哥交代,我會的。」

  看著天真無邪的聶平莘,聶平遠想著她的娘親周氏..平莘是被蒙在鼓裡的吧?她並不知道周氏對希恩做了

  什麼吧?

  她是個藏不住心事的人,周氏絕不可能讓她知道什麼,若她知道,早就露出馬腳了,而這亦是他深感慶幸之

  事,他多麼不希望天真無邪的平莘牽扯上這可怕無情的宅鬥。

   

   眼前,他只確定周氏確實騙穆希恩喝下不孕的湯藥,其它的事還未能證實與她有關,但他會一件一件查明,

  盡快恢復萬濟堂的聲譽及自己的清白。

  因為唯有恢復清譽,重振萬濟堂,才能把他的妻子要回來。

  安頓好家中一切,毫平遠一刻都不肯浪費,立刻將萬濟堂的掌櫃、伙計,以及濟生院的大夫召集到萬濟堂共

  商大事,連在偽藥事件發生前返鄉探親的羅定波也來了。

  「二掌櫃,聽說令慈急患臥床,現在可好?」他問。

  「托少爺的福,家母安好。」

  「那便好。」

  「少爺有何打算?」羅定波問:「如今萬濟堂跟濟生院都關門歇業,一班伙計無以為繼,大家都發愁呢。」

  「大家都請放心,萬濟堂跟濟生院歇業期間,照發月俸。」

  此話一出,大家都十分驚喜,可也有人替他擔心。

  「少當家,」大掌櫃憂心地道:「萬濟堂跟濟生院不知何時方可再度開業,這對聶家來說會不會是一個很大

  的負擔?」

  「大掌櫃無須擔心,我還撐得住。」說罷,他轉頭看著張大夫等人,「張大夫,我要親自拜訪那些偽藥受害

  者及他們的家屬,請你明日為我帶路。」

  「那自然是沒問題,不過..」張大夫一臉憂愁為難,「先前我去的時候,遭到他們極不友善的對待,恐怕

  少當家的去會..」

   

   「該面對的還是要面對。」他氣定神閑地道:「我自然會想辦法的。」

  穆希恩來到行館已經快一個月了,司馬毅對她極好,也十分的尊重善待她。

  從他口中,她知道他出生時國師曾說過他活不過二十歲,除非他遇上救他一命的女子,並娶之做為護身符,

  這就是他無論如何都要把她自聶平遠身邊搶走的主因。

  悠悠制作

  他對她並沒有男女間的情愛,更不是一見鐘情,也就是說,他對她並沒有任何的欲望或企圖,正因為如此,

  她才可以安心的、不需提防的待在行館。

  過午,司馬毅來到她的房間,看見她午膳未食,他皺起眉頭。

  「你又沒吃?」他走向她,「仇嬸說你早上也只吃了一點東西,怎麼?你想餓死自己?」

  「餓不死人的。」她淡淡地說。

  「你可是我的護身符。」他說:「護身符若不好好活著,我怎麼活?」

  「你放心。」她看著他,語氣平靜地說:「我不會故意做危害生命的事情,你釋放了他,我便照約定待在你

  身邊。」

  司馬毅睇著她,沉吟不語。

  快一個月了,她雖安分的待在他身邊,可人在心不在。他當然知道她心裡牽掛著誰,老實說,幾度他都覺得

  她可憐,想放她回到聶平遠身邊。

  可她是他的護身符呀,聶平遠沒有她還能好好活著,他若沒了她,不知何時會被閻王給要了命。

   

   他想,天祈城不是久留之地,為斷了她對聶平遠的念想,他得盡快將她帶回京城。而且母妃也一直催他帶著

  護身符返京,再不回去,恐怕母妃便要派人來接他了。

  「這兩天你在城中若有想見的人就去見吧。」他說:「三天後,你便要隨我返京了。」

  「什..」她一怔。

  「別忘了我是仁康王,我的王府在京城,而不是天祈城。」他說:「我母妃已多次派人來催我回京,我再不

  返京,恐怕她會派人到天祈城來接我。」

  她一臉憂郁,不發一語。

  「你是我的護身符,我去哪,你就去哪,這是我們談好的條件。」他睇著她,「你沒反悔吧?」

  她搖頭,眼底滿是無奈。

  「離開天祈城也好。」他說:「滿城皆知你休夫之事,你在天祈城也無處可去,不如隨我返京還樂得逍遙,

  返京後,我們立刻成親,然後..」

  「王爺,」她打斷他,直勾勾的望著他,「我會與你成親,但請你記得我們的約定。」

  他微頓,憶起他們的約定之一,她只跟他做有名無實的夫妻。

  「你需要的是護身符,不是妻子。」她說:「若國師所言屬實,你只是需要我在你身邊保你一世平安,並不

  需要我為你傳宗接代,我倆成親後,各自生活,你要另納多少妾室,我都不會過問。」

  司馬毅聽完,笑嘆一記,「難道你不認為你有愛上我的可能?日久生情,你聽過嗎?」

  她直視著他,「我給他休書的那天,他對我說,我還是他的妻子,在我心裡,他也還是我的夫君,縱使我改

   

  嫁給你,那也只是名義上的夫妻。」

  司馬毅蹙眉問:「我的身分地位高過他,相貌也不輸他,你怎確定你不會心動?」

  「不管司馬毅有多完美,都不是聶平遠。」她說。

  聽著,司馬毅沒生氣,反倒釋然一笑,「放心,我不會強迫你做你不想做的事。總之這兩天你想見誰就去

  吧,我不會派人跟蹤你,但你得保證會回來,不然..」

  她不會跑,因為她跑了,聶平遠便會再回到獄中。

  她不只是司馬毅的護身符,也是聶平遠的免死金牌。

  「我能去哪裡?」她苦笑一記。

  穆希恩知道她娘在聶家一定會受到很好的照顧,因此她沒有回聶府探望她娘及周氏母女倆,因為她知道陳氏

  會哭求她留下,可她有非走不可的理由,與其上演一場灑狗血的親情大戲,還是別見的好。

  可是有個人,有個地方,她非常牽掛,那就是聶平遠跟萬濟堂。她想聶平遠一定正忙著查明真相,致力於恢

  復萬濟堂的聲譽,都一個多月了,萬濟堂現在是什麼情況?她得去看看。

  於是,她獨自來到萬濟堂,這兒仍是歇業的狀態,只開了扇側門供人進出,往昔大門未開就有人在外面排

  隊,天天猶如鬧市般,現在卻是門可羅雀,冷清靜寂。

  不知道偽藥之事聶平遠調查得如何?他找到搞鬼的人了嗎?他能洗刷自己及萬濟堂的清白了嗎?

  看著大門上那塊寫著「萬濟堂」的橫匾,她不覺眼眶一濕。

  突然,有個伙計從側門走了出來,看見她,他十分激動地說:「是你?你還來做什麼?!」

   

   她一怔,一時忘了如何反應。

  這時,伙計大聲吆喝裡頭的人,「喂!大家快來看,那個無情無義的女人來了!」

  一下子,幾個人自側門衝了出來,看見門外的她,個個表情憤恨。

  「當家的一出事,你就腳底抹油跟著京城來的闊少爺跑了,現在你還敢來?!」

  「是啊,你是來看當家的倒霉嗎?」

  「真是不要臉的女人,無情無義,枉費當家的對你那麼好!」

  伙計們都知道穆希恩給了聶平遠休書,然後住進司馬毅的行館,但他們不知道穆希恩並非薄情寡義才給聶平

  遠休書,是為了救他才不得不離開。

  他們個個義憤填膺,氣恨憤怒的瞪著她,「你這個無情的女人,也不想想當初聶家不計較你身分卑微,讓你

  進門當少奶奶享福,現在聶家有難,你就連娘親都丟下,自己享福去了。」

  「就是呀,沒骨氣!」

  她知道這些伙計是替聶平遠抱不平才會如此羞辱她,她不氣也不怪他們,甚至感到欣慰,若不是對聶平遠忠

  心耿耿,他們不會這麼激動。

  她當罪人沒關系,只要能幫到聶平遠,她什麼都可以犧牲。

  她安心的一笑,轉身便要離開。

  「你想逃?」突然,有人衝上來一把拉住她。

   

   她嚇了一跳,正想掙脫,他卻順勢一把將她推倒在地。

  「啊!」她摔了一跤,跌在地上,疼得起不來。

  「穆希恩,你這無情無義的女人!我要代替當家的教訓你!」那伙計說完,脫下布鞋往她臉上扔。

  她下意識的把頭一轉,抬手去擋。

  「喂!大家一起來教訓她!」他一聲吆喝,其它人便圍了上來。

  憤怒會被引發、被煽動、被傳染,幾個伙計一聽見他的吆喝,像是著魔中邪般的圍了上去,每個人都脫下鞋

  子朝她身上打。

  「住手、不要..」她無處可逃,無力反抗,只能雙手抱頭保護自己。

  「打她!讓她好看!」幾名伙計像是殺紅了眼,毫無理智可言的連手攻擊她。

  他們自以為正義,自認為是在替天行道、替聶平遠出氣,全圍著她往死裡打。

  她驚恐又悲哀,可她不氣他們,只能咬牙忍淚,蜷縮著身軀忍受著肉體及人格的羞辱。

  這時,一輛馬車剛至,有人掀開簾子疑惑的探頭,正是聶平莘。

  「伙計們在做什麼?」見萬濟堂的伙計團團圍著一個人叫罵踢打,她不禁納悶。

  馬車上尚有一人,便是聶平遠,他先下車來,一邊牽著聶平莘下來,一邊吩咐駕車的四平,「叫他們住

  手。」

   

   四平點頭,便朝那群人喊著:「住手、住手。」

  然而一群伙計殺紅了眼,像是聽不見他的聲音般,聶平莘按捺不住性子,邁開步伐便往前衝去。

  「你們做什麼?都給我住手!」

  幾名伙計聽見她的聲音,才像是回了魂似的同時停下手,然後驚疑的望著正走過來的聶平莘,以及她身後不

  遠處的聶平遠。

  大家一驚,立刻停手並退開,這時,聶平莘看見倒在地上的是穆希恩。

  「嫂嫂?!」看見穆希恩那狼狽受傷的模樣,聶平莘難掩心痛,幾個大步衝上前去。「嫂嫂,你沒事吧?」

  她扶起倒在地上的穆希恩,憂急的問。

  看著她,穆希恩眼淚幾乎要奪眶而出,可是她終究忍住了。

  「我沒事。」她故作淡漠。

  「小姐,這個無情無義的女人不知道來這裡做什麼,她——」

  「你們住口!」聶平莘打斷了他們,氣憤地說,「不准這樣說我嫂嫂!」

  「小姐,她已經不是你嫂嫂,她給當家的下了休書了。」伙計囁嚅說道。

  「你們懂什麼?!」聶平莘對著他們啦哮,「嫂嫂她——」

  「他們說得一點都沒錯。」突然,穆希恩語氣冷淡的打斷了她。

  她一怔,狐疑的看著穆希恩,「嫂嫂,你..」

   

   「我已經不是你嫂嫂了。」穆希恩輕輕撥開她的手,然後艱難緩慢的站了起來,「我已經把休書給了你大

  哥,我跟聶家毫無瓜葛了。」

  聞言,聶平莘一臉震驚受傷地道:「嫂嫂,你別這麼說,我知道這不是你的真心話,一定是司馬毅逼的。」

  「他沒逼我。」穆希恩唇角一勾,「我是自願跟他的。」

  「不可能,你不是那種人。」聶平莘淚如雨下。

  看著跟她情同姊妹的聶平莘如此傷心又痛心的樣子,穆希恩心如刀割,但她不能哭,不能動搖,不能回頭。

  她答應司馬毅休了聶平遠,是為了讓聶平遠得以恢復自由,替自己及萬濟堂洗刷污名,只是日後縱使洗刷了

  污名,恢復聶家聲譽,她也不可能再回到他身邊。

  她是跟了仁康王的女人,就算她與司馬毅有名無實,也是個不清不白的女人了。

  她,注定跟聶平遠再無緣分。

  「你哪裡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她故作無情地道:「你出生便是金枝玉葉,可我不同,我窮過苦過,我不

  想再過那種生活,你懂嗎?」

  聞言,聶平莘難以置信也無法接受,她猛搖頭,淚眼汪汪的望向站在原地不動的聶平遠。

  他沒有表情,文風不動。

  「大哥,」聶平莘哭喊著:「你說話呀!」

  聶平遠走了過來,攬著聶平莘的肩便旋身朝側門走去,與穆希恩擦肩之際,他低聲地說:「我會還你公道

   

  的。」

  聽著,穆希恩的淚水應聲而下。

  穆希恩跟著司馬毅回京城了。

  本以為一回京城便要擇日成親,但因為國師說司馬毅不宜在二十歲這年娶妻,因此婚期延至一年後的初春。

  就這樣,穆希恩以客人身分在王府住下了。

  這期間,聶平遠沒有一天松懈放棄過,他一邊進行調查,秘密尋訪每一個相關人士,並持續探訪偽藥受害者

  並提供金錢及醫療幫助。

  悠悠制作

  一開始他總吃閉門羹,甚至遭到拒絕及羞辱,可他不死心,始終表現出高度的誠意及決心,終於慢慢打動了

  受害者家屬的心,並與萬濟堂進行協調。

  而在這同時,天祈城有一家新藥行同濟堂正如火如荼的籌備中,同濟堂開在與萬濟堂同一條路上,一家在路

  頭,一家在路底。同濟堂的幕後老板十分神秘,店都快開幕營業了,大家還不知道當家的是何人。

  就在同濟堂開幕前夕,周氏趁著向聶老太爺請安時,宣布了一件事情。

  「老太爺,相信平遠跟您提過同濟堂的事了吧?」

  聶老太爺微頓,「平遠是提過,聽說同濟堂就開在萬濟堂附近,怎麼了嗎?」

  「老太爺,同濟堂的老板是我。」她說。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一臉錯愕,除了聶平遠。

   

   「娘,您說什麼?」

  周氏看了她一眼,又繼續向聶老太爺說明,「老太爺,如今萬濟堂是什麼景況,相信您是知道的,再這樣下

  去,聶家三代基業恐怕就要在這兒毀了。」

  說著,她轉頭看著聶平遠,無奈地說:「平遠雖有心有才,可如今萬濟堂攤上偽藥的事,也不知何時方能翻

  身。」

  「娘,只要證明萬濟堂沒賣害人的偽藥,萬濟堂跟濟生院就能重新營業,您為什麼要在這時候弄一家新店號

  來打萬濟堂?」聶平莘激動不已。

  「平莘,」周氏眉心一蹙,無奈沉嘆,「娘絕不是要用新店號打萬濟堂,而是要為聶家開出一條生路呀,如

  今萬濟堂已毀,若不另起爐灶,早晚坐吃山空。」

  聶老太爺錯愕,無法諒解她先斬後奏的行為,可如今他已將萬濟堂交給聶平遠,便也不好過問。

  「老太爺,我這麼做全是為了聶家,希望您能諒解。」周氏身段極低,低聲下氣地道:「我之所以直到今天

  才向你稟明此事,全是因為擔心您老人家反對,只好鬥膽..」說著,她怯怯的望向一直沒發言的聶平遠。

  「平遠,二娘的苦心你應該能理解吧?我是不忍看聶家百年基業毀於一旦呀。」

  聶平遠唇角微微上揚,神情平靜從容,像是對她的所作所為一點都不驚訝。

  「二娘,我能理解。」說罷,他看著聶老太爺,「爺爺,二娘說得對,聶家不能坐以待斃,二娘這麼做確實

  對聶家有利無害。」

  有了聶平遠的支持,周氏臉上浮現笑意。

   

   「平遠,你能理解真是太好了。」周氏續道:「同濟堂會由羅定波擔任大掌櫃,一些伙計及大夫也會先調至

  同濟堂,你應該沒有異議吧?」

  聶平遠沉吟須臾,問道:「二娘,這些人是否該跟萬濟堂、濟生院撇清關系?」

  她微頓,「你的意思是?」

  「人們如今對萬濟堂失去了信任,若外頭的人知道同濟堂只是萬濟堂的分身,恐怕也難以信服。」他說。

  她忖了一下,似乎覺得他所言甚是。

  「那你想..」

  「同濟堂跟萬濟堂、濟生院無關,也跟聶家無關,它是二娘娘家所有,是二娘的資產,二掌櫃、那些大夫跟

  伙計也都與萬濟堂無關。」他直視著她,「這些事,二娘務必要昭告公眾,以免疑慮,影響了同濟堂的運

  作。」

  「那麼,你對此沒意見吧?」她再一次確認。

  「當然,有勞二娘了。」他深深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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